暗黑者(死亡通知单)第十六章 “一·一二”碎尸案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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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音乐在此刻又重新奏响起来,似乎要给酒客们炽热的情绪再添上一把旺火。而这次的音乐比先前更加怪异和强劲,那几乎是一种非人间所有的音乐,它并不具有美妙的旋律,很多时候只是像金属间敲击和摩擦而产生的巨大杂音。不过这些杂音无疑又经过精心的编排,从而构成了一支仿佛是来自地狱深处的交响曲。那些沉重的音符像是浓黑的乌云一般弥漫开来,遮蔽住听者心头的阳光,唯留下一片充满了绝望与恐惧的、令人窒息的压抑感觉。
 
  罗飞对音律不甚了解,可他浑身的血液也被这样的音符侵蚀。每当音乐的节奏到达高潮之际,他太阳穴和手腕处的动脉便亦随着剧烈跳动,仿佛随时会承受不了压力而爆裂一般。他有些骇异于这音乐的强大威力,便闭上了眼睛,同时努力凝起心神想控制住身体的节奏。渐渐地,那些音符似乎消失了,而在他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些奇怪的画面。
 
  他看到一片鲜血淋漓的惨烈场景,被切碎的尸体在空中飞舞,还有那些被煮熟的人头和内脏。在死者皮肉分离的脸上,居然隐隐透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而她的眼角又分明有浑浊的泪水汩汩而出。当罗飞想凑近些看个分明的时候,死者的眼睑忽然睁开,露出了一双布满黑血的眼睛。
 
  罗飞感到心胸处一阵狂跳,几乎要大喊出声。便在此时,忽然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腕,把他从那片血肉横飞的虚幻世界中拖了出来。
 
  罗飞睁开眼睛,狂躁的音乐声再次吞噬着他的耳膜,令他烦闷难当。抓住他手腕的人却是慕剑云,后者正关切地看着他,双目明灿如星。罗飞的意识被这目光带回到现实世界中,恐惧的感觉消散了许多,而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额头在须臾之间竟已是大汗淋漓。
 
  慕剑云用手指着自己的眼睛,然后又摇了摇头。罗飞顿时明白过来:刚才正是因为自己闭上眼睛,所以思维才完全被那音乐带走,以至于产生了恐怖的幻觉。于是他便吸取教训,不再去刻意和那音乐对抗,而是瞪大眼睛去关注周围真实世界的状况。
 
  只见那些酒客们的情绪已近癫狂,他们和着那音乐的节奏高喊着:“出来!出来!”就像饥饿的狼群在嚎叫一般。
 
  罗飞和慕剑云对视了一眼,知道他们呼唤的正是黄杰远安排的“表演”。于是两人随即又都把目光转向了不远处的演台,因为那里正是众酒客的视线汇集之处。
 
  终于,在众人的千呼万唤之中,表演的主角款款走上了演台。这是一个妖冶高挑的女子,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装扮,从紧身的皮衣皮裤,到脚上蹬着的长筒皮靴,甚至是脸上佩戴的蝙蝠面具,通通都是黑色。这些黑色衬托出她雪白的肌肤,散发着媚惑的气息,同时色彩亦和音乐一般阴沉压抑。
 
  女子在演台上舞动旋转,带得台下酒客们的情绪更加高亢。他们大口喝着烈酒,同时又在不断地高喊:“出来!出来!”
 
  于是又一个角色从后台走出。这次却是一个精壮的男子。他光着上身,头上套着黑色的面罩,只有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瞪在外面,显然是在扮演一个刽子手的角色。
 
  女人看见这刽子手之后便开始在演台上惊惧躲闪。而后者赶上几步之后便将她擒在了手中。然后刽子手狂性大发,他撕扯着女人的皮衣皮裤,很快就将对方的外衣全部褪尽。那女人身上仅剩黑色的内衣和皮靴,她娇弱无力地挣扎着,一双眉目在蝙蝠面具之后闪烁着惊恐的光芒。
 
  慕剑云被这淫亵的场面刺激得不太舒服,便微微地别过脸去。便在这时,她忽然感觉有人在触碰自己的手臂,转头一看却是罗飞。
 
  罗飞冲着身后幕墙外围努了努嘴,慕剑云连忙向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却见刚才那几个强壮的保安又挤入了人群中,他们似乎认定了某个目标,几个人相互包抄着往同一个地方靠拢,最后慢慢围在了一名酒客的身边。
 
  那是一个矮个子的男子,看起来三十来岁的年纪,身材肥壮,满脸横肉。他正迷醉于台上“精彩”的表演,但无奈身材所限,视线被遮挡得厉害。在周围众人的喧叫声中,他一直想挤到圈子前排,可前面的人又岂肯让他过去?不过当那几个保安到来之后,情况却有了变化。因为他们正悄悄用自己强壮的身体为那男子挤出一条通道。那男子并没有觉察出这是刻意所为,他只是下意识地跟着开路的保安,不知不觉地便来到了幕墙的外围。而那几个保安则一直散在他身边,把他和其他的酒客隔绝了开来。
 
  酒客们全都陷于癫狂的状态,没人注意到发生在身边的这个变化。关注到这一幕的除了罗飞和慕剑云之外,还有台上的那个刽子手。当他看到矮个男子已经被分离出来,便挥舞着从女子身上扒下的那条皮裤,狞笑着向着演台边缘走去。
 
  玻璃墙外的看客们像是得到了某种暗示,疯狂地想要挤到前排。这时却见那刽子手一挥手臂,把皮裤抛向了台下的人群。众人嘶喊着意欲争抢,但幸运儿只有一个,那条皮裤不偏不倚地正落在被保安围着的那名矮个男子的手中。
 
  周围的酒客们纷纷发出艳羡的赞叹和懊恼的惋惜声。但罗飞和慕剑云却心中了然:这一切根本就是设计好的,矮个男子早已是经过“内定”的幸运儿。
 
  那男子自己对此显然也毫不知情。当他把那条皮裤抢在手里的时候,便像中了头彩一样兴奋地狂叫起来,然后他还把皮裤凑到自己的口鼻前,非常猥琐地深嗅着残存的女人体香。
 
  慕剑云非常鄙夷地吐出两个字来:“恶心。”一旁的罗飞虽然听不见她的话,但从对方的表情也能猜出个大概。再转到另一边看看黄杰远,却见后者略点了点头,神情严肃得很,似乎在示意自己认真地继续看下去。
 
  演台上的真人秀已进入到如火如荼的阶段。在刽子手把皮裤抛到台下之后,不知从何处又扯出了一条长绳。那长绳被染成了鲜红的颜色,舞动起来就像是流动的血液一般。这血色映衬到酒客们的眼中,使他们的眼球也变得血红血红,闪烁着如狼群一样的光芒。
 
  女子此刻蜷伏在刽子手的脚下,娇弱得失去了反抗能力。刽子手双手把红绳抻开,然后从女子的脖颈处开始,一圈一圈地围着她躯捆绑起来。那女子痛苦地挣扎扭曲着,但最终还是被捆缚得密密匝匝。
 
  刽子手使劲拽着残余的绳头,使得绳索深深地嵌进了女子白嫩的肌肤里。从台下看去,鲜红的绳索像极了遍布全身的残酷血痕。罗飞忽然觉得有些不适,因为这幕场景让他不由自主地联想起了刚刚讨论过的那起碎尸案。他心念一动:难道这刽子手正是在暗仿“一·一二”案件中凶犯的碎尸过程吗?
 
  刽子手将绳头在女人背负的手腕上打了个结。这时现场的音乐声中隐隐夹杂着女子的呻吟,那呻吟听起来极端痛苦,活脱脱便是濒临死亡的临终喘息,令人不寒而栗。但那些围观的酒客却在这样的呻吟中获得了更大的快感,他们的呼吸变得急促,血液几乎要随着音乐燃烧起来。
 
  这时从后台又钻出两名男子。他们也都光着膀子,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这两人合力推着一个大玻璃箱,那箱子横卧在滑轮车上,大约一米长,半米高,通体透明,像是一个硕大的鱼缸。
 
  两名男子将玻璃箱推放到演台中心,然后将箱盖揭开,又伴着音乐亮了几个充满了暴力感的姿势。当音乐略入低潮的时候,他们便重新退入了后台。
 
  于是这场表演的主角又成了那个刽子手。只见他走上前将那个女人横身抱起,绕台展示一圈之后又将她塞进了那个玻璃箱里。似乎要配合这样的暴力场面,演台四周腾起了一阵缭绕的烟雾。当烟雾散尽之后,刽子手已不知从何处捧出了一堆明晃晃的刀剑,这些刀剑被扔到演台上时,互相碰撞着,反射出阴森的光芒。
 
  罗飞心中一惊,凭着他多年的刑警经验,可以判断这些刀剑可都是开了刃口的“真家伙”!这样的东西被拿到舞台上,不知下面的表演还会出现怎样血腥暴力的场面?
 
  而那些酒客却是见怪不怪,或者说,他们本就是为了那些血腥和暴力的场景而来!当闪着寒光的刀剑被亮出的时候,他们爆发出轰然的喝彩声。酒吧内一时间群魔乱舞,鼎沸翻腾!
 
  刽子手把那玻璃箱重新盖好,女人便彻底成了箱子里的囚徒。然后他捡起了一柄长剑,高举过顶,向众人展示着剑刃的森森锋芒。音乐在此刻戛然而止,喧嚣的看客们也屏住了呼吸,他们瞪圆了血红的眼睛,像是一群饿狼般紧盯着演台上那只白嫩的猎物。
 
  女人蜷缩在玻璃后面,臀乳高耸着,整个身体被扭曲成一种诱人的姿态。红绳、白肉、黑色的面罩和内衣,这三种色彩对比鲜明,直看得人目眩眼晕。
 
  “他们……要干什么?”尽管事先知道这只是一场“表演”,但慕剑云还是捅了捅黄杰远,忐忑地问了一句。
 
  黄杰远把右手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他轻轻地嘱咐道:“别说话,到最关键的时刻了!”
 
  慕剑云又转头看看罗飞,却见后者也在目不转睛地盯着演台,她只好无奈地撇撇嘴,把注意力重新投回到演出现场。
 
  此刻刽子手正把长剑的剑尖抵在箱体上,酝酿了片刻之后,他忽然一用力,那剑尖竟穿过玻璃插了进去!
 
  慕剑云的心一紧,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不过她的这声惊呼却没人能听见。因为玻璃箱内的女子也在同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呼,伴着这呼声,之前刺入箱体的长剑深深地扎在了女人的裸露胸乳上,血液立刻顺着剑刃汩汩流出。
 
  箱子内似乎有麦克风与音轨相连。被放大的惨呼声传遍了全场,与鲜血相映衬产生出极为震撼的效果。酒客们的身体都随之凛然颤动了一下,脸上则现出紧张与刺激相交杂的亢奋表情。
 
  音乐在此刻再次响起,节奏越发地躁乱疯狂。在金属的摩擦声中隐隐传来野兽低沉的嗥叫,而女人暧昧的呻吟和如诉的哭泣亦夹杂在其中,足以激发出男人心中原始的欲望和嗜血的冲动。台下围观的狼群轻舔着嘴唇,捕捉着空气中那甜丝丝的血腥气息。他们已经处在了彻底疯狂的边缘!
 
  任何一个正常的女人在面对这样的场景时都难免产生惶恐,便是慕剑云也不能例外,她环顾着四周,脸色显得有些苍白。罗飞注意到她的变化,便稍稍站在了她的侧后方,用身体遮住了外围狼群饥渴的视线。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慕剑云感到安全了许多,她冲对方淡淡一笑,以示谢意。
 
  演台上的刽子手此刻把长剑拔了出来,然后用右手高高举过头顶,新鲜的血液顺着剑间滴落在他裸露的前胸上,愈发衬显出其狰狞可怖的气质。
 
  酒客们狂躁起来,他们对某些事情已经期待了太久,实在难以压抑亢奋的情绪!
 
  刽子手深谙这样的气氛,现在他就要将这最后的一团烈火点燃。于是他向着前方迈出两步,冲台下的酒客们舞动自己的左臂,像是要招引他们冲上演台一般。在这样的挑逗下,那些早已膨胀的兽性终于彻底地爆发了,人群疯狂地向前涌动,每个人的眼中都闪烁着熊熊的欲望之火,色情的、嗜血的、弥漫着死亡气息的欲望!
 
  不过演台前面的那道幕墙挡住了狼群的去路。只有先前那个矮个男子在众保安的簇拥下通过了幕墙上的那扇门。他兴高采烈地挥舞着手中的那条皮裤,因为俱乐部的演出规则早已说明:这条皮裤正是酒客们想要登上演台时的唯一“通行证”。
 
  罗飞等人目送着矮个男子从自己身边经过。那人的双眼直愣愣地盯着台上的玻璃箱,似乎那里就是他发泄欲望的终极之地。在压抑躁乱的音乐声中,他一步一步地登上了舞台,来到了那个玻璃箱前。
 
  刽子手把滴血的长剑交到矮个男子手中,然后自己便退到了一边。那男子紧紧地握住长剑,目光像钩子一样盯向了被囚禁在玻璃箱内的女子。
 
  受伤后的女人更显得娇弱无依,鲜红的血液渗在雪白的胸口上,组合成冷酷而又艳丽的色彩。她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了,只是喘息呻吟着,而这样更加激发了狼族兽性中的暴虐欲望。
 
  矮个男子的欲望此刻已无法压制,他举起长剑,把剑尖对准了玻璃箱表面的一处隐蔽开口,然后就像先前的刽子手一样,用双手把住剑柄,将长剑往箱体内部插去。
 
  慕剑云对不久前的血腥场面仍心有余悸,见此场景又要出现,便微微地侧过头去。不过这次那女子的惨叫并未如期出现。慕剑云便又诧异地转过头来,却见那男子手中的长剑仅仅刺入箱体一寸有余就刺不下去了,像是剑头遇到了什么阻碍似的。
 
  一旁的黄杰远和罗飞都在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男子的动作,看起来这一幕才是“演出”真正的焦点所在!
 
  演台上的矮个男子也微微露出诧异的神情,不过他并没有着急加大蛮力,而是微微转动手腕,变换着发力的角度。片刻后,他似乎找到了一条通路,长剑又开始向着箱体内部推进了。
 
  黄杰远的眉头微微地挑了挑,目光也随之变得凝重起来。
 
  因为要一路躲避玻璃箱内的某种阻碍,男子手中长剑刺入的速度变得越来越慢,不过最终他还是成功地将剑尖送到了箱子的核心部位。锋利的剑刃再次划破了女子的娇美肌肤,惨叫声亦随之响起。
 
  台下的看客们如胜利般齐声欢呼,他们的邪恶欲望在血腥的杀戮过程中得到了满足。而台上的矮个男子则更是如痴如狂,他慢慢将那长剑退了出来,然后伸长舌头去舔舐剑尖上弥漫的鲜血。
 
  慕剑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抬起右手搭在眉间上,同时非常反感地连连摇头。不过也就在这时,黄杰远先后碰了碰她和罗飞的胳膊,然后做了个“走”的眼色。
 
  罗慕二人会意,便紧跟在黄杰远身后。三人穿过幕墙,仍在众保安的陪护下挤出了人群,向着二楼包厢的方向走去。
 
  等进了包厢之后,罗飞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那厚厚的隔音门关死。被那极具冲击力的音乐折磨了半个多小时,他早已烦闷欲呕。即使把那声波关在门外,他的耳膜也仍在嗡嗡作响,过了片刻才平静下来。
 
  “坐吧。”黄杰远一边招呼罗慕二人,一边找开关闭掉了满墙的监视屏幕。他们刚刚近距离观看了整个“表演”过程,这些监控也就失去了继续开启的意义。
 
  慕剑云坐在自己原来的位置上,她端起自己的茶杯,也不管茶水已凉,“咕嘟嘟”地连喝了好几口,似乎这样便能抹去刚刚受到的不良刺激。稍微缓过些劲之后,她放下茶杯问道:“这表演到底是什么意思?”
 
  黄杰远没有直接回答,他看了罗飞一眼道:“罗队长,你觉得呢?”
 
  罗飞早已有了一些想法,见对方主动问起,便颇自信地回答说:“很明显,你在寻找一个喜欢极端音乐的、暴力嗜血的,并且对刀刃有着良好操控能力的色情狂。”
 
  黄杰远微笑着摇摇头,一副叹服的神情:“我知道很多事情瞒不过你,可是没想到你能看得如此的全面准确。”
 
  慕剑云在一旁瞪着眼睛看着这二人,渐渐心里也亮堂起来。对于这个俱乐部形式的酒吧来说,这里进行的“表演”可不是普通人能够接受的,而那些热衷于此道的会员们的确都符合“喜欢极端音乐、暴力嗜血和色情狂”这三个特征,至于“对刀刃有着良好的操控能力”显然是由表演最后剑刺玻璃箱的过程中得出的结论。从当时的现场状况来看,那矮个男子必须非常小心,力度和角度都选择恰当才能最终把长剑送到玻璃箱的内部。明白了这些表演设置的用意,再结合“一·一二”碎尸案中凶徒的作案手法,其中倒真有不少耐人寻味的地方。
 
  不过此刻慕剑云还是很难静下心来去深思这些玄机,因为“表演”过程中那些血腥的场面仍让她思之后怕。所以她又忍不住追问道:“那个被刺的女孩又是怎么回事?你们没有真的伤害到她吧?”
 
  黄杰远“嘿嘿”笑了两声,他还是把目光投向罗飞,想先听听后者对此事的分析。
 
  “你不用担心。”罗飞冲慕剑云笑了笑,“我们刚才看到的,应该算是一个魔术。”
 
  “魔术……”慕剑云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可她并不能想通其中的原理,所以脸上仍挂满了困惑的表情,“这是怎么做到的呢?”
 
  “具体的手法我现在还不敢确定,不过那个玻璃箱应该是个构思精巧的道具吧?”罗飞用猜测的口吻说道,“刺到箱子里的剑肯定不会伤到那个女人,一切都只是一场效果逼真的表演。”
 
  从罗飞口里无法得到详细的解答,慕剑云便又转过头,用好奇而又期待的目光看着黄杰远。
 
  黄杰远笑着点点头:“玄机确实就在那个箱子里。那箱子其实分内外两层,外层是一圈非常厚的透明玻璃,内层则是紧贴着玻璃的电子屏幕。而箱子下面的滑轮车藏着通道,可以和演台地板上的一个开孔相连。”
 
  罗飞听到此处便猛地一拍巴掌:“我明白了。难怪那刽子手把女人扔进箱子的时候,演台上腾起了一阵烟雾。表面上看是要营造舞台效果,其实是在打掩护吧?那个女人就趁着这个机会从滑轮车的通道里钻进了演台的下方。而此后我们看到的所有关于她的画面,其实都只是电子屏幕上显示的模拟图像罢了。”
 
  原来如此!慕剑云心中终于释然。再回想当时的情形,自从那女人被塞进箱子里之后,她便觉得对方的形象有些不太真实。不过那会只是认为是玻璃折射之后产生的视觉差异,又怎会想到箱子里早已上演一幕金蝉脱壳的好戏?况且现场的灯光明暗闪烁,本身营造的便是一种亦真亦幻的效果,谁又会怀疑箱子里的场景是否还真实呢?
 
  大致是明白了,不过仍有些小细节不太清楚。慕剑云可不愿放过任何一个小小的疑问。
 
  “那长剑上的血液是怎么出现的呢?”
 
  “这很简单。”黄杰远轻松地耸了耸肩膀,“事先准备好血包,然后用透明导管连接到玻璃上的剑刃开口处,只要剑尖触碰到屏幕,就会有装置挤压血包,血液就会瞬间渗满玻璃上的开口,而显示屏上女子受伤的画面是早已录制好的,只要适时播放,这样内外同步,就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了。”
 
  “真有意思。”慕剑云由衷地感慨着。因为确信了并没有人在这样的表演中受伤,她的心情好了许多,脸色也变得红润起来。
 
  “好了。”罗飞此刻看着黄杰远说道,“我们都已经看明白了你的表演,你是否也该给我们讲讲你的思路了?”
 
  “我的思路——”黄杰远仰着头深吸了一口气,一时不知该如何准确表达。斟酌了片刻之后,他反问道:“你们知不知道网鱼和钓鱼的区别?”
 
  这下不仅慕剑云摸不着头脑,连罗飞也觉得颇为好奇。网鱼和钓鱼?这和“一·一二”案件有什么关系呢?带着这样的困惑,他摊开双手道:“请你详细解释一下吧。”
 
  “好吧,今天我就给你们讲一讲。”黄杰远俯着上身凑向罗慕二人,“渔网你们都见过吧?很大一张,一网撒下去,能够抓住很多鱼。你们说,这是不是很好的捕鱼方式?”
 
  “是不错啊。”罗飞摸着下巴颏说道。他曾在明泽岛见过渔民出海,当渔网被拖上船的时候,满网的鱼活蹦乱跳,即使是旁观者也能看得满心欢喜。
 
  黄杰远盯着罗飞的眼睛看了片刻,像是要引导对方的思路:“可惜撒网捕鱼有个最大的缺点,不知你能不能想到?”
 
  罗飞琢磨了一会儿,笑着摇了摇头:“还是你来告诉我吧。”
 
  黄杰远有些失望,又有一些得意,他眯起眼睛说道:“撒网捕鱼,抓到的鱼虽多,但那些都是笨鱼、傻鱼、迟钝的鱼!真正厉害的鱼你是抓不到的。因为狡猾的、敏捷的鱼在你收网之前就早已逃之夭夭了。即使你的网撒得再大,又怎能大过整个海洋?那里都是鱼儿的天地,只要它够敏捷、够狡猾,你就永远别想用网捕捉到它!”
 
  罗飞隐隐感觉到黄杰远想表达什么了,他沉吟着道:“嗯,有点意思——继续说下去。”
 
  “所以对这些厉害的鱼,我们就要换一种方法。不能用渔网,而必须用鱼钩。在鱼钩上挂起诱饵,接着投放在鱼儿出没的地方。然后你就静静地等待着——决不能主动出击,因为那样只会把狡猾的鱼儿吓跑!等风平浪静之后,只要这诱饵对味,鱼儿总有一天会咬钩,那时它便不得不成为你的囊中之物了!”
 
  听黄杰远这么一说之后,慕剑云的眼睛也闪亮了起来:“你的意思是,
 
  ‘一·一二’案件的凶手就是一条狡猾的鱼?”
 
  黄杰远用右手食指重重地叩击了一下桌面:“正是这样!现在你们知道当年专案组为什么会徒劳无功吧?当年大海捞针的排查策略就好比撒网捕鱼。网虽然撒得大,但是有什么用?半年多的时间,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倒是连带破获了近百起盗抢案件,小毛贼抓了一大堆,可是正主的影子都没见着。像那样一个凶残狡猾的家伙,他看到你大张旗鼓地撒网,早就跑到网外面躲起来了,怎么可能陷落在你的渔网里呢?”
 
  罗飞和慕剑云都在暗自点头:这番话说得确实是有道理。黄杰远看到他们附和的神态,显得颇是欣慰,不过他随即又轻叹着感慨:“可惜啊。我当年负责这起案件的时候却没能想通这个道理。等我从刑警队辞了职,慢慢地静下心来,才逐渐品味出一些东西。后来我终于明白,要想抓住‘一·一二’血案的真凶,我必须投下诱饵,等待他主动上钩才行!”
 
  慕剑云略略侧过脑袋问道:“所以你才开了这个酒吧,布下诱饵等待他的出现?”
 
  “是的。”黄杰远恨恨而又坚定地咬着牙关,“不管等多久,只要这诱饵没错,我就不信他永远不上钩。”
 
  “那现在就说说你的诱饵吧。”罗飞抓住机会抛出了自己最感兴趣的话题,“你怎么知道这诱饵一定合他的胃口?”
 
  黄杰远用明亮的目光扫视着罗慕二人,问道:“你们刚才都听了酒吧里的音乐,有什么感觉吗?”
 
  “很压抑。”罗飞首先给出了一个最简洁的描述。
 
  “还有呢?”
 
  “还有……嗯,还有一种恐怖和绝望的感觉,好像能煽动起你心底的某种不良情绪,甚至是产生一些……幻觉。”
 
  “你不能闭起眼睛的。”慕剑云看着罗飞说道,“那样你就太过投入了。音乐确实能影响人的情绪,当你觉得无法控制的时候,应该尽量把思维转移到现实世界中。如果集中精力和它硬抗,那就适得其反了。”
 
  “是啊,”罗飞心有余悸地咧着嘴,“我从没想到音乐会有这么可怕的力量呢。”
 
  “你还算好的了。我第一次听那音乐的情形,那才真正让人后怕。”黄杰远郑重其事地说道,同时他起身走到东边墙角,从床头的柜子里摸出一个塑料袋。当他把这个塑料袋放到茶几上的时候,罗飞一眼认出那正是刑侦工作常用到的证物保全袋。
 
  黄杰远坐回到沙发上,把身体靠向椅背,然后用手指指那个证物袋说:“看看吧。那些音乐就是从这盘带子里翻录出去的。我第一次听着音乐,是一九九三年冬天的某个深夜。当时我孤身一人,戴着耳机,听完后竟像三伏天一样浑身大汗。那种感觉,似乎全世界都充满了暴力和死亡,让你充满绝望而又无处可逃。”
 
  罗飞点点头,确实就是这样的感觉。他拿起那个证物袋,却见里面装着一盘录音磁带。在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时候,正是这样的磁带把各种音乐送到了千家万户,不过现在其地位早已被碟片取代了。
 
  “这盘带子和‘一·一二’案件有关吗?”罗飞敏感地问道。
 
  “这是死者的遗物。是从学校门口音像店里买来的打口带。”
 
  “打口带?”罗飞对这个名词显得有些陌生。
 
  作为那个时代的少女,慕剑云知道是怎么回事,便微笑着解释:“就是国外的一些原版音乐磁带,因为积压卖不出了,就打上口,以废塑料的方式卖到国内来。不过很多时候,打口只伤到了磁带盒,磁带本身并不受影响。这样的带子就会流散到国内的音像市场上,称为‘打口带’。当年可是非常时髦的东西呢!”
 
  “嗯。”罗飞大致懂了,再看看那带子,果然是英文原版的,而且磁带壳边缘很明显有一个压碎的方孔。
 
  黄杰远继续介绍着这盘带子的来历:“当年专案组提取这盘磁带,本意是想检测一下上面的指纹。因为据死者的同学反映,死者生前非常喜欢这盘带子,几乎到了随身携带的地步。所以如果有人曾和她来往密切的话,也许会在磁带上留下痕迹。可惜后来技术人员并没有找到有价值的线索。于是这盘带子也就被大家淡忘了。直到我被免职之后,终日无所事事,而脑子想的仍然是那起血案。某天晚上,我无意中又翻出了这盘磁带,当时也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就把这磁带放进随身听里面播放起来。”
 
  “在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听到这样的音乐,而且还是深夜,一个人戴着耳机……”慕剑云看着黄杰远,深表同情。
 
  “听音乐的过程的确很痛苦,不过我从这音乐中得到的收获却完全对得起这样的折磨。”黄杰远咽了口唾沫,滋润了一下因兴奋而变得嘶哑的嗓子,“听了这盘音乐,我才真正了解冯春玲这个人,并且能够借此勾画出她的交往圈子。”
 
  罗飞和慕剑云被这样的理论吸引住了,他们全神贯注地倾听起来。
 
  “根据专案组原先了解到的信息,我们把冯春玲刻画成这样一个形象:孤独、内向、情感简单。可是当我接触到她所喜欢的音乐之后,这个形象便被彻底颠覆了。而这音乐给我的感触还不仅如此。之前我一直很难想象:犯下了
 
  ‘一·一二’血案的那个人,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恶魔?作案时怀着怎样的心态?我根本无法理解他的动机和情感,而这答案同样也在这音乐里!这已不仅仅是一盘音乐磁带,这是死者留给我们的信件!”
 
  见对方说得如此激动,罗飞便下意识地把证物袋凑到眼前,想仔细看看那盘磁带的真容。
 
  却听黄杰远又说道:“你如果能看懂磁带封皮上的文字,你就更容易理解我的话了。”
 
  “哦?”罗飞连忙凝起了目光,不过他随即便露出无奈的苦笑,“都是英文啊?”
 
  慕剑云冲罗飞伸出手:“给我看看。”
 
  罗飞把磁带交给对方,略有些惭愧似的:“嘿,大学毕业之后就没碰过英文,以前学的一点早就忘光了。”
 
  慕剑云笑了笑,不以为意。然后她盯着磁带封皮认真地看了片刻,试着翻译道:“重金属,作为一种音乐形式最显著的特点就是沉迷于死亡、暴力以及难以挣脱的情欲,表达着精妙的尼采‘深渊’理论。当你沉浸于这段音乐的时候,你会看到死亡成为胜利者,人们的良好意愿成为失败者,文明的基础受到攻击,暴力在摧毁一切,无边的情欲四处弥漫。你可以用虚无主义来麻醉自己,但你永远无法躲避笼罩一切的死亡阴影。救赎的唯一方式就是用暴力的方式享受死亡本身。”
 
  “慕老师的英文水平真是让人佩服。”黄杰远诚意夸赞道,“当年我们也都是不懂英文,才错过了这么重要的线索。等我听完音乐,再找人翻译这段话的时候,最佳的破案时机早已过去……如果专案组里有你这样的人,也许这案子就会是另外一番眉目了!”
 
  “深渊理论……”罗飞对封皮中出现的这个词格外敏感,他复述着尼采的那段话,“无论是谁与这些怪物搏斗,都需要了解他们还没变成怪物的过程。而当你望向无底深渊的同时,无底深渊也在回望着阁下。”
 
  “我们已经看到他了,”黄杰远幽幽地说道,“通过这盘音乐。”
 
  罗飞眯起眼睛,他似乎也看到了那副狰狞的面孔——躲藏在充满了暴力、死亡和情欲气息的迷雾之中。
 
  慕剑云的思绪此刻正集中在另外一个角度。她把那盘磁带轻轻放回到茶几上,同时沉吟着说道:“如果这样的话,确实很难用‘内向单一’这样的词来定义死者了。事实上,她的情感世界要远比同龄人深邃复杂,以至于她觉得同学们无法和自己交流,所以才会显得冷淡和孤独吧?她有自己的爱好,自然也有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不过这些朋友显然是小众且隐秘的。她的交际圈在校外,在这个圈子里,她很可能会展示出与同学印象截然不同的一面。而且,鉴于她有如此另类的音乐品位,我猜测她也应该有一些同样另类的人生经历。”
 
  “说得很好!”黄杰远再次对女讲师表达赞许,“和我的感觉非常接近……不过我作不出这么详细的心理分析,我只是凭感觉对案情展开了新的推断。”
 
  罗飞一直在倾听、思考,现在他的目光又转回到黄杰远身上,鼓励对方继续说下去。
 
  “我是这么设想的。”黄杰远坐直了身体开始讲述,那姿态就像是十年前作为组长召开专案会议一般,“死者和凶手正是通过这样的重金属音乐相识的,甚至很有可能,他们就是在卖打口带的音像店里第一次相遇。然后他们成了‘朋友’,共同讨论暴力、情欲,甚至是死亡。在这方面,那个凶手显然比死者了解得更多,他的夸夸其谈吸引了死者,两人间的关系逐渐亲密。可死者没有意识到,凶手心底那些变态的欲望已经极度膨胀,那是实实在在的邪恶欲望,而不是寄托于音乐中的幻想。终于有一天,由于某个不确定的原因——或许是一次意外的争吵,或许是求欢被拒绝,凶手终于爆发了,他把那些压抑多年的欲望全都发泄在了死者身上,强奸、杀人、碎尸,一系列可怕的罪行就此发生。我们无法理解这样的罪行,但凶手也许就是一边听着那些音乐,一边在享受罪行实施中的变态快感呢。”
 
  说完这番话之后,黄杰远用目光扫视着面前的罗飞和慕剑云,显然是在等待着他们的评论。而罗慕二人则各自思考着什么,包厢内暂时出现了无人说话的沉默状态。
 
  黄杰远倒有些紧张了。他知道面前这二人都是目前警界中的精英,自己的这番分析是否能被他们认同呢?
 
  终于慕剑云首先开口了:“如果这样的话,那就是一起标准的变态杀人事件了:凶手作案的主要目的,就是在超出常规的行凶过程中享受某种独特的快感。根据国内外以往的案例分析,这种快感是很难抑制的,它具备某种成瘾性。也就是说,一旦凶手尝到了其中的甜头,他就很难控制这种欲望的再次爆发。所以变态杀人事件通常不会单独出现,凶手在被警方抓获之前会屡屡作案,成为我们通常所说的连环杀手。”
 
  黄杰远倒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理论。不过对方既然是犯罪心理学方面的专家,肯定是言之有据的吧。他略一琢磨,神情变得更加自信起来:“那我就更有信心把这条大鱼钓上钩了。现在离案发已有十年,这家伙早该憋不住了。而我这个酒吧就是他发泄欲望的最好场所。他可以在最喜欢的音乐声中发泄自己的暴力和情欲。只要他知道这个酒吧,他迟早会来享受这一切的。”
 
  慕剑云点点头,不过她的眉头却还皱着,似乎有点不置可否的意思。
 
  黄杰远又单独看着罗飞:“罗警官,说说你的意见吧。”
 
  “你这个诱饵确实设置得非常明确,很符合你对凶手的特征描述。”罗飞首先用肯定的语气说道,“不过你对凶手的描述只是一种推测,从逻辑的角度来说,还是缺少过硬的支撑证据。凭那盘磁带的确可以进行这样的假想,但既然是假想,就只能作为可能性之一而存在。所以我不敢说你肯定就能钓到想象中的那条大鱼。”
 
  黄杰远瘪了瘪嘴,多少有些沮丧的情绪。不过他很快又振作起来,用极为坚定的口吻说道:“只要是存在着可能性,就算只有十分之一、百分之一,我也一定要坚持下去!”
 
  看着他花白发际间那副顽强的面容,罗飞和慕剑云忽然间都有些感动。这个已近半百的汉子,他虽然遭受过巨大的耻辱,但他却从未服输。这样一个人,是永远也不会被任何力量击倒的。
 
  包厢外忽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三人之间的交谈。黄杰远摆出威严的声音说了句:“进来。”
 
  门被推开了,躁动的音乐声已经不在,想必是那些酒客们也都散去了吧。先前那个领班小伙子钻进包厢,冲黄杰远毕恭毕敬地鞠了个躬,说道:“黄总,今天那个客人的详细资料我已经打印出来了,您现在需要吗?”
 
  黄杰远招招手,“嗯”了一声。
 
  小伙子走上前,把手里的几页资料递给了黄杰远。然后不待老板吩咐,他便很自觉地又退了出去。
 
  “今天的这个家伙,真是很值得关注呢。”黄杰远一边看着资料,一边很认真地说道,“他叫王文超,本市户口。今年三十八岁,本市人,已经当了十多年的厨师——嘿,厨师,难怪对刀的感觉这么好!”
 
  罗飞知道他说的就是刚才拿着皮裤上演台的那个矮个男子。到这个酒吧来的人,除了钟情于暴力和色情之外,还要经历一个很隐蔽的考验:对刀功的把握。因为在“一·一二”碎尸案中,将八九斤人肉切成均匀整齐的数百片,对一般人来说是很难完成的。所以黄杰远在设计那个玻璃箱的时候,特意在刀刃通道上加了些微小的曲折,而他提供的长剑不仅很薄,而且质地脆硬。如果不是经常用刀、手感精良的人,直愣愣地把着长剑往通道里杵,必然会将长剑顶折。那些能把长剑刺到屏幕上的人,无一不是经常和刀具打交道的熟手。
 
  今天的这个王文超,不仅在性格特征上符合黄杰远的设定,而且是厨师出身,见惯了血腥,刀功精湛,再加上年龄也与案发的时间段相吻合,难怪黄杰远会对他如此关注了。
 
  “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办?”罗飞饶有兴趣地问道。
 
  “我会暗中调查有关此人的各种周边情况。包括他的详细履历、他的直系亲属、他的社会评价……当然,最重要的就是他在十年前案发时段的动向。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会找到他当年的住所,想办法进行一次现场勘验。”
 
  “你已经不是警察了。”罗飞忍不住要提醒他,“你的有些行为可能是非法的。包括……酒吧里的那种表演……”
 
  “我顾不上那么多了。”黄杰远毫不避讳地回答道,“我只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行!那个混蛋,等我把他揪出来的时候,就算法律先来制裁我,我也认了!”
 
  罗飞愣了一下。他忽然意识到,自己面前又出现了一个为了惩治罪恶而甘愿冒犯法律的人。他该怎样去看待对方?难道也要把这个坚定不懈的战士当作自己的敌人吗?
 
  他无法回答自己,最终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
 
  黄杰远似乎看出了罗飞所想,他把身体往前凑了凑,轻拍着对方的肩膀说:“罗队长,无论如何,你都应该支持我啊。如果我真的抓住了那个家伙,说不定丁科也会就此重出江湖呢!”
 
  不错。罗飞心念一动:丁科正是因为“一·一二”血案而退隐,如果帮他把这个心病解决掉,他就没必要再躲藏了吧?所以“一·一二”血案虽然不属于自己的职责范围,但从追捕Eumenides的角度来看,他也应该和黄杰远处于同一阵线啊。
 
  这世界真是复杂。是非纠缠不清,要想坚持某项原则又谈何容易?
 
  罗飞思忖了良久,最终也只好看着黄杰远说道:“你去做吧——实在有什么难处的话,我也可以帮你。”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黄杰远开心地拍了拍手,然后端起自己面前的那杯凉茶,仰脖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