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子间女人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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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谭斌错愕地看一会儿,几乎忘了点开。

她没想到这会儿刘树凡还在处理邮件。而且从题目上看,显然是对她刚才那封邮件的回复。她实在吃惊于刘树凡的反应速度。

他身兼两职,说日理万机可能有点夸张,但日常工作千头万绪,费心劳神,这样旺盛的精力不是人人都能拥有。

“DearGirl,”刘树凡在邮件中说,“报告很好很清楚,非常感谢你的努力。唯一让我不满意的,是关于竞争对手的分析。很明显,你和你的团队,都没有强烈的愿望,去了解你们的对手。就象你所知道的,不了解竞争对手的状况,犹如战争中知己不知彼,只能有百分之五十以下的胜算。因此你对所有销售机会的估计,都需要重新考虑。”

谭斌托着下巴想半天,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个质疑。

报告中有完整的几页PPT文件,对竞争对手技术方案的优劣势,进行了详细分析和比较。

刘树凡依然不满意,谭斌只能认为,他想知道的,是技术参数以外的信息。

但是除了技术参数,其他很多事是没办法白纸黑字表达清楚的,也不是靠正常途径能得到的。

最重要的是,程睿敏在职时,并不十分在意这种数据。

谭斌记得他说过,真正有效的竞争对手分析,建立在全面的信息搜集渠道上。

“战时获取对方情报通常靠什么手段?靠的是深入敌后的战地间谍。”他自问自答,“你们不要把脑筋歪到这上面去,那是战略发展部门的任务。作为销售,了解对手是必要的,但不能把自己的成功完全寄托在对手的失误上。如果你有这样的精力,为什么不去认真研究我们的客户,寻找他们真正的painpoint,让我们的解决方案更贴近客户的需求?”

但是谭斌万万不能如此回答刘树凡,明说这是程睿敏时代的遗风。

当然她也不能说,她做不到。

初进MPL的员工,都会接受一个洗脑培训,概括起来就是两句话,其一,“Iwillnotcomplain”;其二,“Neversaynever”。

谭斌私下腹诽过,说这两句话简直是一剂精神鸦片,直译过来,就是对上司对公司,永远不说不。

所以她犹豫着,开始缓慢地敲打键盘。

“Sir,您的提醒非常正确及时。这点的确是我们的弱项,我也曾注意到这个问题,试图做过根本原因的分析,我私人的理解,是因为我们的销售模式,关注点集中在CustomerFirst和WinTogether的策略上,所以我们的销售经理,包括我,都没有真正意识到知此知彼的重要性。我会记住您的建议,并把它纳入下半年团队能力的发展计划中。再次感谢提醒。”

短短一段话,她写了改,改了写,字斟句酌,花了很长时间。

刘树凡的质问无可厚非,MBA标准教材也是这么教育的。企业战略决策管理中就专门有一章,讲的是竞争对手分析法。可是内心深处,她却赞成程睿敏的做法。

先修身齐家才有可能平天下。而且公司和人一样,总有擅长的和不擅长的,趋实避虚是基本原则。

但是每一次改朝换代,否定推翻旧人立下的规矩,几乎是必经之路,否则简直不能昭示新人的英明。

所以她认错态度极好,却故意把原因归结至公司的企业文化,希望能蒙混过关。刘树凡总不至于责怪公司几十年不变的企业文化。

不过她很担心自己这点小聪明,刘树凡一眼就能看穿。

写完检查一下措辞和拼写,谭斌咬咬牙,终于按下发送键。

用脑过度,睡意一时间跑得干干净净。

她打开电视看一会儿HBO,回信就来了。

“DearCherie,”这一回换了称呼,“这样很好,等你回到北京我们再详谈,下个月我希望能看到改善。现在,上床去,女孩子睡得太晚容易老。”

唔,好象他还算满意。

谭斌心头顿时一松,立刻感觉困得头晕眼花。

她麻利地滑进毯子,抬手关掉床头灯,在黑暗里一点点放软身体,心满意足地吐口长气。

谭斌没能完成她为期三天的Workshop,第二天的下午,一个紧急电话,逼得她不得不改签机票,连夜赶回北京。

PNDD的集中采购正式开始了。

国航的最晚一趟航班,整整延误了一个小时,到达北京首都机场,已经是十二点半。

大厅出口处还有不少等待接机的人。

谭斌目不斜视地穿过人群,拖着拉杆箱走向出租车站。

身后似乎有人喊了一声。她又累又乏,大脑早就呈现胶着状态,没有任何反应,依旧恍惚地往前走。

脚步声噔噔噔追近,有人用手臂用力圈住她的肩膀,接着她的身体被扳过来,正对着身后的突袭者。

谭斌睁大眼睛竟呆住了。她登机前给沈培发了个短信,告诉他今天会北京,但她怎么也想不到,沈培会来接机。

沈培接过她的行李箱和电脑,揪揪她的耳朵,笑嘻嘻地问:“傻子,想什么呢?”

“你怎么知道我的航班号?”谭斌奇怪。

“你发短信的时候已经八点半了,我又知道你这个小财迷,为攒里程只坐国航,网上一查就知道了。”

“然后你就傻乎乎地等到现在?”

“对呀,我一趟趟地问,国航的柜台含含糊糊一直不肯说实话,直到起飞才告诉我到达时间。”

“傻子,”谭斌抬起手忽橹他的头发,“傻的跟什么似的!”

沈培顿时不乐意了,腾出手护住自己的头发,“你才傻呢。”

从机场出来,到谭斌家半个多小时的路程,她坐在车上睡了一觉,直到沈培晃着她:“到家了,醒醒……”

谭斌迷迷糊糊睁开眼,空着手就往楼上走,连行李都忘了拿。

等沈培停好车带着行李进门,谭斌已经飞速完成沐浴,把自己扔在床上。

“斌斌,先别睡,睁睁眼,我有事儿跟你说。”沈培上来啃她的脸。

谭斌胡乱挥着手,象赶一只苍蝇,哼哼叽叽地抱怨:“你这人好烦哪,明天一早有会,让我睡觉。”

“什么破工作把人累成这样子?”沈培不满,“后天我就走了,连句话都没机会说。”

“哎?”谭斌有点清醒,转身抱住他,“这就出发了?唉,怎么突然觉得怪舍不得的?”

“我也是。”沈培把下巴搁在她的头顶摩挲着,闷声说,“睡吧,我已经把行李放在车上,后天从你这儿出发。”

谭斌“唔”一声,贴近他的身体,口齿不清地说:“忽然想起一件事,你那双室外靴已经旧了,鞋底的花纹都快磨平了,太不安全,明天去买双新的吧,我找时间陪你去。”

沈培没接话,抱紧她再说一声,“好好睡吧。”

早晨谭斌去上班的时候,沈培还拥着毛巾被酣睡,睡姿憨态可掬。她站在床边看他,悄悄笑一笑,退出去锁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