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宝奇旅(故宫三部曲)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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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 那志良单士元台湾相聚慨叹往事如烟 相见难别亦难同年故去终结一段佳话
 
  约定见面的那天,天还没亮,那志良一早醒来,独自一人坐在屋前花园的藤椅上,静静守候与单士元见面的时光。
 
  8点刚过,台北故宫博物院派来的车子准时停在那志良家的大门前。在老伴的陪同下,那志良到达博物院会客厅时,单士元已在门口迎候。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那志良老泪纵横,连声说:“太喜欢了,太喜欢了!”
 
  单士元也泪流满面道:“那兄啊,终于见面了!”
 
  在场的人都为之动容,有的鼓掌,有的擦着眼泪。
 
  文物是越来越宝贝,人物亦然。到了上世纪90年代,两岸故宫的元老级国宝人物就剩下那志良和单士元。他们共同见证着两岸故宫的昨天与今天。
 
  那志良与单士元,两位故宫博物院的老人,在时隔60年以后,终于在台北见面了!
 
  60年,一个甲子,在历史的长河中稍纵即逝,而对于人生来说,是何等的重要、何等的漫长。
 
  此时,单士元早已从故宫博物院副院长的位置上退了下来,担任顾问工作。当年,他作为研究故宫建筑的专家,在故宫文物南迁时被派留守故宫。从此与同事好友那志良挥泪分手,一别
 
  竟60多年。
 
  那志良随故宫文物赴台后,便与单士元长期失去了联系。一直到两岸恢复“三通”后,两人才有了通信。80年代,两人约定在香港谋面,那志良为此专程到香港守候,可单士元因故未能成行。90年代初,为见单士元到香港守候,而恰逢千岛湖事件,两岸关系紧张,那志良出行受阻,又未能如愿以偿。
 
  青年单士元
 
  1994年,单士元终于有机会访问台湾,并获准以私人身份参观台北故宫博物院。
 
  消息传来,那志良兴奋得几夜没有睡得着觉,60多年的历历往事,以及与单士元早年在故宫同事的日日夜夜,如同过电影一般,一幕幕地在脑海里闪现。
 
  约定见面的那天,天还没亮,那志良一早醒来,独自一人坐在屋前花园的藤椅上,静静守候与单士元见面的时光。
 
  那志良和单士元在台北故宫见面
 
  8点刚过,台北故宫博物院派来的车子准时停在那志良家的大门前。在老伴的陪同下,那志良到达博物院会客厅时,单士元已在门口迎候。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那志良老泪纵横,连声说:“太喜欢了,太喜欢了!”
 
  单士元也泪流满面道:“那兄啊,终于见面了!”
 
  在场的人都为之动容,有的鼓掌,有的擦着眼泪。
 
  那志良松开单士元,边擦眼泪边说:“真的太喜欢了,喜欢也是会流泪的。”
 
  单士元仔细打量着那志良,喜出望外道:“那兄啊,您可没怎么变哎!”
 
  那志良畅快淋漓道:“60年都没怎么变,我不成了妖怪中的妖精啦。”
 
  那志良风趣幽默的话语赢得在场的人一片笑声。负责接待的故宫工作人员请大家暂时离开,让两位老人好好地叙谈一番。
 
  送走了众人,那志良拉着单士元的手,让他紧靠着自己坐到沙发上,甜滋滋地说:“盼了几十年,眼睛都盼穿了,终于盼到今天啦!老弟,谢谢您啊,赶到台湾来看我。”
 
  “谢什么啊?”单士元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宽慰道,“你十多年前就专程到香港等候我,而我临行接到院里接待重要外宾的通知,未能成行,失约于你,让你空等了一回。”
 
  “别提这事啦!”那志良内疚道,“我不是也让你空等过一回吗?那次我的飞机票早就订好了,恰恰碰到了千岛湖事件,我到了机场把我拦了下来,我心里气啊、急啊,与他们顶撞了一个多小时,奈何不得,就是不让走,也让你在香港苦等了那么多天。”
 
  单士元安慰道:“那是不可抗拒的因素嘛。”
 
  “什么不可抗拒啊!”那志良来气道,“明明就是天灾人祸,回家后,我郁闷了好多天,气不打一处来,窝火得很。”
 
  “好啦,好啦。”单士元紧紧握住那志良的手说,“不说这些了。这么开心的时候不谈这些不愉快的事了。”
 
  那志良连忙点头道:“是啊、是啊,几十年啦,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开心过。做梦也在想着故宫那边的这帮兄弟们。”
 
  “就是嘛。我这次来,也就是想来见见你们几位。人老了,愈益想念着过去的人与事。”单士元接着问,“他们几位还都在吗?”
 
  那志良摇了摇头,轻轻道:“梁廷炜早走了,庄尚严前几年也患癌症去世了,临终还念叨着北平,连周若思也走了……对了,高茂宽现在还好吗?”
 
  单士元轻轻地叹了口气,摇摇头回答道:“他也不在了,去年病逝的。一直也没有娶,可怜一个人苦苦地熬了大半辈子。他们这一对人,想想都让人心酸哪……”
 
  两位老人黯然伤心,沉默了许久、许久……
 
  单士元打破沉默道:“人们常说,一晃几十年就过去了。而对于我们来说,这几十年,真是几百年的长啊!”
 
  那志良应和道:“不是吗,自从离开了京城,这60多年来,无时无刻不是度日如年啊!”
 
  单士元心痛道:“真是难为你们了。我们留在京城,毕竟还在家里,而你们背井离乡,既受跋涉之苦,又受分离之苦,是双倍的苦啊!真是无法想象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那志良说:“抗战那些年,苦在路上和脚上;到了台湾后,苦在家里和心里。真不是个滋味,也不知是怎么过来的。”
 
  单士元说:“不管怎样,总算苦过来了。你们为故宫文物南迁立下了汗马功劳,使中华国宝得以保全,实在是功不可没。”
 
  那志良试探着问:“一直以来,我们来台的几个人心里总有个疙瘩,不知大陆那边的人对我们来台的真相和目的知道否?”
 
  单士元诚恳地说:“这个误会早就消除了。马院长在世时,我就亲耳听他说过,庄尚严他们去台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实在是放不下故宫那些宝贝啊!”
 
  那志良听后十分感动,说:“要是尚严兄生前能听到马院长的这句话,肯定会舒畅许多,毕竟他们师生一场,感情还是很深的。”
 
  “是啊。有些事情还是要让时间来证明的。”单士元感慨道,“我们这些人,一生经历了太多的曲折、太多的委屈。当年我们留在故宫的人,也一直被人误会,心里憋屈得很。”
 
  “你们也被误会?”那志良不解地问。
 
  单士元叹气道:“大陆‘文革’那段时间,一会有人说我是逃避南迁,一会又有人说我为日本人服务过,最后还把我副院长的职务给撤掉了。”
 
  那志良愤然道:“那时简直是胡搞。”
 
  单士元说:“当时与他们也说不清楚。其实,你们离开故宫后,我们留下来的人也很不容易,千方百计与那些日本人和汉奸周旋,想尽一切办法保护故宫的文物和建筑不受损毁。”
 
  “是啊,是啊。”那志良说,“这些我们离京的人也是知道的,也一直为你们的安全担心哩!”
 
  “可是,后来的人哪里知道啊?”单士元回忆起那段历史,苦涩地说,“日本人占领北平后,曾想让我担任日伪占领的故宫博物院副院长,我断然拒绝。1938年到1941年间,我称病很少去故宫上班,靠在大学兼课糊口,家中经济困顿,吃不起白面,只能够吃杂粮磨制的劣质混合面,经常得用镊子从面里往外拈马毛。”
 
  那志良同情地说:“真不知道你们在生活上苦成这个样子。我们在南迁和西迁的路上饭倒是有吃的,就是东躲西藏,十分危险。后来到了台湾,故宫文物藏在北沟山里那段时间,生活上也发生了问题,尚严和我家人多,常常是吃了上顿愁下顿,只能靠自己开垦种地,略加补给。”
 
  在故宫工作时的单士元
 
  担任北京故宫博物院副院长的单士元
 
  单士元说:“我们在大陆那边,解放初期,我担任了副院长,精神上很高涨,工作上也很有劲,但生活上一直很苦。到了‘文革’那段时间,政治上又受到冲击,把我的副院长也一撸到底,还去坐了‘牛棚’。”
 
  那志良说:“台湾在政治上也有过黑暗时期,不过我们躲在山沟里倒也没有受到什么牵连,就是不能多说话,更不能与大陆那边有任何联系,那精神上也是苦啊,想家、想故宫、想你们。后来,老蒋在政治上略为松动了些,加上在我们现在坐的地方盖起了博物院,我们总算安顿了下来,那些国宝也算是有了一个理想的家。”
 
  “这多好啊!”单士元也欣慰起来,惬意地说,“‘文革’结束,我们那边也就好了起来,恢复了我的副院长职务,可以干很多很多的事情,院里的各项事业都有大发展,故宫的变化大着哩!”
 
  那志良的眉宇顿时舒展开来,十分快慰道:“我们这代人,经历了太多太多,虽然吃了很多的苦,受了无穷的罪,但总算挺了过来,最后还都遇上了好时代,我还是那句话,文物有灵啊,保佑我们到了今天,这也是我们的幸运啊!”
 
  那志良的话,让单士元愈益兴奋,他自得其乐道:“我这一生啊,自打工作以来,就从没离开过故宫,看过五种旗帜在故宫飘扬:大清的龙旗,共和的五色旗,国民党的青天白日旗,日本的膏药旗,还有就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五星红旗。”
 
  闻此言,那志良哈哈大笑起来,击掌道:“你是一生没有离开故宫,我是一生服务了两个故宫。我们与故宫有着不解之缘啊!”
 
  “是啊,命中注定与故宫分不开了。”单士元眷恋道,“我1985年由副院长改任故宫顾问,但还是天天去故宫上班,与那里的一草一木有感情嘛,实在离不开,一天不见,心里就发毛。正式退休后,还是经常到故宫里去转,总是放不下。”
 
  那志良感同身受,怀着同样留恋的心情说道:“我退休之后,也是很不习惯,头脑里总想着故宫、想着那些文物。毕竟我们与故宫文物的关系至为密切,几乎一世的精力都消耗在上面了。当然,故宫文物也给了我们许多,增进了我们学识,成了专家,还有就是养活了我们一辈子。我是十分感恩故宫,感恩文物的。”
 
  单士元赞同道:“我们与故宫、与文物的感情实在不一般,可以说是我们生命的一部分。所以啊,我这几年就做了一件事,汇集我毕生研究故宫的心血,写了一本《我在故宫七十年》的书。那兄啊,告诉你一件开心的事,在我来台之前,正赶上这本书正式出版了。今天我还给你带来了一本。”
 
  说着,单士元从包里拿出一本崭新的书,像是手捧宝贝似的交给了那志良。那志良接过这本还飘着油墨香的书,仔细端详,又反复抚摸着,喜形于色道:“太珍贵了,太珍贵了,真没想到你带给我
 
  这么好的礼物。”
 
  那志良边说边翻阅着手中的书,兴冲冲地说:“早年我写过一本书,叫《典守故宫国宝五十年》,看了你这本书,我要充实内容,在原来基础上再出版一本《典守故宫国宝七十年》。老兄,你看怎样?”
 
  单士元开怀道:“太好啦,那就是写故宫的姊妹篇,我等着你的大作问世。”
 
  那志良谦逊道:“大作不敢当,但我会用心去写的。我们这帮人,一辈子与文物打交道,家中没有一件文物,但心里都是文物。把心里的文物都写出来,就是留给后人的一笔财富。”
 
  “你是家里不留一件文物,我是从不给人鉴定一件文物。”单士元补充道,“这些年,许多所谓的文物专家靠着帮别人鉴定文物发了大财。这哪里是鉴定啊,纯粹是为了钱,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再穷也不干这种缺德事。我要对文物负责,对历史负责。”
 
  “也是对故宫负责。”那志良加重语气说,“我们在故宫工作的人,搞文物工作的人,一定要避嫌,一定要凭良心做事。”
 
  那志良《典守故宫国宝七十年》
 
  单士元《我在故宫七十年》
 
  两位老人越谈越投机、越兴奋,不知不觉中已过去了两三个小时。这时,负责接待的人推门进来,请两位老人前去用餐。单士元问工作人员能否推迟一点吃饭,让他们再谈一会。工作人员告诉他,院长在那里等了一会儿了。那志良说:“院长大人请客,我们就去吧,边吃边聊,下午我还要陪你参观这里的故宫哩。”
 
  午饭后,两位老人没有休息,就开始参观故宫。
 
  是日,风和日丽,天特别高、特别蓝。
 
  站在故宫的广场上,两位老人感古慨今,心潮起伏。
 
  那志良对单士元说:“你是古建筑的专家,对我们这座故宫点评一下吧!”
 
  “好风水、好建筑!”单士元遥望远处的青山绿水,再看眼前的这座建筑群,赞叹不绝,他由衷地说,“过去看过照片,今天目睹真容,出乎意料,比我想象之中的情形,要壮观得多,漂亮得多。虽然其历史、其规模不能与北京故宫同日而语,但其风格、其气势、其内涵,却有异曲同工之妙。”
 
  “异在何处,同在何方?”那志良风趣地问道。
 
  单士元笑道:“看来今天那兄要考考我了。”
 
  那志良连连摇头道:“No,No,专家在此,请教而已。”
 
  “那我就班门弄斧几句。”单士元说,“这里的建筑显然是仿照北京故宫样式设计的,同属宫殿式建筑群。而从外观上看,两组建筑截然不同,但建筑设计的理念都秉承了中国宫廷式的建筑风格,都体现了中华文化的精神和内涵。”
 
  此时,广场上许多参观的人也围了过来,饶有兴趣地听单老点评,单士元略为提高嗓音道:“北京故宫与台北故宫表里相应,堪称兄弟建筑。北京故宫殿宇重重,楼阁座座,黄顶黄墙,巍峨庄严,尽显皇家气派。而台北故宫博物院,碧瓦黄墙,雕栏玉砌,既与北京故宫相呼应,又有自己的标识与特色,典雅而不失壮美,低调而不失宏伟,尤其是这绿色的屋顶,与阳明山的景色十分协调。我以为,成功的建筑,当与自然融为一体。这正是台北故宫的妙处所在。”
 
  “妙!妙!”那志良高声道,“点评得太好了!”在场的人都热烈地鼓起掌来。
 
  单士元向大家道谢,然后对那志良说:“我反客为主了,简直有点忘乎所以了,赶紧带我到里面参观吧!”
 
  那志良客气道:“你我没有主客之分,到了故宫,我们都是主人。”说着便引领单士元前去参观。
 
  单士元边走边说道:“那兄,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不知合适与否?”
 
  “尽管说,尽管说。”那志良拉起单士元的手说,“院长交代了,单兄有何要求,尽可办到。”
 
  单士元感激地说:“院长着实热情、周到,不过我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只是想先参观玉器馆。”
 
  “哦?”那志良有些不解,“为什么要先参观玉器馆,我们为何不按顺序看呢?”
 
  单士元站下来对那志良说:“你还记得吗?当年在北京故宫,你经常给我讲玉器的故事,好听呢,多少年没听了,想听哪,再说,我也想会会那些久未谋面的玉器哥们儿。”
 
  那志良连连点头:“好、好、好,那我们直接上三楼去。”
 
  他们来到三楼展厅,讲解员迎上前来,热情地开始讲说,那志良示意讲解员停下,说:“丫头,今天我替你来讲行不?”
 
  讲解员的脸涨得通红,立即礼貌地说:“那老是前辈,我们也想听您讲哩!”说着便上前携扶那志良,那志良指着单士元对讲解员说:“你去扶着他,他是大陆那边来的客人,也是故宫的前辈哦!”
 
  三楼玉器馆展厅整洁宽敞,展柜里,展品琳琅满目,在灯光的聚焦照射下,一件件玉器玲珑剔透,光彩夺目。那志良领着单士元一件件地看,一件件地讲,仿佛又回到了遥远的时光。
 
  他们轻轻地移动着步伐,端详着、品味着,那气息,那情景,感染着在场的游客。大家也都安静下来,跟着两位老人慢慢地、静静地欣赏着这里的展品。
 
  走到一对翠玉瓶前,单士元停下脚步,上前仔细观摩,自言自语道:“这东西好眼熟啊!”
 
  “不错,不错。”那志良夸赞道,“你记性真好,当年在故宫里我曾专门给你看过。后来让日本人弄去了,前两年刚归还来。”
 
  这对翠玉瓶,盖纽各高高地雕琢出一只回首直立绶带鸟,云芝双耳带活环,器身浮雕云、梅树与绶带。
 
  那志良向单士元介绍道:“这对翠玉瓶原名为‘碧玉瓶’,它们的纹饰主题虽然不同,但是细部安排并不完全一样,而是各具姿态。”
 
  单士元边听,不时地点着头,视线不由自主地移到玉瓶旁边的一只玉壶上。但见这玉壶白玉无瑕,雕琢工艺更为精美。那志良指着玉壶说:“上面雕刻的牡丹、鹌鹑鸟与绶带鸟,寓意富贵、平安与长寿。”
 
  单士元盯着玉壶看了半晌说:“富贵我们是谈不上了,但求平安与长寿。”
 
  那志良附和道:“平安就乐,长寿是福,我们别无他求了。”
 
  说着说着,他俩来到了翠玉白菜和东坡肉形石前,单士元兴致更高,兴奋地说:“我们都老了,而这两位老朋友与当年别无二致。”
 
  那志良也兴奋起来,说:“这两件东西,现在成了大宝贝了。这里的东西,过几个月就要轮换一回,就是翠玉白菜、东坡肉形石和毛公鼎从不撤柜,大家百看不厌,成为明星了。”
 
  “这多亏了你的功劳。”单士元回过头来对在场的说,“当年在北京故宫的时候,我们并没有把这棵菜和这块肉当成特别的宝贝,南迁装运时,开始并没有选上,是那兄说,‘以后路上万一没吃的,可以用来充饥哩。’就这样,也被包装一起运了出来。没有当初,哪有今日?”
 
  顿时,寂静的展厅里爆发出一阵阵笑声和掌声。
 
  最后,他俩来到了一面玉屏风前。那志良介绍说:“有人称它为翡翠屏风,其实并不恰当,上面镶嵌的是角闪玉中的碧玉,从上到下,共有四十八块,每块碧玉上都雕琢了花卉纹饰,显得富丽堂皇。”
 
  单士元上下仔细打量着这座楠木制成的玉屏风,疑惑地问那志良:“这屏风应当有个座子吧?”
 
  没等那志良回答,单士元接着说:“我好像在南京博物院看到过一个屏风座子,木质和大小都差不多。”
 
  “不是差不多,是分毫不差。”那志良肯定地说,“南博的那个座子就是这座屏风的座子。当时运台时,我让搬运工人把座子一起搬走,他们不愿意,我也没有强求。”
 
  单士元遗憾地说:“当初坚持一下就好了。”
 
  那志良不以为然道:“坚持也没用,这样的例子太多太多了。现在台北故宫和北京故宫的文物,许多是手足相离、首身相分,太多的遗憾啊!”
 
  单士元反过来安慰那志良说:“遗憾终归是可以弥补的。现在我人可以过来了,以后文物也是可以复合的。”
 
  那志良眉舒目展道:“我相信你的这句话。故宫文物是历史的结晶,属于全中国人,海峡两岸的文物总有一天会破镜重圆的。”
 
  整整一个下午,两位故宫老人就泡在玉器展厅里,说着看着忘记了时间。闭馆时,那志良对单士元说:“今天只让你看了一个展厅,明天再来吧!”
 
  单士元告诉那志良,明天就要启程返回大陆去了,留点遗憾下次再来。
 
  分别时,那志良紧紧地握着单士元的手说:“这次是你过来看我,还带来了你写的故宫的书。下次应当是我过去看你,到时候,我也带上我写故宫的书。”
 
  “好啊好啊!”单士元又一次止不住掉下眼泪说,“我在北京等着你,陪你回故宫这个老家看看。”
 
  两位故宫老人依依惜别。
 
  他们的约定却没有实现。1998年5月,单士元在北京去世。4个月后,那志良在台北故去。
 
  从此,一段活生生的故宫文物史随他们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