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医到第七十八章 私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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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家内院因杨茉和童御医的话一下子热闹起来。

  外院董昭静静地坐着,没有看到多大的波动,听说他来常家母亲是那样一副脸孔,生怕他做出什么事,来到常家陪着他坐着的是常亦宁,常大老爷出去之后连面也不敢露。

  常家这样的本事,才阖家欺负一个小姑娘。

  就算是报杨大小姐的救命之恩,这一趟他也不会不来,董昭缓缓地转动着茶杯。

  常家管事来回话,手里拿着白布,董昭似是不经意看到了,转头问常亦宁,“家中有丧事?”

  “在家中借住的客人没了。”

  常亦宁故意说半句话,以为他还会遮遮掩掩地问下去,“听说昨日杨大小姐救了一个病人,可是同一个?”说完“咣”地一声将茶杯放在矮桌上。

  文正公世子武将出身,脾气冷硬他早有耳闻,现在语气中透着不耐烦,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仿佛不想再和他兜圈子。

  这模样分明是对常家后院的事上了心。

  世子爷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注意杨茉兰?杨茉兰去董家给董昭治病?只那一次?他认识杨茉兰多少年并不知道她有这样的本事。

  “人是怎么死的?”董昭脸上有着浩然之气,说起话来也铿锵有力。

  这样一问,将门口的常大老爷憋不住了,走进屋来,“还说不好,等着太医院御医来辨验呢。”

  董昭站起身,“郎中辨验可是要请衙门的人来?那我们也去看看。”

  常大老爷皱起眉头。

  常亦宁轻笑,想起杨氏对他的疏离,不知道见到文正公世子爷又是什么模样,脸上是否会出现从前见他时的羞涩。

  常亦宁起身,“我带世子爷过去。”

  ……

  “昨日诊治杨少爷时不少郎中都在,要辨验。大人不能只问民女,要将昨日所有的郎中都请来,否则民女一个人说法不能作数。”

  杨大小姐自以为医术好就能辩过所有的人,殊不知衙门顶上是青天白日,人人都要掂量自己的身份,一个闫阁老举荐的孤女,身上背着罪官家眷的名声,谁会站在她这边。再说,杨大小姐擅用奇怪的医术,这种医术大周朝没有几个郎中能认同。

  童御医端坐在椅子上。吩咐身边人,“将昨天诊治的郎中都请来。”

  常家去请郎中。

  济子篆的药铺里早就聚满了人。

  昨日杨大小姐用银管救活人的事在药铺一条街上传开了。

  杨大小姐将杨家的秘方散了出来,又将治疟的方法传授给大家。这几日郎中们按照方子治好了许多病患,现在人人都想知道那银管救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听济子篆讲了一番,众人也觉得杨大小姐的法子十分有道理。

  没想到不过隔了一晚,杨大小姐救治的病人就死了。那些想要尝试这样救治病人的郎中顿时也急起来。

  “济先生,太医院真的要治杨大小姐的罪?”

  济子篆点头,“杨家已经让人送消息,让我们有所准备,当然是真的了。”

  众人一阵哄闹声。

  济子篆将药箱准备好,“我看一会儿常家的人就要来叫我们过去。”

  有人庆幸。“幸好我没和众位一起去常家,从前生活不易,现在更是难上加难。这太医院管的也太宽了,难不成以后有病人病死,我们这些人就都要被拉去衙门。”

  周围顿时传来嗤笑声,“这次你逃出去,下次说不得就轮到你头上。你不是正在想方设法治伤寒。”

  都用古方来治病,那么从前治不好的以后也治不好了。

  “济先生。您说这事怎么办?”一个昨日去过常家看诊的郎中向济子篆讨主意。

  “我们就照实说,谁也不要说谎,到底看看是谁的错。”济子篆低声道,“不知各位如何,老夫是要这般做法。”

  济子篆说着话,又有人道:“既然是辨验,老夫也去凑个热闹。”

  众人听到声音让出路,沈微言扶着白老先生下了车走过来。

  大方脉有白老先生,伤折科、疮肿科有济先生,这件事还不能说出个道理。

  济子篆将白老先生让到旁边坐下,趁着大家七嘴八舌的说话,济子篆进了内室,柳成陵将脸边的假须拿了下去,露出如同光滑如天鹅般高傲、光滑的下颌,狭长的眼角轻眯着,听到脚步声,随意地抬起头来。

  济子篆上前几步,“都安排好了,去了常家,定然不会让太医院胡来,”说到这里济子篆微微一顿,“我不明白,少爷想帮杨大小姐,大可让人去衙门和太医院说一声,这些事就迎刃而解。”

  柳成陵眼睛清澈,里面仿佛有清泉在流动,却因为至清显得十分冷淡,“动用人情关系,是袒护杨大小姐。杨大小姐本就无错,何须我这样插手。”

  “我就怕杨大小姐太稚嫩,今天一早就独自去了常家……并不懂得这里的道理,就算我们过去,杨大小姐也是要吃亏。”

  她么?柳成陵站起身,目光高峻,如同直耸入云的山峰,“济先生和太医院的人一样,太小看她了。济先生此去,定会有惊喜。”

  ……

  童御医喝了两杯茶,正算计着闫阁老知晓这件事,脸上是什么神情。朝廷的旨意还能不能顺利发下来。

  冯阁老虽然不屑于为难一个妇人,却应该也乐见到闫阁老因此受挫,此事一成他是大功一件。

  “来了,”常家下人进门禀告,“在辨验的郎中来了。”

  童御医清了清嗓子,吩咐下人,“请进来吧!”

  “来的是白老先生。”

  童御医皱起眉头,白老先生和杨家素有渊源,他怎么将这老东西忘记了。

  “还有济子篆,昨日杨大小姐还将济子篆请了过来。”

  听得这话,童御医坐正了身子。这两个民间郎中能过来,恐怕这件事要仔细应对,想了想他又轻松起来,他有周律依仗,谁来都是一样。

  杨大小姐势必要栽在这个治病新方上。

  常家下人将郎中引进内院,童御医不由地惊讶,今日竟来了这么多人。人多又如何,顶多是辨不出个结果,停了杨大小姐治疗的法子,对他并没有任何损失。

  “辨验吧!”童御医让人在旁写下郎中们的验案。

  童御医边整理身上的官袍边问过去。“各位昨日辨诊是什么结果?”

  济子篆先道:“内出血。”

  几个郎中也都异口同声。

  “用的什么单方?”

  “止血方。”众人将备方送上去。

  童御医扬声道:“那为何要切开胸口?”

  杨茉坐在屏风后,清晰地回答:“为了引出坏血,将病患创口止血。”

  关键的地方来了。童御医眼睛一亮,“从前可用过此术?何人用过?在哪里有记载?将前人的原方呈出来。”

  太医院要的是原方,哪里有原方。杨茉早就想明白,太医院气势汹汹来问罪,必然是要从这里下手。就算她拿出类似引血的记载,也并没有完全贴合杨蟠的症状,太医院一样可以治她曲解、妄为之罪。

  “没有原方,就如同我用黄花蒿治疟病,用疟病治杨梅疮一样,都不曾有原方。都是民女根据杨家长辈经验。创见而来,当日杨少爷病入膏肓,药剂难以下咽。眼见气绝,别无他法,民女为了救人只得放手一搏。”

  杨茉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格外清澈。

  “杨蟠的脉案上记的清清楚楚,何时邪盛正衰,何时出现急危重症。都写的格外清楚,也请昨日在场的各位郎中来看。我是否记清楚。”

  童御医惊讶地看着杨家下人将脉案拿了出来,杨大小姐竟然记了这些东西。

  “连什么时辰四诊结果都记得清清楚楚,还有用过的各种单方……还有病患何时变了脉象、病症变化,都在上面。”看到脉案的郎中,都不禁心中发颤。

  这样好的方法,他们之前就从来没用过。

  仔仔细细地记好,哪里还会官司缠身。

  “真是好法子啊。”

  童御医也不禁伸头看过去,看那纸张上到底写了些什么:

  病患杨蟠因假山石上跌下发病,病患诉胸腹疼痛难忍、面色紫绀、呼吸困难、于巳时三刻呕吐不止,见洪脉浮大中空如葱管,诊为内出血,用止血药方病患呕吐不进,胸腹疼痛复加,巳时五刻,病患喘息加速,嘴唇青紫,眼睛充血,口吐血沫,脉微欲绝,取穴用针病状未缓解,乃是断以不治之症,用引血法……

  这是杨茉根据现代抢救记录来做的脉案,防的就是常家,也是为了她事后仔细查看,免得有错漏。

  她用了“断以不治之症”几个字,这是大周律法规定,如果其他郎中都没有了法子诊治,就算用新方来治疗,也不算医者有误。

  童御医冷笑一声,“你私记的脉案也能当真?”

  济子篆看向童御医,“老夫愿意签字佐证。”

  “在下也愿意。”

  “在下愿意。”

  白老先生咳嗽两声,缓缓道:“老夫愿意证此脉象与杨少爷病状相符。”

  屋子里的声音还没止住,常家下人又来道:“朝廷派仵作来了。”

  仵作?童御医不禁惊讶,他没有让人请仵作,仵作这时候来做什么?

  杨茉站起身,“童大人,民女也觉得族兄死状有疑,特意让族婶写了状纸鸣冤。大约是衙差来收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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