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脸红了第1章 666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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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个宇宙中,我们都生而孤独,孤独地奔跑、成长、工作、生活……我们是那么渴望被了解,被关怀,被重视,被捧在手心,渴望找到自己在宇宙里的一个小小坐标,并且,我们也都在企盼着,一些‘命中注定’的奇迹降临,因为它会让之前经历的所有疲惫和挣扎,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2018年9月4日。星期二。晚高峰中的上海。车载广播里,一个富有磁性的男中音,在孤独地煲着这份关于孤独的鸡汤。

  行驶在高架桥上的某辆出租车里,两位男人和一条狗显然都对这份鸡汤不感兴趣:车后座上,一位约莫28-30岁的男人抱着一只后腿在流血的金毛犬,英俊的脸庞上挤满了焦虑;驾驶座上的老司机则一脸冷漠,边忙着开车,边自说自话地抱怨:

  “呵呵,什么命中注定,什么奇迹,买三十年彩票都没中过。我们这种小百姓啊,命中注定的不是奇迹,是没有奇迹。”

  是啊,在一个常住人口2500万、其中2499万都是平凡人,一年365天、其中364天都没有新鲜事的城市,还会有什么奇迹可以降临呢?

  他们不知道,此时,寂静的宇宙中,一颗拖着粉红色尾巴的彗星正携着一个千年不得解的秘密,快速行进,奔往地球的方向,透过彗星的粉红色尾巴看地球,地球上笼罩了一层粉色的红晕,就像是脸红了。

  他们也没怎么关注,近几天的大屏小屏上都在滚动播报着这样一则新闻:“一千年前曾经造访的‘WTF666’彗星即将掠过地球,与地球再续前缘……”

  当天微博的热搜即是“666彗星”,配图是一群严肃脸的科学家坐在NASA的会议室,在他们身后,是WTF666彗星的图片。

  平平无奇的生活里,我们每天都在借着成千上万条事不关己的讯息,给自己打兴奋剂:各种战争与和解、各种出轨与出柜、各种老娘舅与大姨妈……比起动辄就逆行的水星和并不总是那么友好的地球,这颗来自外太空的、有着粉红色尾巴的666彗星,简直令全世界的吃瓜群众“如获至宝”。茫茫宇宙中,它带着神秘而又浪漫的讯息,翩然而至,令人浮想联翩,不愧是“千年等一回”的、自带“热搜体质”的天体。

  距离一公里外的毛毛球宠物医院里,候诊室大厅的电视机上,也在播报着666彗星的新闻,只是在场的人也都无暇关注。

  宠物主人们忙着带各自的宝贝候诊:有一只泰迪正在角落里对拖把“不可描述”,主人怎么拉都拉不走……还有一只蜥蜴在走廊上慢悠悠散步,主人在旁边小心“护驾”,生怕别人踩到它(事实上根本没人敢踩)。

  26岁的服装设计师汪晨背着英国短毛猫“喵酱”,走了进来。

  汪晨纤细的手腕上套着一根黑色的橡皮筋,穿着自己设计缝制的一件素色裙子,脖子上系了个别致的小丝巾,素面的她看上去有些疲惫,还有些许置身人群中的局促不安。如果不是因为预约了今晚给喵酱做绝育手术,她是断然不会再出门了,今天白天的“遭遇”令她恨不得把自己发射到外太空,离99.99%的人类越远越好……

  汪晨找了个诊室外面空着的座位,把宠物背包放上去,然后把一头黑发随意在脑后挽了一下——为了不让等下被抱出来的喵酱在挣扎中抓她的头发。

  完成这个带有心理安慰色彩的“仪式”后,她才慢慢把猫包的拉锁拉开,小心翼翼地把喵酱抱了出来,放在自己腿上,一边给她顺毛,一边小声安抚:“喵酱乖,喵酱不要生气哦,麻麻也是为你好呢……”

  喵酱不高兴地哼唧了一声,汪晨赶紧补充:“嗯,以后是不会有男朋友了,可是你有麻麻啊,麻麻也没有男朋友呀……”

  作为一名中度社交恐惧症患者,汪晨日常生活里的绝大多数对话,都贡献给了喵酱。她享受生活中每一个可以和喵酱安静独处的时刻,譬如她发表完讲话、被喵酱以傲娇脸回应的此刻。汪晨笑笑,眯起眼睛,让自己纤长的手指陷进喵酱绒毛里,喵酱也放松了许多,发出惬意的呼噜声。

  片刻的安静被打破,医院里突然冲进来一个年轻男人,拖着一个破旧的行李车,车上是一只受伤的金毛犬。

  他叫苗宇,正是刚才在出租车里那位焦虑的乘客。

  汪晨差点被苗宇撞到,喵酱受到惊吓,挣脱汪晨怀抱,自己又跳回了猫包——它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家伙。

  汪晨低头看看车上那条金毛——一只眼睛里噙着泪的狗狗,表情无辜又可怜。它的一只后腿受了伤,血把旁边的毛都给染红了,因为疼痛和害怕而微微发抖,依恋地把前爪搭在主人的腿上,看上去格外惹人心疼。

  汪晨忍不住伸手摸摸金毛的头:“好可怜……怎么伤成这样。”

  苗宇直叹气:“唉!赖我赖我!”他似乎没打算花时间解释。

  正在这时,喵酱从旁边的猫包里探头探脑地往外看,放在凳子上的猫包因喵酱站起来而改变了重心,眼看就要掉下来。

  汪晨和苗宇注意到这一点,两个人眼疾手快,同时伸手去扶住了猫包,两只手就这样碰在了一起。

  两人对视几秒,汪晨撤回手来,苗宇则顺手拉上了猫包的拉链。

  诊室门开了,一位步伐中带着拉丁舞节奏的男护士走了出来,那姿态那表情,透着一种分分钟都要抢“C位”的气场。

  男护士叫号:“下一个,喵酱!”他用一只胳膊斜斜地倚着门框,正以目光征询着谁是“喵酱”。此时,他倚着门框的那只胳膊里,从袖口钻出来一条小蛇的头,蛇顺着袖口靠近男护士的脸,似乎要亲它。

  汪晨和苗宇同时被吓到“啊”出声来,发现对方和自己又一次“神同步”后,他们不禁转头互相打量了一秒。

  男护士低头抚摸小蛇,说:“别害怕,这是我的宝宝。宝宝呀,怎么又不听话,都要吓到别人了。回去吧,你最乖~”小蛇乖乖缩了回去。

  汪晨把视线转到别的地方去,刚好瞥见那条金毛犬,以及它还在流血的后腿,她指指金毛说:“要不……先让它看医生吧,我们不急。”

  苗宇没想到晚上的宠物医院还要排队等号,又不好意思插队,心里本来就着急,恰逢汪晨站出来发扬风格,十分感激:“谢谢谢谢。你的猫没事吧?”

  汪晨摆摆手:“我们是来做绝育,不着急的。”

  苗宇这才急急忙忙带着狗进了诊室,汪晨听见,他管这只狗叫“Coffee”。

  “Coffee?为什么要叫Coffee,如果按照毛色,也应该是黄金玉米汁吧。叫这个名字的狗狗,不会很亢奋吗?”汪晨想,“打住打住,今天受刺激脑子坏掉了,瞎开什么脑洞……”

  Coffee被推进手术室。而喵酱也被送去做绝育手术的术前检查,很快,它查出有两项指标不合格,医生提出给它挂水,补充一些营养液。

  苗宇在长椅上焦灼地等待着正在做手术的Coffee,护士把正在挂水的喵酱用小推车推了出来,就近放在苗宇旁边,让汪晨坐在这里陪它。

  于是,汪晨自然地坐在了苗宇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