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美人煞第五卷 凤凰花开 第十三-十四章 凤凰于飞(三)(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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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很久,屋子里还是一片死寂,没有人说话,只有大宫主粗重压抑的喘息声,一阵一阵。禹司凤静静看着他,微蓝的晨光下,大宫主的脸模糊隐约,下颌处轮廓分明,他微微侧着脸,鼻梁挺直。

禹司凤低叹一声,轻道:“我真是个傻子,爹,你我的侧脸岂不是一模一样么。我竟到现在才发觉。”

大宫主一掌拍在桌上,跟着桄榔一阵巨响,桌子硬生生被他拍成碎片,散了一地。他厉声道:“是柳意欢那老贼告诉你的?!他违背了誓约!他什么都说了?!”

禹司凤低声道:“不,他什么也没告诉我,是我自己猜的。我猜对了,是不是?其实……你是我亲爹。”

“不要说了!”大宫主厉声喝止,深深吸了几口气,终于渐渐恢复平静。半晌,他才低声说道:“这事你以后也不许再提,今天我就当作没听见。解药我放在这里,要不要喝看你自己。你现在已经长大了,也到了应当承担责任的时候,好好想想什么才是自己应当做的,不要让我失望!”

他转身就走,禹司凤在后面急道:“爹!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不能告诉我么?”

大宫主顿了一下,又径自往外走,一面沉声道:“不要叫这个字!莫忘了这里是离泽宫,你是我的徒弟,如此而已!”

禹司凤吸了一口气,在床上怔怔坐了半晌,缓缓低头看放在案上的药。天色已然大亮,药汁在晨光中泛出一种珠宝般晕目的光芒,宝石一样的蓝色,漂亮得像一个梦——让他忘记所有情仇爱恨的梦。

其实大宫主说得对,他已经到了应当承担责任的年纪,很多事情不可以随着喜好来任性。离泽宫等于是他的家,他可以因为自私,抛弃整个家庭吗?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永远开开心心,那是璇玑的孩子话,人活在世上,本来就不可能事事开心。

他轻轻捧起那个碗,药汁缓缓摇晃,其色溶溶,不知为何令他想起许多前尘往事。与她相识、相伴、相离,不过是短短五年的事情。可,五年仿佛就度过了他的一生,他生命中所有能够燃烧的力量和感情,都在五年里燃烧殆尽。

禹司凤将药汁送到唇边,正要狠心一饮而下,眼前突然浮现出璇玑的脸,笑吟吟地看着他,柔声道:司凤,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他心中忽然一痛,像被蝎子蛰了一下,麻麻的痛感一圈圈蔓延开。那其中似甜、似苦、似酸、似爱、似恨、似怨……竟是万种味道横陈。他曾谨慎又羞涩地告诉她:世上还有更好的人。可是现在他却要选择离开她。

他们两人,究竟是他对不起她比较多,还是她对不起他,此刻已经是纠缠不清,分不出输赢。

禹司凤想了很久很久,终于还是开窗,将药汁尽数泼了出去。

他的一生,真的是入魔了,惨败在她手里,一丝一毫余地也没有。长叹一声,取过窗边的七弦琴,他又开始缓缓拨弦,凤求凰,敛云操,曲破九天之外——她可曾听到一丝半点他心中的忧郁苦楚?

迷蒙中,像是有人在殷殷叫他的名字:司凤,司凤……你听见了吗?他突然一惊,琴声顿止,窗外阵阵喧嚣,有许多人在奔跑,低声交谈,噪杂声中还夹杂着一个嚷嚷:“司凤!禹司凤!你个死小子快给老子滚出来!”

是柳大哥的声音!禹司凤一个激灵从床上跳起,披上外衣就推门跑了出去。

※※※

当日柳意欢听到钟敏言复述若玉的话,便立即明白禹司凤身份的事在离泽宫是瞒不住了。当年大宫主有了私生子的事情,他开始也被蒙在鼓里,老宫主去地牢看他的时候,含含糊糊带过去,于是他只知道禹司凤是大宫主的儿子,至于他娘是谁,两人怎么认识的,他是完全不知道。

由于他是下任宫主之尊,身负十二羽,生了个孩子也是十二羽,所以违背离泽宫铁律的事情绝不能外传出去,比他柳意欢当年出事封口还要严厉。老宫主一死,当年几个师兄也走的走散的散,留下来的也都是被大宫主管得服服帖帖,谁也不会把这秘密说出去。

知道这个秘密,并且有胆子说出去的,想来只有那妖妖挑挑的副宫主了。离泽宫本来没有正副两宫主一说,纯粹是因为老宫主恨大宫主违背戒律,才硬生生把宫主拆成两个,分给他兄弟二人。

柳意欢对这兄弟俩了解并不多,和大宫主因为禹司凤的事情接触过几次,只觉他深藏不露,但并不是十分稳重之人,某些方面更可以用毛躁来形容,急功近利,这点从他这次派人去浮玉岛捣乱便能看出来,计谋是好的,只可惜太沉不住气。倘若他能再忍得片刻,将褚磊他们几个修仙门派掌门人带到僻静的地方再下手,璇玑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救不得。

至于副宫主,他见到他第一反应便是厌恶,不愿意接近。副宫主给他的感觉十分不好,如果说大宫主像深潭里的水,看似平静深邃,里面却是暗潮汹涌,那么副宫主便是一团水雾,朦朦胧胧,虚虚实实,完全摸不透。

这个人要是有野心,对大宫主来说还真挺头疼的。禹司凤这次回去离泽宫,身边有这样一个人,根本就等于掉进了龙潭虎穴。何况虽然当年大宫主答应他不让禹司凤参与救无支祁的事情,不过那副宫主要是逼得紧了,难保大宫主不会病急乱投医,把禹司凤牵扯进去。作为禹司凤的半个爹,他是绝对不能同意这件事的。

他离开少阳峰,立即便朝离泽宫赶来。这次没有璇玑那个厉害的战神将军助阵,他一个人难免势单力薄,停在离泽宫上空不敢下去,坐在大石剑上一个劲嚷嚷,试图用喊功把禹司凤给咒出来。

禹司凤跑出来的时候,看到的景象就是离泽宫大门口乱成一团,许多年轻弟子在海滩上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而半空中飘着一根巨大的石剑,柳意欢坐在上面,手里抓着一本书,拢成圈靠在嘴边,大声叫嚷:“禹司凤!你个死小子快给老子滚出来!”

他哭笑不得地走过去,叫了一声:“大哥,你怎么来了?”

柳意欢一见到他,眼睛登时一亮,把书一丢,对他招手:“小凤凰!快过来快过来,让大哥看看你!瘦了呀!这才几天没见,你家师父是不是根本不给你吃饭?”

禹司凤笑道:“大哥你倒还是老样子,为什么坐那么高?不下来吗?”

柳意欢连连摇头:“不可不可!你那师父太凶了!我怕他突然出手,还是留在上面比较好,逃跑也比较快!对了,小凤凰,你过来,我问你,你师父有没有和你说什么……嗯,暗示性的话?”

禹司凤愣了一下,慢慢垂下眼睫,没有说话。柳意欢怒道:“该死的东西!他果然违背誓约!罢了,你跟老子走!不要留在这鬼地方!马上和我走!”他弯腰去拉禹司凤,他却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不,大哥,我爹他……我还不明白……”

柳意欢急道:“大哥来找你呐!你要真留在这鬼地方才是什么都不明不白!你老爹根本是个疯子……”

话音未落,只听前面传来一声厉喝:“柳意欢!”却见离泽宫大门敞开,里面黑压压涌出许多人,当头的便是方才大喝一声的大宫主,离泽宫五名长老十四名堂主都站在他身后,那气势,明显是不打算放过他了。

禹司凤一惊,急道:“大哥,你先走吧!”

柳意欢冷笑一声,坐直了身子,大声道:“你这个小宫主,带了许多人来,是要吓唬我吗?老子可不吃你这套!正好人都在这里,不如让他们都来听听你这英名神武的宫主年轻时做下的好事吧!也好让他们瞻仰学习!”

大宫主脸色铁青,沉声道:“柳意欢,你不要得寸进尺!”

“得寸进尺的人是你才对!”柳意欢呸了一声,“当年的誓约怎么说?你眼下要把小凤凰怎么样?!违背誓约的人是你吧!”

大宫主深深吸了一口气,半晌没有说话。后面有几个长老低声道:“宫主,这人向来放荡不羁,行事癫狂,留着总是个祸害,不如今日就将他拿下?”

他缓缓摇头,突然吩咐道:“你们都进去,把弟子们也带走。我有话要单独和他说。”

众人都是大惊:“宫主!留下此人后患无穷啊!”

他摇了摇头:“快去!”众人只得将弟子们撤回大门内,将宫门合上,海滩上顿时空空荡荡,只有萧索的风声不断,绵绵细雨打在身上,冰冷的。大宫主站了一会,才说道:“我也有苦衷,司凤作为离泽宫弟子,有义务承担他的责任,逃避永远也不是办法。”

柳意欢冷笑道:“借口!你有屁的苦衷!还不是指望把无支祁救出来,求他把均天环还给你们罢了!这事离泽宫那么多人,谁不能办?干小凤凰屁事啊!”

大宫主脸色微变,似是惊奇:“你也知道均天环的事!”

“你以为老子是傻瓜?不要岔开话题,眼下在说司凤的事。当年的誓约,你是决心诋毁了?”

大宫主沉吟半晌,才道:“大局为重,这等私人誓约,自然放在最后。司凤身负十二羽,将来宫主一位非他莫属,离泽宫的事情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撇清。我言尽于此,你如何想,是你自己的问题。”

柳意欢呵呵笑了两声,“这样说来,誓约便算取消了。很好,很好!司凤,你想必也知道了吧,你爹就是这个大宫主。他年轻时胆子可大的很呐!”

他见大宫主神色阴晴不定,知道他是寻找时机下手对付自己,便又道:“你要杀我自然是轻而易举,不过眼下趁着四周没人,何不将多年的秘密说给他听呢?司凤虽然是你的孩子,但他现在也大了,总有权力知道自己的身世吧?”


大宫主还是不说话,柳意欢见他如此固执,心中有火,冷道:“好,你不说,不如我来替你说!也让司凤知道自己爹到底是个什么货色!司凤,你听好了,当年你爹出门历练……”

大宫主突然扬手,柳意欢立即警戒地护住身前,喝道:“干嘛?要动手?!”

大宫主将袖子一拂,森然道:“不要胡言乱语!你什么也不知道。”

“不错,我确实什么也不知道。”柳意欢笑了笑,“知道的人永远不说,不知道的人便以讹传讹,与其让你儿子自己乱想,不如你自己说出来,一了百了。你忍心把离泽宫的烂摊子甩给他,然后什么也不告诉他?”

大宫主沉默不语,忽然看了看一旁同样沉默的禹司凤,半晌,才低声道:“司凤,你……想知道爹娘的往事吗?很多事情,不告诉你,也是为你好。”

禹司凤脸色苍白,不知在想什么心事,良久,他转身静静看着大宫主,轻道:“请……请告诉我,娘的事情。”没有一个人不想着自己的爹娘,他也不例外,虽说从小在离泽宫,大伙一起孤零零地长大,但听见旁人提起父母时,自己的茫然无措,到今天还像梦魇一样抓着他。他再也不想重温这种感觉,一点也不想。

大宫主长叹一声,垂下眼睫,缓缓回想往事,过了很久,柳意欢几乎要开口再催促的时候,他突然说道:“我第一次遇到你娘的时候,比你现在的年纪还大了几岁……”

那时候离泽宫的规矩还没现在这么严,年轻弟子还是可以任意出宫,四处历练,除了谨记不许摘下面具,不许与外界女子通奸之类的铁律,其他规矩大多还没建成。那是他第一次见识到人世间繁华景象,处处歌舞升平,青山碧水,离泽宫较之,简直就是个可怖的牢笼。

他和无数师兄弟一样,被这旖旎的景象吸引住了,流连忘返,不同的是,他们很多人都选择离开离泽宫,悄悄找个繁华的地段住下,与凡人多情女子相恋,生子,成家。他却抵制住了这种诱惑,师父的教诲他一直记在心上:红尘再好,也是到处陷阱。做人并没有那么容易,开头甜蜜,结尾永远是苦涩的,所有事情,看看就好,要做到心如止水。

“那天晚上是元宵节,大街小巷都挂满了彩灯,镇子上还有彩灯庙会。我和几个师兄去逛庙会,庙会上人很多,你推我我挤你,我和他们很快就走散了。我不认得回客栈的路,只能慢慢找,后来见路旁有许多灯谜的摊子,让人猜灯谜,猜中了有各种奖品赠送,我便凑过去看,随手拿起一个彩灯,上面写着‘女子也好驰马’,打一个词牌名。我猜了许多答案,却都不对,但始终舍不得放弃,因为那是第一次玩灯谜。后面有人等得不耐烦,便将我的彩灯一把抢走,直接将谜底报出来。我回头一看,那是个十六七岁的年轻姑娘,穿着白衫子,腰上挂着剑。她见我看着她,便发狠瞪了我一眼,取了奖品掉脸便走。那就是你娘了,这是我与她第一次见面。”

彼时满街彩灯纷然,荧荧流火,那白衫子的姑娘脸颊如玉,被他这样直愣愣看着,脸上顿时红一片,恶狠狠地瞪他一眼,他却觉得就连那一眼都是美的,是一种极鲜活灵动的感觉。

那灯谜的谜底是“字字双”,于是他追上去,笑道:“姑娘怎么抢了我的灯谜,我还未说出答案呢。”那姑娘似乎对他这个戴着狰狞面具的年轻男子没有任何好感,恶巴巴地说道:“寻常人说三个谜底不中便该自己退让了,你足足说了五六个,既然没文采,何必出来现丑!”

他心中也有些恼火,她未免太不客气,见她掉脸又要走,他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执拗的火气,硬是跟在后面,一直跟到镇子外面,她突然拔剑相向,他慌忙抵抗,谁知她只是虚晃一招,一眨眼人就御剑飞在半空,低头冲他笑,一面将得到的奖品丢给他,道:“得了,给你!没见过这么小气的男人!”

奖品是一根十分精致的簪子,分明是女子用物,他要来也没用,此时不由后悔自己鲁莽的行径。他追上来做什么?真是好没意思。于是他将簪子扔还给她,淡道:“不用了。我只是……”只是什么,他却说不上来,一口气憋着,干脆转身走了。

那姑娘在后面笑道:“是给你心上人的簪子吧?好啦,拿去!大男人应当痛快些才是!”

他回头,见她笑颜如花,映着满城的灯火,明媚娇艳,忍不住脱口道:“女子也好驰马,你怎么不骑马,飞在空中岂不是粗野之极?”

她登时火了,把簪子朝地上一丢,嗖地一下飞了老远,再也不见人影。他待要追上去,一来天色阴暗,二来再也没什么道理,只得讪讪地把簪子捡起来收好,一个人摸索着回客栈了。

隔了两天,师父突然出现,将他们痛骂一顿,说他们不历练,却贪恋人世奢靡,于是他们不敢多做耽搁,闻说北方点睛谷那里有定海铁索的消息,立即动身前去。

谁知在龙候山下又遇到了那姑娘,她不知与何人斗武,弄得浑身是伤,倒在路上。他救了她,悉心替她疗伤,温柔地抚慰她。她后来认出他就是那晚的少年,当时他正替她处理伤口,她疼得咬牙切齿,他便叫她忍着疼,她玩笑道:“见到你脸上那鬼面具,疼也不疼了。一睁眼看到你,我还以为自己死了,在阴间看到阴差小鬼呢!”

他照料了她一段时间,之前所有的误会自然冰释,某日她看到他藏在袖子里的那根簪子,于是取笑他:“还没将簪子送给你心上人?”

他一言不发,只是将她的长发散开,重新盘好,亲自将那根簪子替她簪上。之后两人都是相对无语,她红着脸吃吃地笑,忽然一抬手将那根簪子拿下,放在手里细细端详。虽说是灯谜赢来的奖品,倒是一件精致物事,簪头那里雕着一只凤凰,展翅欲飞,栩栩如生。

她笑道:“这凤凰倒是精致。”

他默默替她重新绾好头发,再次簪好簪子,轻声道:“那不是凤凰,是金翅鸟。”

指尖触到她的脸颊,只觉烫如火,他喉头一紧,不由伸臂将她揽进怀里,低头想去吻她,可恨脸上面具碍事,他正犹豫间,却被她一把将面具摘了,勾住他的脖子,主动送上樱唇。

所有的爱情开始有要有一个理由,就算是最老套的英雄救美,也能开出美妙的爱情之花。终于在她揭下他面具的那一刻,他再也不能逃避,决心叛离离泽宫,与她共结连理。

她叫皓凤,他是十二羽的金翅鸟妖,洞房夜,他戏称:凤凰于飞,翙翙其羽。望他们永结同心,此生永不分离。

“我要与你娘一起的事情,开始瞒得很好,谁也不知道。我们住在龙候山附近的小镇子上,她并不是很喜欢那里,因为离她师门太近了,可是当时她有了身孕,临盆在即,不好长途跋涉迁移到远方,只得暂时留下。在那个小镇子上,我和你娘度过了一生中最美妙的时光,可是就在她临盆那一天,一切都被毁了。我弟弟将我的事情全部告诉了老宫主,他勃然大怒,千里迢迢带着几位长老找上门,可惜那时候我不在家里,你娘有些难产,我出门找稳婆去了。回来的时候,孩子已经生下,那就是你。老宫主本想当场杀了你,可是见到你背后的十二羽,立即改变了主意。他同意留下你和你娘的性命,却逼着我回离泽宫,要我一生不得与她再见。我跪在雪地里,浑身都要冻僵,苦苦哀求,最后连长老们也动容,替我说情,老宫主总算勉强答应我留在镇上照顾你们母子几年。”

说到这里,大宫主忽然笑了起来,禹司凤却是越听越心惊,颤声道:“既然……老宫主都同意了,为何……为何……”

不要说他,就连柳意欢都吃惊不已,当年他出事,老宫主可没这么仁慈啊!居然会同意他留下照顾他们母子!

大宫主轻声道:“是啊,司凤,我们在这些修仙门派眼中就是妖魔鬼怪,他们看不起我们,认为我们残忍好杀,无情无义。可是,老宫主却同意了让我们在一起,你说,这当真是残忍好杀吗?我和你娘情深似海,又怎么会是无情无义了?其实真正残忍无情的是这些修仙者,将自己放在至高的位置上,轻易判断对方的对错,轻易地就定下别人的生死。老宫主他们走了之后,你娘也知道了我真正的身份,可是她一点也没有怪我,我们商量好了以后的生活,充满了希望。可是,第二天,修仙门派的人找来了。原来你娘分娩的时候,生下一个带翅膀的小孩儿,这事被稳婆说了出去,一晚上就传遍了,认为她是妖孽。点睛谷靠的那么近,他们立即便招人赶来除妖,见所谓的妖孽是你娘,又看到了襁褓中的你,他们便逼她说出孩子的父亲是谁。你娘为了护着你和我,便给她师父一剑杀了。”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天回到家里,满地的鲜血。点睛谷,少阳派,浮玉岛……许多人都等在屋子里,这许多人就为了等到所谓的妖孽,将他杀了除害。我红了眼睛,当即就冲进去将他们所有人都杀了。可是全杀了也没用,你娘已经死了,一剑穿心,临死的时候怀里还紧紧抱着你,护着你不让那些恶人伤害。孩子,你明白了吗?所谓修仙门派,其实都是自高自大,猪狗不如的东西,我要杀他们,真是一点也不会感到愧疚。你眼下明白爹的用心了吧?你说,他们该不该杀?”

禹司凤浑身微微发抖,脸色苍白如纸,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大宫主森然道:“你说!他们该不该杀!”

话音刚落,只听宫门那里传来一个阴柔的声音,笑道:“不该杀!”三人都是一惊,齐齐回头,却见宫门缓缓打开,副宫主从里面款款走出,双手拢在袖子里,摇摇晃晃地走到大宫主面前,笑了一声,道:“大哥,这么些年都过去啦,你还在做美梦呢?事实到底是什么,你还不愿意承认?”

大宫主阴恻恻地瞪着他,低声道:“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副宫主笑道:“我的意思是,你和那女弟子于皓凤之间的事情,根本与你说的是两个样子。你自欺欺人也该是个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