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花西月锦绣第十二章 长恨水长东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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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可记得明凤城的手指骨指着对面的石壁吗?”张老头对我微微一笑,“其时明凤城定然重伤无法动弹,弥留之际便用最后一丝真力射出金箭标识,看上去是指着那面具人,其实是指着他的金箭所标的位置。而如今原本金箭上挂着的骸骨也粉碎了,便露出了那个位置。”
 
  我了悟一叹:“原来如此,原来明凤城指着的是打开断龙石的机关?”
 
  张老头点点头,“地宫改建之初,可能是因为平律公主自己也怀疑前夫死在地道里了,找这个借口好搜寻地道找到前夫,只可惜……阿史那毕咄鲁如何会让她知道,那明凤城就死在她的脚底下?便封了这个石洞,永远地锁住了他心爱的女人,那明凤城便也白骨长埋异国他乡,一缕幽魂却难回故里。这个石洞封死了数百年不曾开启,断龙石的另一面极有可能是通向地宫的出口,甚至是明凤城所搜寻的财宝,当然……亦有可能是另一个死穴。”
 
  我咬咬牙,“置之死地而后生,一切听前辈的吧。”
 
  张老头笑着点点头,眼中闪着赞许,再不废话,走到石壁前,站定在那支黄金箭下,看着我。
 
  我走向碧莹,扶着她站了起来,“待会儿万一有流矢射出,记着抱紧我,我身上有宝衣可护我们不被伤害。”
 
  碧莹的琥珀美目泪盈于睫,不再同我斗口角,依言抱着我的肩膀,浑身抖得厉害,眼泪洒满了我的前襟。
 
  张老头慢慢转拔着那支黄金箭。箭刚刚离开石壁,一块方石凸了出来,张老头猛击方石,然后施轻功飞速挡到我们面前,张开双臂保护我们。
 
  那机关轰然作响,仿佛惊起了沉寂的岁月,击破了凝重的死水,唤醒了无数沉睡的死魂,在我们周围厉声咆哮,震荡着我的耳膜。
 
  石门慢慢地沉重地开启,一片耀眼的光芒射了出来。
 
  一片光明,我几乎睁不开眼睛,却见一个空空如也的大宫殿,宽敞得惊人,各种雕梁画栋,高高的琉璃穹顶上,描绘的好像是一紫一红两个飞天在空中盘桓嬉戏,似是紫男红女,二者皆生着一双灿烂潋滟的紫瞳,姿容绝美,神情缠绵,紫瞳正温柔地凝视着彼此。
 
  宫殿的四壁嵌着灿烂的宝钻和夜明珠,光芒四射。明明这是一个封闭的宫殿,却亮如白昼。
 
  然而令人感到诡异的是,这个华贵的宫殿却空无一物,唯有中间耸立着一处莲花台,台中似盛放着一个圆包似的东西。高台四周围着一圈黑色的液体,发出熟悉的原油臭味,汩汩地冒着黑泡,似是整个弓月宫地下城原油的源头。
 
  我们几个愣愣地站在空旷的宫中,没有想象中的无数的宝藏来耀着我们的眼,也没有任何的埋伏。
 
  周围零零落落的有几个楠木镶宝柜子翻倒在地,敞开着柜门,像是一只只张大口的怪兽看着我们。
 
  散落在地上的是一些零星的金银碎片和零乱的脚印。
 
  我在四周转着,东看西看,张老头却在地上研究着脚印。碧莹则胆战心惊地站在原地捧着肚子,看着我俩。
 
  “前辈,这里……好像没有宝藏啊。”我搔搔脑袋,走到张老头身边蹲下来与他平视着,“也许明凤城没有来过这儿吧。”
 
  张老头对我面色凝重地摇摇头,正要开口,忽然地面有了微微的震动,张老头赶紧拉着我和碧莹,躲到一排大柜子后面。不久,某处的石壁轰隆打开又关闭的声音传来。
 
  “贱人,你快说,大妃娘娘在何处?不然我就拧断你的手。”卡玛勒恶狠狠的声音传来。
 
  紧接着是一个女子的惨呼:“叶护大人饶命。”
 
  我缩到张老头身边,心中暗骂:真真冤家路窄。
 
  我以为碧莹会想挣扎着逃出去,没想到她竟也满脸害怕,十分合作地躲在张老头的另一边。
 
  几个人影出现在高台之下,为首一人是光头灰瞳、鹰鼻锐目的果尔仁,身后跟着卡玛勒,他反拧着一个丑女人的双手,正是香芹。
 
  香芹嘴唇发紫,嘴角带血,手臂早已被拧弯了,肿得像一根粗大的萝卜,显是被动了重刑。
 
  “奴婢没有说谎,奴婢和大妃娘娘还有那花木槿在一起时,神兽撞破了石壁冲了进来,那花木槿为了保命,把大妃娘娘推向了神兽。奴婢被那神兽伤了,来不及救护娘娘,只好拼死逃了出来,不想却遇到了叶护大人。”香芹的嘴唇哆嗦着,疼得几欲不能言。
 
  果尔仁轻笑道:“香儿,神兽明明被我关在第七天了,怎么会如此快地出现?还有你说你被神兽所伤,为何你身上没有任何伤处?”
 
  卡玛勒微一用力,香芹惨呼一声,摔倒在地。
 
  果尔仁冷笑道:“你这个蛇蝎心肠的贱人,明明是你恩将仇报,弃主逃生,还要巧言令色,不愧是紫园出来的贱人,同花木槿一样不要脸。”
 
  你才不要脸哪,我在心中暗骂果尔仁,却见他复又扯起香芹的头发,低声喝道:“你为何逃到这个碎心殿来,是谁告诉你这条路的?”
 
  “奴婢慌不择路,才到这里的,断想不到会遇见叶护老……”
 
  她还没来得及说完,果尔仁便狠狠抽了香芹一个嘴巴,唾了她一口,“我最最讨厌撒谎的贱人,你以为老夫不知道,你也在找银盒?”
 
  香芹浑身一震,惊惧地看着果尔仁。
 
  卡玛勒讶然道:“叔叔,这个贱人怎么也会知道银盒?这个无忧城只有叶护和女太皇二人知道,莫非是陛下放她到这里,好替陛下取得银盒?”
 
  “果然是恶魔的野种,撒鲁尔……竟然会使出这种卑劣的手段。”果尔仁看着地上的香芹,眼中一片惊涛骇浪,“香儿,说说可汗陛下是何时开始宠幸你的……真想不到,他为了对付老夫,连你这样的女人也要了。”
 
  我的心一惊,微转头。张老头面色沉凝,碧莹却如遭电击,目光惨淡。
 
  卡玛勒骇然道:“真没想到,陛下原来早就怀疑我们了。”
 
  “果尔仁你这个狗贼,你说我弃主求荣?”香芹死死盯着果尔仁,哈哈大笑了起来,“姚碧莹算什么东西,你这个突厥蛮子又算什么东西?你们也配做我的主子?”她摇摇晃晃地爬起来,用没有断的一只手,指着果尔仁恨恨道:“当初你明明知道南诏要偷袭原家,你不但知情不报,还要乘机引东突厥入侵东庭,好让西突厥迎回陛下,你才是弃主求荣的小人!是你让香芹难归故土,卖到西域做了营妓,过着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日子。”她复又媚笑道:“果尔仁,你知道陛下有多痛恨你们吗?你以为你利用秘道进出女太皇的寝宫,陛下真的不知道吗?很久以前陛下就对你和你的假女儿起疑心了,每次宠幸完你的假女儿,便来同我好。
 
  “花木槿那个贱人,同她妹妹一样是个欺上媚主的花妖精,可是她总算也做了一件好事,是她让陛下彻底信了你和姚碧莹的真面目。”香芹嘲笑道:“你以为你一切都安排好了吗?你以为陛下真的不知道眼皮子底下的无忧城吗?你以为你能用这银盒打败陛下?你这个老不死的蛮子,痴心妄想。”
 
  卡玛勒将香芹又摔在地上,果尔仁睨着香芹,如看着一只肮脏的蝼蚁,冷冷道:“原来如此,果真是可汗陛下命你来此取银盒的?”
 
  “你从来没有信任过陛下,果尔仁,你藏起了这个银盒,好毁去陛下。”香芹吐着血道,“陛下自然也不会放过你,等着瞧,陛下会抓住你,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愚蠢的汉妇!”果尔仁的嘴角溢出一丝冷酷的笑意,令人不寒而栗,“你和你的可汗陛下恐怕都不知道,这里的这个银盒是需要先活祭女人的鲜血,方能取下,你既来了,倒也算大功一件。”
 
  香芹的眼睛如死灰一般,颤如狂风中的树叶,“果尔仁,你早就想到了,你在天祭之上启动机关救我,就是为了要将我活祭?如果那时我死了,莫非你还要用姚碧莹来活祭不成?”
 
  这个疑问永远地落在香芹的心中,她的恐惧也感染着挨在我身边的碧莹,我明显感到了她发颤的身子。
 
  卡玛勒冷笑着,从背后一掌打去,直打得香芹狂吐鲜血,腰椎折断,浑身的经脉废了。
 
  卡玛勒把香芹像只鸡似的软软地倒提起来,然后杀鸡取血似的扯起脖子,让她的血流进莲花台下的护池中。
 
  眼泪倒滑过香芹丑陋的脸,混合着鲜血流进黑色的护池,她的身躯痉挛了一阵,不甘心的双目渐渐痛苦地翻了白。
 
  那台上的苞状物仿佛是心脏一般,诡异地开始脉搏一般的跳动,慢慢地打开千重万瓣,竟是一朵红紫相间的西番莲。同那日与齐放误入地宫尸山和壁画所见的西番莲相似,那花蕊中似乎隐隐地藏着一只古朴花纹的银盒。
 
  果尔仁面露喜色,正要施展轻功,那开了一半的花瓣忽地又合了起来。
 
  果尔仁和卡玛勒的脸色都变了,卡玛勒说道:“没想到,他说的却是实话,这碎心殿的西番莲果然要用他们族人的血方能打开。”
 
  我心中疑窦丛生,“她”?“他”?谁?哪个“他”的族人的血?
 
  忽然想起果尔仁和女太皇的对话,果尔仁身边有个奇人异士,莫非那个“他”或是“她”便是那个奇人!
 
  我看向碧莹,心中又疑惑地想道:“听碧莹的意思,这几年分明同二哥时常联系,上次在女太皇的宴上也分明见到了小五义的记号,为何至今二哥和其他小五义都不曾现身?”
 
  卡玛勒忧虑道:“大妃娘娘不知去了哪里,莫非是撒鲁尔掳走了?方才有人放黑蜂来袭击我等,莫非也是陛下所为?万能的腾格里在上,叔叔,我们这该如何是好?”
 
  果尔仁冷笑道:“黑蜂许是他放的,但是大妃却未必是他掳走了。”
 
  卡玛勒奇道:“听叔叔口气,莫非是知道大妃娘娘的去处了?”
 
  “虽不知道,却也有人能告诉我们。”果尔仁冷冷地笑了,忽地一道银光从他的袖中射出,向我们躲藏的方向而来。
 
  我们不及躲闪,面前的黄金大柜轰的一声巨响,竟被果尔仁的袖箭生生劈开,张老头同我一起暴露出来。
 
  果尔仁、卡玛勒、我和张老头七只眼睛,你看我,我看你。
 
  沉默了一会儿,果尔仁笑了,“汉人有一句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我这回可全明白了,木姑娘。”
 
  我冷冷道:“果先生,汉人还有句话,叫作乱臣贼子不得善终。”
 
  果尔仁却哈哈一笑,“木姑娘的嘴巴还同以前一样能说会道,老夫记得可汗陛下小时候是如何地痴迷于你。”
 
  “我也记得可汗陛下小时候,果先生是如何的忠诚果敢。您虽是外族人,全紫园上下的人都道果先生是原家忠勇第一人,可是如今却变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叛臣。”
 
  “哼!”果尔仁的脸一沉,恨声道:“老夫没有背叛突厥,撒鲁尔才是突厥的罪人。老夫从小护他如亲生,如今他忌惮老夫还引入了南贼大理,真正的叛徒是他,忘恩负义的小人!”
 
  “哦——”
 
  我正要破口大骂,身后却传来长长的一声哦。
 
  原来是那张老头悄无声息地走到我的身前,挡在我的前面,他看了我一眼。
 
  呃?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他竟然是让我闭嘴,听他说。
 
  “叶护大人说得对,也许,撒鲁尔可汗的确是突厥的罪人,然而,”却听张老头道,“叶护大人也非等闲之人哪。早在撒鲁尔可汗练那《无泪经》时,便想到万一将来有一天,他兵强马壮、翻身做主之时会对你不利,于是叶护大人早早地听了异人的话,瞒过了所有人甚至是女太皇,藏起了这个银盒。原来天下无敌的《无相真经》,还是有破绽的,而这个破绽却是这个银盒?”
 
  “敢问这位高人是谁?”果尔仁微微一笑,“想必是出自暗宫的原家暗人吧。”
 
  张老头也微微躬身,向果尔仁行了一礼,叹道:“初时在紫园中,曾听闻叶护老大人乃是千古难见的忠勇之人,却不知连原家的当家人也漏算了,原来老大人还是一位智勇双全的枭雄。”
 
  果尔仁有些变态的得意,对张老头点头道:“这位高人也不错,不但能易容在女主陛下身边这么久不被发现,宫变之时,在狼羽箭阵中活了下来,可谓勇将。又能从断龙石那条死路进来,活着带木姑娘到了这里,可谓是亘古未见的智星。只可惜到如今,智者也罢,勇将也好,似是受了重伤。这里的机关重重,带着个女人,敢问高人能有几分胜算,可能活着逃得出去?”
 
  “叶护大人所言甚是。”张老头却轻松笑道:“可否敢问老大人,这银盒中究竟盛着何物,让老大人如此看重呢?”
 
  “好说,木姑娘与这位高人既然到得此地,”果尔仁上前一步,漫不经心地撩起皮袍绸面擦了擦手上香芹的血,朗声道,“老夫就给二位讲一个故事吧。”
 
  呃?讲故事?
 
  果尔仁却开始了他的故事:“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无恶不作的紫瞳妖王,贪恋腾格里正义的仙子,仙子因为妖王而被贬下界。妖王为了讨好仙子,便也化身为凡人同她共度此生。为了能让这一世两人的生活以及他们的后人能过得好一些,那妖王四处搜集财宝,他太贪心了,那成堆成堆的财宝装满了小洞,然后又变成了一座山,最后化为了一个珠宝之城。妖王希望仙子能和他无忧无虑地生活在一起,便称其为‘无忧城’,而我们现在正在无忧城的正殿——碎心殿。
 
  “然而,妖王却忘了,腾格里是不会这样轻易宽恕妖王的无礼和仙子的背叛,那被贬下界的仙子会喝下忘川之水,重新投胎后忘却了前世的一切,也忘了妖王。妖王苦苦等了仙子好几世,也无法唤起仙子的记忆,更别说再次得到仙子的爱。无奈的妖王便流下了一滴伤心的紫色眼泪,化作了这世上最珍贵的紫色宝石,妖王的门徒称之为‘紫殇’。”果尔仁淡淡地看着我,如嘲似讽。
 
  紫瞳妖王?紫殇?
 
  我怔怔地想着,偶的神啊,他们说的不会是紫浮大人的前世吧。
 
  “这颗神秘的紫殇能够洞悉所持之人最隐蔽的心事,能唤起那人心中最深最深的回忆。”果尔仁继续说道,“绝望的妖王为了逼迫爱人想起他,便重新化身为魔,搅得人间一团糟。腾格里便让他的天使们利用这颗紫殇,打败了妖王,将他的魂魄打散,人间又恢复了平安宁静,但是妖王的追随者们却仍在暗处渴望妖王的复活。传说妖王留下一本《无相真经》,凝聚了所有罪欲邪恶,传说只要练成《无相真经》者便拥有了像妖王一般天下无敌的力量,那妖王的灵魂亦会回来。”
 
  难怪那些食人黑蜂见到紫殇便全部吓得退却,这紫殇估计是有很厉害的放射线或是磁场之类的吧。
 
  我尽量以科学的理论去解释:也许这些放射线或是磁场会强烈刺激脑电波,引起人们曾经忘却的记忆?那我方才握紧紫殇所现之人应当是原非白吧。
 
  “那些打败妖王的天使各有神通,其中一位拥有无上法力,能破解和创建最完美的结界,他用法力把这颗紫殇封印在地底深处,变成了腾格里最大的秘密。然后为了镇守妖王,这位天使便化身凡人,永留人间,于是唯有神将后人中的妇人之血能打开这里的结界,而妖王的门徒也将紫殇的秘密写在《无泪经》的夹页中,以提醒他们的新主人,那紫殇就在宝藏的结界之内。《无相真经》的练成者必使门徒从这银盒中取出紫殇,方可继承妖王的一切,享用无尽的宝藏,成就天下无敌。”
 
  仿佛是扑食猎物的鹰隼利瞳,果尔仁灰色的眼睛发着湛湛寒光,嘴角带着冷酷的笑意。
 
  原来如此!
 
  “然而继承了那妖王的一切,也意味着继承了他唯一的弱点,只要练成《无相真经》的人拿着这颗紫殇,心底最深处的回忆便现于眼前,于是便记起了所有的前尘往事,记起为了练那《无相真经》,杀死无数的可怜人,甚至是至亲至爱之人,于是……”明明这地下宫是如此寒冷,我却感到仿佛在火焰山上炙烤,胸喉间一片血腥翻涌,“于是便自然而然地散功了,变成了一个一生、一生都生活在悔恨中的孤独可怜人。”
 
  果尔仁却浅笑道:“木姑娘就是这般聪敏。”他慢慢走近了我的身边,轻声叹道:“故而,无论如何,老夫是不会让你伺候陛下的。”
 
  我旋又浑身冷汗涔涔,“果先生,很久以前,您就全都盘算好了吧。您恨原青江,所以让非珏练那种武功,就是想让非珏好有朝一日错手杀了原青江。然后又怕非珏真的练成了神功便无法控制,总有一天会阻挠您同女太皇的交往,对您不利,所以您又千万百计地隐瞒了这银盒中紫殇的秘密。”
 
  “一派胡言!”果尔仁厉声道,“老夫那时根本没有想这么许多,可汗陛下一出生便生命垂危,古丽雅的眼睛快哭瞎了,老夫再恨原青江,可是陛下终是我女主的孩子,狼神之子,只有《无相真经》能救他,于是我才带着陛下远道去到那罪恶的紫栖山庄。”果尔仁长叹一声:“老夫也希望永远也不会有来取这颗紫殇的一天。撒鲁尔,他小时候是多么乖巧听话,多么勇敢刚强。为了练功,无论我让他吃多大的苦,他都不会有任何怨言,伤痕累累也不会叫声苦,不愧是狼神之子啊。直到遇到木姑娘,”他无限感慨地长叹一声,然后目光冷冷地向我扫来,话音一冷,“自从他认识你之后,便开始魂不守舍,练武也不专心了,功课也不好好做,总是走神,没事就往外跑。每次失了踪,老夫都能在德馨居看到他与姑娘耳鬓厮磨,肆意玩闹,浪费大好时光。
 
  “老夫为了古丽雅没有任何子嗣,又是一手带大他,心中早已把他当作自己的亲生孩子。老夫本来是想在陛下行成人礼时将《无相真经》所有的秘密告诉陛下和古丽雅,”他冷笑一声,“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他却瞒着老夫给原青江和古丽雅写信,要娶你为妻?木姑娘,陛下小时候原本从不会瞒老夫任何事,确然为了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忤逆我和古丽雅的决定,于是我决定要保留这个秘密。你以为老夫很高兴拿这紫殇,与陛下反目成仇吗……一切的一切,归根结底,还是要算到你的头上。”
 
  我的胸中怒涛翻涌,大声吼道:“住口,你这个丧尽天良的老匹夫,是你把非珏害成这样的。”
 
  他咬牙切齿道:“我没有害他,都是这个小野种咎由自取。”
 
  “万能的腾格里护佑我大突厥!”他复又骄傲地朗声道:“我突厥伟大的狼神阿史那毕咄鲁统一了突厥诸部,适有天竺僧人进献《无相真经》,不出一年,着手营建弓月城时,发现了埋在地下近千年的无忧城,又发现了这个秘密的碎心殿,印证了紫殇的故事。奈何紫殇守护宝藏,无力夺取,后有叛臣归附汉人,泄露了《无相真经》于汉王,遂汉王命可汗献上真经,自此便常有人远自中土而来,欲擅闯地宫夺取传说中的宝藏。传曾有一名勇将竟然进入了碎心殿,最后也只用一把黄金大弓将紫殇射成了两块,只来得及取走了一块,然后便被伟大的可汗封在死亡地道之中,再也没有办法走出去,也没有人找得到他。”
 
  我恍然大悟。原来明凤城千里迢迢到这里来,对那些宝藏视而不见,只是为了找到这颗紫殇,他应该也是为了相同的目的,是为了替人散功。我怀中的这块紫色宝便是一半的紫殇。
 
  在那个时代同明凤城齐名的少年英雄便是原理年,从小一起长大,一起打天下,一起尚了公主,一起保住司马家,两人的感情一定非比寻常。
 
  而原理年练了《无笑经》神志不清时,明凤城忽然远走他乡,必是为了帮助原理年散去《无笑经》,才千里迢迢来到西域,进入地宫。可能时间紧迫,他只来得及拿走一半,也就是我怀中的这半块紫殇,然后便中了机关,活埋在这个地下之城,永世不得再见这个世上美好的阳光。
 
  忽然又一想,那明凤城又是如何进入了这个结界?莫非明家是神将的后代?是以明家的女人的血可以打开这个结界?可是那司马家为何要同明凤城相斗,为何要阻止明凤城帮原理年废去这种邪恶的功力呢?
 
  我暗自思忖着,忽觉冷汗涔涔。当初紫浮拉着我跳入这一世,也许不是无意间的失误之举,也许他正是有未了之事要做,所以才跳入这个属于他的世界。那么我呢?我同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当初在地府中这么多孤魂野鬼,紫浮为什么一定要拉着我跳呢?
 
  紫殇在我的怀中又开始发热。牵带着胸腹处隐隐变痛的伤口,就好像当年玉郎君打伤我时那种突如其来的疾痛,不,比那更痛,好像有人拿刀子生生戳我的心脏一样,好疼!
 
  “只可惜,人算终不及天算,到后来却是这样一个结果。”却听果尔仁话锋一转,恨声道:“说来说去,都是恶贼原青江的错,全是他勾引古丽雅,生下了这个福薄运背的孽子,而如今走到这一步,亦全是这个孽子逼老夫这么做的。”
 
  一阵鼓掌之声传来,回头却见张老头使劲地鼓着掌,“果先生未雨绸缪,私藏紫殇,情有可原,只是,老朽也有一点不太明白,”他的一只眼忽然发出从未有过的威严光芒,“您为什么要同明家联手,让他们得到这批财宝,助他们翻身向原家复仇?”
 
  果尔仁笑得愈加开心了,“老夫真是越来越好奇了,这位英雄究竟是何人,竟能猜到明家往事?”
 
  我努力平复着疼痛,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这果尔仁现在与我们如此热烈地讨论这些往事,看样子是绝对不会放我们出去了。
 
  张老头谦虚地呵呵笑了两声,“叶护谬赞,老朽惭愧。”
 
  “这几百年前的往事虽然封存已久,叶护当知事实终归是事实,终有大白于天下的那一天。既然这里有一个城的财宝,若没有一年半载,没有可靠的内应,暗中有令牌相护,如何运得出去?”张老头微笑道,“这里看似已有经年未有人踏足此地,可是当年搬送拖拉的痕迹犹在。”
 
  他弯腰拾起一片花纹精美的黄金碎片,“这里遗失的一只小小金臂钏的碎片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可见当初运送之时,行途艰险。”
 
  “叶护既是突厥重臣,又日夜防着原家,东庭时政当是了如指掌。”张老头叹道,“十四年前,明原两家相争,明煦日与明凤卿侥幸还生,东庭已没有他们的立足之地了,彼时原家弃臣司马莲便别有用心地收留了他们。那司马莲谋杀宗主,图谋不轨,死不足惜。他是一个地道的疯子,却也是一个少见的能人智者。”张老头收了笑容,正色道:“他私闯地宫,偷练《无笑经》,仅凭紫蠡公主的手札,竟能推算明原两家的过往,苟合原青舞,骗到了明家的传家宝《无泪经》,从经书的夹页找到了藏宝图。
 
  “他怂恿明煦日和明风卿来西域寻找财宝,所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彼时仇恨不亚于司马莲的人便是你果先生,于是他又建议明家后人秘密与你结盟。想必那明煦日也万万没有想到,他在你的帮助下,还有那《无泪经》中的藏宝图,竟然真的找到了那批财宝……而叶护大人您也是惊讶地发现,这个传说竟然是真的。那明家女子的血果然打开了这个结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