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倾三国第147章 锥心之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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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锥心之痛(上)

“夫人!”周不疑一看到我,便慌忙迎上前来,“夫人,夫人,你怎么样了?”

“包子呢?”我看着周不疑,连站都站不稳,借着周不疑的力站好,我拉着他,急急地问。

远远的,有一驾马车急速驶来,驾车的曹植,那马车在我们面前停了下来,曹植跳下马车,“车上有干粮还有一些盘缠。”

“趁子桓尚未发现,你们快离开许昌,只要出了许昌,就安全了。”甄宓道。

“夫人,我来驾车,带你去见公子。”元直扶着我。

“华英雄他……”我看向甄宓。

甄宓点头,“我会好好安葬他的。”

我默默点头,周不疑扶着我上了马车。

“夫人,你先吃些东西。”坐在前头驾车的周不疑道。

我应了一声,感觉头仿佛要炸开了一般,好像一直在发烧……

“若天上真有神佛,愿他们代替我,保佑你,陪着你……他们不知道,你有多好,上天亏待了你……你是最应该得到幸福的孩子……”

“若是在一千八百年之前,我便遇见你,该多好……”他微笑着看我,“我一定给你买最漂亮的裙子,带你看我演的电影,给你买好吃的,然后拖着你的手逛商场……给你很多很多的爱,永远也不会留下你一个人……”

我坐在马车上,马车一路的摇晃,我仿佛回到了童年,看着一张张陌生脸,我努力地笑,甜甜的笑……

爸爸,妈妈……领养我吧,我会很乖很乖……

爸爸,妈妈……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不要我?

为什么……

我垂下头,将脸深深地埋在膝上……

“夫人!夫人!”周不疑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有些惊谎,“夫人,你醒醒……夫人!你怎么了!夫人……”。

“她怎么了?”一个温柔如春风的声音。

有一双微凉的手轻轻覆上我的额,“她在发热。”

随即我被抱入一个清新的怀抱,他的衣服上有一种十分好闻的味道,令我安心。

我茫茫然睁开眼,看到一张惊为天人的容颜。

“看来曹操没有照顾好你。”他的声音十分低沉好听,以至于我根本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

头脑昏昏沉沉的,我又缓缓闭上眼,随即又睁开,“包子呢?”张了张口,我的嗓子火烧火燎的疼。

“妈妈。”是包子的声音。

我大喜过望,挣扎着下了地,脚下一软,跪坐在地上。

“包子……”睁着有些模糊不清的眼睛,我看向包子的方向。

包子不知道什么走到我面前的,他的小手摸了摸我的脸,“妈妈,你怎么看起来病得比我还严重啊……”

我笑得无力,喃喃着,“但愿……我病得比你严重……但愿……你没事……”伸手,我抱着包子,失去了知觉。

缓缓睁开眼睛,印入眼帘的,是一个纯白的背影。

我躺在床上,微微动了动。

那个背影侧过身来,一袭纯白如雪的衣袍,宽大的衣袖上却绣了繁杂的花纹,似花非花,带着些难以言喻的妖娆,长长的乌丝随意用一方绵帕束起,宛如天人。

我眨了眨眼睛,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醒了?”他走到床边,伸手覆在我的额上,“嗯,退热了。”

他的袖子拂在我的脸上,软软的,带着些十分舒适好闻的味道。

有些痒,我眨了眨眼睛。

“怎么不说话?”他微笑道,如清风明月。

我仍是如在梦中。

明明前一刻……我还抱着华英雄……

怎么会在这里……

华英雄他……

“你精力充沛的样子去了哪里?”他微笑着道,“打起精神来,包子还需要你照顾呢。”

“包子”那两个字仿佛解了我的穴一般,我一下子坐了起来,“包子呢?在哪里?”我急道。

“在院子里,子敬陪着他。”

“周公瑾?”我后知后觉地鼓起腮,瞪眼。

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好久不见。”周公瑾笑得分外温和,“看到我有没有精神好一点?”

我磨牙,岂止精神好,我简直可以杀人,我可是日日夜夜念叨着呢。

“你带你去看包子。”周公瑾轻轻松松地四两拨千斤。

我立刻没了火气,想起周不疑说包子生病的事,“包子他……怎么了?”

周公瑾微微敛了笑意,“你还好吗?”

我心里的弦一下子揪紧,他是在问我有没有这个承受能力知道包子的病情?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牵了牵嘴角,扯出一丝笑意,“还好。”

我不是一个人,我还有包子,我还有包子……我是包子的母亲,所以我不能比他先倒下……

“我带你去看他。”周公瑾弯腰扶起我。

周公瑾扶着我出了房间,包子正坐在院子里和鲁肃下棋,周不疑坐在一旁,看他们下棋。

“元直,这一步该怎么下?”鲁肃扭头看向周不疑。

包子摇头,“我娘说,观棋不语真君子。”

鲁肃垂头丧气,“你到底是不是小孩子……”

包子笑眯眯,“我是啊,还有五天就是我的九岁生日了。”

还有五天……九岁生日?

建安十三年……

那么……如果熬过这五天,熬过建安十三年……包子就可以摆脱曹冲的命运了?

我看着包子,心里有一根弦崩的紧紧的,我知道,我不能没有包子,如果没有包子……我会疯掉……

“鲁叔叔,你输了!”包子笑了起来,苍白的小脸上满是得意。

鲁肃懊恼,“啊……”

“你要帮我跟妈妈保守秘密”,包子压低了声音,“不准跟妈妈说起我的病情……”

包子正背着我,鲁肃坐的方向却是正好可以看到我,他微微愣了愣。

“你要反悔?”包子笑眯眯地道。

鲁肃看着我,有口难言。

包子“嘿嘿”地笑了两声,轻轻拍了拍袖子,袖子里“唧唧”地叫了两声。

鲁肃面色微微一变。

包子笑着,抖了抖袖子,袖子里探头探脑地钻出一只毛绒绒的小生物,“来,吱吱,跟鲁叔叔请安……”

我记得周瑜说过……鲁肃最怕老鼠……

果然,鲁肃连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我微微侧头,看向周瑜,狐疑我刚刚问起包子病情时的态度,“你该不会也下棋输给包子了吧?”

周瑜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我笑了起来,鼻子却是一阵酸楚。

那个傻孩子……又能瞒多久呢?

转身,我回房。

周瑜微微一愣,“你不去看他了?”

“他不想我知道,我那就当我不知道好了。”

回到房中,我坐下,盯着周瑜看。

“夫人为何一直看着我?”周瑜笑道。

“包子生的是什么病?”我问。

周瑜轻笑,“我答应过他不告诉你的。”

“你什么时候说话算话了?”我扬眉,当初将我骗出丹阳,自投曹操的罗网,这笔账我可是一直记着呢。

周瑜掩唇轻咳一声。

“绞肠纱”,他看着我,缓缓开口,“我在路上遇见胭脂时,包子正发病,请了当地的医生来看,说是绞肠纱。”

我对病理没有什么概念,“很严重吗?”

“嗯”,周瑜点头,“他身体本就虚弱,而且似乎曾经身中剧毒,所以血气不调,导致病入膏肓……”

身中剧毒……

我微微握拳。

“这是哪里?”

“丹阳城外的一个小镇,因为包子身体虚弱,不适宜车马劳顿,所以暂时不能回丹阳。”

我点点头,忽然疑惑地看向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周瑜看着我,没有开口。

我忽然间有些明白了,“胭脂去许昌是你安排的?她是你的人?”

周瑜苦笑,“她是你的人。”

我不明白。

“胭脂是我派去你身边的没错,可是她没有为我带回任何有用的消息,倒是这回包子生病,她第一个来找我了。”

胭脂正端着药推门进来,听到我们的谈话,怔在门口,随即低头。

“谢谢你。”我心里有些暖暖的。

胭脂笑了笑,“喝药吧,夫人。”

我点头,就着她的手,乖乖喝药。

“妈妈你醒了”,包子从门外走进来,见我醒了,开心地走上前挨着我坐下。

我摸了摸他的脑袋。

“妈妈,鲁叔叔说从这个小镇还有三天左右的路程就可以到丹阳了,不如我们去春风得意楼,好不好?”包子侧头笑眯眯地道。

“过些天吧,等妈妈身体好些再出发去丹阳。”我想起周瑜说包子的身体不宜远行。

“嗯。”包子乖乖地点头。

当天晚上,半夜时分,包子忽然发病。

“夫人,公子他……”周不疑匆匆来喊我。

我躺在床上,一直睁着眼睛,听到周不疑的声音,连外袍都没有来得及披上,便赤着脚冲出门去。

包子正躺在床上,蜷缩着一团,仿佛一个小虾米。

他额前便是汗,满面痛楚。

大夫正在诊脉,开了方子,让人拿下去煎药。

“妈妈……”

包子低低地呻吟,却不敢大声。

我忙走上前。

“妈妈……别告诉妈妈……”我正要去抱他,却听到包子低低的声音,手一下子僵住,我看着包子,脸上不知该是何种表情。

“嗯,我们不告诉她,不告诉妈妈……”在床沿坐下,我抱着包子,低哄,“妈妈不知道……妈妈什么都不知道,妈妈不知道包子病了……”

我低低的哄,心里却仿佛被缓缓撕开一个大口子,鲜血淋漓,痛得我无法呼吸。

“嗯……”包子无意识地低应。

给包子喂了药,看他渐渐平静下来,我替他拉好被子,走出房间。

我一个人坐在台阶上发呆,莫明其妙地来到这个时空,莫明其妙地成了环夫人,莫明其妙的一切……

历史上的曹冲,居然是我的儿子。

我的包子……

那样懂事的包子……我唯一的亲人……

周瑜在我身旁坐下,“还好吗?”

“嗯,还好。”我答。

“你究竟是什么人呢?”周瑜忽然开口。

我微微一愣,转头看他,他正仰头望着天上的月亮,竟是满月,他一袭白衫,我记得每回见他,总免不了惊为天人。

“为什么这么问。”我淡淡地开口。

“你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姊妹,除了知道你是曹操的夫人,曹冲的娘亲,你甚至没有一个来处。”周瑜没有看我,只是开口道。

“你调查我?”我的声音添了一丝怒意。

“你究竟是什么人呢?”周瑜忽然看向我,黑瞳里带着一丝的迷惑。

看着他的眼睛,我怔了怔,随即扭头不看他。

我是什么人呢?

我是什么人?

“我是一个来自于一千八百多年之后的人,我是未来人,你信吗?”我学他一样,仰头望着天上的那一轮圆月,笑。

心里忽然很闷,连唯一可以与之畅所欲言的华英雄也因我而死,我很想跟谁说说,即使被当作妖怪架在火上烤也无所谓了。

周瑜没有回答。

我看向他,他也正看着我,黑色的眸子里带着探究,显然是过于吃惊了。

我忽然笑了起来,“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就算在我自己的时代,你也未必查得清楚我是谁”,微风拂过,扬起我的发丝,脸上有些痒,“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甚至连一个亲人都没有……我是弃儿啊……你知道弃儿是什么吗?就是父母或许都健在,可是他们不要我。”

清风明月,两个相隔了一千八百多年的人坐在台阶上,相隔不过咫尺,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你想回去吗?”他忽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