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鸦杀第27章 传说中的公子齐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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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深知太子对天原国的意义,不光因为他骁勇善战,妖血浓厚,更因为他出生时种种异象,还有他那天下无双的命格。此时正值一统中原的关键时刻,人心千万不可动摇。
  
  于是在谣言传到最顶峰的时候,文武百官赫然见到太子骑马从宫门中出来,与二皇子亭渊说说笑笑,神色如常,见到百官朝自己行礼,倒也和气了许多,笑吟吟地让他们起身,不再像以前那样爱理不理。
  
  谣言,不攻自破。
  
  当然,这些头等机密大事,下面的百姓是不会知道的,他们另有需要激动疯狂的事情。
  
  却说覃川在燕燕饭馆做了一个月的厨娘,手艺精良,风味上佳,这原本生意冷清的饭馆渐渐有了人气,老板娘简直要把她当菩萨供起来,除了做菜,其他的事一律不给她动手,连衣服都要别人替她洗,小日子过得不知多幸福。
  
  大抵是因为店里老板娘宠她,那些在前面跑腿的伙计也难免对她刮目相看,成日忙着给她暗送秋波,那天覃川还收到一封歪七扭八的情书:“川儿,我受你,我受你受的心每天都和唱了酉一样碎。”(我爱你爱的心每天都和喝了酒一样醉)
  
  覃川哭笑不得改了别字,再还给那个年轻伙计,他的眼泪登时逆流成河,被打击得好几天不来干活。
  
  老板娘私下里找她谈心:“川儿,你年纪不小了,就在这里成个家如何?咱们店里都是不错的小伙啊。”
  
  覃川在假脸上使劲揪了两把,硬是把双颊掐得嫣红如血,这才抬头娇声细语:“人家……人家我早有心上人啦!豆豆哥说了,等赚到成家的钱,就来接我成亲。”
  
  买菜的郭大婶最喜欢这些家长里短的事,赶紧过来凑热闹:“豆豆哥?怎么叫这么个怪名字!他是做什么的?”
  
  覃川连连干笑,绞尽脑汁:“他、他……呃,是专门画画的,所以常年在外面跑,说要找什么灵感……”
  
  说完突然又觉得心虚,她为什么要说是画画的?莫名其妙……
  
  郭大婶更有兴趣了:“画画的?是个画师?我倒是听说最近咱们天原国来了个不得了的高人,就住在凤眠山下,那些大官儿啊亲王啊,成天赶着马车往他那里跑,求着要他画画。他该不会就是川儿你男人吧?”
  
  不等覃川回答,老板娘激动了:“怎么可能!公子齐先生要能看上川儿,他绝对就是被屎糊了眼睛!川儿我没别的意思……你别多想……”
  
  覃川硬生生被公子齐三个字吓得一个激灵,扭到了脖子,疼得龇牙咧嘴,要说的话全给忘了。
  
  郭大婶连连说:“对!就是公子齐!老板娘你也知道啊?”
  
  这才真正是叫做“闻名天下”,随便找个国家的小饭馆里,人人都知道公子齐是什么人。传说中的公子齐先生是一位真正的神仙,云游四海,潇洒自在;传说他日出可在南海饮酒,正午便去凤眠山顶小憩,日落便徘徊在玉水河边作画;传说他去过哪里,哪里便有好运,男子与他说上几句话,便无病痛,女子握一下他的手……就要思春跟着他夜奔。
  
  传说,永远是荒谬而虚幻的。
  
  这位神秘的公子齐大人,近来不知为何来到了天原国,住在凤眠山下,每日作画。当年他在大燕画的那些仙画,经过战乱早已不知踪影,如今真人就在眼前,谁不想求一幅画?一时间朝中大臣们一起排队去凤眠山,把个幽静避世的凤眠山弄得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奈何公子齐脾气古怪,见凤眠山不能再住,索性收拾收拾,住进了皋都最大的青楼里,也不再画那些花鸟鱼虫,整日只琢磨着画起了春宫图,画一张烧一张。他烧的是画,但在别人眼中烧的可是货真价实的黄金,难免肉痛的很。
  
  当年大燕还没灭的时候,老板娘去过一趟,远远的看过公子齐作画,至今说起来还是得意洋洋:“那才是人中龙凤!要是老娘年轻个十岁,索性便抛弃那没用的男人,跟他私奔算了。”
  
  大家笑了起来,覃川只好也跟着笑,摸摸脖子,满手冷汗。
  
  大抵技不如人就是这么悲哀,傅九云一伸手,手掌就有十万八千里,她架上筋斗云也飞不过去,在他面前永远和折了翅膀的鸟似的。这次他不惜大张旗鼓来到天原国,明摆着是告诉躲在暗处的她:大人我来了,你小心。
  
  她还真的很小心,毫不怀疑这次再被他抓到,自己会被切成一片片,给他当下酒菜。
  
  ***
  
  隔日跟着郭大婶上街买菜,郭大婶是个碎嘴子,遇到那些三姑六婆足可以唧唧呱呱不喝水说上一整天。覃川听了半日,无非是张家姑娘嫁了个酒鬼,李家小伙娶了个悍婆娘之类的废话,听得实在没劲,她只好自己提着篮子翻菜。
  
  正捡了几颗茄子,忽听对面街头噼噼啪啪一阵鞭炮响,跟着便是乒乒乓乓震耳欲聋的锣鼓声,她还当有人家办亲事,不由抬头望了一眼,只见对面街角拐过来一队人,敲锣的在前面开道,打鼓的在旁边助威,中间一辆油壁大车,随扈几十人,足把整条街都霸占了。
  
  郭大婶不愧是郭大婶,转眼就问到了确切消息:“前街的礼部张大人好容易请动了公子齐先生去家里作一幅小像,看这阵势!和嫁新娘子似的!那车里坐着的就是公子齐先生了吧?”
  
  众人一听传说中的公子齐大人就在车里,索性一嗡而上,挤在路边卯足了劲探头眯眼望,只盼车窗上的竹帘能稍稍露出一道缝,教他们能看清里面人的模样。
  
  覃川想躲来着,奈何郭大婶就是不放手,生猛地拽着她一路挤到最前面,所过之处满地狼藉,满耳闻呼痛声。那长车停在张大人府前,官家府邸,平民不敢靠近,只得屏息凝神看。
  
  长车门开了,一条修长人影慢悠悠下了车,一时还不急着上旁边给他准备的小轿,倒是回头看了一眼。他面上套了半截面具,看不清面容,姿态倒是大方的,还冲人群挥了挥手,郭大婶的尖叫声炸得覃川耳朵差点聋掉。
  
  回到小饭馆,那一整天郭大婶都很不冷静,见人就抓着说她见到公子齐了,果然是人中龙凤,俊美似神仙。天知道他脸上根本戴着面具,能看出俊美似神仙才有鬼。
  
  老板娘听得心动不已,因郭大婶还处于狂热状态,她只好过来问覃川:“川儿,真看见公子齐先生了?他穿什么衣服?长什么样儿?”
  
  覃川点点头:“嗯,看到了……太美了,真像神仙一样。”才怪……
  
  老板娘听说了后,连生意也没心思做了,索性搬张小板凳,坐在店门前朝前街那里张望,只盼公子齐出来的时候能再看一眼。一直等到日落,前街那里才又传来一阵骚动,店里那些人一齐跑出去看,却见公子齐既没坐车也没坐轿子,背着双手大大方方在街上走,身边围了一群人。
  
  老板娘默默从怀里取出一张帕子,四处张望,因见覃川躲在店门后面,她立即把帕子塞给她,难得红了老脸:“川儿啊……我……有点不好意思。咱们店里就你一个年轻姑娘,听说公子齐先生从不为难姑娘的,你帮我过去找先生要个签名墨宝呗?”
  
  覃川几乎要跳起来,连连摆手:“我……我不去!”
  
  几个伙计听说要墨宝,急忙也取了自己的汗巾子塞给覃川:“川儿!拜托你了!”
  
  郭大婶把店里十几个账本都抓出来,连自己外孙的练字宣纸也没漏下,一股脑丢给她:“快去快去!”
  
  覃川怀里抱着帕子汗巾子账本子,无语望青天,青天当然不会理她,她只好泪流满面地走过去,每一步都和走在刀尖上似的,好容易鼓足勇气抬头,对上那张青木做的半截面具勇气突然又没了,声音细若蚊呐:“……先生……帮、帮我签个名吧?”
  
  传说中的公子齐大人没有回答她,甚至没朝她这边看一眼,围着他的人实在太多,覃川的声音实在太小,他根本没听见,就这么轻飘飘走过去了。
  
  覃川火烧屁股似的赶紧往回跑,把东西都丢给郭大婶:“他不肯签,不关我事!”
  
  大家狠狠鄙视她一通,最后还是郭大婶以万夫莫挡之勇冲进人群,气盖河山地要到了签名。那块染了墨迹的帕子被老板娘当做至宝,从此后每天捧在胸前,见人都要亮一亮,把上面龙飞凤舞的公子齐三个字一个个指给人看。
  
  一个人能出名出到这地步,也算圆满了,覃川很是感慨,生来就骚包的人果然到哪里都是骚包的,戴着面具也遮不住他的骚包。
  
  本来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谁想没几天老板娘忽然郑重其事地来找她:“川儿,你有什么最拿手的菜不?要最最拿手的!”
  
  覃川不解其意:“有是有,不过我会做的都是家常菜,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可做不出来。”
  
  上回她在皋都最大的酒楼里吃了一顿,那里面大厨的拿手菜都是令人眼花缭乱的,什么豆腐雕刻成人形,里面还塞肉,放蒸笼里蒸熟了,豆腐居然不散。这种菜打死她也是做不出来的。
  
  “没事,就捡你最拿手的家常菜!”老板娘亲自提了菜篮陪她上街买菜,甚至关门停业一天,只让覃川在厨房专心做菜,做好一道她便尝一口,觉得好吃的便记在纸上。
  
  这么一直忙到太阳落山,才算定下四菜一汤,老板娘认真把热气腾腾的饭菜装好盒子,小心封死,防止漏风,这才递给覃川:“川儿,快些送去清风楼,不要叫饭菜冷了。”
  
  覃川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小心翼翼问道:“清风楼什么吃的没有,为何要送饭菜过去?”
  
  老板娘老脸又是一红,忸怩地卷着染了墨迹的帕子,难得细声细气:“听说公子齐先生搬出了青楼,因嫌那里吵闹,饭菜也不合口味。我想他这几天住在清风楼雅间,吃得必然都是大鱼大肉,眼下换点清淡家常的口味应当会很喜欢……你看,人家那么大方,给咱们签了名,总得回报点什么吧?”
  
  覃川把盒子塞回老板娘手里,拍拍衣服就走人:“老板娘你自己去送!”
  
  开什么玩笑,又要把她这头鲜嫩嫩的小绵羊送到骚包老虎的嘴边上吗?!想也别想!
  
  老板娘差点要抱大腿:“我……我早去过了,可先生只见年轻姑娘……川儿,咱们店就你最年轻……”
  
  年轻姑娘?满大街都是!
  
  覃川放眼望向大街,随手抓了个提着篮子的年轻姑娘进来,把盒子递给她:“姑娘,我给你一钱银子,帮我把这盒子送到清风楼公子齐先生那里吧?”
  
  那姑娘白眼一翻,将自家篮子晃晃:“做梦,人家我自己也要送饭给公子齐先生呢!一钱银子岂能买走我的一片真心!一两银子我就卖。”
  
  穷鬼覃川只好再次泪流满面地提着盒子上路,她觉着自己已经很久没听说过一两银子那么多的钱了。
  
  傅九云真是个祸水啊,活生生的祸水,他住青楼,青楼的生意就夜夜爆满,现在他住清风楼,门口排队的人眼看都快排到前街,粗粗一看,竟十有八九都是和她一样年轻的提着盒子篮子的姑娘。
  
  原来大家都想到一处了,竟有这么多人送饭,姑娘们还若有若无地攀比菜色,因见都是家常菜没什么好比的,就开始攀比手里盒子篮子的质地。覃川手里半旧的木盒子引来不少鄙夷的目光。
  
  清风楼对这反常的一切早有准备,三四个伙计挡在门口,大声嚷嚷:“慢点慢点!大家都有份!一钱银子的报名费,一手交钱一手交饭,在这边册子上登记饭馆与个人名字。公子齐先生保证每样菜都仔细品尝,倘若哪家的饭菜合了先生的口味,将有神秘大礼送上!诸位要踊跃参与,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居然还要报名费!覃川转身就走。丫就吃吧!这么多人,撑死丫的!
  
  只是就这么提着饭菜回去,见到老板娘不好交代,少不得瞒天过海一番……她四处看看,趁人不注意,抱着盒子钻进一条僻静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