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鲸骑第二十一章 重伤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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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摩伽罗号在与漩涡激流的搏斗中千疮百孔,独眼泰戈检查着船只的损伤情况摇头叹气——主帆几乎都被烧成一丝丝的布条,船身多处损伤,左舷被碰撞出大大小小好几个洞。看来,在回到母港后,整条船都要进行大修。
 
  腾格斯在海面拼命扇动着小翅膀,他的腰上拴着根粗大的缆绳,缆绳另一头系在船上,不少海盗都聚集在船艏大呼小叫看热闹,有的还吹着口哨。
 
  腾格斯的脸憋得通红,眼睛要瞪出血来、嘴里鼓着气,满脑袋的小辫子像是裹了铁丝,几乎要根根立起。他脱得赤条条就剩一条裹裆布,全身肌肉绷得青筋暴露,血管像是要爆裂出来。那对以极高频率扇动的飞鱼翅膀与他宽阔笨拙的后背显得极不相称,像是野猪背上长了对蜜蜂翅膀,而野猪偏偏还要依靠这对蜜蜂翅膀展翅高飞。
 
  即便是飞鱼也只能在海面滑翔而已,腾格斯想要依靠这对翅膀飞起,可知有多痛苦。
 
  “俺是草原上翱翔的雄鹰,雄鹰怎么会飞不起来!”腾格斯嘶吼着再次拼命扇动翅膀,从海面上飞起三尺来高,船被他拖着向前走出几丈,然后雄壮的身躯再次掉落到紧贴着海平面。船上再次响起一片嘘声,铜雀在人群里背着手冷眼观看,嘴里忍不住发出“啧”的声音。
 
  铜雀转过身,看到建文正跪在甲板上,将手放在贪狼被砸得肿胀起来的后背上。过不多久,贪狼受伤的地方消了肿,建文表情变得痛苦不堪,鲜血从嘴角流出,身体向后倒去,七里连忙从后面拖住他,看来贪狼的伤都被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也许我看错人了?这小子或者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滥好人,在他身上投资那么多,真的可以得到预期的利益吗?”铜雀把玩着胯下那只铜雀想道,他思考问题时总是喜欢抓起那只铜雀在手里来回把玩,铜雀早被他盘得金灿灿的。
 
  “也许我一开始就看走眼了?且不说他是否真的是失踪的小太子,哪怕这小子真有杀伐决断的王者气魄,至少可以帮他割据半壁江山,那样也算是笔好买卖。只是……”铜雀看看卖力在海面上拉船的腾格斯,再看看身负重伤瘫软在七里怀里的建文,实在感到有些泄气:“真是看不他还有多少价值值得投资,又没从海藏珠里得到什么像样的能力。好在目前的投资还不算太多,也许该把他卖给明国政府多少赚回本钱?”
 
  想想为了这小子,和贪狼多年保持的脆弱关系可能破裂,以及被日本幕府将军追杀的现状,铜雀更加觉得自己大概做了笔亏本买卖。
 
  苏醒的贪狼“啊”的大叫一声从甲板上跳起来,伸出左手抓住建文的胸口,右手像张开满是獠牙的鲨鱼嘴,对准建文的脖子。半跪着的七里没想到贪狼竟然恩将仇报,惊愕之余将手放在忍者刀刀柄上,时刻准备给贪狼舍命一击。被伤痛折磨的建文眼神迷离,盯住贪狼的双眼,此时他毫无抵抗的能力。贪狼呲着牙鼻子耸动几下,像要将建文活活吃掉,三个人如同三尊沉默的雕像,动作完全凝止。
 
  “不就是拖条船吗?俺在科尔沁草原上勒勒车也拖过,那车大的,有从这儿到那儿……不对不对,到那儿那么大。你们海上人不知道,俺们草原人的家当都在勒勒车上,你猜要怎么拉?几十头牛?少了,一百头牛起,这还是车上没装东西。我一个人,单手挽绳拉车拉一天都不觉得累。”
 
  方才在船艏看热闹的摩伽罗号海盗们嬉笑着簇拥腾格斯朝着这边走来。海盗们和腾格斯勾肩搭背,还有人递过手巾给他擦汗和满头的海水。别看腾格斯的小翅膀飞不多远,居然磕磕绊绊将摩伽罗号拉进了洋流,如此一来,动力不足的摩伽罗号便可以顺着洋流飘回海上基地。海上的人最敬佩狠角色,腾格斯能把船拉进洋流,海盗们自然和他亲近起来。
 
  “哎?你们这是干啥呢?”正吹得起劲的腾格斯,见到三个人摆出奇怪的姿势,觉得又古怪又好奇。其他海盗立即明白,贪狼这是要翻脸,刚刚还和腾格斯的称兄道弟的海盗们见状悄悄和腾格斯拉开距离,有人从身后抽出匕首,只要贪狼一声令下,他们就偷袭这个大块头,将他撂倒。
 
  听到腾格斯的话,贪狼神情忽然变得平缓了。他松开抓着建文的手,将他朝七里怀里一扔,就像扔件玩腻的玩具,然后撇着嘴睥睨地朝腾格斯一看,说:“随便玩玩,你们走吧。”
 
  “老大……要是您不好下手,让小的来?”独眼泰戈凑近贪狼,他还记恨着被腾格斯平白抢走赌珠机会。如今眼看巨龟寺在海底消失,自己获得海藏珠、成为船长之梦想算是破灭,不杀这大块头实在难平怨恨。
 
  贪狼没有说话,猛挥起左拳头,正打在独眼泰戈的鼻子上,顿时打得他鼻血飞溅。腾格斯和独眼泰戈交过手,虽说此人不是他对手,也算是身躯魁梧的巨汉。可贪狼比他竟高出一头,他那一拳头打下去,独眼泰戈抱着鼻子顿时蹲在地下起不来,又不敢吱声,只好闭着嘴哼哼。
 
  “老子向海神发了誓,这次不找他们麻烦。你是想要老子被海上的人嘲笑吗?下次再出这种主意,我挖出你另一只眼。”说罢,贪狼气哼哼地走到船舱门口拉开门,门里哈罗德正要出来,见和贪狼撞了对脸,吓得侧身贴墙缩着站好。贪狼并没有看他,直接去了内舱的船长室,“咣”地把门摔上。哈罗德见他关门半天没了动静,这才小心翼翼的侧身擦着墙从船舱里蹭出来,然后紧走几步跑到建文面前。
 
  此时建文面色惨白没有血色,陷入半昏迷状态。七里托着他的后背,腾格斯跪在旁边左一个“安答”又一个“兄弟”的乱叫,却不知所措只能在建文胸口乱摸,不料他粗手笨脚的摸得甚重,本来就受了重伤的建文被折腾得更加痛苦。
 
  哈罗德赶紧上来制止道:“不可不可,公子伤势慎重,兄台这般大力恐有不妥,待咱家看来。”
 
  说着,哈罗德轻轻脱下建文的衣服,将他身体翻转,只见他后背红肿,右肩严重瘀血,从外部也可看出肩胛骨只怕是碎了。
 
  “啧啧啧啧……”哈罗德看得眉头紧皱,一直摇头,然后让七里替建文把衣服穿了回去。
 
  “还……还有救吗?”腾格斯眼巴巴看着哈罗德,希望对方能拿出个大主意。建文是第一个让他能够在船上也可以不用呕吐的人,学会驾驶青龙船是他现在唯一的希望,要是建文死了,那他建设大海军的梦岂不就破灭了。
 
  “容我慎思片刻……”哈罗德伸出两根手指敲敲脑瓜,然后开始摸他身上的那些小口袋。这位博物学家穿的衣服上有各种各样的小口袋,里面装满了他从各地采集来的奇异之物,但由于实在太多,连他自己也要想想才知道身上都有些什么。连摸了几个口袋,他终于喜上眉梢地说:“有了!”然后从一个口袋里掏出个小纸包来。
 
  打开纸包,里面放着几片树叶,哈罗德取出一片放进建文嘴里,对他说:“嚼。”
 
  建文缓缓的咀嚼,居然慢慢醒过来,精神看着也好了许多。
 
  “没想到你还是个神医,一片树叶就能把他救过来。”腾格斯见建文好转,觉得哈罗德的口袋简直就是神奇的百宝囊。
 
  七里轻轻闻了下建文口中散发的味道,却显得有些紧张起来,她说道:“这是麻醉药,忍者在受伤后也会服用些草药来镇痛,但那些草药只是让人感觉不到疼痛,并不会让伤口真的痊愈。哈罗德,你给他服用的也是那种草药吧?”
 
  “姑娘所言甚是,此物乃是咱家从土著手里换来的,名唤古柯叶,嚼后可以暂时镇痛,想要治好建文的伤,我们还要另寻他法。”哈罗德摊开双手耸耸肩,表示这是他眼下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那……那怎么办?”腾格斯一听就急了:“他会不会死啊?七里妹子、哈先生,我知道你们有办法,快想想啊!”
 
  七里和哈罗德都表示很为难,别说这是在大海上,即便在陆地,这样重的伤也不是寻常医生能治好的。
 
  就在众人为难时,只听海上有人朗声:“不如随我去阿夏号,那里奇货聚集,只怕连长生不死之药也是有的,要治疗建文的伤亦或更不在话下。”
 
  蓝色的巨鲸出现在船侧,它圆滚滚的身体半露出水面,头顶的鼻孔喷着气,嘴巴微张,引桥般的肥厚舌头高高卷起,铜雀不知何时背着手跳到了它的舌头上。鲸鱼口腔喷出的气像是风动,将他的道袍吹得鼓鼓囊囊,衣带飘飘。
 
  “阿夏号?”七里和腾格斯都不是久在海上混的,并不知那是什么所在。哈罗德倒是一脸欣喜,那也是他早有耳闻早就想去看看的地方,如今可以去那里,他忍不住抓耳挠腮起来。
 
  “阿夏号啊……”
 
  贪狼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哈罗德背后,大概是铜雀说的话将他引出来的。七里忍不住又去摸背上的刀,哈罗德吓得抱着桅杆躲闪到后面,只有腾格斯傻呆呆抱着建文。
 
  “哈哈哈,那倒是个男人养身子的好地方,我好久没去了呢。”贪狼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不过这笑容实在谈不上好看。他用手摸着下巴,说道:“我和阿夏号的主人七杀是老相识,不如你们帮我带件东西好了,说不定七杀看到那东西,真能把你们这小兄弟的伤治好。”
 
  七里想起贪狼这些天的所作所为,忍不住说道:“你会有那么好心?七杀既然跟你是老相识,想必也是个凶神恶煞的人物,是不是你杀不了我们,所以要假他人之手来杀我们?”
 
  “呵呵呵!我需要那么麻烦吗?”贪狼冷笑着说:“难得我一番好意,先提出带你们去阿夏号的是铜雀老儿,可不是大爷我。再说,这小子也算救了我,我还不至于杀个只剩半条命的人。若是你们肯帮我送下东西,我还可以让给你们些淡水和航海干粮。”
 
  七里听了贪狼的话,觉得似乎有些道理,便看看腾格斯和哈罗德。腾格斯听建文的,哈罗德是一门心思要去阿夏号看看的,再想想也实在没别的办法,七里也只好答应了。
 
  贪狼回去船长室,过了半天才出来,取出个一尺见方的紫檀木小盒,盒子上还印着蜡封,他说里面装得是送给七杀的礼物和一件信物。他将小盒交给七里,又抬抬下巴,示意海盗们抬出两桶淡水和航海干粮,运上小舢板。
 
  七里嫌鲸鱼嘴里太臭,不肯再站上鲸鱼舌头,坐到运淡水和航海干粮的小舢板上。腾格斯横抱起建文,也跳上小舢板,只有哈罗德兴致勃勃跳上鲸鱼舌头,要和铜雀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