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一剑第七回 萍水孽缘难自解 江湖侠骨恐无多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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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五娘那副傲慢的神情,那副俨然有恃无恐的模样,如在目前。他不觉心里想道:“爹爹为什么对这妖妇如此宽容,难道他当真是怕了唐二先生吗?这可不像爹爹平素的为人呀!”
 
  “又难道只是为了那宗交易?但即使玉京这孩子可能和本派的兴衰有关,爹爹也犯不着只是为了要打听他的消息,就放过了涉嫌暗杀不戒师兄的凶手呀?”
 
  他的确是百思不得其解了。
 
  不过,他对父亲因何这样“关心”蓝玉京的原因,他却是知道的。
 
  就在蓝玉京下山的第二天,亦即是无相真人去世的当天晚上,他的父亲已经把这个原因告诉他了。
 
  “据我所知,无相师兄曾把他对本门武学数十年的钻研心得,写了下来,其中不但包括了上乘的内功心法,并且还有得自本派祖师张真人当年传下来的,并且经过他整理和阅释的剑诀在内。但现在我接管他的物事,这部遗著却不见了。”
 
  牟一羽吃了一惊,说道:“会不会是聋哑道人隐藏起来了呢?”
 
  他父亲道:“那聋哑道人服侍了无相师兄几十年,他的忠实可靠,我是信得过的。”
 
  “那怎会不见呢?”
 
  “据那聋哑道人所‘说’,无相真人好象是把一卷东西交给了蓝玉京,假如我不是误解他的‘手语’的话,这卷东西很可能就是无相师兄所写的心法和剑诀。
 
  “我不懂无相师兄为何急于叫玉京这孩子下山,但他钻研武学的几十年心得,托付给一个还未成年的孩子,这、这,要是落在外人手里,可就是危险得很了!”
 
  就因为这个原因,他的父亲交给他一个秘密任务,要找到了蓝玉京,问个明白,是否心法和剑诀当真是在蓝玉京身上,当然他是还未料到,蓝玉京早已奉了师祖的遗命,把那个长卷焚化了。
 
  原因虽然明白,疑惑仍是未能打消。
 
  不错,无相真人那部秘芨是关系重大,早一日拿回来早一日放心。
 
  但一来,那部秘芨是否在蓝玉京身上,还是未可知之数。
 
  二来,蓝玉京下山已经有十多天了,失落的风险早已存在,即使迟些日子才能打听到他的消息,也不过多冒几分风险而已。权衡得失,让常五娘用一个消息来交换武当派的不再对她追究,这个“交易”岂非太过便宜了她?常五娘不但是涉嫌谋杀不戒的凶手,甚至无极长老的死亡以及何其武一家父女师徒的灭门惨案,都有可能从她身上找到线索的。这宗‘见不得光’的‘交易’假如给本派弟子知道,那时爹爹坐的这个掌门人位子,恐怕也将‘不保’了吧?即使本派弟子能够体谅掌门人的‘苦心’,掌门人的威信那是无论如何也要受损了的。
 
  爹爹为什么要冒这样大的风险?
 
  三来,即使是出现最坏的结果——那秘芨是在蓝玉京身上,由于得不到常五娘的指点,找不着他,以至秘芨被人抢走。武当派也不见得就会衰落下去。爹爹武功不是比无相真人更胜一筹吗?别人抢了那部秘芨,顶多也不过是练成无相真人一样。
 
  当然,这只是车一羽的想法,但这个想法是令得他益增疑惑了。
 
  他不敢怀疑自己的父亲是存有私心,他知道爹爹并不是个“古板”的人,有时也会用点“权术”,但这并不妨碍他仍然相信他的爹爹是个正人君子。他是拿父亲来作榜样的,说到“随机应变”的手段,他自信甚至可能青出于蓝。
 
  莫非是别有原因?但做儿子的怎能去向父亲盘问?除非是父亲自己说出来。
 
  他百思莫得其解,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了已死的母亲,想起了母亲临终前对他说的一句话。
 
  他的母亲是在八年前去世的,那时他已经是个十七岁的少年,说大不大,说小不大,但最少也可说得颇懂人事的了。
 
  他的父母一向十分恩爱,是武林人士艳羡的一对“好夫妻”,但外人不知,他却是感觉得到的。在母亲最后的那两三年,父母的感情却似乎有了一点变化。
 
  首先发现的是,母亲脸上的笑容很少见了,渐渐话也少了。他还往往碰上这样的情景,母亲的脸上好象刮得下一层霜,父亲则在一旁赔笑,母亲看见了他,脸上这才挤出一点笑容。
 
  这两“少”也有一“多’,父亲出门多了。他的父亲是中州大侠,交游广阔,当然免不了要行走。但在过去,他的父亲虽然常常出门,也还是在家的日子比较多的。到了母亲最后那两三年,却是颠倒过来,父亲每年在家的日子,平均不过三四个月,有一年甚至忘了回家过年。
 
  母亲去世那天,他坐在病榻旁边(父亲在外面煎药),母亲忽然说出两句令他莫名所以的话:“你的爹爹其实并不坏,你要相信他是好人!”
 
  从他开始懂得人事起,父亲就是他心目中的偶像,他几时怀疑过父亲是坏人?
 
  母亲在说了这两句话之后,不久就断气了,只给他留下了一个疑团。
 
  一阵山风吹来,他觉霍然一省:“咦,我为什么会想这件事情?”
 
  忽然有一个令他自己也觉得吃惊的念头从心头升起,他隐隐觉得,母亲临终时说的这两句话,和父亲这次的“放过”常五娘,这两件事情好象是有点什么关连!
 
  “唉,我怎能这样想?爹爹当然是为了顾全大局的关系,才放过那个妖妇,我却想到哪里去了!”
 
  正当他茫然若失的时候,忽然听得好象有人在叫他。
 
  “牟师叔,牟师叔。”那个人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了。
 
  是少年他好象是在哪里见过似的,但一时却想不起是谁。武当派比他小一辈的弟子有数百之多。
 
  “你是哪一位师兄的弟子?”牟一羽问道。
 
  那少年道:“我也不知叫你做师叔是不是高攀,我只是不悔师太的挂名弟子。”
 
  牟一羽不觉一愕:“你的师父是不悔师太?”
 
  那“少年”噗嗤一笑,说道:“是呀,我叫做蓝水灵,是蓝玉京的姐姐。”
 
  牟一羽想了起来,说道:“怪不得好生眼熟,原来你是蓝姑娘。”
 
  蓝水灵天真烂漫,见这位“小师叔”看不出她是女扮男装,甚为高兴,说道:“我是恐防一个单身女子,行走江湖,有所不便,因此才女扮男装的。牟师叔,你看我扮男人扮得像不?”
 
  牟一羽忍住笑道:“很像,很像,不过,你的嗓子若是粗一些,那就更加像了。”
 
  蓝水灵道:“多谢指点。”捏着嗓子,粗声粗声说道:“牟师叔,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女扮男装下山吗?”
 
  牟一羽其实早已猜到几分,却道:“我正想问你。”
 
  蓝水灵道:“我是下山来找我弟弟的,弟弟不知什么缘故,突然离家,我放心不下,牟师叔.你可知道……”
 
  牟一羽道:“令弟离山一事,我是知道的,却不知他是为了何因。”
 
  蓝水灵因他是新任掌门之子,对他是相当信赖的,不过却也不敢把心中的疑虑对他说出来,暗自想道:“无相真人把掌门之位传给他的爹爹,但他也不知道弟弟离山的原因,看来是一定要见到弟弟才能知道了。”
 
  她想了一想,又再问道:“牟师叔,你识得人多,你可曾听到他的消息。”
 
  牟一羽道:“实不相瞒,我也是奉了家父之命,找寻令弟的。但迄今为止,还是打听不到他的消息。”
 
  他说了慌话,心中不觉颇有“愧意”,但想少林寺反正也不能让女子人内,她少不更事,还是哄她回去的好。
 
  “蓝姑娘,虽然现在尚未知道令弟下落,但你也不用担心。他在江湖上没有仇家,本身的武功又很不错,相信不会有什么风险的。现在已经有无色长老和我找寻他了,你一个人行走江湖确是不大方便,我看你还是回山等候我们的消息吧。”
 
  蓝水灵道:“你不知道,他是有仇家的。就在他下山的第二天,有个妖妇名叫常五娘的,曾经到过我的家中寻找他呢。”
 
  牟一羽道:“你怎么知道那个妖妇叫常五娘?”
 
  蓝水灵道:“是师父和我说的,她曾经和那妖妇打过一架。”
 
  牟一羽为了哄她回去,心想,有些事情也不妨让她知道。便说:“那你就不用担心了,常五娘决计不会再找你的弟弟。”
 
  蓝水灵道:“为什么?”
 
  牟一羽道:“她是唐二先生的外室,唐二先生你知道吧?他是当今之世最厉害的暗器高手,他知道常五娘曾经在武当山胡闹,已经一掌将她打死了。”
 
  蓝水灵道:“唐二先生我是听得师父说过的,但什么叫做外室?”
 
  牟一羽笑道:“你不必管什么叫外室,总之,常五娘死了就是。”
 
  蓝水灵喜道:“若是真的,那我就放心了。”
 
  单一羽道:“当然是真的,无色长老曾亲眼看见。”
 
  蓝水灵道:“我不是不信,不过我还是希望找到弟弟。”
 
  牵一羽道:“我们会替你找的。你先回去吧。”
 
  蓝水灵心想,京弟的义父对他没存好心,这件事师父曾叮嘱过我不可乱说,这位牟师叔看来虽是好人,恐怕还是不能告诉他的。
 
  牟一羽见她好似发呆,这副模样煞是逗人喜欢,不觉笑道:“你这小脑袋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蓝水灵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总得在外面多玩两天。”
 
  牟一羽笑道:“好吧,我也拿你这小淘气没办法,你要玩就多玩两天吧。但可不要玩得乐而忘返就好。”
 
  蓝水灵笑道:“牟师叔,你倒有点像我的弟弟。”
 
  单一羽诧道:“我怎的会像今弟?”
 
  蓝水灵道:“我不知道,他虽是弟弟,但他比我聪明,却是常常会管我。”
 
  牟一羽不觉笑了起来道:“我不是管你,只是怕你的父母担心。我知道你说两天是假的,但顶多也希望你不要超过二十天。”
 
  蓝水灵道:“知道了,小师叔。”忽地问道:“小师叔,你上哪儿?”
 
  牟一羽怎能告诉她是要往少林寺,说道:“我去办一件正经事情,这可是不能带你去的。”
 
  蓝水灵道:“我并没有说要跟你走呀,只不过想知道咱们是不是同路而已。”
 
  牟一羽道:“我要往北走,刚好和你要回武当山的方向相反。”
 
  忽听得有个人冷冷说道:“武当派掌门之子,竟然对一个晚辈说谎,羞也羞!”
 
  声到人到,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正是那日上武当山挑战的东方亮。
 
  牟一羽冷笑道:“我们武当派的事,用不着阁下来管。阁下那日能够安然走下武当山,阁下也当有自知之明,并不是凭着阁下的本事!我们不敢说是要你感激,只盼你少来招惹我们武当派的弟子!”话中有话,透露出他业已知道东方亮“招惹”蓝玉京一事。
 
  东方亮打了个哈哈,说道:“抱歉得很,我这个人偏生就是这样不识趣的。你骗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我看不惯,我就要管。那日在武当山打败我的,也并不是你!”
 
  牟一羽老羞成怒,喝道:“好,那我就来领教阁下的高招!
 
  东方亮笑道:“求之不得!但要是你输了呢?”
 
  牟一羽怒道:“输了再说!”
 
  东方亮笑道:“还是说定的好。我只要你对这位小姑娘说真话!
 
  牟一羽喝道:“胡说八道,蓝姑娘,你别受他挑拨!”
 
  东方亮道:“哈,你心虚了!”
 
  蓝水灵道:“我当然不会相信他的,牟师叔,你快点把他打发吧!别再让他在这里在里胡说了!
 
  牟一羽喝道:“你听见没有,废话少说,出招!”他的剑早已出鞘了。
 
  东方亮却不拨剑出鞘,只用套着剑的鞘在牟一羽面前虚晃一晃,说道:“想不到你这样混赖,待会儿你输了给我,我划出的道儿可不能这样简单了。”
 
  牟一羽大怒道:“小子欺我太甚!不管你什么道儿,我都奉陪!”他深知对方厉害,一出手就是武当派连环夺命剑法的杀手绝招!
 
  东方亮眼看他的剑锋刺向自己右腕,也不缩手,连鞘的剑掠下挽个剑花,直刺敌足。虽然剑未出鞘,若是给他刺着,马上就得变成跛子。
 
  连环夺命剑本来是以快捷著名,但想不到东方亮这一招比他更快,竟是后发先至!
 
  高手搏斗,只差毫厘,东方亮这一招正是攻敌之所必救,牟一羽虚晃一脚,剑法倏变,划了一道弧形,反“圈”敌足,一下子就从夺命剑法变作了太极剑法。
 
  连环夺命剑法凌厉无前,太极剑法却是以静制动,以柔克刚,剑理截然相反,这一下转换,就等于是要一匹向前飞奔的骏马,突然缓步倒行一般,其难可想而知。
 
  蓝水灵看得膛目结舌,妙啊,这才真的是当得起变化莫测这四个字!
 
  哪知心念未忆,只见东方亮几乎是身剑合一,剑势如虹,投入圈中。招数险到了极点,也凶到了极点。对方的招式若然不变,东方亮的右臂顶多受伤,但他这招“白虹贯日”,却能一剑就穿过牟一羽的咽喉!“叠翠浮青”东方亮口中喝道。
 
  牟一羽一个盘龙绕龙,剑锋斜掠,剑尖颤动,幻出朵朵剑花,青花点点,可不正是一招“叠翠浮青”。
 
  其实牟一羽本来就是要使这一招的,因为这一招才能化解对方的强攻。但给东方亮先行喝破,旁人看来,却好象是得他指点了。
 
  牟一羽又是吃惊,又是恼怒,吃惊的是对方竟然如此熟悉他的剑法,恼怒的是给对方好象师傅教徒弟一样。对方分明是取巧,自己却是有口难开。
 
  说时迟、那时快,东方亮又已展开凌厉的攻势了,口中不断喝道:“玄鸟划砂”、“跨虎登山”、“苏秦背剑”……牟一羽使的每一招,他都争先片刻叫了出来。
 
  牟一羽心道:“我偏不依你!”把“苏秦背剑”变为“张松献图”,前者是反手剑,后者是正手剑,招式相似,同中有异。只听得“嗤”的一声,东方亮剑未出鞘,已是把牟一羽的衣袖削去了一幅。喝道:“我不听话,那只有自讨苦吃!”
 
  牟一羽哼了一声,说道:“井底之蛙,自鸣得意,叫你见识武当派的奥妙!”不理会东方亮叫的什么招数,一口气就划了七个圈圈。
 
  这是他的父亲牟沧浪自创的一招,名为“众妙之门”,乃是根据张三丰所传的剑理,把太极剑法的精华纳于一招。这七个圈圈,有大圈圈、有小圈圈,有正圈圈,有斜圈圈,圈里套圈,变化无穷!
 
  东方亮“嗯”了一声,说道:“牟沧浪的儿子果然还有两下子!”蓝水灵在旁看得心花怒放,拍掌笑道:“知道厉害了吧,看你还敢夸嘴?”
 
  东方亮虽在激战之中,也没漏过蓝水灵这句话,微笑说道:“也不见得怎样厉害!”剑法陡变,同样的划出七个圈圈。但不同的是,他是反手划出,双方所划的剑圈纠缠在一起,力道的方向却是刚好相反。
 
  蓝水灵对本门的太极剑法只是初窥藩篱,但也看得出来,他们使的这一招剑法,虽然是一正一反,那“剑意’力都是脱胎于太极剑法无疑。她也隐隐感觉得到:一正一反,各有其妙。至于“妙”在什么地方,她就说不上来了。
 
  不过她却有个奇怪的感觉:“怎的他们用的这一招如此相似,好像孪生兄弟一般?这个东方亮也真聪明,他可并不只是依样画葫芦这样简单,牟师叔的招数一使出来,他就揣摸到其中剑意了。”
 
  她心念末巳,这一招已是分出胜负了。
 
  本来一正一反,各有千秋。但牟一羽做梦也想不到对方会使这一招,内功的造诣,他也略逊东方亮一筹,心里一惊,只听得“当”的一声,他的剑已是脱手飞出!
 
  东方亮哈哈笑道:“令尊的这一招本来是不错的,只可借你的造诣和令尊差得尚远!”
 
  按照一般比武的规定,兵刃脱手,当然算是输了。不料牟一羽突然飞身跃起,他那柄剑从空中落下来,他接到手中,立即又是凌空而下!
 
  站在一旁观战,心神未定的蓝水灵不觉“啊”的一声叫出来!
 
  原来牟一羽用的这一招正是“白鹤亮翅”。在武当山之日,她和弟弟拆招,她的弟弟就是在“白鹤亮翅”这一招上面,露出了老大的破绽,以至险些被她所伤的。
 
  但如今牟一羽使出了这一招,却是令她看得目眩神摇了:“原来白鹤亮翅是应该这样使的!”
 
  双方动作都快,她心里正在赞叹牟一羽这招“白鹤亮翅”的神妙,东方亮亦已还招了。东方亮的招数一出,登时令她看得呆了。
 
  东方亮用的也正是白鹤亮翅!而且是和她的弟弟那日用的一模一样!
 
  只听得又是‘当”的一声,火花四溅,牟一羽的长剑这次竟然给东方亮那把未出鞘的剑“砸”断了!而也是在这瞬息之间,蓝水灵发觉东方亮这一招似乎已经稍加变化。
 
  叮惜时间太过短促,只是“似乎”,未能确定。就像黑夜的天空,蓦地电光一闪,还未看得清楚,那团模糊影子已从眼前消失!
 
  这变化来得太过突然,而眼前的情景,亦已容她沉迷于剑术了。她根本就没有琢磨的余暇!
 
  眼前的情景是,牟一羽好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跌出了数丈开外。虽然他没有变成滚地葫芦,但脚尖站地,亦已似是风中之烛,摇摇欲坠!
 
  东方亮冷冷说道:“这一招我若是不留余地,后果将会如何。你自己总该明白。你还不对这小姑娘说真话!”
 
  牟一羽嘶哑着声音说道:“大丈夫宁死不辱,你杀了我吧!”
 
  东方亮冷笑道:“大丈夫是说谎话骗小姑娘的么?”
 
  蓝水灵叫道:“别逼我的师叔,我才不相信你的鬼话!”
 
  东方亮道:“小姑娘,你的话未免说得早了一点,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怎能断定我说的就是鬼话!不过,现在我也不勉强你,你喜欢相信谁就相信谁!”
 
  说至此处,回过头来哼一声道:“大丈夫恩怨分明,我不讳言,那日在武当山上,令尊是曾对我手下留情,看在令尊份上,我也让你平安回去。”
 
  牟一羽面色铁青,“哗”的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蓝水灵大吃一惊,跑过去道:“师叔,你怎么啦?”
 
  牟一羽不理会她,转过身就走。蓝水灵又是惶惑,又是尴尬,呆在当场。
 
  东方亮缓缓说道:“蓝姑娘,你相信我也好,不相信我也好,我是你弟弟的好朋友。你若是想要知道弟弟的下落,我可以和你一起去找她。”
 
  蓝水灵“呸”了一声,说道:“我只知道你是坏蛋,你说什么,我都不信!谁要跟你这坏蛋在一起?”叫道:“牟师叔,你等等我!”牟一羽已经走得远了。
 
  东方亮打个哈哈,说道:“你也说得不错,我的确是个坏蛋,但你的那位牟师叔,却是一个更大的坏蛋!”说到此处,突然提高声音喝道:“牟一羽,你听着!我可以让你平安回去,但只是准你回武当山,可不许你往少林寺!倘若你不乖乖回去,下次碰上了我,可休怪我不保你的平安了!”
 
  远处并没回声,这几句话也不知牟一羽有没有听见?
 
  但蓝水灵却是听得清清楚楚的,“奇怪,他为什么要提起少林寺?”
 
  东方亮道:“蓝姑娘,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让你再想一想……”
 
  蓝水灵道:“用不着想,你给我滚!”
 
  东方亮叹道:“我好心指点你,你却执迷不悟,你不肯跟我走,我可要走了。”
 
  蓝水灵道:“你去死吧!”
 
  她骂了东方亮,心里可着实有点害怕东方亮要来捉她,急急忙忙就跑。
 
  不过,她口里说“不用想”,心里却是在想。
 
  “他为什么要提少林寺?难道弟弟就在少林寺不成?但弟弟又怎会到少林寺去呢?他是掌门人心爱的徒孙,本派的故事他应该比我更加熟悉,怎会不知避忌。”想至此处,不觉暗骂自己糊涂:“你这傻丫头真是傻得可以,你分明知道东方亮说的都是鬼话,为什么要花脑筋去想?”
 
  她茫然无目的地跑,但却不知不觉的跟着牟一羽所走的方向。在她心里是记挂这位小师叔的。
 
  虽然她知道牟一羽的武功比她高得太多,她也并不指望追得上这位小师叔。只因心有牵挂,不自觉就走了同一个方向。
 
  不料走了一程,却发现了牟一羽就在前面。
 
  只见牟一羽步履蹒跚,好像受伤的模样。蓝水灵吃了一惊,跟上去道:“小师叔,你怎么啦?”
 
  牟一羽道:“没什么,你干嘛回来?”
 
  蓝水灵噘着小嘴巴道:“小师叔,你这话可问得稀奇,我不回来,难道要跟那人走吗?小师叔,你没骗我吧,你真的是没受伤?”
 
  牟一羽强笑道:“那个人说我骗你,难道你就以为我当真是喜欢骗人不成?”
 
  蓝水灵忙道:“小师叔,我不是这个意思!”
 
  牟一羽道:“我也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那么,你就该相信我确实是没有受伤。只不过,只不过……”
 
  蓝水灵不觉又急起来,道:“只不过什么?”
 
  牟一羽道:“他用的是一种邪门手法,我一不小心,着了他的道儿。我并没受伤,只不过轻功却是暂时不能施展。”
 
  蓝水灵诧道:“有这样古怪的手法?”
 
  牟一羽道:“这种内功上的奥妙,现在说给你听,你也不会明白。但你也不用替我担心,过些时候,就会恢复如常的。”
 
  原来在最后那招,他被东方亮刺了三处穴道。东方亮的内力用得恰到好处,并没有封闭他的穴道,只是令他的穴道酥麻,在三天之内,不能运用内功。内功不能运用,轻功也不能施展了。
 
  蓝水灵心里不安:“他跑路都好像有点艰难,总得有个人照料他。”便道:“小师叔,都是我累了你。”
 
  牟一羽道:“不关你的事,你走吧。”
 
  蓝水灵道:“我不想到别处去了,小师叔,我送你回山吧。”
 
  牟一羽道:“你不是要找你的弟弟么,那个人已经告诉你了,何以你又漠然置之?”
 
  蓝水灵道:“那人是本门仇敌,他说的话怎能相信。何况他也并没有告诉我什么,他只是要我跟他一起去找,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你说我会上了他的当吗?”
 
  牟一羽道:“但在他的话语之中,却已暗示你的弟弟在少林寺,你也不想单独去少林寺试探试探么?”
 
  蓝水灵道:“决不可能!”
 
  牟一羽道:“为什么?”
 
  蓝水灵道:“我听得师父说过,武当派的祖师张真人本来是在少林寺当过小厮的,后来他私自离开少林寺,创立了本派。少林派有些气量狭窄的和尚,就一直把他看作犯戒私逃的弃徒。虽然他们不敢公然上武当山问罪,但自张真人创立本派以来,直到如今,少林、武当弟子也还是怀着心病的。少林派的弟子从不上武当山,武当派的弟子也从不踏进少林寺。”
 
  牟一羽道:“这也不过是‘心病’造成的‘惯例’而已,两派都没有把不许门下弟子往来列为禁条的,据我所知,本派第三代的掌门人就曾经去过一次少林寺,不过那是百多年前的事情了。”武当派第三代的掌门人就是他的祖先牟独逸,亦是武当派有史以来唯一的俗家弟子。
 
  蓝水灵道:“我弟弟只是武当派的一个小弟子,怎能和掌门人相比。况且,他无端端地去少林寺做什么?”
 
  牟一羽道:“因此,你不相信东方亮说的话。”
 
  蓝水灵道:“当然不信!”
 
  牟一羽若有所想,半响忽道:“但那也说不定是真的啊!”
 
  蓝水灵瞪大眼睛看牟一羽,面露诧异之色。
 
  牟一羽道:“我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我只是在想,东方亮明知武当和少林是有心病的,他捏造谎言,为何不说别的地方,却偏偏挑上了少林寺?世上有些事情,往往是出乎情理之常的。所以我本来是不相信的,现在也不能不有点思疑了。”
 
  蓝水灵道:“一来我是怕中了东方亮的圈套,二来少林寺中都是大和尚,听说那些大和尚的规矩很严,他们是不会让女子人寺的。”
 
  牟一羽道:“不错,少林寺有这么一条规矩。”
 
  蓝水灵续道:“三来,我想,少林武当虽有心病,但那大和尚是决计不会害我的弟弟的,我也就不必担心了。”她虽然天真烂漫,不通世故,但这三点理由,倒是想得合情合理。
 
  蓝水灵道:“小师叔,别的地方我也不想去玩了,我陪你回山。”
 
  牟一羽笑道:“你怕我在路上出事,要留在我的身边照料我,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