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一剑第八回 幽谷寄情收义女 金盆洗手斥强梁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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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水灵这才暗暗吃惊,“以她的脾气,如果她还有知觉的话,岂能忍受别人欺侮?嗯,莫非她当真已是中了迷香了。”
 
  “你们听见没有,钱缥已经打着她了,她叫也叫不出来,你们还没有胆量进?”门外那人说道。
 
  “恐防有诈,依我看还是等老大来了再动手的好。”第二个说道。
 
  “什么有诈?这丫头是骄横惯了的,她肯平白吃这个亏?”
 
  “我总觉得有点不妥,你想想她是谁的女儿,怎能这样容易就着了咱们的道儿。”
 
  “哼,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什么是其二?”
 
  “每天晚上,到了这个时候,她要练一种功夫,(伙伴插问:什么功夫?)什么功夫,我就不知道了,总之她在练这种功夫的时侯,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
 
  “如此说来,那不是迷香也用不着?”
 
  “那却不能这样说,多加几分小心,总是好的。”
 
  “但若要小心从事的话,等老大来了,岂不是更保险?”
 
  “这点险都不敢冒,你不怕给老大骂咱们是窝囊废吗?再说,老大虽然说要来,但却不知是什么时候再来。”
 
  “他好像说过,天亮之前,必定赶到的。”
 
  “之前?”那人冷笑道:“这一段时间也是可长可短的呀。要是他过了五更,你也一直等到五更?你没听过夜长梦多这句老话?”
 
  他的伙伴似乎给他说服了,道:“好,那就劈开窗子吧!”
 
  蓝水灵听了这两人的对话,方始恍然大悟:“怪不得她说,我若是要暗杀她的话,这可是个大好机会。原来她真的是失了知觉,并非和我开玩笑的。听这两个人的口气,似乎对她甚熟悉,为什么要来害她呢?”
 
  无暇容她思索,外面这个人已经在用力劈开窗子了。
 
  蓝水灵粗中有细知道对方还有后援,自己也未必有把握打退这两个人,就在窗门将被劈开之际,躲入了床底下。
 
  那两人打开窗子,跳入房中。
 
  “啧啧,这女娃儿可真漂亮,真是有如海棠春睡,我见犹怜!”那高个子道。
 
  身材矮瘦的那个“噗嗤”笑道:“想不到你居然还会掉文。”
 
  那高个子道:“你以为我只是老粗么,我也懂得惜玉怜香的。”
 
  那矮子道:“喂,你可不能胡来呀!这女娃儿咱们可是要拿回献给庄主的!”
 
  那高个子道:“只香个嘴儿,没关系吧。只要你不说,庄主又怎能知道。”
 
  蓝水灵躲在床底,看见一双腿已经走到床边,双腿半弯,看来他是正在弯下腰准备偷吻西门燕了。
 
  蓝水灵心道:“我可不能让这小贼欺侮西门姐姐。”她的长剑放在床上,但身上还有一柄短刀,就斫那人的大腿。
 
  可是她是从未斫过人的,心里不禁有点害怕,想道:“要是斩断他的一条腿,那多可怖,而且他只是动了邪念而已,不该受此重创吧?”
 
  那高个子弯下腰,刚刚伸出双臂要抱西门燕,做梦也想不到床底下有人向自己偷袭,说时迟,那时快,蓝水灵已是反转刀背,在他有膝盖重重一击。
 
  那人虽然免了断腿之灾,但这重重一击,也已把他的膝盖骨打碎了。那人痛彻心肺,倒纵出去,大叫“有鬼!”蓝水灵在地上打个滚,立即从床底下钻出来。
 
  矮的那个可沉着得多,笑道:“老二,别慌,捣鬼的不是小丫头!”蓝水灵一钻出来,他立即就用大擒拿手来抓她。
 
  本来若是只论武功,这两个人不过是江湖上二三流的角色,蓝水灵不会输给他们的。但她从无对敌经验,看那人毛茸茸的大手抓来,心里一慌,短刀又使不惯,不过几招,便给这矮子将她的短刀夺去了。
 
  蓝水灵侧身一闪,在枕头底下把她用的那柄青钢剑抽了出来,喝道:“快给我滚,你若不滚,可体怪我不客气了!”
 
  那矮子哈哈大笑:“很好,你这就和我一起滚吧!”
 
  蓝水灵一怔道:“我只是叫你滚呀!”
 
  那矮子笑道:“你听不懂我的意思吗?你的年轻虽然小一点,也还长得标致,我是舍不得你呀!”
 
  蓝水灵这才知道他是存心调戏自己,骂道:“我好心叫你滚,你竟敢对我说些混帐话!看剑!”
 
  那人刚才只不过数招,就夺了她的短刀,哪里把她放在眼内,笑道:“很好,我就看你怎样对我不客气吧!”
 
  蓝水灵心头火起,出手就不留情了,房间里有一张大床,还有桌椅杂物,剩下的地方有限,蓝水灵身法比对手轻灵,所学的武当剑法又能随屈就伸,不管是空旷之地或是在斗室之中,都能施展自如。那矮子没想到她的本领“突然”高明了这许多,这次轮到他不过几招就着了蓝水灵一剑了。
 
  那高个子敷上了金创药,剧痛已减,大怒说道:“这小丫头让给我!”这句话刚说出口,就见伙伴跳出来,他吃了一惊,问道:“你怎么啦?”
 
  那矮子是左臂给剑锋划开一道伤口,好在只是皮肉之伤,但吃惊却已不小,说道:“这小丫头还有两下子,不可轻敌!”
 
  那高个了冷笑道:“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料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口里是这么说,可也着实不敢轻敌,他提着一根小花枪,站在房门外,先不踏进房,只用小花枪来戳蓝水灵。
 
  小花枪也比蓝水灵青钢剑长得多,蓝水灵格了两下,只觉虎口疼痛,青钢剑几乎掌握不牢,不禁后悔:“早知如此,我应该把他的狗腿斩断。”
 
  高个子可不念她刚才的“慈悲”,小花枪暴风雨般的乱插乱戳,冷笑说道:“你这小丫头竟敢暗算于我,我不要你的性命,也得挑断你的筋!”
 
  蓝水灵猛地省起:“师父常说,本门剑法的要旨是以柔克刚,我怎样地忘了?”
 
  她的太极剑法没有练成,但已练成了师父所教的一套剑法,是不悔师太采用太极剑法的剑理,特地为俗家女弟子所创的“柔云剑法”。这是因为一来武当派规矩,太极剑法不轻易传给俗家弟子,二来也因为太极剑法甚为奥妙,悟性稍差,就很难练成的原故。不过,这套柔云剑法虽然不及太极剑法的奥妙精奇,以柔克刚的作用都是相同的。
 
  高个子杀得性起,狠狠地猛戳一枪,蓝水灵的青钢剑在他的枪杆上轻轻一搭,高个子收不住势,倏地就冲了进来,“卜通”一声,倒在蓝水灵面前。
 
  蓝水灵笑道:“我可不要你磕头赔礼。”高个子倒下之时,枪杆正压在他受伤的膝盖上,蓝水灵一脚就踩下去。
 
  这一脚踩下去,把高个子的膝盖骨都踩碎了,痛得他死去活来。蓝水灵心中不忍,将他踢出门外,冷笑说道:“叫你滚你不滚,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那矮子只是左臂受了轻伤,并无大碍,说道:“我倒还想再讨苦吃。”他比高个子冷静得多,虽然输了一场,但却摸到了蓝水灵武功的深浅。这一次他不是空手对敌,而是同时使用两种兵器了。
 
  他右手挥舞一柄流星锤,轻伤的左手则举着一面铁牌。流星锤把链索放尽,可达一丈开外,比小花枪长得多了。一阵挥舞,把房间里得杂物打得稀烂,就只没碰着大床。流星锤是重兵器,蓝水灵的柔云剑法练得还未到家,可不能像刚才对付高个子那样,用借力打力的功夫来对付他了。
 
  那矮子把蓝水灵逼得再也守不住门户,一步步向后退,几乎贴近墙壁了,他这才举着盾牌,向前推进。在攻拒进退之间,蓝水灵也曾用过迅捷无比的武当派七十二手连环套命剑法,乘暇袭敌,但都被他的盾牌挡住,伤他不得眼看只有让他闯进来了。
 
  蓝水灵人急计生,忽然把房间里的灯火吹灭,冷冷说道:“你进来!”
 
  这一下那矮子倒是不敢轻进了,他已知道蓝水灵的身法比他轻灵,剑法又迅如闪电,在黑暗中自是容易她暗算。若然挥舞流星锤,乱打一通,又怕伤及在床上打坐的西门燕。西门燕是他的主人要活擒的。
 
  那矮子踌躇不前,蓝水灵躲在屋角,防他流星锤打来,也是不敢再露声息。僵持了一会,忽然又听得有人声了。
 
  这个人是从外面来的,那矮子见他来到,又是欢喜,又是羞惭,说道:“韩大哥,我们正盼着你呢。你来了、这就好了。”
 
  那个被叫做“韩大哥”的人哼了一声,说道:“我只道你们早已得手了,怎的还在门外徘徊?这是怎么回事?”
 
  那矮子道:“有点棘手,老二受了伤。”
 
  “韩大哥”道:“那人不会骗我们的,西门燕怎能打伤老二?她的人呢,是不是已经跑了?”
 
  那矮子道:“她还在房间里。但是打伤老二的,是一个和她同房住的女娃儿。”
 
  “韩大哥”道:“我知道有一个女娃儿作伴,但这娃儿的武功甚为平庸,你们怎的连只懂得几手三脚猫功夫的黄毛丫头也对付不了?”
 
  蓝水灵颇觉奇怪,“这个人刚刚来到,又怎么知道我是三脚猫功夫,哼,你这两个把弟的功夫比我都还不如,谅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我是三脚猫,你的把弟是独脚猫,你也不见得就是四脚猫!”人总是喜欢听好好话不喜欢听坏话的,蓝水灵也不例外,幸而马上就有一句“好话”让她听见了。
 
  “大哥,那女娃儿的剑法很不错啊,好像是武当派的。”
 
  那“韩大哥”道:“我知道,那丫头不过是武当派未入门的弟子,人未入门,剑法只能算是未入流!”
 
  蓝水灵刚刚听了一句“好话”,又被那个“大哥”把她说成是“未入流”,心里很不高兴,但也更加奇怪了,“怎的他好像什么都知道。”
 
  那两个人也很不高兴,要知蓝水灵若是“未入流”的话,他们败在蓝水灵手下,那又是什么,只能说是脓包了。
 
  “韩大哥”见他们不说话,哼了声,说道:“你们等着瞧吧!”一面说一面把随身携带的火折亮了起来。接着说道:“在这火折熄灭之前,我就要把那小丫头揪出来!如果我办不到的话,我就不是你们的大哥!”
 
  他一手拿着火折,另外一只手却是空的,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踏入房间。
 
  蓝水灵贴在房门遮掩着的墙角,心中很不服气被人如此小觑,那“韩大哥”一踏进来,她唰的就是一剑刺将出去,她用的是连环剑法,迅捷无比,但不知怎的,一招三式,全落了空。
 
  “韩大哥”火折一晃,空着的手就来压她的剑,这擒拿手法果然厉害,蓝水灵只觉劲内袭来,剑法施展不开,手腕几乎给他抓住。
 
  蓝水灵一个移形易位,剑锋稍偏,“嗤”的一声,把他的火折子削去了一小半,但仍然没刺着他,火折也没熄灭。
 
  “韩大哥”已经用了三招大擒手法,尚未能够将抓她住,火折反而被削,也是不禁有点惊诧:“怪不得他们吃了这小丫头的亏。”为了解嘲,冷笑说道:“我的所料不差,你这几招剑法果然是仅得皮毛。你小心吧,下一招我不再让你了。”这话其实是掩饰自己不能一击得手的遁辞,并非说给蓝水灵听的。
 
  蓝水灵见他只用一只手就把自己逼得施展不开,心里着实有点害怕,但她是不肯吃亏的,硬着头皮回骂:“不识羞,你几时让了我了?你自己小心吧,这一剑我就不只是削你的火折子。”她学别的人吹牛倒是学得很快,没有刺着人家,却说成只是想削人家的火折子。
 
  “韩大哥”是说过在火折熄灭之前,就要把她揪出去的,现在试了几招,情知若是只用单手的话,即使可以活擒这小丫头,少说恐怕也得十招开外,而且难保火折不灭。他不敢托大,为了维持自己的面子,唯有将那半截火折抛开。
 
  不过他这一抛,却是抛得恰到好处,火折碰着放在床头小几上的一盏油灯,刚好将油点燃,余下的火折却在桌面燃烧,火光就减弱了。这样一来,光源可由油灯补足,火折燃烧的速度则慢了许多。他大有把握在火折熄灭之前活擒蓝水灵了。
 
  蓝水灵也“狠”了心肠,把她新近偷学成的一招“白鹤亮翅”使了出来。
 
  这一招“白鹤亮翅”她在武当山的时候,已经跟弟弟拆过,前几天在东方亮和牟一羽交手之时,双方都也使过这招,她在旁观战,得益更大。
 
  蓝水灵飞身斜削,“韩大哥”骈指点她的眼睛,右臂一圈,五指微屈,成鹰抓擒拿之状,抓她脉门。前者乃是虚招,目地在迷乱她的眼神,后者方是是实招,逼使她的兵刃非脱手不可。这是他最得意的擒拿的手法,即使武功与他相若的人,也难招架。他使出来对付一个武功比他弱得的“小丫头”,自是以为百无一失。
 
  双方动作都快,只听得“当”的一声,蓝水灵的剑果然脱手,但却并不是到了那“韩大哥”的手中,而是斜飞出去,插在床上。西门燕是在床上盘膝而坐的,这把青钢剑就刚好插在她的面前。剑锋上鲜红的血珠一点点滴下来。
 
  原来“韩大哥”本来是要把她的剑夺过来的,但她这招“白鹤亮翅”的威力却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结果是蓝水灵的剑虽然脱手,但他的两根指头也给剑削断了。
 
  蓝水灵尚未知道他已给自己断了手指,只道他是要把自己的剑夺过去伤害西门燕,急忙叫道:“是我和你打架,你可不能伤及旁人!”不料她这么叫喊,反而提醒了那“韩大哥”了。
 
  要知那姓韩的已经断了手指,倘若这把剑重新回到蓝水灵手中,再打下去,他就未必有把握取胜。再者,时间一拖长,西门燕也就随时有可能醒来。
 
  那“韩大哥”霍然一省,立即采取行动,行动的计划是:既抢剑,又抢人。先把蓝水灵那把剑抢在手中,再趁着西门燕尚未醒来的时候,将她抓作人质。那时自是不用害怕这小丫头反击了。“何况这小丫头失去了兵刃。用不着我出手,老三已是足以对付得了她。”
 
  算盘打得很如意,只可惜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意外”,令得他的全盘计划,都成泡影。
 
  说是“意外”,其实也是他应该想到的,那就是西门燕练功所需的时间。
 
  正当他要拨起插在西门燕面前那把剑的时候,西门燕行功已毕,眼睛张开了。
 
  西门燕眼一张开,突然看见男人站在床前,大吃一惊,小姐脾气登时发作,僻僻啪啪,正手两记,反手两记,打了那“韩大哥”四记清脆的耳光!喝道:“哪来的臭男人,给我滚出去!”
 
  那姓韩的能够用单掌来对付蓝水灵的剑,但对这四记耳光一记都躲不开,蓝水灵在旁看得呆了。
 
  这四记耳光还真打得不轻,那“韩大哥”半边面孔坟肿,门牙打掉,口喷鲜血,不叫他滚,他也是非滚不可了。
 
  那个被踩碎了膝盖骨的高个子,用小花枪当作拐杖,刚刚站了起来,见他们的“大哥”跌跌撞撞地跑出来,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问道:“大哥,你怎么啦””
 
  “韩大哥”哪里还有工夫和他细说,总算还没忘记要照料把弟的义务,叠声叫道:“时候过了,快跑,快跑!”
 
  “时候过了”,这是什么意思?蓝水灵听不懂,西门燕可是明白的。
 
  西门燕作了深呼吸,问蓝水灵道:“房间里好像有迷香气味,是不是那臭贼放的?”
 
  蓝水灵道:“是他的两个同党放的。”
 
  “他们来作什么?”
 
  “听他们说,好像是要来捉你的!”
 
  西门燕已经料到几分,此际,一从蓝水灵口中得到证实,不禁勃然大怒,随手就把插在面前的那把剑拔了起来,喝道:“臭贼,还想跑么!”
 
  斥骂声中,长剑化作银虹飞出。
 
  那“韩大哥”跑在前头,矮子紧跟他的背后。只听得一声惨呼,那柄长剑从矮子的后心插入,前心飞出,余势迄末稍衰,那“韩大哥”已经跑到外面那个院子的尽头,刚刚纵身跃起,一只脚已经踏上墙头,那柄继续向前飞去的长剑,又插入他的后心,竟然将他钉在墙上。
 
  被蓝水灵踩碎膝盖骨的那高个子,正自以小花枪当作拐杖一跛一拐的逃命,见老大老三都被杀了,吓得魂飞魄散,他情知要跑也跑不了,只好转过身来,跪在地上,哀哀求告:“是小的瞎、瞎了眼睛,请小姐高抬贵手!”
 
  西门燕下了床,脚尖碰着蓝水灵那柄刚才矮子打落的短刀,她脚尖一挑,又把短刀拿到手中,冷冷说道:“目盲可恕,心盲难饶。你要我高抬贵手,我就如你所愿吧!”短刀飞出,血光迸现,这一刀又是不差分寸的插入了那高个子的喉咙!
 
  蓝水灵在旁惊得呆了,心里想道:“这高个子已经跪地求饶,你不杀他,他也是变残废的了,又何必这样残忍?”
 
  西门燕好似知道她的心思,说道:“你是怪我心狠手辣吗?但你想想,如果不是及时醒觉,他们又怎样对待咱们?不错,他们或者不会杀你,但你活着受他们的侮辱,恐怕比他们要你的命更加难受吧?”
 
  蓝水灵想起那个高个子淫邪的眼睛,不觉打了一个寒噤。心中虽然仍是不以西门燕的残忍为然,但却也不敢反驳她了。
 
  “他们好像是你的熟人,你为何不盘问他们,然后再加处置?”蓝水灵道。
 
  西门燕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我的熟人?”
 
  “我是从他们的口气中猜测的,他们知道你的姓名,又知道你每天晚上在这个时候练内功,一练内功,就好像老僧入定,对外间的一切毫无知觉了。”
 
  “这一点我也觉得奇怪,不过我好像从没见过这些人,待会儿再看看,你先换衣服吧。”
 
  蓝水灵先后和这三个人都打了一场,早已打得披头散发,衣服也染上血污。西门燕给她一套新衣,让她更换。
 
  西门燕一面等她换衣,一面说道:“他们用的是鸡鸣五鼓返魂香,虽然不算特别,在江湖上通常所用的各种迷香之中。也算得很厉害的一种了,你居然没有昏迷,倒是难得。”
 
  “要是我在昨天晚是碰上,那就一定非昏迷不可了。”
 
  “为什么?”
 
  “说起来也是我的幸运,前天晚上,东方大哥怕我抵御不了荒山雨夜的寒冷,传授了我一点运功的法门,刚才我就是用这种法门抵御迷香的。”
 
  “怪不得你口口声声称赞他,果然是对你很好。不过他传授的还只是一些粗浅的内功。”
 
  蓝水灵上吃了一惊,说道:“粗浅的内功已经有这样奇妙的效果,如果是上乘的内功,那还了得?西门姐姐,你练的内功和东方大哥一样的么?”
 
  西门燕道:“大同小异。”
 
  蓝水灵道:“那不是比我们武当派的内功还要强么?”
 
  西门燕道:“我不懂武当派的内功,但我知道武当派的内功是被武林中人奉为正宗的。你说的未必对。依我猜想,东方大哥固然可算明师,但明师之所以能够教出你这样的高徒,那是因为他亦已懂得了武当派内功的奥妙之故。”
 
  蓝水灵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西门燕道:“这次多亏了你,我会报答你的。待有空的时侯,你把在武当山已经学过的功夫以及东方哥传给你的练功法门,仔细和我说,我会继续教给你一些比较上乘的功夫。”
 
  蓝水灵道:“刚才那种情形,咱们乃是患难与共,我并不只是帮你抵御贼人的。我也不要你的报答。”
 
  西门燕道:“我也并不是为了报答你呀,你已经知道我一练功就会失了知觉的,要是以后还碰上这等事,你练好功夫,也可保护我呀。”
 
  蓝水灵好奇心起,问道:“我练粗浅内功,可以抵御迷香,你练的上乘内功,反而失了知觉,那么练这上乘的内功又有什么好处””
 
  西门燕笑道:“失掉知觉不过是暂时的,过后好处多着呢。比如我吧,我就是在这趟练功之后,才有那么深厚的内力,可以一剑飞出,便连杀两人的。”
 
  蓝水灵道:“我只想学抵御敌人的本领,可不想杀人。”
 
  西门燕道:“傻丫头,学好了本领,杀不杀人,随你的便。但假如你的本领学得差,你不想杀人,别人却要杀你,那怎么办?
 
  蓝水灵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有理。”
 
  西门燕道:“那么你肯跟我学武了吧?”
 
  蓝水灵想了一想,说道:“你教我,我就学,不过,我可不能叫你做师父。因为……”
 
  西门燕笑道:“谁要你做徒弟啊?我知道你是已经另外有师父的。”
 
  蓝水灵道:“还未正式拜师的。她只肯认我做记名弟子。”
 
  西门燕道:“我比你大不了几岁,你若是愿意的话,咱们可以姐妹相称。”
 
  蓝水灵喜道:“只要你不嫌我高攀,那敢情好。”说了这话,如有所思,双眼望着西门燕。
 
  西门燕道:“你还有什么问题?”
 
  蓝水灵道:“凡是练到上乘内功,都会失掉知觉的吗?我也曾见过师父练功,虽然她不喜欢别人打乱,但别人说些什么,她还是听得见的。她的年纪比你大得多,难道她的内功,还不及你的那么“上乘’?”
 
  西门燕笑道:“武学之道,贵在妙悟,内功的高下,也不在于年纪的大小的。不过,你莫误会,不是说你师父的内功造诣比不上我,内功也有各种各样法门,有些内功,练到了高深境界可以具备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定力,但却仍然会有知觉的。”
 
  蓝水灵道:“那么是哪一种内功较为高明呢?”
 
  西门燕道:“名师各法,功力有深浅,法门难比较。”
 
  蓝水灵还是不很明白,但却是不便再絮絮不休地问下去了。
 
  她哪知道,西门燕的这个解释,虽然并非胡说,但却是说得不尽不实的。那是因为西门燕像东方亮一样,也是藏着私心的,原来她练的这门内功,乃是正邪合一的内功,见效很快,却伏有祸根,练到最高境界之时,偶一不慎,就会发生走火入魔的危险,她要蓝水灵把学过的功夫仔细说给她听,目的就是想要懂得武当派内功的入门途径,虽然只是入门途径,对她也有好处。
 
  说话之间,蓝水灵已经换好衣裳,西门燕道:“咱们出去看看。”
 
  第一个倒在地上的尸体是那高个子,他面部朝天,喉咙插着蓝水灵那把短刀。外面有月光,虽然不很明亮,也看得见割开他的喉咙的那个血洞。蓝水灵吓得心卜卜地跳,转过头不敢观看。
 
  西门燕却看得很仔细,她拔出短刀,抹干血迹,还给蓝水灵,说道:“这人我不认识。”
 
  第二个尸体是那矮子的,长剑从他后心插入,前心飞出。他是俯卧于地的,背心裂开的窟窿更大,鲜血还在汨汨流出,蓝水灵掩着脸孔,更加不敢看了。
 
  西门燕把他翻转过来,看了一看,说道:“也是不认识的。”
 
  第三个是那“韩大哥”,他是被长剑钉在墙头的。蓝水灵想要作呕,说道:“别把他的尸体弄下来,我怕!”
 
  西门燕道:“这人我不用仔细辨认了,在房间里我已经看得清楚。”她解下腰带,一个“黄鹊冲霄”,身形拔起,腰带卷着插在他身上的那把长剑,轻轻一拉,就把长剑卷了过来。
 
  她把长剑交回蓝水灵,说道:“你的长短兵刃都给我弄污了.真是不好意思。”
 
  蓝水灵道:“我就要呕吐了,快点离开这血腥这地吧。”
 
  两厂工燕道:“我第一次杀人的时侯,心里也是很害怕的。不过,渐渐就习惯了。傻丫头,亏你还要学人行走江湖呢,见死人也害怕!”
 
  蓝水灵道:“这种习惯,我宁可没有。”匆匆走出院子,说道:“奇怪!这些人你一个都不认识,他们好像知道你的底细。””
 
  西门燕忽道:“是了!”
 
  蓝水灵道:“什么是了?”
 
  西门燕道:“还有一件更奇怪的事,你想到没有?”
 
  蓝水灵道:“你告诉我吧,我懒得去想。”
 
  西门燕摇了摇头,说道:“你若是日后还要行走江湖,就得多动脑筋,懒得去想是不成的!”
 
  蓝水灵想了一想,说道:“这几个贼人闹得天翻地覆,店主人为何到现在还未见出来?”
 
  西门燕道:“对了,这件事情不是更奇怪吗?”
 
  蓝水灵道:“会不会是他给贼人杀了?”
 
  西门燕道:“我想不会,因为他的武功虽然不算高明,但总要比那三个臭贼高明一些。”
 
  蓝水灵道:“那为什么在你已经杀了贼人之后,他还不出来看你呢?你和他不是本来相识的吗?”
 
  西门燕道:“是呀,所以我才觉得更加奇怪,还有,店子里的客人不止咱们两个,但其他的客人也都不见。嗯,咱们别胡猜了,还是去看看吧。”
 
  她亮起火折子,推开店主的房间,床上的被窝还是暖的,店主人却不见了。这间小客店总共也不过六七个房间,她索性-一推开房门去看,一个客人都没有。
 
  最后到了她那个聋哑仆人住的房间,西门燕道:“如果我料得不错的话,这老奴才也该早就跑了。”不料,这次推开房门,却赫然看见那个老仆在内。
 
  但可惜并不是活人,是死人!老仆人倒卧地上,身上满是鲜血,地上也流着鲜血。
 
  地上还有血写的两个字:“鲁川”,歪歪斜斜,“鲁”字写得很大,“川”只有三直划,字体又瘦又小,还不到“鲁”字所占面积的一半。
 
  西门燕吁了口气,说道:“终于找到线索了。”
 
  蓝水灵道:“在哪里?”
 
  西门燕道:“就在你面前,所以我说你若行走东湖,胆小是绝对不行的。比如这个线索吧,你不敢看又怎能发现?”
 
  蓝水灵道:“你说的是这“鲁川”二字?”
 
  西门燕道:“不是鲁川,是鲁顺,大概因为鲁字的笔划太多,他写了这个‘鲁’字,已是没有足够的时间让他写完那个‘顺’字了,只写了一小半,就咽气啦。”
 
  蓝水灵道:“你怎么知道是顺字?”
 
  西门燕道:“鲁顺就是这间客店的主人。他在临死之前写下这个名字,目的是在告诉我,杀害他的凶手,乃是鲁顺。”说至此处叹了口气,道:“我猜错了,初时我还怀疑是他串通了那伙贼人来害我呢。因为他是知道我每晚在这个时侯练功。但我没想到鲁顺也知道。”
 
  蓝水灵道:“他是你家老仆,何以你首先怀疑他呢?”
 
  西门燕道:“他的聋哑并不是天生的,是我的爹爹将他刺聋,又将他药哑的!”
 
  蓝水灵“啊呀”一声,说不出话来。
 
  西门燕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的爹爹太过残忍?其实爹爹对他已是特别仁慈了。”
 
  蓝水灵道:“他犯了什么罪?”
 
  西门燕道:“也没什么罪,只不过他以前是和我的爹爹作对的。凡是和我爹爹作对人的人。没有几个能逃出性命,他落在我爹爹手中,仍得不死,这是少有的例外。”
 
  蓝水灵道:“令尊怎的有这许多仇家?”
 
  西门燕道:“你是想问我的爹爹是干什么的吗?”
 
  蓝水灵虽然没有行走江湖的经验,也曾听得师兄、师姐们说过江湖避忌,打听别人家世、来历、行踪等等,对一般人来说甚属平常,对江湖人物来说,却是属于避忌一类。说道:“我只不过好奇,随便问问。你若是不愿意说,那就算了。”
 
  西门燕道:“你我已经姐妹相称,说给你听,也是无妨,我爹的行业是在七十二行之外的特别行业,他是强盗的祖宗。”
 
  蓝水灵道:“强盗的祖宗?”想不通这是一种什么行业。
 
  西门燕道:“明白告诉你吧,他是坐地分赃的强盗头子。从不出手行劫,自有强盗把银子给他送来,还要口口声声叫他做老祖宗,怕他不接纳呢?”
 
  蓝水灵吃惊不小,“这,我岂不是上了贼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