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一剑第十四回 中州一剑应无恙 海角何人自放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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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玉京道:“很好,有本事你就拿去!”抽出宝剑,轻轻一划,信手发招后发先至。英松龄这一抓抓向他的琵琶骨,手法极为老练,已是算准了不论他躲向何方,纵然捏不碎地的琵琶骨也可了受伤的,哪知蓝玉京反而欺身进逼,弧形的剑圈一下于就迎上他的虎爪,他这一抓,就等于是“火中取栗”了。只见白光过处,溅起几点血花。英松龄的一根指头已是给剑尖划破。这还幸亏是他缩手得快,否则只怕五根指头都要给对方削断。
 
  牟一羽是师叔身份,但他在旁观战,也情不自禁的给师侄喝起彩来:“好,似拙实巧,这一招玄鸟划砂用得妙极!”
 
  牟一羽在喝彩,英松龄则是不禁心头一凛了。“奇怪,相隔不过一天,这小子的剑法怎的忽然精进如斯?”昨天他与蓝玉京交手之时,虽然只是打成平手,但他还是占了六成以上的攻势的。他自信若不是东方亮后来插手,他“应当”可以胜得了蓝玉京。这也正是他刚才胆敢大言炎炎的原因。
 
  他可不知,蓝玉京的剑法注重的是一个“悟”字,英松龄的鹰瓜功颇有独门手法,第一次交手,蓝玉京由于从未见过,自是不免要吃点亏,但第二次交手就不同了,他早已琢磨出如何契破解对方的鹰爪功之道,自是不难反客为主。另外还有一层,英松龄胜过他的只是功力,但英松龄在接连两场恶斗之后,即使在功力方面亦已是比蓝玉京稍有不如。
 
  但英松龄既不知己,亦不知彼,他一发现克制不了对方的剑法,依然还是想在功力方面压倒对方,一个飞身踢脚,拼着大腿受,踢向蓝玉京的胸膛。
 
  牟一羽见英松龄形同拼命,不禁一惊,但他还来不及前助,只听提一声骇人心魄的惨呼,有个人已是倒在地上。
 
  但这个人却不是蓝玉京,也不是英松龄,是那个好通斗狠的欧阳勇。
 
  原来欧阳勇见西门燕是个年纪轻轻的女子,只道:“黄毛丫头”容易欺负,此时他正在一块大石上裹好了伤,西门燕从石头下面经过,他冷不防的就扑下来。
 
  西门夫人眼观四面,耳听八方连忙叫道:“横云断蜂!”西门燕自小就是由母亲教她的,依言发招。欧阳勇即使没有受伤,也未必能够胜她,何况她又得到了母亲的指点。
 
  “横云断峰”的幅度很小,威力却是极强。用于应付敌人的突袭,正是最好不过。她这一招发出,欧阳勇可就不只是脱臼那样简单了,整条手掌都给剑锋削断!
 
  欧阳勇也真顽强,手臂和身体分了家,已经倒在地上,居然没有晕过去。他一咬牙根,骨碌碌的就从山坡上滚下去。山坡上到处是有棱角的石子,他这一滚下去,死活未知,遍体鳞伤则是可以想象到的。倒是把西门燕吓得呆了。
 
  英松龄刚在飞身踢脚,陡然间听得欧阳勇的惨呼,心神一乱,这一脚踢向斜方。但如此一来,倒是救了他的一条腿。蓝玉京的一招“三转法轮”蓄势以待,本来是准备他的脚一踢到胸膛,就立即可以将他膝盖下的小腿绞断。他踢歪了脚,趁势一个鹞子翻身,也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西门夫人指点女儿,打跑欧阳勇,但她自己分了心神,却是更加抵敌不住嘉错法师的攻击,整个身形,都被那团“红云”笼罩。
 
  西门燕惊魂稍定,叫道:“贼秃休得伤我娘亲!”母女情深,令得本来是七窍玲珑的她,一时间也没想到,她母亲本领胜她十倍,尚且不敌那个番僧,她上去如何能够济事?
 
  嘉错法师那件大红袈裟盘旋飞舞,虎虎风生,西门燕跑上去,刚踏入三丈距离之内,陡然间只觉一股大力涌来,登时就把她像抛绣球一样,抛出了三丈开外。西门夫人大惊之下,连发数掌,抵消对方的劲力。也幸亏她及时发掌,触及西门燕身体的那股力量,已是不及嘉错法师原来所发的三成。西门燕这才得以没伤。
 
  但她虽没受到内伤,从半空中摔下来,苦头还是有得吃的。牟一羽和蓝玉京飞步抢过来,蓝玉京跑在前头,刚好接着跌下来的西门燕,他头也不回,反手一抛,又把西门燕抛给了牟一羽。牟一羽可是不敢放手,他接看西门燕,两个人都吓得傻了。
 
  蓝玉京一股风似的卷来,与西门夫人并肩作战,两大高手的内力激荡,令得蓝玉京的呼吸也是为之不舒。他定一定神,默念心法:“任它如泰山压顶,我只当清风拂面。”觑个真切,一剑就插入袈裟幻化的那团“红云”之中!
 
  嘉错法师挥舞袈裟,本是遮拦得风雨不透的,但说也奇怪,却给蓝玉京这一招也不知是什么名堂的招数攻进去了。
 
  嘉错法师的武功远胜于他,为什么他能有这样的“神奇”的力量?当然西门夫人给予他的助力是一个重要原因,要是没有西门夫人在正面替他抵挡嘉错法师的进攻,他就不可能尽展所长;但更重要的原因,则是因为他已经把全副精神投入这一招之中,整个生命和他的剑已是合而为一。
 
  这一瞬间,他非但对周围的一切已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甚至连自己也忘掉了。
 
  这一瞬间,他好像已是古代庖丁的化身。
 
  庄子说他,“彼节者有间(节指骨节,间指空间),而刀刃者无厚,以无厚而入有间,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他就像庖丁一样,找到了嘉错法师的“有间”
 
  古代有一个神箭手名叫养由基,他曾经用这样的方法训练自己:把一个虱子用丝线缚住,悬挂帐项,终日凝视着它,待到有了一天,从他眼中看出来的这个虱子变得好像有车轮一样大的时候,他的箭法就能百步穿杨了。这个故事和庖丁那个故事是有相通之处的。而这一瞬间的蓝玉京,也就好像那个已经把虱子看得好像车轮的神箭手一样,看出了嘉错法师一点极其微细的破绽,尽管他的袈裟已是遮拦得风雨不透,但这只是在别人眼中的“风雨不透”,在蓝玉京的眼中,则是有着可以穿透的空间。
 
  于是就像养由基的神箭一样,他的神剑,也就刺穿了嘉错法师的袈裟。
 
  虽然只是穿了一个小孔,嘉错法师那件好像涨满了的风帆的袈裟,已是垂绵绵的“塌”下来了。嘉错法师也好像斗败的公鸡一样,陡地抛开袈裟,转身跑了!
 
  大地一片静寂。过了一会,方始听得牟一羽和西门燕同时叫了起来:“好剑法!”不过,西门燕的声音是充满兴奋,牟一羽则是多少有点酸溜溜的味道了。
 
  西门夫人凝视着他,缓缓说道:“这剑法是谁教给你的?”
 
  西门燕说道:“妈妈,你还未知道吗,他是蓝水灵的弟弟,是武当派的弟子,听牟大哥说,他还是无相真人的徒孙。”言外之意,他的法是谁教的,这还用问?
 
  但西门夫人却好像没有听见女儿的说话,她的眼神还是在等待蓝玉京的回答。
 
  而蓝玉京的回答也大出西门燕的意料之外。
 
  蓝玉京道:“我不知道。”
 
  西门燕诧道:“这是什么话,你怎能说——”她本来是要质问蓝玉京的。但见母亲和牟一羽都只是把眼睛望着蓝玉京,好像并无不以为然的神气,倒是一本正经地听他回答,她下面的话就说不下去了。
 
  蓝玉京想了一想,继续说道:“剑诀是师祖传的,招式是我义父所教,不过我也胡乱想出一些新招。”
 
  牟一羽淡淡说道:“哦,胡乱想的?你倒是聪明得紧啊!”
 
  蓝玉京道:“慧可大师曾点过我,不过他和我说的乃是武学精义,不是剑法。”
 
  西门夫人道:“但一理通,百理融,他指点你的虽然不是剑法,你也得益不少,是么?”
 
  蓝玉京道:“正如夫人所言。”
 
  西门夫人暗自想道:“看来他说的应该不是假话,他的剑法确是在羽儿之上,虽然未必胜过羽儿的爹爹,但也是另辟蹊径了。”原来她见蓝玉京的剑法精妙如斯,曾一度怀疑,怀疑不知是否出于牟沧浪所授的。
 
  她已经接受了蓝玉京的解释,但牟一羽却是还有怀疑。
 
  “指点过你武学的人,不仅是慧可大师吧?”
 
  蓝玉京还没有回答,西门燕已是听得不耐烦了,说道:“这可不是什么紧要的事,有时间你慢慢问他不迟,我刚刚见着娘亲,你让我先说好不好?”
 
  西门夫人却道:“燕儿,你怎可以这样不懂礼貌,别打断人家的话!”
 
  蓝玉京心想:“趁着西门夫人在此,要解开那个结,这可正是个好机会。”便道:“我曾经与东方亮比试过剑法,说是比试,其实也是切磋。不过,当时我是并未知道东方亮和本派结有梁子的。牟师叔,要是你认为我做的不对,你处罚我好了!”
 
  幸一羽没想到他会当着四门夫人的面,毫无避忌地说出来,不觉倒是颇感尴尬,一时间不知怎样措辞方能得体了。
 
  西门夫人道:“羽儿,我求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牟一羽猜到她要说什么,但也只能答道:“我的性命都是干娘救的,干娘吩咐就是。”
 
  西门夫人道:“东方亮是我姨甥,他虽然曾上武当山闹事,但当时无相真人也宽容了他,希望你不要把他当作仇人。”
 
  牟一羽打了哈哈,干笑说道:“我怎会记着令甥的过节,我若是把他当作仇人,我也不会陪燕妹来辽燕访寻他了。不过,话得说在前头,我是武当派的弟子,倘若他日武当派与令甥有甚争斗的话,我顶多只能避开,可不能阻止同门和他作对。”
 
  西门夫人知他言不由衷,说道:“你能够这样,我已经满意了,不过,我也有一句话想托你转告贵派同门,我知道你们怀疑他偷学贯派的剑法,我要替他说句公道话,他即使有心偷学,也无须向贵派的门人偷学。贵派的剑法并非什么不传之秘,见过的人很多,不是贵派的人也未必就不懂得贵派的剑法。东方亮要学的话,我就可以教他。”
 
  牟一羽道:“是,我知道。”其实,他在说这话的时候,心中却是有了另外一个怀疑-一“为什么西门夫人竟会精通太极剑法?
 
  西门燕笑道:“我这个人是喜欢直话直说的,牟大哥,现在我妈已经和你说得十分清楚了,以后你可别再怀疑你这师侄曾与我的表哥私相授受本身的所学啦!”
 
  西门夫人笑道:“你的大哥早已清楚了,你这话不是画蛇添足吗?好了,你要和我说什么事情,说吧。”
 
  西门燕趁她母亲高兴,便道:“那青峰常五娘未来之里之前,我也曾经碰上了她,险些遭她毒手,幸亏蓝玉京救了我的性命,妈,我替你多收了一个干儿子好不好?他是水灵的弟弟,水灵也经叫你做干娘的了。”
 
  西门夫人没有说话,蓝玉京也没说话。
 
  西门燕向蓝玉京打了个眼色,说道:“你怎么还不上去不拜见干娘,拜了干娘,你就可以求她教你剑法了。”
 
  西门夫人淡淡说道:“他的剑法在我之上,我有什么可以教他?”
 
  蓝玉京道:“请莫怪我不识抬举,我已经有了一个干爹了。”
 
  西门燕心里想道:“有了干爹,就不能再有干娘吗?”但见双方都无此意,她自是也只好心里嘀咕了。
 
  蓝玉京道:“牟师叔,请恕我不能回山替师祖送葬,我有事要先走。”
 
  牟一羽道:“你的事不能由别人代办吗?”
 
  蓝玉京道:“这件事是师祖生前嘱咐我的,请怨我不能假手别人。”
 
  牟一羽甚是尴尬,只好望着他的背影消失。西门夫人忽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如由他去吧!”
 
  西门燕“咦”了一声,说道:“妈,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西门夫人道:“你忘记了你的爹爹曾经做过绿林盟主么,即使是在辽东,也有你爹旧日的部下,我要打听你们的行踪又有何难?”
 
  西门燕道:“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对牟大哥的事情,好像知道得比我还多。”
 
  西门夫人吃了一惊。只道女儿已是起了疑心,说道:“为何你有这样的想法?”
 
  西门燕道:“就凭你刚才说的那句话。”
 
  西门夫人道:“哦,我刚才说的哪一句话?”
 
  西门燕道:“你劝牟大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不等于告诉别人,你已经知道了牟大哥来辽东要做的任何事么?可我就不知道那‘多一事’是什么呢。”
 
  西门夫人笑道:“你这小妮子倒会咬文嚼字,但却是强作解人。”至此,她方始放下了心上的一块石头。
 
  西门燕道:“牟大哥,你和我来辽东,不只是为了要找蓝玉京回山奔丧吧?”
 
  牟一羽心念一动,大笑道:“你几时变得这样好管闲事的?”
 
  西门燕道:“看啊,那就是说,你确是还有别的事情了。不是我好管闲事,我是想帮你的忙,”
 
  牟一羽道:“哦,你帮我的忙?”
 
  西门燕道:“我还没有说完呢,纵然我帮不了你的忙,还有我妈妈呢,你说出来,说不定妈妈可以帮你的忙。”
 
  西门夫人笑道:“别把你的妈妈看得那样神通广大。”
 
  牟一羽暗自思量:“她丈夫的旧部遍布天下,消息自是特别灵通。向她试探一下也好。”便道:“我知道玉京和慧可大师前来辽东,是要找一个人,但却不知他要找的是何人?”
 
  西门燕道:“你这师侄对你也太不够尊重了,他不肯告诉你?”
 
  西门夫人却道:“这件事对你很重要吗?”
 
  牟一羽道:“也可以这样说。”
 
  西门夫人微笑道:“这么说,是你的爹爹想要知道这件事了?”
 
  牟一羽没作声,神态却是默认。
 
  西门夫人忽道:“依你们猜想,他和慧可要找的是什么人?”
 
  卞一羽道:“依我们猜想,多半是七星剑客。”
 
  西门夫人怔了一怔,说道:“七星剑客郭东来,你们确实知道他还在人间?”
 
  牟一羽道:“不歧兄去年曾经来过辽东,碰上了他。”
 
  西门夫人道:“不歧的年纪比你大多少?”
 
  牟一羽道:“大概是四十岁刚刚出头。”
 
  西门夫人皱一皱眉头,说道:“七星剑客失踪已有二十多年,你那位师兄即使本是俗家弟子,料想也不会十多岁就出道的,他又怎知道碰上的是七星剑客?”
 
  牟一羽道:“不歧师兄在他手下吃了大亏,他只使了一招,不歧师兄的胸口就有七个剑点的创痕,排成北斗七星的模样。”
 
  西门夫人变了面色,说道:“这样说果然是七星剑客了,我看你还是不必去找他了。
 
  西门燕道:“妈,你怕这七星剑客?”
 
  西门夫人道:“妈不是怕他……”显然还有下文,但她顿了一顿,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忽然就转了话题。说道:“燕儿,你来了一趟辽东,心愿已了,跟我回家去吧。”
 
  西门燕道:“表哥还没给我找着呢。”
 
  西门夫人道:“但你已经见过他的面了。”
 
  西门燕道:“但他一句话都没有和我说过呢!我要和他一起回去!”
 
  西门夫人叹道:“凡事不可强求,咱们先回去,我会托人替你传话给他。”
 
  西门燕道:“妈,我倒不是不放心表哥,但你帮了牟大哥这个忙才回去,不更好吗?”
 
  西门夫人笑道:“我道你怎的忽然对别人的事那样热心,原来是为了自己守株待兔的痴望。好吧,为了了你心愿,我就多留一天吧。”
 
  牟一羽道:“干娘,我可不想勉强你。此事若是风险太大……”
 
  西门夫人笑道:“你误会了,我不想你去找寻七得剑客是另有原因的,不过,我现在已经改变主意了。因为现在我也按捺不了好奇之心,想见一见这位朋友了。”
 
  牟一羽大感意外,说道:“原来干娘和七星剑客是早就相识的吗?”
 
  西门夫人淡淡说道:“三十年前,我已经与他相识了,那时你还没有出世呢。”
 
  牟一羽道:“干娘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西门夫人道:“我不知道。”
 
  牟一羽诧道:“但你说只须多留一天…”
 
  西门夫人道:“我不知道他的下落,可以问知道他的下落的人呀,乌鲨镇上就放着一个现成的人在那里。”
 
  牟一羽、西门燕齐声说道:“那个金老板?”
 
  西门夫人道:“不错,别的人不知道七星剑客的下落,金鼎和一定知道。”
 
  西门燕道:“他肯告诉我们吗?”
 
  西门夫人道:“你以为我是要去求他?”
 
  西门燕道:“这么说是要和他硬来了,金鼎和的武功怎样我不知道,但他手下能人似乎不少,那个蒙面人加上那个红衣番僧,恐怕、恐怕……偏偏蓝玉京又走了。”
 
  西门夫人道:“这两人人不是金鼎和的手下,我也不是要找他们打架。”
 
  牟一羽已经猜到几分,说道:“干娘可是想照江湖规矩,请一人中间人出来,与他化解这段过节,顺便向他打听七星剑客的消息?”
 
  西门夫人笑道:“毕竟还是你有点脑筋。不错,金鼎和有手下,我也有手下,真个要打起来,不见得就会输给了他。”
 
  西门燕道:“那么咱们现在是不是就要到乌鲨镇去?”
 
  西门夫人道:“我已经托一个和金鼎和相熟的人去递拜帖了,是他具名的拜帖,但他的身份则是我的命名者,且等待他的回音再说。”说罢,看看天色,说道:“这个时候,他也应该来了。”
 
  过了一会,果然就听见响箭的鸣鸣声,空中出现一道蓝的火焰。这是黑道上一惯常用作信号的蛇焰箭。
 
  西门夫人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向山下传话:“我没事,你们不必上来了。”
 
  虽然有她的吩咐,但当她们母女和牟一羽走到山腰的时候,还是有两个人跑上来迎接她。
 
  这两个人倒是西门燕意想不到的。
 
  来的这两个人竟然是平大婶和凤栖梧,凤栖梧那日被龙门帮的司马操打得遍体鳞伤,虽然只是皮肉之伤,早已好了,但脸上的几道伤疤还没有消除。
 
  西门燕就是在她们受伤的那一天碰上牟一羽。当时她虽然是躲在暗处,没有露面,但后来她与牟一羽同行,料想却是瞒不过她们。
 
  西门燕见了她们,恍然大悟,说道:“原来是你们给我娘亲通风报信。”
 
  西门夫人道:“快马韩呢?”
 
  凤栖悟道:“是陆舵主亲自去找他的,陆舵主在下面。”
 
  她们说的这个“陆舵主”,就是那绰号“阴间透才”的陆志诚。
 
  西门夫人似乎有点不悦,说道:“他倒是肯为我卖力,老远的从断魂谷赶来。只可惜我却是没有什么好报答。”
 
  说话之间,已到山下,陆志诚果然是已经在那里等候了。
 
  陆志诚上前行礼,说道:“参见盟主夫人。”
 
  西门夫人冷冷说道:“我丈夫死了都快二十年了,还有什么盟主夫人?嗯,我可得丑说在前头,这次你来帮我的忙,我可是没有好处给你的。”
 
  陆志诚赔笑道:“奔走之责,这是属下份所当办,怎敢望夫人酬报?”
 
  西门夫人道:“你这话我可受不起,待你做了盟主我还要你照顾呢。”
 
  陆志诚道:“这话可就折杀陆某了。陆某纠集盟主的旧部,也只不过是不想给断魂谷主韩翔欺负而已。”
 
  西门夫人道:“听说东方亮已经劝告你们两家和解,想必你还是不服气吧?”
 
  陆志诚道:“表少爷的善意,我是不敢违背的。我只是怕表少爷上了人家的当。不过,这件事可以押后再谈。”
 
  西门夫人道:“不错,你既然不望我的报答,我就可以和你谈正事了。快马韩呢?”
 
  陆志诚道:“这个,这个……”
 
  西门夫人道:“是不是因为我早已不是盟主夫人,他不屑来见我了?”
 
  陆志诚道:“夫人请莫误会,他是要来的,只不过……”
 
  西门夫人道:“不过什么?”
 
  陆志诚道:“快马韩早已不干黑道的营主,他已经当了官了。”
 
  西门夫人道:“哦,做的是什么官?”
 
  陆志诚道:“听说是在金可汗努尔哈赤的龙骑军中,当上了一名不大不小的军官。职位不算高,却颇得可汗的信任。”
 
  西门夫人道:“他做了官又怎样,是不是要我先去拜访他?”
 
  陆志诚道:“他并不敢自高身价,我托他去向金鼎和疏通。他也去过了。但据他说金鼎和可能提出交换条件,所以,他要我在他未来之前,先向夫人禀告,他、他的用意看来是想求取夫人的谅解。”
 
  西门夫人道:“何必绕这么一个大弯,你干脆说,他是要帮金鼎和和我讨价还价,不是更加清楚吗?”
 
  陆志诚低声说道:“金鼎和表面是鱼行老板,其实他的官职比快马韩还高。”
 
  西门夫人道:“这个我早已猜想到了。哼,和当官的打交道。我还是第一次呢,他们究竟要什么交换条件?”
 
  就在此时,只见尘头大起,一支骑兵已是朝着他们跑来,在距离约莫百步之摇,一众官兵方始齐齐勒马。一马当先的是金鼎和,紧紧跟在他的后面的是快马韩。
 
  金鼎和抱拳道:“西门夫人莲驾江临,请恕有失远迎。”
 
  西门夫人道:“金老板原来是大官,失敬,失敬。韩超,恭喜你也当了官啊!”韩超本来是个马贼,从关外流窜关内,后来得到西门燕父亲收容的。
 
  韩超道:“陆兄弟想必已经把金老板的意思转告夫人了吧?”我是特地来迎接夫人,并准备护送夫人上京的。”
 
  西门夫人道:“上京?上什么京?”
 
  韩超一愕,眼睛望向陆志诚。
 
  陆志诚苦笑道:“我没想到你们来得这样快,刚刚想要禀告夫人,你们就来到了。”
 
  金鼎和皮笑肉不笑地打个哈哈,说道:“夫人既然来到此间,那就不必别人代为传话了。夫人你要知道七星剑客的消息,我可以奉告,非但可以奉告,还可以安排你们见面。不过,我有不情之请,请夫人和我先往盛京。”
 
  西门夫人道:“哦,原来你们说的上京乃是你们金国的京城。我是个女流之辈。又不想向你们的可汗讨个官做,上你们的京城去做什么?”
 
  金鼎和道:“夫人,你太嫌了。你可不是寻常的女流之辈。你是曾经做过绿林盟主夫人的巾帼英雄,实不相瞒,我们的可汗对夫人亦是慕名已久的了。你不见可汗,可汗可是想见你呢!”
 
  西门夫人冷笑道:“这倒奇了。莫说我的丈夫已死,我亦已退出江湖,即使我现在还是什么盟主夫人,也只不过是个强盗婆子罢了。堂堂可汗,因何要见强盗婆子?”
 
  金鼎和道:“夫人有所不知,敝国大汗,求材若渴,只要是个人才,大汗用人是不问出身的。大汗颇有饮马长江之意,正想招揽关内的绿林豪杰呢。夫人纵然不肯为可汗所用,大汗也是要以优礼相迎的。请夫人体会大汗的诚意。”
 
  西门夫人道:“哦,原来你们是要我做个招牌,挂出来让我那死鬼丈夫的旧属看的,但可惜我早已不理绿林之事,你们找错人了。”说至此时,有意无意地看了陆志诚一眼,言外之意,有个现成的陆志诚在这里,你们应该找他才对。
 
  金鼎和自顾自地往下说道:“还有这位牟少侠,虽然与我们有点小小的过节,我们也不计较。据我们所知,牟少侠的令尊乃是当今武当派的掌门,敝国可汗礼贤下土,难得牟少侠来到,我们也当聊尽地主之谊,请牟少侠和西门夫人起上京。”
 
  牟一羽冷笑道:“我既非贤士也非侠土,不过我是汉人,不是汉奸!”
 
  此言一出,金鼎和与韩超的面色都变了。
 
  西门夫人道:“闲话少说,如今我只按江湖规矩问你,这就是你们交换条件吗?”
 
  金鼎和道:“不错,请夫人三思!”
 
  西门夫人道:“再思也用不着,这宗交易,拉倒!”
 
  金鼎和道:“牟少侠,你呢?你远来关外,不就是为了要见七星剑客吗?”
 
  牟一羽心头一凛:“他怎的会知道我的心思。”但却昂然说道:“我是想见七星剑客,可不想见你们的可汗!”
 
  西门夫人喜道:“羽儿,难得你我一样心思,咱们这就走吧!”
 
  金鼎和喝道:“且慢!”
 
  西门夫人冷笑道:“我又没有犯你们的王法,你们凭什么不许我走?”
 
  金鼎和道:“夫人,我好像刚刚说过,要按江湖规矩办事。”
 
  西门夫人道:“着呀!那么请问,交易不成,就要强人留下,这是哪一条规矩?”
 
  金鼎和道:“没人强留夫人。不过,夫人你可以走,这位牟少侠可不能走!”
 
  西门夫人道:“不错,这位牟少侠是和你们结有梁子,但好像你刚才也说,这点小小梁子,你们早已不当一回事,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金鼎和道:“牟少侠,请问你是不是武当派的少掌门,蓝玉京是不是你的师侄?”
 
  牟一羽道:“是又怎样?”
 
  金鼎和道:“牟少侠,你和我们结下的梁子,我们可以算了。但蓝玉京曾经杀伤我们好几位兄弟,这笔帐可是不能不算的。按照江规矩,本门弟子犯的事,他的长辈也该负责,何况你是掌门之子!我们并不想与你为难,只是想请你帮忙把令师侄找回来,交给我们发落,蓝玉京什么时候回来,你什么时候可以走!”
 
  江湖上的确是有这么一条规矩,但若牟一羽给他们“留下”,西门夫人母女又怎能将他抛开不理?
 
  西门燕道:“据我所知,蓝玉京是一到乌鲨镇就给你们的人围殴的。他是迫不得已才伤了你们的人。”
 
  金鼎和打了个哈哈,说道:“按照江湖的规矩,要评理也得当事人在场才行,而且据我所知,你当时也好像并不在场。你是昨天晚上,才和牟一羽偷入我家的!”
 
  西门燕变了面色,说道:“你是不是要把我也当作犯人?”
 
  金鼎和道:“我本来随时都欢迎姑娘来做我的客人。姑娘不请自来,虽说于礼不合,但这也是小事一桩。”
 
  蓝玉京道:“多谢你不计较……”正想回过头来说牟一羽的事,只听得金鼎和和已是皮笑肉不笑地条了个哈哈,切断她的话道:“对不住,只怕我还不能接受姑娘的谢意。”
 
  西门燕跟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有两个人担着担架,正在满头在汗地跑来。”
 
  “禀告当家,人是找到了,就只不知能不能够活下去,。
 
  那两个人把担架放下来,一面说一面揭开盖着担架的毡子,躺在担架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不久之前被西门燕削断一条手臂的那个欧阳勇。
 
  “好在发现得早,我们已经给他敷上了金创药。不过,流血太多,医好了恐怕也只心是废人一个。”那两人道。
 
  欧阳勇忽地坐了起来,嘶哑着声音叫道:“我的手臂正是这贼丫头斫的,当家的,你可得替我报仇!”说罢,又倒下去了。
 
  金鼎和冷冷说道:“姑娘,昨晚之事我可以不计较,今日这件事情,我肯罢休,只怕弟兄们也不心服。”
 
  西门燕道:“他偷袭我在前,我斫他的手臂在后。”
 
  金鼎和淡淡说道:“不管事实如何,姑娘,你这手段似乎也嫌太过毒辣了吧!”
 
  西门燕的大小姐脾气,不觉发作起来,哼了一声说道:“不斫我也斫了,你们想要怎样?”
 
  金鼎和一个手下说道:“也没怎样。杀人填命,欠债还钱。你断了他一条手臂,我们也只向你讨一条手臂。
 
  西门燕冷笑道:“莫说一条手臂,你有本事,要我这条性命也可以!”
 
  那人的脾气似乎比她还更暴躁,登时喝道:“你以为我不敢要你的性命!”喝骂声中,把手一扬,飞出一个球形的暗器。
 
  金鼎和喝道:“话未说完,不可对客人无礼!”但他的话也还没有说完,那个球形的暗器已是在半空爆裂,内里原来藏着九柄飞刀,有的斜飞,有的直射,从各个不同的角度,向西门燕飞去!”
 
  这一瞬间,有两个人的身形同时飞起。
 
  一个是牟一羽,另一个是站在金鼎和旁边的一个军官。
 
  那军官的身法快到难以形容,飞身、拔剑,竟然追上飞刀!只听得叮叮当当之声宛如繁弦急奏,也不知有多少柄飞刀给他打落。
 
  牟一羽也只是慢了半分,他事先是不知道那个军官的用意的,是以他人在半空,已经使出了他最得意的一招白鹤亮翅。
 
  那军官的剑势未衷,“当”的一声,两桶剑碰个正着,溅起了点点火花。
 
  那军官一个鹞子翻身,在三丈开外落下地来,身形接连晃了两晃。牟一羽则是落在西门燕的眼前,脚一沾地,便即稳住身形。
 
  若在一般情况之下,这一招当然是牟一羽占了上风,但那军官是先削飞刀,再接剑招的,即使他的剑法不是在牟一羽之上,也决不会在他之下了。
 
  那军官傲然说道:“我是来为自己的弟兄挽回过失,不知牟少侠因何反加拦阻?牟少侠倘若还是要和我比剑,请先看个清楚再说吧。一定要比的话,我也可以奉陪!”
 
  牟一羽早已看清楚了,那九柄飞刀,有七柄被那军官削断。还有两柄飞刀,落在西门燕的脚边。对方的话虽然说得难听,但若不是他及时赶到,西门燕的身上只怕已经添了几个透明的窟窿。牟一羽不由得面红耳赤,想发作也不能发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