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身自爱(只为遇见你)第十章 藏不住的秘密,躲不过的心伤(上)

查看目录    直达底部

 
    在刹车之前千钧一秒时,于直是转了车龙头的,他的鬼火贴着环卫工人的身体冲过去,环卫工人被摩托冲力带倒,摔在路边,而于直冲过去后就撞上了电线杆,整个人摔了出去。
 
    于直和被他牵连的无辜的人都进了医院,都摔得很重。但不幸的是,那位无辜的人不久前经历了一次膝盖骨折,这一次的重摔使旧伤加上新伤,后果堪虞。
 
    于直的右腿也骨折了,在医院养了三个月。这个期间,警察查出昔日跟着他的小弟里头有不少作奸犯科的,凡有触犯刑法的,小的进了少管所,大的进了劳改所。
 
    于直这几年的行为虽然荒唐,但幸在未成年,也幸在并未真正做出严重的触及法律的罪行。祖母林雪劝慰了小助理一通,同她签了一份股份转让协议,让她正式持有盛丰集团百分之零点五的股份。合同签完后,小助理就去派出所为于直销了案。
 
    而年迈的祖父领着于光华亲自上门给伤者赔礼赔钱。等于直养好了腿伤归家后,他把于直叫进了书房,抽他抽断了四根板尺,然后气喘吁吁坐到藤椅里给他讲了一个故事。
 
    “有一只叫巴克的狗被卖到阿拉斯加干苦工,劳动很繁重,环境很艰险,狗队每天拉着雪橇在雪地上长途跋涉,每只狗每天的粮食很少。其他的狗都在恶劣的环境死了伤了淘汰了,只有巴克忍受了各种虐待,在恶劣的环境下练成一身本领,比其它狗更勇猛更机灵,更重要的是,它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目标明确。它通过竞争变成了狗队里的头狗,但是这不是它的终点。它心里有更野性的力量,指导他去了生存竞争更激烈的狼群中,这不是因为它退化了,它要在真正证明自己生存能力的地方,证明自己变成了强者。最后它赢得了狼群的领袖地位。”
 
    祖父拾起地上的板尺,板尺是祖父实行家法的工具,他管教儿孙时间不多,方式单一粗暴。实行家法的每条板尺上都有族徽——一只猎犬。当年他带兵打仗,赢了就会在战地插上一面画着猎犬的小旗帜;平反后办企业,也用猎犬做了企业LOGO。
 
    这是祖父头一次花了这么长时间如此行峻言厉地教诲于直,他听进去了。
 
    祖父揪着他到受害人家门口。就在杨浦的棚户区,木头搭的房子,只有九个平方米,夏天像蒸笼,冬天挡不住西北风,外面一下雨,里面一定会下小雨。
 
    祖父压着他的脖子把他的头摁到地上,要他跪在人家房子前磕头谢罪。于直的鼻子贴在水泥地上,嗅到路面上酸馊到苍凉的气味。
 
    祖父说:“刘俊亏了你的盗版资源,在静安区买了一栋别墅,在七浦路买了一层铺面,在浦东买了一个菜园。你撞伤了正经人家唯一劳动力的腿,牵累无辜,你有多愚不可及!”
 
    刘俊就是老油条,他的盗版碟店因为于直被抓而被搜查,结果搜出他非法走私以及引诱他人卖淫的证据,两罪并罚,判了十年。
 
    十八岁那年生日一过,于直就被祖父勒令去甘肃服兵役。他没有拒绝,没有反抗,自甘自愿像巴克一样被流放到最艰苦的地方。
 
    艰苦的地方有艰苦的好处。拉练的时候太阳底下一站一上午,军服湿了干干了湿,但是地方大,天蓝蓝,草莽莽,一望无际。
 
    教官也许得到祖父的指示,待他特别苛刻,教他经常站夜岗。夜岗也没有关系,天和地都是黑的,只有满天星辰,他好像独立在一个宇宙空间里。
 
    只要在野外,他的一平米就不见了。
 
    部队刻苦的训练和规律的生活使于直一直发热的昏昏然的头脑一天比一天冷静下来,开始回归到理性的思考:盲目发泄的自己,蠢笨无知;牵连无辜的自己,罪无可恕;为人利用的自己,愚不可及。
 
    他杂绕在心头多年的乱麻一丝一丝厘清,但是心脏里的毒还在。一闭眼,就是那香甜的液体,叫做“碰碰佳”。他的八月十五还是要在旷野里过。
 
    服兵役的第二年,江西、浙江发了大水,于直所属的部队去布防。
 
    在一千多米长的险情大堤上,他和战友们将石块装进巨大的铅丝网。装满石块的铅丝网重达两千公斤。他再和其他士兵一块儿用肩膀顶着木棒,将一个个铅丝网撬进滚滚河水之中。
 
    连续十多个小时,筑坝筑了六百米,大家开始换岗,于直没有退下来。
 
    他要耐得住艰苦环境,达成终极目标。
 
    他在向巴克学。怎么长出了这根学的神经的?是本能。
 
    到了凌晨两点多,任务终于完成,于直和战友们潦草地用完饭,你枕着我的腿,我枕着你的胳膊睡在离堤坝不远的露天驻扎点。
 
    奇怪的是人已经疲劳到了极点,却了无睡意。他辗转反侧,看到一轮皓月,才想起今日是中秋。一想到中秋,他就无法在战友群中好好入睡。
 
    他小心地将战友的身体挪开,站起来走向不远处的堤坝,突然在那边的黑暗里看到一团白。白的就像夜里的光,勾引着好奇的人走近。他走近那团白。
 
    那是一团小奶猫,通体雪白,此时正拱着身体靠在堤坝下的小坑里瑟瑟发抖。
 
    于直在小白猫跟前蹲下,小白猫有一种纯真的漂亮,尤其那一对棕色的杏仁圆眼睛,在黑夜里莹莹发着光,可是明明是发着光的,该明晰的,却又含着盈盈一汪水,沉甸甸的,清澈却又不能让人看清晰。
 
    于直把手伸到小白猫跟前逗着它,却被它伸出爪子来挠了一下。
 
    第二日完成布防任务,于直吃完方便面,正准备吃火腿肠时,又看到了这只小白猫。它在堤坝下被两只花狸猫追着跑,它直笔笔地跑到了于直的腿边,绕着他的裤腿走了一圈。于直帮它赶走了花狸猫,它睁着那双能发莹莹的光也含着盈盈的水的杏仁眼,沉甸甸地朝着于直瞅着,然后伸过毛茸茸的小脑袋,在他的军用帆布鞋上蹭了蹭,喵喵唤两声。
 
    于直将手里的火腿肠喂了这只小白猫。小白猫吃饱以后,十分满足,将杏仁眼弯弯地眯成两道弯,收起尖利的爪子,随于直如何逗弄它的耳朵、脑袋和肚子,它都把杏仁眼弯成小月牙,友好地甚至是讨好地享受他的抚摸。
 
    在布防的头几日,这只小白猫就一直跟着于直,跟着他就没有花狸猫的骚扰,还能吃得很饱、末几日,小白猫突然就失踪了,一直到任务结束撤防的那天,于直在一个当地老乡的怀里看到了这只小白猫。它背对着自己,趴在自己主人的怀中,再也不会看他一眼。
 
    于直嗤笑自己,他是被嫌弃和被利用的。被母亲嫌弃之后,居被一只猫嫌弃;被老油条利用完之后,居然被一只猫利用。
 
    高洁的眼睛很像这只小白猫,圆溜溜的杏仁眼,深褐色,有莹莹的光,也含着盈盈的水,是锐利的,也是柔软的,是清澈的,却又不甚清晰的,无比神秘。笑起来时,弯弯的,像两道月牙,无比明朗。在他身体下,承受着他的冲击时,眯成线,无比妩媚。
 
    其实于直第一次看到高洁时,想起的就是这只利用了他的保护随后又嫌弃了他的小白猫。
 
    因为部队艰苦环境的锻炼,跌了大跟头再被千锤百炼的于直,性格里的偏激和盲目慢慢被拔除。他的身体成长得更加坚毅,他盛气凌人的锐气和毫不矫饰的狡猾被悄悄藏了起来;他的目光成长得更加长远,懂得修正他原本毫无意义的目标,调整人生的航向。
 
    对于老油条这个陈年旧疴一般的存在,他倒也没什么恨意情绪。那是他自己头脑发昏,不怪中人奸计,为人所用,这是应付代价。但是这样的愚蠢,一次即够,下不为例。这一点他像于光华,目光敏锐,进步神速。
 
    为了弥补荒唐荒废的时光,于直在部队里就开始拼命补习文化知识,兼学外语,从部队退役后,他请在美国留学的堂兄于毅帮助自己办理哥伦比亚大学的留学手续。
 
    那又是一个崭新的世界。留学几年中,于直找了各种公司实习,广告的、金融的、影视的,后来长期在硅谷的互联网企业蹲点,那里开放进去的创业风气让他感觉更自由。
 
    他兼职很多,报酬不菲,几乎全部汇去国内,委托做事踏实妥当的莫北代为贴补给他当年累人残疾的伤者。
 
    学成归来那天,于直跟着于光华一起和昔日的小助理、现在的副总经理穆子昀一起吃饭,十几年来头一回叫了一声“阿姨”。
 
    穆子昀的目光狐疑不定。但这一声叫出来,于直知道自己整个人已经可以和十八岁前的自己已经截然不同了。
 
    他以为他心脏深处的毒可以隐蔽起来了。
 
    他对祖父说:“爷爷,这些年来,杰克伦敦那本《野性的呼唤》我仔细看过几遍了。”
 
    这是一种心照不宣的祖孙默契。于成明这时身体已经不大好了,每日只能办三个小时工,再没有往日健硕的龙马精神。他躺在藤椅里听到最小的孙子说着这话,严厉地望住他,“真的懂了?”
 
    他经过岁月洗练的目光差一点让于直遁回原形,他心里恍惚了一阵子,但是表面上没有迟疑,“懂了。”
 
    祖父眼中的严厉变成疼爱,变成温软,变成欣慰。他的一生,不断进取,战场戎马大半生,商场戮战数十年,没有一秒停歇,功勋无数,但是没有多花过一分一秒在子孙身上,这也许将成为他今世至大的遗憾。
 
    他说:“于直啊,人这一生时间太短了,不要留给自己有太多遗憾。”
 
    祖母林雪素来保守,喜欢一大家子人聚在一块儿做事。她问于直,“想在公司哪个部门做?回头我让你爸去安排。”
 
    于直笑嘻嘻任由祖母搛起一块牛肉放入自己口中,边嚼边请求道:“二老帮我创个业吧?”
 
    于直和昔日的光头哥一块儿创的业。他是亲自提着古越龙山的二十年陈和一篓子阳澄湖的大闸蟹开车去杭州,登门拜访了光头哥。
 
    光头哥已经长出一头茂密的发,不再用“光头哥”绰号,用回卫哲的本名。卫哲有一段和于直相似的经历,他十九岁那年和人打架,将人打成重伤,被一个目击的九岁小姑娘举报了。他家里想要把事情压下去,去威胁小姑娘,奈何小姑娘年纪虽小,却很有坚定的勇气,根本不受卫家人的任何威逼利诱,而卫家也后知后觉地发现小姑娘的姨丈竟然是有名的企业家,手腕强硬,人脉广大。卫家和人斗法失败,官司一打到底,他被判了三年。
 
    卫哲出狱后,去北京的大学念了个电子工程专业,毕业后进了国际知名的互联网公司工作。就在去年,一直不太安分的他辞了职,开始了不为家人理解的创业。卫哲编写的网站,可以让网友上传自制的视频分享,也可以分享其他影视资源。他看准于家的行业背景适合自己的项目,几次上门寻于毅洽谈合作,都被于毅油嘴滑舌地打发了。
 
    于毅做生意,一贯利益高于一切,不见兔子不撒鹰,永求快速行动,快速盈利。他对于直说:“卫哲这个技术宅男当年坐牢坐傻了吧?想法真是匪夷所思,我是看不出盈利模式在哪里。”
 
    这是于毅不懂得卫哲做的这件事情的未来的价值。
 
    对。于直已经能很熟练用自己所有的知识、常识、直觉来判断一桩事、一个人的价值,判断完毕后果断行动。
 
    他从于毅房里出来,就拿了家里现成的大闸蟹和黄酒开了三个小时车去了卫哲家。
 
    于直和卫哲将少年的恩怨往事抛开,把一坛古越龙山干完。于直说:“我们合伙创业吧?”
 
    卫哲笑眯眯地问他,“你觉得能不能成?”
 
    于直也笑着反问:“不去做怎么知道能不能成?”
 
    他们的默契首先达成了。
 
    卫哲的网站在当时整个世界范围内都没有可借鉴的成功案例,谁都对这个商业模式的前途没有底。让于直和卫哲一拍即合的是他们不谋而合的直觉。
 
    其时,于直没有资本,在家宴上,开了口向祖父申请盛丰成为其创业公司的投资者。
 
    于光华头一回站在父亲立场劝了于直一句,“不要做无谓的事情浪费时间,卫哲的这个项目盈利模式不成熟,把钱和时间投下去那是浪费。”
 
    祖母林雪更加反对,卫哲的案底和过去同于直一样的经历,是让她这么一个传统保守的老人家心有余悸的。
 
    于直巧舌如簧地在家宴上花了两个小时说服至亲。全家只有祖父一直凝神听着他的创业畅想,他在美国硅谷的创业见闻和他的决心。
 
    于直说:“未来影视的多屏化和小屏化是趋势,这个行业的产品会更多样,商业模式也会更多样,但是覆盖的客群一定是未来的主力消费群。影视通过网络可以直接与观众沟通,观众对产品的喜好将形成科学的数据指导产业发展。”
 
    讲到第二个小时,全家人都走了,独剩下祖父一人还在听。于直蹲在祖父跟前,握着祖父的手,“爷爷,这是一个赌博,赌的是我对未来影视行业的构想。就像巴克在狗队里已经设想做狼的头领。这是一个新的商业帝国,我想做的就是建立这个新帝国。”
 
    于成明给了他一个折衷的方案,“我对你要做风险控制,盛丰也要对新的投资项目做风险管理,这个投资集团绝对控股。”
 
    于直心有不服,“如果我们赌赢了?“
 
    于成明笑了,仿佛老怀甚慰,但是仍讲着理性的条件,“要让盛丰放你自由,你得先让盛丰赚了,证明的你的构想是对的,你的新帝国是可以成立的。”
 
    和祖父的谈判,于直半输半赢。他和卫哲商议一番,基于盛丰可给予的资源这一强大优势,他们不得不承认翅膀未硬,须得受人所制。两人心平气和答允于成明的条件。
 
    终于,于成明拍板定下来,成为于直创业的最大投资人。而于直和当年打过一场架的卫哲签下合伙人协议。
 
    在签约仪式上,于直对卫哲说:“你负责技术,我负责其他。”
 
    总之他还是习惯发号施令,尤其在部队里待过后,更加运用自如。卫哲表示同意,因为创业艰难,分工需明确。
 
    于成明给于直的投资是分阶段投入,于直的创业也是分阶段量力而行,其中的每一阶段都要衡量投入产出。
 
    事业的一开始后,于直和卫哲团队加上他们俩,也才四个人。另外两个技术伙伴,其中一个是昔日因为光头哥败北于直,另拜于直当山头的言楷。言楷小混混出身没有文凭,但是摄像和视频制作的本领极高,在戏剧学院念了个舞美的业余文凭,本来给一个婚庆公司做摄像赚小钱,直到在西湖边上给客户拍婚纱照时重新遇到卫哲。
 
    于直带着他们租在交通大学附近地板上有老鼠洞的老工房,这里离大学近,方便各种技术的交流。白天老鼠从他们的电脑线下面穿过,他们忙得没有空买老鼠药。
 
    卫哲带着言楷玩命修改网站后台代码,于直现学HTML语言编写,学好立刻就用上,和另一个技术玩命修改前端代码和上传文档。
 
    网站做成那日,于直花了十几万在上海的科技媒体和时尚媒体买了通稿。他们的网站“路客LOOK”正式发布。
 
    言楷踯躅着迟迟不敢发布网站,于直说:“发吧,我花出去买通稿的钱没法退。”
 
    剑已出鞘,必须耍尽十八般武艺,以求见血封喉,如果铩羽而归,如何面对自己的万丈雄心?
 
    于直不给自己做败局。
 
    他再次沾上让他吃过大亏的盗版,也再次借了自家企业的版权东风,只为了把他视频网站在搜索引擎上的关键词排名做到首页。
 
    因为影视资源的丰富,“路客”的网络知名度渐渐打开。
 
    当然,世界上不会有免费的午餐,随之纷至沓来的是“路客”被除了盛丰以外的各版权方要求道歉、付费和赔偿。
 
    一时间版权官司纠缠不休,于直代表“路客”站在媒体面前讲:“版权这个问题是各方利益的博弈,我们一直在和各版权方共谋共赢的办法。这是商业问题。你们总是说版权问题是视频网站发展的阻碍,甚至说这是我们的原罪,这不是为新兴行业解决问题的说法。”
 
    他的讲法是滑头的,他已经不是当年骑着鬼火被警察追过四个红灯的无知少年。
 
    虽然于直同媒体耍出太极功夫,但是对“路客”的宣传下的是实打实的真功夫。
 
    哥伦比亚大学的学弟Abbot筹资拍摄一部关于南美矿工现状的纪录片,脚本写实深刻,立意深远厚重,奔着美国编剧工会奖而去。他首先在同学中间寻找合伙人,在facebook上写下合作意向。于直看到了,琢磨一晚,事不宜迟,亲自飞到纽约见他,提出给予资金支持,也提出纪录片必须用“路客”出品。
 
    于直做事,总能挑到一个最恰当的时机出手,或许真是遗传于家天生的敏锐直觉,总之,他绝不会浪费最准确的机会。对Abbot来讲,因为在美国本土没有拿到投资,于直的资助正正巧巧是雪中送炭,久旱逢上甘霖,这时祖父已经去世,盛丰祖母当家,她对于直这一尚未盈利的项目始终持怀疑态度。于直的投资申请是在和Abbot签好合同后,再回来同祖母磨尽口舌,费了一周时间才拿到。拿到款额当日,他就立即汇款给了Abbot。
 
    他感激不尽,邀请于直,“嘿,你一定要加入我们,这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你可是修过导演课程的哩!”
 
    在巴西隆多尼亚州的小镇上那间叫做“潮湿的心”里遇到高洁,是一个意外。在遇到高洁之前,他有一点欲火被跟前的巴西女郎撩起来。
 
    一个正当盛年的男子,自当有齐一切生理需求。于直在这方面开窍早,十八岁前已将对性的好奇探索完整,于他再无新鲜可言。成年以后,在男女情事上,他也有从父亲身上遗传下来的轻浮,很明白性只是平衡生理,愉悦精神的一项需要,和吃饭喝水的作用差不多。
 
    这项遗传令他本能厌恶,却又不得不在内心深深赞同。
 
    这一晚他有点这方面的需求,巴西女郎靠近过来,他就随和地与她调情几句排遣排遣。当然,虽然身体有需求,但他并没有进一步的打算,在异乡来一段艳遇是不安全的做法,异国的女体气味令他不是很舒服。
 
    就在这个时候,高洁走进了酒吧。
 
    越昏暗的地方,越容易看到那一团雪白。他又见到了那只小白猫,张着沉甸甸的眼睛,孤零零立在黑暗里,防备着,也在渴望着。多么矛盾,但是又多么值得让人垂怜?
 
    于直下意识地就拒绝了巴西女郎,他像当年走近小白猫一样接近了高洁。
 
    和高洁聊天,有一点累。明明很渴望,偏偏很防备,装模作样,太不可爱。于直是不会强求的,就像第一晚没有强求给小白猫喂食。
 
    这一晚他为高洁解决了印度人骚扰她的麻烦,高洁的手抓住他的手。他们第一次肢体接触,她的力度很弱,但是行动坚决。他们并肩走了一会儿,因为淋了雨,才让身上的气息肆无忌惮地散发。
 
    她身上的香气若有似无,当然不是香水味儿,但也不是花香或者植物香。他在酒吧里就发现了她身上的这股香,还仔细嗅了嗅,直到黑夜里并肩走着,因为雨后空气清净,他才辨出来,这是一股淡淡的奶香,幼弱的、甜馨的、香嫩的,属于童年才会有的味道。
 
    于直是永不想回忆童年,可是,呵,是多需要保护的人才会浑身散发着这样的味道?一阵一阵煽动着他的荷尔蒙本能,将他的需求煽动起来,他忍不住就想尝一尝她的味道,抱着或许能迎来一场不错的艳遇的心思。
 
    于直吻住高洁的唇,呼吸着她的香气,确定着她的香气,被香气勾引到,脐下三寸已竖白旗。
 
    小猫给了他一爪子,高洁扇了他一巴掌。
 
    他冒了点儿火,瞬间又自制住。按照经验,这个女人软硬不吃,并非艳遇类型,所以为了这个大动肝火根本毫无必要。
 
    于直即刻宣告放弃。
 
    他已经有他自己的游戏准则,能好好收敛自己,不为无谓的人和事费唇舌、气力、心思。这是巴克告诉他的。他即将带领着他的摄制团队要进入更深的丛林,那是更重要的事情。
 
    于直也没有想到,他很快地再次遇上高洁。
 
    他们的驳船跟着矿工们拍完一段,准备回程,听到下游传来的枪声,随枪声而至的是那个女人被水流冲了过来。
 
    于直和Abbot把高洁抱上船,Abbot从她手上把枪拿下来,说:“嘿,这姑娘居然有枪。”
 
    于直并不意外,软硬不吃的女人,才能孤身在一个环境复杂的异乡工作,才会买一把枪防身,才堪具备一定胆量和野性。相当符合逻辑。
 
    只是拿枪的女人不那么可爱。于直想也没想就把那把枪扔进了河里。
 
    在高洁昏迷时,他是头一回仔仔细细把她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