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阿基米德第41章 药,谎言,恶作剧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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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溯戴上手套,走到讲台前,检查安娜的衣物和小坤包。琼斯警官凑过来:“这些东西,我们暂时都还没动过。”

    言溯头也不抬:“你唯一的作用就是安静,这点都做不到吗?”

    琼斯退回去,闭上嘴。

    其他警官或许都了解言溯的习性,一个个全都静止了。甚至连夜间的风都通人性地停下来,窗帘在一瞬间静默。

    甄爱也无意识地放缓了呼吸的声音,她知道他观察的时候,极不喜欢被打扰。

    偌大的教室里,仿佛只有言溯一个人是活的。白蒙的灯光下,他微微低着头,棱廓分明的侧脸上有一种全神贯注的性感。

    他有条不紊地翻看着桌上的那堆衣物,锐利的目光时不时落在桌脚的安娜身上。

    他全然沉入了自己的世界。周围的环境全部虚幻,只有他眼中的焦点才是真实。

    高中生式的运动衫,死者没有化妆不是她一贯的风格。

    运动衫背后有套帽,外加黑衫帽两顶帽子。

    她想低调?

    衣服上很多尘土挣扎并在地上翻滚过。

    看一眼死者的脖子,绳子勒痕不整齐,边缘大片摩擦死者和凶手有剧烈的较量挣扎。

    抬眸扫一眼教室地面没有痕迹。

    复而垂眸。

    上衣套帽很干燥,唯独尖端处有一团圆圆的湿润,摸上去凉凉的,形状感很强像是帽子底下放过一团水。一团?

    一套黑色的性感束胸紧身衣,浪漫约会?喜欢的人?

    可按照她和剩下四人的约定,晚上哪有时间?

    打开小坤包,亮闪闪的手机,手机壳上有条裂缝,但被粘上了。坏的手机壳她不会用,除非已经出门找不到替换的最后一次出门后摔坏的。

    包里很多化妆品,粉底BB霜,睫毛膏腮红,唇彩眉笔少了一样。

    运动裤的口袋里有两小管药,安眠致幻,谁的?

    安娜的?她带药干什么?

    凶手的?为什么不给安娜用,反而那么费力地杀人?

    言溯拧着眉心,拿起安娜的手机翻看起来,最后一次通话记录在下午4:26,打的机构电话。4:30收到一条确认信息,内容是安娜预订的5张篮球赛入场票成功取消3张。

    之后的信息,戴西和托尼的已读却无回复,凯利的未读。

    言溯认真翻看着手机内容,一边还能分心和周围的警官们说话:

    “第一,这里不是案发现场。第二,死亡时间不对。第三,那群学生里至少两人,在没人报警前就知道安娜死了。”

    他看着手机,语气太过冷硬,明显还没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以至于这番话说完,现场竟没一个人敢问为什么。

    甄爱听得认真,不自禁地应和:“为什么?”

    说完见大家都警惕地看着自己,甄爱觉得莫名其妙,言溯有那么可怕么?他很无害的好吧。

    言溯浅色的眼瞳里倒映着手机屏幕的光,静了一秒,侧眸看她。

    甄爱看着他如秋水一样澄澈静远的眼睛,脑子里一下就空白了。这样静得像深潭一般的眼睛,仿佛是她第一次进古堡见到他时的情景。

    她还微愣着,他却须臾间恢复了,眼眸中带了一丝极淡的人情味,弯弯唇角:“你说呢?”

    她这才意识到她其实打扰了他安静的思索,所以才出现了刚才片刻的陌生。

    可他一回过神来,就不自知地滤去了冷漠和生硬,只对她。

    甄爱很自然,尚不觉得。

    旁边的警察们面面相觑,一脸惊悚,咦?怪胎难道要恋爱了?

    贾丝敏脸色不好,忍了忍,对甄爱说:“甄爱小姐,你还不知道吧?SA思考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

    甄爱迟钝地“哦”了一声,望住言溯:“我打扰你了吗?”

    “没有。”他回答得很迅速,丝毫不管其他人,只看着甄爱,“别管他们,回答我的问题。你觉得呢?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伊娃蹲在一旁无语,要不是带着摸过尸体的手套,她真想扶住额头,你们这公然在犯罪现场“谈情”真的合适么?

    甄爱立刻明白了,他在欢迎她和他一起思考。就像江心案里,他带她去还原犯罪现场一样。他既然诚心邀请,她必定欣然赴约。

    她不动声色地吸了一口气,说:“第一点很容易看出来。死者的衣服上有很多的灰尘和褶皱,这个教室虽然有散乱的桌椅,但摆放很刻意,不像有打斗的痕迹。”

    贾丝敏轻哼了一声,这点大家都看得出来。

    “第三点我没注意,但是你说了之后,我才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甄爱不邀功,很诚实地说,“刚才看现场就觉得违和。明明有过剧烈的挣扎,死者的头发却梳得很整齐。”

    话音未落,大家都愣住,齐齐看向死者的头发,梳着马尾,真的一点儿都没乱。这太诡异了。

    言溯当然没有去看谁的头发,而是一动不动地看着甄爱。她今天也梳着马尾,但今天真是忙碌的一天,婚礼,临时牢房,电影院她的头发松散了一些,像一层细细的茸毛

    言溯漠漠挪开目光,居然莫名其妙地转移了注意力,这不科学!

    他皱了眉,有些生气。

    甄爱也观察着他的神色,一看,以为自己没说好,赶紧补充:

    “她被脱光了吊起来,背后还用刀刻了字,看得出来凶手对她不屑一顾。他脱掉她的衣服,应该像垃圾一样扔在地上。可他把衣服整齐地摆好了。而且”

    众人的目光又刷刷扫向那堆衣服,言溯紧紧盯着她:“而且什么?”

    甄爱咬咬唇,略微尴尬,但言溯的追问给了她鼓励:“最后脱掉的是内衣,可内衣反而被塞在衣服的最里面。就好像他在潜意识里,想给安娜遮羞一样。”

    甄爱习惯性地抓抓头发:“一面藐视,一面又安抚;这就是我觉得违和的地方。可我想不出缘由,你一说我就明白了,一定是现场来过好几个不同的人。”

    现场一片安静,只有吊扇呼呼转动的声音。大家都恍然发觉,这么一说就很清楚了,但一开始看着这样奇怪的现场,为什么偏偏自己就是想不出来呢?

    贾丝敏眉头越皱越深。

    言溯动动嘴角,眼睛里闪过笑意:“表现不错。”说着拉下左手的手套,上前一步,拍了拍甄爱的肩膀。

    这是再平常不过的鼓励,甄爱一点儿不觉得哪里不对。

    但琼斯警官等人的眼珠都差点儿掉下来了,那个身体接触会死星人居然主动碰别人?

    伊娃看着,笑了。

    贾丝敏立在她身边,低声哼了句:“什么乱七八糟的?说不定那内衣就是放的顺序不一样而已,她就以此看出凶手的心理了?真武断!”

    伊娃扭头,脸色平静:“你不了解SA吗?即使是一种现象,他也会想出多种可能,然后剔除。你应该悲哀的,不是这种现象和可能性的关系,而是,你一开始就没有看出那种现象。但甄爱做到了。”

    她扭头看向甄爱,又笑了,“他们两个能够互相理解。”

    贾丝敏喉中一梗,要反驳什么。言溯又说话了,却是对甄爱:“还有呢?”

    “至于死亡时间”甄爱有种直觉,安娜的尸体好像经过冷处理,可她在这些人面前不能说,刚要说不知。

    言溯替她说了:“我懂了,这个跳过。”

    喂,这样秀心有灵犀真的合适么?

    甄爱舒了口气:“再就是两个比较奇怪的地方。我刚才在下面注意到,好像只有这个教室有窗帘,而且全部拉着”

    贾丝敏立刻道:“当然了,凶手又不是傻子。杀人过程中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甄爱没正面回答,继续自己的话:“再就是,灯是什么时候开的?”

    贾丝敏噎住,这个问题她答不上来。

    安娜被吊了一两个小时。天是黑的,如果亮着灯,学校管理员早就发现了;可齐墨说他一睁眼就看见光亮中的尸体。

    那,灯是谁开的?

    夜风掀开窗帘吹进来,贾丝敏觉得阴森森的,毛骨悚然。

    言溯放好手机,摘下手套,说:“去第一间教室看看。”

    甄爱一愣:“你认为那里是案发现场?”

    “要不然你以为尸体和书包一样,可以背着到处跑?”言溯瞥她一眼,“他们换地方,或许不是因为想转移警方注意力。而是”

    他后面的话没说完,但甄爱理解了只有第二间教室有窗帘。

    众人去了第一间教室,很快就怀疑那里很可能是案发现场。桌椅虽然摆得很整齐,但地上明显被清扫过。琼斯立刻用对讲机叫楼下的法证人员上来。

    言溯四处看看,几乎没有什么异常,仪容镜子完好无损,只是门后边满是灰尘的角落被人踩踏且摩擦过,墙上还有什么东西击打的痕迹。他只把那两处交代给了琼斯,便去了第三间教室。

    现在,他觉得是时候见那群熊孩子了。

    教室里守着几个警察,四个大学生排排坐着,看上去忧心忡忡,但也算镇定。反倒是看到言溯时,大家明显紧张起来。

    甄爱察觉到了异样,却不明白。

    言溯也不寒暄,开门见山地说:“有件东西给你们看!”说着调出安娜背部的照片,举到他们眼前,学生们同时惊愕地瞪大了眼睛,满脸骇惧,像见了鬼。

    言溯收回手机:“这就是你们当年隐瞒的凶手留言?”

    年轻人们很快恢复平静,低着头互相交换眼神,却没一个开口。

    贾丝敏费解了,但不想表现出来,所以没问。

    倒是伊娃直言:“隐瞒?什么意思?”

    言溯回答着她的话,锐利的眼睛却又平又直,盯着学生们:“我一直怀疑他们害怕的并不是什么讨债或是父母政敌的迫害。”语气很肯定,“在留言这一块,你们撒了谎。”

    一伙人全垂下了眼睛,不看言溯。

    撒了谎?

    除了甄爱,其他警官都疑惑了,但都没问。现在言溯在审问,他们不能表现出任何反面的情绪。

    面对质疑,凯利最先开口,语带讥诮:“先生,两年前,你可不是法证人员。”言外之意谁都明白,当年法证人员确实拍到了玻璃上的字。

    言溯很是轻松:“我看过,用手在玻璃的水雾上写的,对吧?”

    戴西抬起头来,又低下去:“是的。是凶手写的。”

    “帕克死时是在浴室。蒸气很浓,照理说水珠会缓缓凝聚流下来,让字迹模糊。但我记得当年的照片里,没有。”

    言溯说完,在场的警官皆是一愣,几个学生看似镇定,却都不自觉地僵硬了脊背。

    “至于罗拉死的那天,你们在外面找了15分钟才回到车里。那时车内的热气都散了。重新回来在车里待的时间很短,玻璃上怎么会有雾气?用手写在车窗玻璃外边?那天的雨一直都没有停,会马上把字迹冲走。”

    十几个人的教室里,安静得没有一丝声音。

    “我想,玻璃上原始的字迹是用一种更牢固的方法写上去的。比如说,透明的薄蜡。”

    甄爱一愣。

    确实,蜡能让水自然排开却不会被冲刷。

    几个学生还是表面镇静,一声不吭。

    琼斯却恍然大悟,猛地拍脑袋:“当年有个做法证的小伙子说,案子里有点奇怪,说玻璃上有不成形的蜡的痕迹。我以为是玻璃上原有的。原来是你们刮的。”

    甄爱无语。案子的细节往往才是最关键的。如果当年言溯不是通过证词来推理而是接触得更多,那学生隐瞒的秘密早就被挖出来了。

    也不会到今天,又死了一个人。

    可言溯分析到此,学生们即使脸色变了,但还硬着嘴,一句话都不说。

    过了不知多久,托尼咬牙道:“不!我们没有,或许是凶手换留言了。再说,你没有证据。”

    这句话说到了关键上,其他人纷纷抬头附和:“我们没有。”

    “心理素质不错,我很欣赏。”言溯点点头,找了把椅子坐到他们对面,长腿交叠,语调闲适,“在正式开始之前,告诉你们两个事实。

    第一,我是行为分析专家,我可以从你们的语气语调停顿,眉毛眼球嘴角脸颊的动作,手指肩膀身体脚掌的移动,还有一系列细节上,看出你们说的话是真是假。

    第二,我是密码分析专家,迄今为止还没遇到我看不懂的文字或图案。所以,”他摇摇手机,“你们认为我需要多少时间看懂这句话?”

    几个学生全谨慎而怀疑地看着言溯,在他说了这番话后,他们全都静止了。眼不转手不抖,连头发丝儿都不动了。

    戴西鼓着勇气,喊了句:“与其在这里观察我们,你不如去找真正的凶手。”

    言溯淡淡道:“长大了两岁,智商还是停滞不前。凶手?不就在你们中间吗?”说着,朝做笔录的警官伸出左手。后者立刻把记录本递过来。

    齐墨问:“你……你要做什么?”

    “陪你们演一场电影,叫无处遁形。”言溯翻开笔录本,补充一句,“电影时长不超过半小时。”

    几个学生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

    周围的警官全屏住呼吸。

    甄爱知道,一步一步,言溯在不动声色中,击溃他们的意志。

    言溯慢里斯条地看着,寂静的夜,这一方光亮中,时间拉得极度漫长。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开始施加在学生们身上。

    “先……凯利吧。”言溯抬眸,凯利闻言下意识地咬了牙关,自然没逃过言溯的眼睛。

    他不慌不忙:“根据笔录,你下午一点到五点半在你的新公司工作,有员工作证。”

    凯利答:“是的。”

    言溯看着他,微笑:“很好,没有撒谎。”

    这话反而让凯利紧张了,言溯已经不用垂眸看纸,而是盯着他,很快开始下一问:“五点半到七点半,你回到家里洗漱吃晚饭,一个人。”

    “是的。”

    “撒谎。”言溯不顾凯利略显惊慌的眼神,再问,“七点半到案发,你在电影院看电影?”

    “是的。”

    “没撒谎。”言溯的这句话再次让凯利怔住,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凯利还怔愣时,言溯不轻不重地说:“不过我敢打赌,你身上带着电影票,可你不记得电影的内容。”

    凯利脸白了,一句话说不出来。

    旁边有位警察递过来一张电影票,那正是凯利拿出来做不在场证明的。

    其他学生之前看着凯利交出来的,现在看凯利的脸色便知道他的确不记得内容,一下子,学生们看言溯的眼神,全多了警惕和恐慌。

    “不记得内容不要紧。”言溯风淡云轻的,“那你应该记得今天有没有谁伤过你吧?”

    凯利茫然,不明白:“没有啊!”

    “嗯,很好。”言溯点点头,“那你能解释一下你右手虎口处红灰色的伤是怎么回事吗?”

    凯利猛地一震,光速遮住了手,嗫嚅道:“烫,烫伤。”

    而甄爱和伊娃早就看了过去,有点儿红,更深的是灰白。那不是烫伤,是冻伤。春天,局部冻伤?

    经过这一轮,学生们全部脸白了,个个如临大敌。

    言溯幽幽地看着凯利半晌,居然没有追问,而是往椅子里靠了靠,淡淡道:

    “下一个,谁先来?”

    甄爱听出了他语调中的倨傲,忍不住会心一笑,哼,和言溯玩,你们还太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