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者(死亡通知单)第二十八章 宿命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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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罗飞又继续说道:“真正的‘甄如风’死于十一月一日,不过在那天全市并没有凶杀案发生,所以我就去查找当天的意外死亡记录。后来我查到了一个醉酒溺毙的男子,他的名字叫作童木林。在清查了他的经济往来和网络资料之后,我确信他才是那个无良的网络记者‘甄如风’。当然这些调查我都是让下属分局刑警队秘密进行的,所以你虽然对专案组进行了窃听,但对这些行动却一无所知。”
 
  “你非常谨慎,而且也很有必要。”杜明强有些黯然地翻了翻眼睛,“童木林身上的确有很多线索,因为我杀他的时候实在太匆忙了——当时你们也正在全力寻找那个记者,我必须尽快完成顶替。所以我不可能清理掉童木林的所有信息,我只是提取了一些最关键的信息,用于伪装自己的身份。”
 
  “就这样进入专案组的核心区域,你的胆子也太大了。你就那么自信?警方不会看穿你的把戏?要知道,只要我们找到了童木林,你的真实身份就会暴露无遗的。”
 
  “是的。”年轻人淡淡地回复道,“但你们并不会想到要去找童木林。如果我不是在逼出丁科的过程中着急了一些,恐怕你现在也没有怀疑到我吧?”
 
  罗飞并不否认这一点:“嗯,你的确骗过了我。事实上,后来我对你产生怀疑还是得益于另一个人的提醒。”
 
  “谁?”年轻人提问的同时已经想到了答案,“丁科?!”
 
  罗飞点点头。
 
  年轻人“嘿”了一声,无奈而又释然:“我在招惹他之前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我又不得不逼他出来——因为有些事情我必须要弄清楚。”
 
  罗飞很理解对方的话。如教父一般的恩师却是射杀自己生父的枪手,谁能容忍心中藏有如此巨大的问号呢?即使冒着粉身碎骨的风险,也一定要把这样的谜团彻底解开!
 
  “找到了真正的‘甄如风’之后,我便更加确定你就是Eumenides。”罗飞又一次看向年轻人。后者淡淡一笑,不再否认自己的这个身份。
 
  罗飞又道:“不过我还有两个问题现在也没有搞明白。”
 
  年轻人默然看着罗飞,等待着对方的详述。
 
  “首先是关于你的行动限制。你把自己交给警方,我们必然会对你进行二十四小时的守护,难道你已做好准备,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不进行任何自由的行动吗?”
 
  “当然不能那么绝对,我是准备好后路的。你如果仔细搜查过我的卧室就会明白了。”
 
  “有秘密的通道?”罗飞隐隐猜到了什么。
 
  年轻人点点头:“我把隔壁的一居室也租下了。我的卧室里有个排风扇,从排风通道可以爬往隔壁的房间。如果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出去处理,我就会乔装打扮一番,然后从隔壁的那套房屋进出。当然,我肯定会选择柳松在客厅熟睡的时候去做这样的事情,而且我外出的时间不会太久。”
 
  罗飞“哦”了一声,这样倒也说得通。因为他已经不止一次见识过对方乔装改扮的本领,不过有一点还是令人生疑。
 
  “外围的便衣呢,他们对你的进出难道没有任何疑心吗?”
 
  “我会避开他们的。”年轻人耸了耸肩膀,“你忘了吗?第一天晚上我就把所有的便衣都认了个遍。”
 
  是的!罗飞恍然想起,在警方对杜明强进行看护的第一天晚上,后者就刻意挑起了与交通肇事者常凯之间的一场争端,表面上看起来他是要借警方之手给自己出一口气,真实的目的却是要认清警方布置的所有便衣。
 
  确实是出色的谋划,大胆而又细致。罗飞暗暗赞叹,但这种情绪并未在脸上表现出来。随后他又皱起眉头道:“另外一个问题则是最让我困惑的——就是关于你的身份。很显然你并不叫杜明强,但是我不止一次核查过你的证件资料,却没有从中发现任何问题。你是通过什么方式把一个伪造的身份弄得如此逼真?”
 
  杜明强沉默了片刻后,说道:“那并不是伪造的身份,那是真实的。”
 
  罗飞眯起了眼睛:“可你真实的姓名明明叫作文成宇。”
 
  “我既叫文成宇,也叫杜明强。我还有很多其他的名字,但我现在并不想告诉你。”杜明强郑重地说道,“但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些名字后面的每一个身份,都是真实有效的。”
 
  罗飞摇摇头,似乎愈发地难以理解。
 
  年轻人便开始详细地解释这个问题:“从我十四岁的时候开始,老师便带着我走遍全国的各个省份。我们在街头寻找那些脱离家庭管教、十八岁左右的社会浪荡少年,并选择其中条件合适的少年悄悄地处理掉,然后由我到对方家中盗取户口本,并顶替这个少年去办理身份证件,这样我就获得了他的身份——完全合法的身份。类似的身份我有十好几个,分布在各个不同的省市,而年龄的跨度从二十岁到三十岁不等,城市乡村,应有尽有,足以应付我日后的行动所需。”
 
  罗飞听得心中一阵阵地发冷。十好几个这样的身份,也就意味着十好几个少年早已在无声无息中命丧黄泉。
 
  “条件合适?怎么样叫作条件合适?”他用低沉的声音追问道。
 
  “从未留下过任何社会记录,与家庭其他成员的联系越少越好,如果父母双亡,那就最合适不过——比如说我现在用的杜明强这个身份,即使你知道我是假冒的,你也无法找到任何证据。”说到这里,年轻人似乎看出罗飞心中的愤懑,便又特意补充道,“那些家伙虽然年纪不大,但每一个人都恶行累累,即便留在世上,也只能沦为社会的祸害。”
 
  罗飞深深地吸了口气,他知道对方的逻辑,而那逻辑正是他们之间无法调和的矛盾根源。
 
  不过罗飞又借此想通了另一个问题:“难怪我们无法排查到你的受训记录,因为你有那么多的合法身份……”
 
  “是的。”年轻人坦然承认,“我在不同的地点用不同的身份进行不同的训练。你们要从资料库中找到一个和我相吻合的人是不可能的,因为‘我’是由十多个不同的‘人’组成,而每一个单一的‘我’都毫无特别之处。”
 
  “你们准备了整整十八年,为了一个杀人的计划。”罗飞黯然感慨道,“难怪这个计划会如此地周密和可怕……”
 
  “是的。非常充分的准备,包括资金、技能和心理准备。”
 
  罗飞无奈地苦笑了一下,不过他对其中的一个词倒很有兴趣:“说说资金吧,你们是怎么解决的?”袁志邦已经完全丧失了生活能力,他该如何去筹措Eumenides成长、培训以及日后行动所需要的大笔资金?
 
  “这也太简单了吧?”年轻人似乎很奇怪罗飞怎么会问出这样无聊的问题来,他打了个比方,“比如我今天杀了陈天谯,如果不是被你铐住,那明天我的某个银行账户上便又会多出数百万元的资产。”
 
  罗飞自嘲地笑笑,责怪自己怎么会忘记对方行事的逻辑:在Eumenides的眼里,任何“恶人”的财富都是理应被无偿剥夺的。
 
  “好了,我已经回答了够多的问题。”年轻人此刻认真地看着罗飞的眼睛,“我希望你接下来也能坦诚地回答我心中的一些疑问。”
 
  罗飞亦回视着对方,同样认真地点了点头。
 
  年轻人提出了第一个问题:“既然丁震死后你就已经猜到我的身份,你为什么没有抓我?”
 
  罗飞很爽快地回答说:“因为我缺少足够的证据,而你却有着无懈可击的身份证明——同时我也不指望能通过审讯从你口中得到些什么。”
 
  “那你后来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给我设局吗?为了获得你想要的证据?”
 
  这次罗飞犹豫了一下,然后反问道:“你指哪些?”
 
  “那次开会的时候,你把录音带和‘一三○’案件的资料交给我,你还对你的组员们说,希望通过心理引导中止Eumenides的杀戮——即使会因此而失去抓捕Eumenides的机会。”
 
  “这些都是我真实的态度,我希望你能够就此收手。”罗飞先是确凿无疑地说出这句话,然后又稍微转变了口气,“但是我知道,通过‘杜明强’的生死来判断你的选择是毫无意义的,真正的生死标准应该落在陈天谯的身上。所以十一月份后来的等待确实是在做戏,真正的战斗从十二月一号才开始。从那天起,我就开始暗中盯着你了。”
 
  “嘿。”年轻人干笑了一声,“你盯梢的技术很好,我一点都没有发现……”
 
  罗飞自信地笑了笑,又继续说道:“我跟踪你的第一天晚上,看到你去找了那个女孩。当时我以为这案子真的结束了……”
 
  年轻人听到这里时便闭上了眼睛,似乎想要隐藏住心中的某些情感。
 
  “可第二天我就发现你又开始悄悄地追踪陈天谯,从A市一直追到了海口。我跟随着你的脚步,心中很难说出是什么样的滋味。我知道我终于可以抓住Eumenides,可这并不是我最想看到的结果。”罗飞情真意切地谆谆说道,最后他重重地长叹了一声,“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是要做出那样的选择?”
 
  年轻人仍然闭着眼睛,口中再次漫起苦涩的滋味,然后他反问道:“你又为什么要将录音带最后的内容抹去?”
 
  罗飞转过头来,愕然愣了片刻后才道:“你听到了最后的内容?”
 
  年轻人苦笑着点点头:“老师早已安排好了一切。当他发现我偷偷去看那女孩演出的时候,就已经算到了我今后的路程。所以他让那女孩把完整的录音带交给我——就在你第一天跟踪我的那个晚上。”
 
  罗飞的心慢慢地沉了下去,胸口像窒息一般难受。他千筹万划,却疏漏了这个重要的关节:十八年前的那起劫持案,袁志邦显然是有能力复制现场录音的。而他既然料到警方会对文成宇展开心理攻势,又怎会忘掉把录音中的真相展示给那个孩子?
 
  “你没有必要问我为什么会做那样的选择。”此时年轻人终于睁开了眼睛,他转头看着罗飞,幽幽地说道,“你既然要抹去最后的真相,说明你非常清楚,我在那真相面前根本无从选择,对吗?”
 
  罗飞舔了舔嘴唇,却不知还能再说些什么。他的确抹去了录音中最后的一段真相,这是他和丁科共同的主意,因为他们都知道,那真相是任何人都无法忍受的。
 
  罗飞与那年轻人相视无语,而录音中那段被抹去的部分此刻仿佛又在他们的耳边重新响起——
 
  ……
 
  首先是孩子那声欢快的呼喊:“爸爸,我的生日蛋糕买到了吗?”
 
  在几秒钟的寂静过后,文红兵沉着声音说道:“会买的……我一会儿就给你买。”
 
  “你爸爸骗你的,他根本没有钱!他买不起生日蛋糕——”一个尖厉的声音忽然打断了文红兵的话,“你永远也吃不到生日蛋糕。”
 
  孩子失望的哭声伴随着这尖厉刻薄的声音响了起来。
 
  文红兵的怒火被瞬间点燃了,他的情绪再也无法控制。于是斥骂、厮打,夹杂着袁志邦焦急而又无奈的劝阻声,乱乱地响成了一片。
 
  “砰!”枪声响起,结束了这混乱的一幕。然后便是袁志邦的怒斥声:“你有病吗?你刺激他干什么?!你看不见他身上绑着炸弹?!”
 
  “怕什么?”被斥责的人却在阴恻恻地笑着,“一个假炸弹而已!”
 
  “你说什么?!”袁志邦的声音极度地骇异。
 
  随后便是丁科等人涌进现场的声音,至此那段录音才真正结束。
 
  ……
 
  在良久的沉默之后,年轻人终于又再次开口:“没有纠缠成一团的因果,没有无奈,也没有茫然。一切都非常清晰,清晰得让我颤抖——因为那根本就是刻骨的仇恨,任何人都不得不报的仇恨。”
 
  罗飞轻轻地叹了口气。即使是他这样开明的人此刻也不知该怎样去劝慰对方,因为那事实的真相确实和难辨因果的无奈毫无关系。袁志邦、文红兵,包括那个想吃蛋糕的孩子,他们都根本不用为那悲剧性的结局负责,所有的责任都如此清晰地指向唯一的始作俑者——陈天谯。
 
  陈天谯早就知道文红兵携带的是一枚假炸弹,也许从文红兵闯入他家中的最初时刻便已知晓。但他却在一直配合着文红兵的演出,因为他还有更深的目的。
 
  袁志邦对文红兵的劝慰险些破坏了陈天谯的计划,好在那个孩子的一句童言让他看到了转机。于是他开始用卑劣的语言去刺激文红兵心中最柔弱的部位,他知道对方一定会因此而变得癫狂。
 
  陈天谯成功了,袁志邦准确射出的那颗子弹给他的计划画上了完美的句号。追债者死在了他的面前,以后他可以心安理得地享用那笔无人追讨的财产。
 
  袁志邦和那个孩子都只是他在实施这个邪恶计划时用到的工具而已。
 
  袁志邦是最早知道真相的人,可他却对陈天谯毫无办法。因为从法律上来说那个家伙并没有任何的罪责。
 
  原本应该伸张正义的子弹却沦为了恶行实施时的道具。这个变化在十八年前击碎了袁志邦身为警察的信仰,他不再信奉任何规则,他从此只相信自己,立誓要用自己的力量来改造这个世界中存在的邪恶。
 
  而十八年后的文成宇亦无法逃避自己宿命般的责任。因为他的生父是死于一场彻头彻尾的谋杀,无比邪恶却又绝对“合法”的谋杀。
 
  “当我听完那卷录音带之后,我才彻底领悟到Eumenides存在的意义。而成为Eumenides,亦早在十八年前就已成为我无法逃避的宿命。”年轻人此刻又继续说道,“我要感谢老师,是他把陈天谯留给了我,作为我彷徨时指路的明灯。”
 
  罗飞心中一动:是的。袁志邦一直掌握着陈天谯的去向却又一直没有动手,这样看来后者的确是袁志邦特意留给文成宇的指路人。他心中同时又涌起一股悲凉的无奈感觉,自己一度认为可以将文成宇拉离袁志邦控制的阵营,可谁知袁志邦早已做好了周密的安排,自己终究只是一条陪着Eumenides成长的鲇鱼。
 
  不过不管怎样,这条鲇鱼总算是捕到了自己的猎物。想到这一层,罗飞的心态便略略轻松了一些,虽然这种轻松中难免会带着无尽的遗憾。
 
  该说的话似乎都已说完,又相对沉默了良久之后,罗飞长长地吸了口气:“也许我该通知当地的警察过来了。”
 
  “你没有带自己的人吗?”年轻人问道。
 
  罗飞摇摇头:“之前我就说过了,我不确定你是从谁身上获得了警方的消息,所以我解散了专案组,一个人跟着你来到海口。当地的警方我也一直没有动用,因为我觉得在你这样的对手面前,还是我自己行动更加放心一些。”
 
  “你的决定非常明智,”年轻人仰起头看着天花板,“如果你布置了其他的人马,那一定会被我发现的。可我确实没想到你居然会是独自一人。”
 
  罗飞品出了对方话语中那种惺惺相惜的感慨。是的,这是高手之间的顶尖对决,其他角色的加入只会让这样的对决变得庸俗而乏味。他甚至忍不住暗暗假设,如果一直以来警方就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话,那形势会不会更早出现转机?
 
  这种想法或许有些独断和自大,与其说是在自诩,不如说是天蝎座强大的个人控制欲又在作怪吧?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当初不是慕剑云落入袁志邦的圈套,可能Eumenides在刺杀邓骅的时候就已经被罗飞擒获了呢。
 
  罗飞对Eumenides则这样分析自己单独行动的效果:“以前警方虽然力量壮大,但我们在明处、你在暗处,这一明一暗造就了你的优势。而我查清了你的身份之后,主动解散专案组,使得我们之间的明暗发生了逆转——这就是我现在能把你铐在这里最根本的原因吧?”
 
  年轻人点点头表示认可,然后他又转了话锋说道:“——不过你一个人的力量毕竟单薄,难怪你没有在我杀死陈天谯的现场抓我。”
 
  “是的。我必须单独行动才能瞒过你的眼睛,但想要抓住你就很难了,所以我只有等待一个绝对的机会。就像现在这样——”罗飞晃了晃自己的左手腕,“当我们赤裸裸地铐在一起的时候,谁也不可能再耍出任何花样。”
 
  年轻人笑了笑,似乎是在赞叹于罗飞的严密和谨慎,又像是在感慨于自己的大意和无奈。
 
  罗飞此刻则露出些犹豫的神色,似乎还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说。不过在这番赤裸的境地下,他又确实没有必要隐瞒些什么。最终他还是把这些深藏在心底的话语抛了出来:“其实我一直一个人行动,除了怕惊动你之外,还有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哦?”年轻人好奇地看着对方。
 
  “我也听过那卷录音带,”罗飞郑重其事地说道,“我觉得陈天谯‘故意杀人’的罪名是可以成立的。”
 
  “你在放任我的行为?你希望我能够杀死陈天谯?”年轻人的眼角微微地弯起。
 
  罗飞没有回答,表达出一种默认的态度。片刻后他又“嘿”地苦笑了一声,说道:“也许袁志邦至少有一句话是正确的:我们都有着相同的目的,但我们又处于截然不同的生死阵营。”
 
  年轻人也释然一笑,似乎非常认同罗飞的描述。同时他还有一个关键的问题必须弄明白。
 
  “既然你没有在现场抓住我,你现在又想用什么样的证据来指控我这个具有合法身份的人呢?”他看着对方专注地问道。
 
  “想从你身上得到证据的确很难。”罗飞踌躇着说道,“你坐飞机前往海口的时候,我不敢和你乘坐同一趟航班,所以暂时失去了你的踪迹。不过我并不着急,一下飞机我就盯着了陈天谯——我知道你必然会来找他的。今天晚上,陈天谯来到大排档之后,我看到你的身影——虽然你当时进行了乔装打扮,戴了假发和胡须,看不清具体的面容,但我还是从身形动作判断出那个人就是你。你到大排档之后假冒服务生对陈天谯实施了刺杀。当时正是人来车往的高峰期,你完成杀戮后,很快就潜入人流,并沿着计划好的路线逃遁无踪。你的动作非常快,我甚至无法跟上你。等我再次在街头发现你的时候,你已经去掉了伪装,恢复了本来的装扮,身上穿的衣服也都换掉了。”
 
  年轻人似乎越听越有兴趣,他歪着脑袋再次问道:“既然如此的话,证据在哪里?”
 
  “没有证据我是不会抓你的。”罗飞自信地笑了笑,“我拍到了一张照片。”
 
  “杀人现场的照片吗?你怎么证明那个长发披肩、遮住半个脸庞,然后又满脸大胡子的人就是我?”
 
  罗飞盯着年轻人看了片刻,问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刚刚逃上马路的时候,一边跑一边摘掉了作案时戴的手套?这个时候正好有一辆尼桑轿车开过来,差一点儿撞到了你。你灵巧地躲开了,但同时你的一只手却下意识地在那辆轿车的前盖上撑了一下。”
 
  “是的。”年轻人沉吟着点了点头,“我记得我用了中指,我用指尖撑住了尼桑车的前盖。”
 
  罗飞又道:“我在高处拍到了这个瞬间的照片,那张照片能清晰地显示出你的手指触摸轿车的位置。”
 
  年轻人明白了其中的关节。
 
  “那你一定已经提取到了那个指纹,对吗?”他淡淡地问道,但目光却有些沉凝,似乎正在竭力思考着什么。
 
  “不错。”罗飞并不避讳将自己的底牌亮给对方,“有了这个指纹,有了你触摸汽车的照片,再加上司机和现场目击者的证词,我想这已足够组成一条牢不可破的证据链。”
 
  的确,如果这样的证据还不够充分的话,那世界上所有的凶犯都可以逍遥法外了。
 
  不过年轻人此刻却偏偏还能笑得出来。
 
  “罗队长,你还记不记得我当时用的是哪只手?”他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罗飞皱了皱眉头,不知道这个问题会有什么意义,不过他还是认真地回答说:“我可以非常确定地说,是左手。”
 
  “那你真不应该只把我的右手铐起来。”年轻人一边说着,一边抬起了左手。然后就在罗飞的眼皮底下,他把中指最前端的关节送到了自己嘴里,牙关发力,狠狠地咬了下去。
 
  “你干什么!”罗飞心中一沉,想要去阻止时却哪里还来得及?鲜血从年轻人的嘴角里流淌出来,而当他的左手离开嘴边的时候,那根手指的前端关节已经消失无踪,当然随之一起消失的还有能够坐实他凶手身份的那个指纹。
 
  罗飞呆呆地愣住,眼看着鲜血从年轻人的断指中不断涌出,如密集的雨点般落在水池里,顷刻间便染红了一大片。
 
  年轻人却像浑然感觉不到疼痛似的,他将那节指尖咽进肚子里的时候,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我的名字叫杜明强,我只是一个网络记者。童木林是我的同事,我们共用一个网络账号‘甄如风’。我的确通过某种方法进入了专案组内部,并且在组员手机里安装了窃听器,可这么做都是为了满足我的职业需求,因为我是一个记者,我需要刺探那些最隐蔽的秘密——”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又变成了那种得意扬扬、目空一切的倨傲状态,然后他大声地宣布,“而我的目标,就是成为世界上最好的记者!”
 
  罗飞无奈地看着对方,他想要苦笑,可却连一丁点儿的笑容也挤不出来。因为他知道对方此刻所说的全都是谎言,而自己却已失去了揭穿这些谎言的最关键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