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沧海18 五蕴皆空之卷 第三十八章 天柱(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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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一声,金光迸射,如电蛇狂走,谷缜眼前陡然一亮,渐渐清晰起来,露出煜煜火光、人物轮廓,沈舟虚脸色惨白,死死盯着自己,长眉挑动,目中透出不信之色。

谷缜身上湿漉漉、凉飕飕,竟然出了一身透汗。方要大笑两声,忽觉脸上肌肉不听使唤;欲要起身,又觉四肢沉重,一根指头也抬不起来;欲要说话,却觉舌头僵硬如石,伸卷颤动不得;唯独双目仍亮,两耳仍聪,心底里对这种种怪事困惑已极。

沈舟虚面色由白转青,由青转红,蓦地探手入怀,摸出一支瓷瓶,倾一丸药,塞入口中。秦知味忍不住道:“主人,你没事么?”

沈舟虚闭眼摇头,沉默半晌,忽地长眉一耸,张眼喝道:“九幽绝狱,一定是九幽绝狱……”

莫乙接口道:“是东海狱岛的九幽绝狱?”

沈舟虚叹了口气,点头道:“那里至深至幽,无疑是人世间最阴森的苦狱,常人入内十天半月,不疯即傻,而这小子在那里呆了两年有余,非但不疯不傻,反而练成了一身绝佳定力,无怪这‘五蕴皆空阵’败尽天下智者,却制不住一个不满弱冠的小子。”

他顿了一顿,注视谷缜,微微笑道:“我知道你听得见,心里也明白,‘眼、耳、意’三识仍在,只不过‘身、口、鼻’三识被封。嘿嘿,说起来,这一局算是平手……”说到这儿,他眉头蹙起,说道,“你或许奇怪,说好了斗智,却怎么玩出这些勾当?但你倘若明白智谋的根本,也就不足为奇。兵者诡道,声东击西,能而示之不能,斗智也是如此。你知道我不会老老实实与你斗智,但你万万料不到,斗智本身也是沈某人的幌子。借斗智为名,用这‘五蕴皆空阵’封住你的先天六识,才是我的本意。你猜不到我的本意,这场斗智已经输了,只可惜,我百密一疏,竟忘了你在‘九幽绝狱’面壁两年,心志异于常人,紧要关头,功败垂成。”说到这儿,不觉叹息。

诚如沈舟虚所说,这局双陆只是幌子,嘉平馆中的桌椅方位、火光强弱、人物气氛,乃至于棋盘棋子,均是他精心布置而成,其中暗藏无数玄机。那张棋盘名叫“大幻魔盘”,盘上的彩烟明霞,乃是宁凝以“色空玄瞳”之术、以珠光贝彩精心画成,其中蕴含了极微妙的色彩变化,一旦光线得宜,便可幻化万象、迷魂慑神。

沈舟虚常因对手喜好,变化四周光线,将这魔盘幻化为围棋、象棋、双陆等种种棋盘,趁着对手沉迷棋局,不知不觉慑取他的心神。而这慑魂威力,又以双陆为最,打双陆必用骰子,玻璃骰子旋转起来,与“大幻魔盘”掩映流辉,极容易诱发幻觉。是以谷缜第一次掷出骰子,便觉不适,倘若就此罢手,或许能够免劫,但他少年气盛,不肯轻易服输,第二次撒出骰子,立时生出幻觉,坠入沈舟虚彀中。

六识是佛门的说法,指代“眼、耳、鼻、舌、身、意”,乃是人体六大感官。人若一死,六识自然消灭,但要让人体不死、六识无用却是极难,眼瞎耳聋,鼻舌知觉未必尽失,封住鼻舌,身子触觉、心中意念,也未必就此消灭,略有激发,便会猝然惊觉。是以“五蕴皆空阵”虽强,也必须在对手毫无知觉下方能奏功。

沈舟虚为了一件阴谋,决意不杀谷缜,而是封住他的六识,但又唯恐被其猜到本意,假意说是下棋。谷缜猜不到他的本意,一心专注于棋盘上的胜负输赢,中了埋伏也不自知。待他神志混乱,幻觉一生,苏闻香立时乘虚而入,发动“九窍香轮”,秦知味则呈上“八味混元汤”,先后封住他的鼻、舌二识。而后薛耳又奏起“呜哩哇啦”,这件乐器与“丧心木鱼”并称异宝,“丧心木鱼”能发无声之音,“呜哩哇啦”则能发出一切有声之音,模拟天地间种种奇响怪声,与“大幻魔盘”彼此呼应,由声音诱发幻象,又以幻象增长声音魔力,如此双管齐下,一面封闭谷缜的“眼、耳”二识,一面将他心底最隐秘的记忆诱发出来。到这时候,沈舟虚方才出手,以本身神通潜入谷缜的内心,封闭他的身、意二识。

要知世间聪明之人,多数身具两大矛盾,一是对妙音、至味、名香、美色感知锐敏,远胜常人,是以遭遇音、声、气、色的诱惑,反而比愚笨者更难克制,容易为之着迷。好比东晋之时,名相谢安不蓄歌妓,自言“畏解”,即是害怕自身太过了解音乐,由此沉迷,荒废了志气。二是善于揣摩他人,剖析人事,但因为太过专注他人他事,反而忽略自身缺陷,往往机关算尽,反误自身。

以上矛盾,越是聪明,越是难免,若非大圣大德不能克服,是故佛家有“本来,本相”之说,儒家有“吾日三省吾身”的警句,道家也有“存神内照”的心法,均是圣贤们摒绝外物、认知自身的无上法门。这“五蕴皆空阵”却正好相反,专一针对这两大矛盾,先用劫奴神通,幻化出各种音、声、气、色,封住对手的“眼、耳、口、鼻”,令其灵肉分离,不知自身之存在,从而陷入无涯幻境。这时候,中术者即便目睹亲身经历,也会感到一片茫然,误认是他人所为。这样时辰一久,自然而然意识泯灭,以为自身已不复存在。“身、意”二识由此被封,“六识”也就荡然无存。

谷缜也几乎受困,但他在“九幽绝狱”两年,受尽幽寂之苦,以为石壁之后便是大海,故而凭着绝强意志,一心攻穿石壁逃生。只因这份记忆太过刻骨铭心,乃是他一生最黑暗的经历,故此一见那狱中囚徒,立时与“他”心生共鸣,情怀激荡起来,猛然想到:原来一切幻象均是自身记忆。

谷缜一旦认清自身,领悟本来,沈舟虚的秘术顿时被破,精神遭受极大冲击,几乎作法自毙,反为“五蕴皆空阵”所制。只可惜谷缜入迷太深,纵然冲透“眼、耳、意”三识,“鼻、舌、身”三识仍被封锁,虽然能听,能看,能想,却不能说、嗅、动弹了。

想到此处,谷缜恍然明白,姚晴也必是被这“五蕴皆空阵”困住,封闭“六识”,无怪乎僵如木石,就如活死人一般。

沈舟虚施展“五蕴皆空阵”,大费心力,说了一阵,便闭目调养,洞中灯笼渐次熄灭,陷入沉寂黑暗之中。谷缜愤怒已极,在心里将沈舟虚骂了千百遍不止,骂词自也是千奇百怪,绝无一句重复。

这样过了数个时辰,洞外早莺语晨,天色渐渐明亮起来,谷缜经过一夜折腾,亦觉困倦难支,蒙蒙眬眬,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清啸,如风激浪,冲决而来。谷缜陡然惊觉,张眼一瞧,四下景物悄然生变,日正当空,纤云不流,风物潇洒,泉石通明,不远处,一座高峰凛凛如撑天石柱,穿入白云之中,不知通向哪里。

沈舟虚坐在峰前,闭目如老僧入定,五大劫奴在他身后或站或坐,数十名天部弟子则站立数行,垂手恭立,

那啸声越来越近,陡然停歇,林中金光闪过,狄希穿林而出,手中提着一人,赫然便是沈秀,狄希跳上一块巨石,一手按腰,朗朗笑道:“沈天算多年不见,可无恙否?”

沈舟虚张开双眼,看见沈秀,目有讶色,亦微微笑道:“狄龙王风采如故,可喜可贺。”

谷缜听得吃惊,暗道:“莫非我睡了一日一夜,一觉醒来,已是双方比斗之时?”原来他“身”识被封,颠簸起伏一律不知,舌识被封,饥饿感觉也丝毫不觉,沉睡了一日一夜,竟不知光阴流逝。

忽觉有目光射来,转眼望去,只见狄希正盯着自己,双眉忽挑,将沈秀穴道一掌拍开,厉喝道:“滚吧!”沈秀望着沈舟虚,满脸羞惭,低了头,犹豫不前。

沈舟虚皱眉道:“狄龙王这是何故?”狄希笑道:“岛王托我先来一步,告知足下:‘谷神通平生磊落,从不捉拿他人妻子、胁迫于人。’”

沈舟虚眼神一变,耷拉眼皮,沉默片刻,蓦地嘿然一笑,冷冷道:“好个谷神通,这么轻轻一句,却比骂上千万句还要厉害。”他抬头扫了沈秀一眼,淡然道:“你过来吧。”

沈秀听得这句,如蒙大赦,走到沈舟虚身边,忽地低声道:“这姓狄的独身前来,杀他正是时候。”

沈舟虚冷笑一声,道:“九变龙王何等人物?即便孤身前来,又岂是你能杀得了的。”他公然说出,狄希微微一愣,沈秀却是满脸涨红,心中羞怒难当。沈舟虚将手一挥,冷冷道:“谷神通故作大方,无非骂沈某阴险小气,也罢,他将犬子与我,我也将他的活宝儿子给他,未归,将这姓谷的小子送上去。”

燕未归应了一声,提起谷缜,奔上前去,将近之时,忽道:“接着。”将谷缜高高抛起,抬脚一挑,如蹴踘般将谷缜挑了过去。

狄希只觉谷缜来势沉猛,分明暗藏“无量足”的惊人脚力。当下微微一笑,左脚一挑,将谷缜挑得正面盘坐,右脚探出,竟如踢皮球一般,将谷缜挑了三下,方才嘻嘻一笑,放在地上。

谷缜气急,心中大骂:“反了反了,两个王八蛋,竟将你们老子当球踢?回头你们的狗脚爪子一定要烂,直烂到肚肠里……”可惜只能暗骂,无法出声,谷缜几欲发狂,眼珠乱转,透出癫狂神气。

狄希见他神色怪异,浑身僵直,不觉心生讶异,运掌按在谷缜后颈,内力绕其经脉一周,却不觉穴道受制迹象,想了一阵,忽而笑道:“沈舟虚,你弄了什么玄虚?还请指点一二,也让狄某长长见识。”

沈舟虚冷冷道:“大伙儿只是换人,一个换一个,人是活的便成,至于别的,却不是沈某的事情。”

狄希乌眉斜飞,星眼光转,倏尔笑道:“好个沈瘸子,真有你的,不但吃不得半点亏,还想老占便宜,不但占便宜,还要占得有理,啧啧,如此做人,叫人齿冷。”言毕将谷缜放在一边,盘膝而坐,静静养神。

沈秀深知沈舟虚的手段,瞧见谷、姚二人情形,已猜到其中缘故,眼见姚晴就在近旁,伸手可及,不觉心花怒放,血脉贲张,若非老父在前,不敢造次,必然一把搂过,亲怜密爱,饱餐秀色。

正自望着佳人,绮思绵绵,神为之飞,忽听得一阵琴音悦耳,远远传来,转眼望去,茂林中忽地纵起一人,竟然高出林表,蓝衣闪亮,长发飘飘,不是叶梵是谁。又见他一纵之后,竟不下落,稳稳盘坐半空,手足不动,身子却如风驰电掣,向这方疾速飞来。

沈秀瞧得目瞪口呆。要知道,当世高手中,除了左飞卿,无人能够凌空不坠,即便是风部神通,也需要结发成伞,倚仗风力。如叶梵这般一无所借,盘空飞行,委实可惊可畏,有如天人。

叶梵来势奇快,须臾钻出林外,现出全身。沈秀这一看清,不由恍然大悟,暗骂自己愚蠢。原来叶梵下方,竟有四名少年男子各踩高跷,高跷走得十分整齐,同起同落,一步数丈。四人下踩高跷,肩上扛着一副朱红步辇,叶梵盘坐辇上,左顾右盼,得意洋洋。剩下的四名少女骑马尾随,鼓琴弄笙,奏乐助威。只因被树林挡住视线,方才众人不见轿夫,只见叶梵,乍一瞧,还以为他真地凌空飞来,均是吃了一惊,此时弄清缘由,无不哑然失笑。又见那四名扛辇少年虽走高跷,却是步伐如一,奔走稳健,即便跳跃飞纵,肩上步辇也不颠簸,叶梵端坐其上,全无起伏。足见为了这么一个小小噱头,主仆五人也费了无数心思。

看到沈舟虚,叶梵冷笑一声,高叫道:“沈瘸子,你胆子不小,不但来了,还来得挺早。”

沈舟虚淡然道:“沈某虽是一介废人,却也不是无胆匹夫,谷神通武功虽高,却也不过是凡夫俗子,既然如此,又有什么不敢来的?”

叶梵素性骄狂,唯独将谷神通视为神明,闻言脸色陡沉,喝道:“停。”下方四人陡然止步,叶梵潜运内劲,传到高跷下端,哧哧数声,八支高跷齐刷刷插入土中,有如八根细长木桩,将五人稳稳托住。

叶梵见众人均有讶色,心中得意,哈哈笑道:“沈瘸子你有胆无胆,岛王来了便知。嘿嘿,只不过万归藏一死,西城却真没人了,什么八部九部,都是一群不堪入目的废物。就好比你沈瘸子,没有轮椅,就不会走路,连三岁的小儿都不如。虞照名为帝子,不像皇帝的儿子,却活像一个叫花子,像样的衣服也没有一件。左飞卿倒有点儿意思,只可惜独来独往,很是凄凉。至于仙碧那个娘儿们,更是不足挂齿了,一身红衣裳土里土气,就似一个乡下来的蠢丫头。何如我东岛群雄,神通盖世,声势煊赫,威风八面,你瞧瞧踩高跷抬的轿子,嘿嘿,自古以来,皇帝老子也没坐过。”

他先将今次迎战的西城高手尽情挖苦一通,绕了老大一个弯子,最终仍是为了自吹自擂。正自唾沫飞溅,西边林子里忽地涌出一团如云白气,掠到近前,呼啦啦竟是千百纸蝶。

叶梵嘿的一声,挥掌扫出,先一记“陷空力”,再一招“涡旋劲”,群蝶为他真气牵引,绕他旋转起来。叶梵又喝一声,正想发出“滔天炁”,将那纸蝶尽数震碎,不料蝶群忽地一分为二,一群绕着叶梵,另一群却向四名扛辇少年掠去。叶梵急出掌力阻拦,不料那纸蝶忽东忽西,叶梵掌力一来,便即散走,掌力若去,复又乘虚潜入,但却并不割伤那四名少年,只在其颈上、腋下等痒处挠动。

那四人为防步辇动摇,挺直腰身,气贯双腿,分毫不敢乱动,此刻但觉奇痒难忍,也一个个瞪眼歪嘴,扭着脖子苦撑。支撑了约摸数息工夫,其中一人率先支持不住,鼻子里噗的一声,真气尽泄,另一人紧随其后,哈地笑出声来,剩下两人大受感染,虽不致喷嚏发笑,也是蜷手蜷脚,带得那步辇东西摇摆,上下起伏,如坐海船也似。

众人本以为叶梵势必坐立不稳,坠下辇来。不料他竟如粘在辇上,任那步辇如何摇晃起伏,始终一动不动。不知底细的自然惊奇,稍有见识者,便看出叶梵是以“陷空力”吸住步辇,只要步辇尚在空中,他便不会向下坠落。

忽听“嗖”的一声,林子里一枚石块比箭还疾,直奔叶梵。狄希见状,长袖疾拂,将那石块扫开。谁料他长袖方出,林中乌光再闪,一枚黑泥丸后发先至,抢在石块之前。

狄希没料到那石块竟是诱敌,泥丸才是杀着,不由得神色一变,左袖如电射向泥丸。谁知袖劲方到,泥丸中仿佛事先藏了火药,噗的一声,纷然迸散。狄希一袖扫空,只见得残泥如箭,急雨也似罩向高跷。刹那间,木棍断裂声密如连珠,八根高跷节节寸断。那四名少年再也停留不住,撒开步辇,啊呀呀大叫着摔了下来。

叶梵极好面子,至此窘境,仍不肯失了风度,竟而凭着一口真气,牢牢吸住步辇,令其不致遽然下坠,而在半空中不时变化方位,荡荡悠悠,有如一片落叶飘然坠地。

虽未出丑,高跷抬轿的绝好创意却被破坏无余。叶梵愤怒已极,双眉陡挑,引颈怒啸,啾啾昂昂,怪声迭起,迥非任何音乐人声、禽言兽语。那声音也非极响,却传递至为遥远,四面山峰嗡嗡回响,似也随之摇晃起来。

不一时,众人里修为较低者,便觉那怪声越来约高,越发尖细,锐如钢锥,直贯脑门,禁不住紧捂双耳,口鼻呻吟,脸上流露痛苦之色。这其中谷缜尤为难受,他内功平平,难以抵挡这阵怪声,但偏偏身识被封,不能伸手掩耳,只觉那声音穿破耳鼓,直插脑门,当真痛不欲生。

这时间,忽听一声骤喝,有如晴天霹雳,山鸣谷应。这一喝时机把握极巧,正当叶梵换气之时,那怪声被震得一荡,停了一瞬。谷缜头脑顿时一清,难受感也减轻大半,忽听沈舟虚轻轻叹道:“鲸歌天雷,同源异途,‘西昆仑’祖师地下有知,见这一番争斗,不知该当作何感想?”

“鲸息功”本是模仿巨鲸呼吸所创,由此衍生的“神鲸歌”绝似鲸鱼鸣叫,惊心动魄,夺人心志,有欺风啸海之威。“天雷吼”却是雷部神通,全凭一口元气,修炼时,手脚不动,只凭惊雷一喝,将九张悬在空中的黄纸同时喝破,才算成功。是以这门神通在打斗中突然使出,往往能将对方耳鼓一声喝裂,致其癫狂。

这两门神通,均是“西昆仑”梁萧所创,分别流传东岛西城,两百年来,双方高手仗此神通,针锋相对,比拼了不知多少次。是以沈舟虚回顾源头,再瞧眼前,不由得发出莫大感慨,狄希也听在耳里,笑道:“西昆仑武功虽强,却是一个无信小人,反复无常,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西城上下将之奉若神明,委实可笑。”

沈舟虚笑道:“这么说,狄龙王便是大仁大义的有信君子了?”

狄希淡然道:“君子二字愧不敢当,但却不算无信小人。”

沈舟虚笑道:“那么杜若芫杜小姐也这样认为?”狄希愕了愕,笑道:“谁是杜若芫?可否明示。”沈舟虚漫不经意地道:“杜若芫是清河杜家的小姐,两年前不婚而孕,为父母惩戒,投水而死,至死也不肯说出奸夫是谁,你说奇怪不奇怪。”狄希道:“这与我何干?”沈舟虚目不转睛,望他一眼,笑道:“狄龙王说无干,那就无干。”狄希哼了一声,眼中掠过一丝阴云。

谈笑间,“天雷吼”连发三次,“鲸息功”亦被震散三次。叶梵啸声不畅,蓦地焦躁起来,收了怪啸,大喝一声:“姓虞的,给我滚出来。”

一声长笑,林中并肩迈出三人,虞照大步如飞,虎目电射。左飞卿逍遥如故,衣不染尘。仙碧却是红衫鲜亮,娉娉袅袅,怀抱北落师门,猫如雪,衣胜火,红白交辉,醒目已极。

谷缜见虞照如此风采,知他必然伤愈,心中亦为他高兴。

虞照尚未走近,忽地哈哈笑道:“叶兄神通盖世,声势煊赫,不但坐轿子的本领与众不同,下轿子的姿势也与众不同,别的人下轿子都是双脚落地,你却是屁股落地,噼里啪啦,声势煊赫,威风八面,别说皇帝老子,就是他老子的老子也比不上。哈哈,就怕抬得高,摔得重,这一下坐得屁股开花,不太好看……”

左飞卿淡淡地道:“胡说八道,屁股也能开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