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红年代8-46 野百合也有春天
眼前这个少年个子高高的,一脸的腼腆,看起来有些面熟,但以前应该从没见过,清晨的校园非常寒冷,他居然只穿着件单薄的抓绒甩帽衫,和及膝的运动裤,大概是和自己一样的贫困学生吧。小雪脑海里电光火石般的闪过这些念头。
“可是我没有钱啊。”少年迟疑着不去接那份生煎。
“给。”小雪嫣然一笑,把生煎包放到了窗口外面,低头开始整理餐盘。
少年似乎被这一笑搞得神魂颠倒,站在窗口愣了几秒钟,此时从外面走进来一群学生,吵吵嚷嚷着来打饭,少年这才拿起那份生煎正欲离开,忽然小雪又抬头说:“同学,有什么困难可以找学校扶贫办。”
少年看看小雪,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运动短裤,似乎明白了,他觉得有些好笑,但又笑不出来,说声谢谢就提着生煎出门了。
食堂外面,一辆黑色奔驰加长轿车静静的停着,看到少年出来,司机赶忙下车打开车门,少年钻了进去一声不吭,只是抱着生煎发呆。
汽车开到学校附近一处高档住宅区,少年下车上楼,来到自己的房间,对着那份生煎发了一会儿呆,最终还是没吃,而是把生煎放进了冰箱,自己做了一份青稞面糊糊拌粗砂糖的绿色早餐,吃完换了衣服,骑着自行车上学去了。
中文系教学楼下,少年停下自行车,拿起书本匆匆上楼,停在路边的FJ酷路泽双门越野车里,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黄发青年指着他远去的背影说:“那不是韩冰么,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驾驶位坐着的高大英俊青年耸耸肩:“管他呢?”
“当然要管了,风少,你知道么,这小子在女生那里风头比你还劲呢!不过我看没什么了不起的,也不过是骑辆自行车来上课,哪里比得上我们风哥的派头。”
被称作风少的青年正是大一新生中赫赫有名的朱毓风,这位来自江南的新生在军训时期就博得了几乎所有女生的芳心,成为名副其实的大众情人,高大英俊,古铜色的健康肌肤,笑起来两排白牙耀人的眼,篮球打得超帅,还有一辆拉风到不行的FJ酷路泽,更重要的是,他是以江东省文科第一名的优异成绩考进来的,而不是靠递条子进来的关系生。
朱毓风淡淡的笑了:“阿武,你知道他那辆山地车价值多少钱么?”
“怎么,很有名堂么?”
“那辆车是改装过的,大梁是碳纤维复合材料的,金属件采用钛合金,光是那套液压悬挂系统起码就上万块,整车么,呵呵,不会比你爸爸的雅阁便宜到哪里去。”
“是么。”阿武不服气的哼了一声,他们这帮小兄弟,都是朱毓风的高中同学,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好朋友,朱毓风学习优异,是学校的尖子生,这些发小却是垫底的货色,论学习,他们和朱毓风差了一大截,论家世,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朱毓风考进了北清大学,他们就只能花钱上北清大学成教院办的大专了,不图别的,就为和风少在一起玩。
今天是国学大师费教授的课,文学院大讲堂里座无虚席,甚至有很多外校的学生跑来偷课听,而校方通常都不会过问,这正体现了北清大学博大宽容的校风,当朱毓风带着三个小兄弟走进大讲堂时,就连过道上都坐满了人。
“朱毓风,这边来!”一帮坐在前排的女生尖声喊叫着,她们都是系篮球队的拉拉队员,朱毓风的粉丝。
“我到前面去坐,你们自己找地方坐吧。”朱毓风拍拍阿武的肩膀,到第一排就坐去了,当他坐下的时候,才发现韩冰就坐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座位上,心中顿时犯疑,这小子也是刚进来的,难不成也有人给他留位子?
抬眼望过去,才发现韩冰身旁坐着的两个人都不简单,二十来岁的年纪,身穿运动服和跑鞋,打扮的貌似学生,但眼神中闪烁的那种精光却绝非学生能够拥有的,这家伙,竟然带保镖上学,看来家底子不是一般的丰厚啊。
似乎感受到了朱毓风挑衅般的目光,韩冰往这边看了看,但只在朱毓风脸上停留了零点一秒钟,就越过他看向讲台上的费教授了。
本来还打算用眼神和他交锋一番的朱毓风顿时感到脸庞火辣辣的,骄傲的他何曾受过这种蔑视,顿时拿出手机啪啪按了起来。
大课结束,学生们纷纷上台去找费教授签名合影,只有韩冰默默地收拾起课本出去了,两个保镖起身跟随,他停下低声说了几句什么,保镖很为难的辩解了几句,还是走开了。
韩冰走出中文系大楼,却发现自己的自行车不见了,他四下里看了看, 耸耸肩,竟然走开了,朱毓风在后面恨得牙根直痒痒,这小子还真是财大气粗,那么贵的车丢了就丢了,连找都不带找的。
韩冰背着双肩包在前面走着,朱毓风开着FJ慢腾腾的在后面跟着,北清大学汽车限速五公里,所以别人也察觉不出异样来,跟了半天,发现韩冰竟然是去食堂的。
这家伙分明是个锦衣玉食的富家公子,竟然还在食堂吃饭!
朱毓风愈发觉得韩冰不可理解了,他跳下汽车,也跟着进了食堂。
北清大学有很多食堂,这里只是其中之一,食堂里熙熙攘攘,人头攒动,韩冰拿了个餐盘,跟在队伍末尾开始排队,排了老半天竟然只买了一份生煎包,然后坐在那里左顾右盼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风少,他想什么呢?”阿武悄声问道,他们几个人就坐在距离韩冰三张桌子远的地方,也点了几份饭一边吃一边监视着韩冰。
“管他呢。”朱毓风恶狠狠地说道,掏出一支烟叼在嘴上,立刻有人帮他点燃。
“风少,自行车丢湖里去了,让丫再狂。”
“做的隐蔽么?”
“放心好了,这事儿我在行,换了衣服戴着帽子做的,谁也没注意到。”
渐渐地食堂里就餐的学生越来越少,只有零星几桌人还在吃饭,一个纤细的身影出现在朱毓风等人的视线中,女孩子穿着蓝色工作服,带着白色套袖和乳胶手套,麻利的收拾着桌上的残汤剩水。
“哇塞!这边食堂居然有这么正点的服务员,你看你看,那小蛮腰,不盈一握啊。”阿武几个人色迷迷的嘀咕起来,朱毓风却注意到韩冰的变化,自从那女服务员出现之后,他就不再左顾右盼了,而是安安稳稳坐在那里,时不时抬眼看一下正在收拾杯盘碗筷的女服务员。
“不是吧,这小子竟然是来食堂泡妞的。”朱毓风大跌眼镜,那妞儿虽然条顺盘靓,但是前平后板,一看就是没长开的青涩丫头,没想到拽的二五八万的韩冰好的是这一口。
……
韩冰身边的人走光了,长条桌上就剩下他自己,看到女服务员越来越近,他竟然有些紧张起来,都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女孩很专注的收拾着餐盘,细心地把桌上的筷子、纸巾和骨头收集起来,用抹布擦干净,食堂里已经开暖气了,女孩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一绺头发耷拉下来,桌上一摊顽固的污渍擦不干净,她的眉头蹙了起来,用力的擦拭着,那股专注劲儿简直可爱极了。
“我帮你。”韩冰拿出纸巾走上去,帮她擦着桌子,小小的纸巾擦汗还行,对付油渍一点也不给力,女孩忙说:“不行的,要用洗涤剂才行,我来吧,别弄脏你的衣服。”
抬头一看,竟然是早上见过的那人,女孩嫣然一笑,看到桌上没动的生煎,便从围裙口袋里拿出一个塑料袋说:“给你打包袋。”
韩冰接过打包袋,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愣了半天才拿出一张钞票说:“还没感谢你,诺,我带钱来了,还给你。”
“不用了。”女孩笑笑,端着盛满餐盘的不锈钢盆走远了,只留下韩冰在原地发呆。
“操!这小子是来泡妞的啊。”阿武恍然大悟道。
“不过这手法也太老土了吧,一点也不给力,要是我们风少,一个眼神过去,妞儿就自动上门了。”另一个学生也跟着说道。
“不如这样了,风少你先出手把这妞儿泡到手,到时候看丫怎么哭。”
朱毓风不言语,但心里一动,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啊,嘴上却说:“开玩笑,让我追食堂的服务员,传出去的话,我一世英名不就完了。”
说话间,那女服务员就走到了他们这一桌旁,几个学生蹲在在椅子上,一边剔牙,一边用挑剔的目光看着她,但是当她离开之后,众人竟然沉默了。
“好纯啊……单纯的就像……”阿武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急得抓耳挠腮。
“出污泥而不染的荷花。”一个朋友插言道。
朱毓风起身道:“别废话了,走!”其实他心中却在鄙夷这帮同伴的词汇贫乏,刚才女孩经过身边的时候,他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幽深的山谷,碧绿的草坡,初夏的阳光下,一株含苞待放的野百合在风中摇曳。
……
下午课间,阿武匆匆赶来,神神秘秘的对朱毓风说:“风少,我探听到了,那个服务员,不是服务员。”
“那是什么?”朱毓风随口问道,从烟盒里抽了一支烟出来。
“是江东省高考理科状元,几乎考了满分!”
朱毓风点烟的手停下了:“高考状元?就是江北一中那个女生?”
“对对对,听说她家里挺困难的,单亲家庭,父亲有病还下岗,学校扶贫办安排她在食堂打工赚钱的。”
“风少……风少,我说话你听见没有?”阿武有些惊讶,风少今天怎么了,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哦,这样啊,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朱毓风掩饰着自己的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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