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汐缘第一百零二-一百零三章 重塑精魂(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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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宫大殿,天君坐在殿上,百扇仙立于一侧,传唤官宣见山灵国国师,景休从容不迫走来,撩起衣袍跪下,拱手向天君。

    景休沉声着:“情况就是这般,微臣未敢有一字矫饰隐瞒,请天君念在我国国主痛失爱女且未查真相,饶她擅闯南天门之罪。”

    只见他双手撑地,头深深伏叩下去。

    天君抬手,示意免礼,沉吟着:“天族与属国山灵界数百万年间向来交好,本君对翎月国主也十分欣赏倚仗。灵汐此事牵连甚广,确无法轻易赦免,但本君若早知她是山灵遗珠,也断不会不通知翎月国主一声就贸然行刑。”

    景休再次叩地:“天君仁爱。”

    天君表情讪讪的:“事已至此,本君也不会再过多追究,也请翎月国主节哀顺变,百扇代本君准备些礼物给翎月国主。”

    百扇仙躬身:“是。”

    景休朗声:“多谢天君!”

    山灵界天息宫大殿外,天息宫外重兵把守,皆严阵以待,气氛压抑,似乎有什么蓄势待发。

    赤鷩左右四望,忍不住低声对景休道:“国师,这……”

    景休抬起一只手,阻拦了赤鷩后面的话,静静的望着大殿:“你先在这儿等着。”

    半晌,景休先抬脚迈入殿中,他走到正中停下,行了个礼:“参见国主。”

    翎月虚弱的靠在王座中,竭力坐正了身体,盯着景休的眼神中透出恨意,并不说话,众大臣站在翎月下首,偷眼看看翎月,又看向景休。

    景休保持行礼的姿势,顿了顿,继续道:“臣已代国主向天君转述了国主因痛失爱女、擅闯天庭的前因后果。天君知道后也是十分震惊,让臣代他问候国主。”

    翎月惨笑:“问候……好一个忠君体国、为主分忧的国师啊,来人!给我拿下!”

    群臣退开,门口重兵蜂拥而入,将景休围成半圆,长枪直指。

    景休难以置信的看着翎月问:“请问国主,臣犯了何罪。”

    翎月呛咳几声,眼神冷厉如刀,她瞥向侍应官:“我让你死得明白。”

    侍应官走到正前方,面对景休,又略透出点惧意,展开手中的黄缎,战战兢兢开始宣读:“国师景休,大兴土木,骄奢淫逸,私建祖庙,僭越违制,罪一。猜忌同僚,冒杀功臣,矫杀大将,逼反穷荒异族,罪二。独断专行,施政不平,背约不信,罪三。为臣不忠,背主弃义,欺上瞒下,好大喜功,罪四。残忍不仁,严刑胁众,执政多年,使得百姓惶惶,怨声载道,罪五……”

    声音渐渐趋近模糊,景休抬头,静静地看着翎月。那一瞬仿佛时光扭曲,穿越时间与空间,所有的笑容与温柔都被卷入时空的长河里。

    景休不由得启唇:“国主。”

    翎月没有回答,眼神里只有刻骨的恨意。

    侍应官合起卷轴,回头看向翎月。

    翎月转开脸,不再看景休,毫无感情道:“国师景休,不赦之罪,打下死牢,押后再审。”

    士兵们如狼似虎扑去按住了景休,景休慢慢闭上眼睛,任人押解,扭送出去,脸上是哀莫大于心死的怅然。

    山灵界大牢深处,布满巨大的鸟笼,它们由特殊的矿铁所铸,坚固无比,这些鸟笼都是用来困住犯了罪的山灵界族人,景休也在其中。

    翎月石婆婆站在鸟笼前,守卫鞠躬后退出去。

    景休盘腿坐在笼子内,看了翎月一眼,便漠然的闭上了眼。

    翎月被石婆婆搀扶着坐下,有些虚弱,强撑着扶手冷笑:“怎么?都无颜直视本君了吗?”

    景休仍闭着眼:“公主并非臣所杀。”

    翎月恨极:“若不是当初你蒙骗与我,我又怎会与我女儿一别五万年!又怎会让她落入奸人之手?最后尸骨无存,灰飞烟灭?”

    景休沉默片刻,睁眼:“臣现在说什么,国主都不会相信了。”

    翎月嫌恶:“本君就是因为当初太相信你,才会害死了自己的亲生孩儿!”

    景休冷冷一笑:“相信?国主真的相信臣吗?”

    翎月无声看着他。

    景休眼睛亮的怕人,他站起身,直直的盯着翎月,像是瞄准了猎物的狼,再没了一分敬意:“若真的信任,又为何背叛承诺,留了垣渡的性命?”

    翎月一副了然的表情:“果然,一直以来,你都是为了复仇,才辅佐与我。”

    景休冷笑:“不然呢?莫非是看中了国主你的雄才伟略,想要追随中兴之主?”

    景休不再掩饰:“当初结盟时便已约定,我辅佐你登上王位,取垣渡而代之,你会手刃垣渡,为我的家人报仇。”

    翎月拔高声音:“报仇?你若想报仇,就该先自裁谢罪!”

    景休闻言如同被无形巨人打了一拳,脸色唰的变得雪白。

    翎月不依不饶解开景休的伤疤:“是你出卖了你的家人,是你贪生怕死,害死了你的父亲和兄长,是你背叛族人,才让别人有机可乘!罪魁祸首是你!你怎有脸在此说要找别人报仇?!”

    景休愤怒:“我是被逼的!”

    翎月冷笑:“四海之内,天族势大,魔族凶悍,海国辽阔,青丘超脱,人族繁盛,我山灵界法力不强,土地狭小,夹在六界之中,靠什么立足?靠的是血,生民的血,皇室的血,代代相传永不低头的血!你是玄鸟一族的嫡子,骨头这么软,为了活命可以出卖自己的父亲!这样的你,说要为玄鸟一族复仇,你有这个资格吗?”

    景休痛苦的望着她。

    翎月恨极:“你要报仇是吗?我告诉你,你想都不要想,你害死我女儿,这笔账,你永远也还不清!他就在缚灵渊下,你要报仇,你做得到吗?”

    景休转过头,久久的沉默,半晌,才开口:“当年的事,我并没有骗你,不管你信是不信,但今日的结果,我的确难辞其咎。你要恨我,我也无话可说。”

    翎月突然胸口一阵顿疼:“你当然无话可说。”她捂着胸口呛咳出血,似强弩之末:“你的部下已全被本君羁押,不用指望有人来救你。去地下,给我女儿赔命吧。”说完,翎月在石婆婆的搀扶下离开大牢。


    天蒙蒙亮,人间一片沉寂,大越国某处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微微晨光洒在斑驳的青石砖上,慈幼局门前,一只红色的小丹鸟正在打着瞌睡。

    突然,响起了开门声,慈幼局的门开了一道缝隙。

    小丹鸟瞬间化作一个婴儿,睡在襁褓之中。

    慈幼局管事的江嬷嬷走出来,正准备伸个懒腰,余光瞟见了婴儿,一惊,连忙将孩子抱起来。

    是夜,漆黑的夜空,时不时电闪雷鸣,风雨大作,一道闪电劈在慈幼局上空,光芒照亮斑驳的红漆门面。

    林少海不安的在门口走来走去,

    大门忽然从内打开,林少海迈前几步,期盼地看着。

    江嬷嬷走出来,怀抱着一个婴孩,林少海小心的接过来,轻轻掂着摇她,感激地冲江嬷嬷一笑。

    女婴唇红齿白,咂着嘴,合目睡着,十分可爱。耳后一枚小小桃心印迹。

    江嬷嬷轻声道:“这孩子是我们从野外捡回来的,险些就要被狼叼走,请林大人务必好好照顾她。”

    林少海郑重的:“江嬷嬷放心,此后她就是我林家长女。”随即低头看女婴,柔声道:“定将一生顺遂,富足平安。”

    江嬷嬷笑着点了点头,关上了慈幼局的门。

    林少海抱着婴儿急匆匆走在街上

    女婴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小手伸出,握住了林少海的一根手指,童真的笑开:“咿咿呀呀……”

    林少海微微一愣,眼里有一些温暖湿润的情绪要溢出来,粗糙的拇指轻轻划过她的小手……

    同时,街道的另外一侧,林少海家中,杨氏房间一片手忙脚乱,杨氏躺在床上,一边按着平坦的小腹不断假装痛叫,身旁散乱的扔着许多布包小枕头。她一边紧张的向外看着,一边叫的更大声了:“哎呦!哎呦我不行了!孩子出来了没有啊……”

    稳婆和丫鬟小菊惊慌的不停来回转动,往回走时一下撞到了一起!

    稳婆带着哭腔:“姑娘,孩子怎么还没来啊!”

    小菊恐慌的瞪大眼,一把死死捂上她的嘴,压低声音呵斥道:“你不要命了!小声点!老爷快回来了,快了……”稳婆连忙点头。

    突然,敲窗声响起。

    小菊眼睛一亮!放开稳婆几步冲向窗口,稳婆也立刻跟随,后窗被推开,林少海额头都是雨水,小心抱着个包袱递进来。

    林少海小声道:“孩子,注意点……”

    稳婆一脸喜色,一步上前,慢慢接过来,嘴里逗弄着:“哎呦宝贝儿,你可真可人疼……”

    床里的杨氏坐起来,急切的召唤道:“快!快拿来让我看看,是不是个英朗的孩子?”

    稳婆快步抱着孩子过去。

    杨氏接过,喜笑颜开,手从婴儿的脸上摸到小手,忽然像要确定什么似的,掀开了袍被,蓦然,杨氏的眼睛瞪出,脸上开心神情如水落潮退散。

    小菊也侧头过来看,望望杨氏神情,有些惧意,低下头。

    杨氏怒道:“问老爷,这怎么是个女孩?!”

    稳婆一脸为难,转身正要去问。

    林少海却已经听见,蹙眉不悦训斥:“不要挑三拣四了,快些准备,母亲她们已经等急了。”说完转身离开后窗,杨氏探着头,看夫君身影已经不见了,气呼呼的一拍床面,目光移向躺在旁边的婴孩,眼神复杂冷淡。

    林家客厅上,林老夫人一脸严肃坐在正中,各亲眷焦急的走来走去,于嫂紧攥着手站在老夫人身后,不时弯下腰摸着老夫人的肩膀道:“没事啊老太太,这稳婆是十里八乡最好的了……”

    林老夫人沉稳:“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女人都要过这一关。”可她的手握紧实木扶手,却未有一刻放松过。

    大概一炷香时间过去了,稳婆抱着大红的袍被从侧门走出来。

    林老夫人立刻从座位上紧张站起,林少海扶住她,众人眼光灼灼盯视稳婆。

    稳婆喜气洋洋朗声开口:“恭喜老夫人、老爷,喜得千金!”

    所有丫鬟一起跪下,笑呵呵磕头:“恭喜老夫人!恭喜老爷!”

    林老夫人笑眯眯示意大家起身,回头对于嫂吩咐道:“好好,都有赏,都有赏!去去,把准备好的红包发给他们。”

    林少海笑意盈盈,于嫂将小桌上的托盘拿起,红包揭开,露出满满一盘银角子。

    众人兴奋领赏钱,于嫂看了他们一眼,悄悄凑到老夫人身旁:“可惜了……”

    老夫人笑着看向前方,手轻轻拍拍于嫂,低声语:“能生就好,总有下一个。”只要有头胎,不怕生不出来孩子。

    林少海抱着婴孩轻声哄着,眼风往母亲那儿一扫,又落了下来,一脸温柔的继续逗弄孩子。

    外面的雨还在下,地面积起薄薄的一层水,雨点滴答滴答的落。一袭白色衣摆和青色衣摆前后错立,衣服上滴水未沾,九宸沉默的望向屋内,司命随侍在侧,天上倾盆大雨落在二人头顶就像碰到一顶无形的雨伞一般,自动流向两侧。

    窗户内,林少海和林老夫人乐呵呵地围绕着孩子,于嫂、小菊、稳婆凑趣似乎在说吉祥话。林老夫人笑着点点头,没有人注意到窗外的九宸和司命。

    九宸沉静面容。

    被林少海抱在怀里的女婴,突然朝窗外转过了头,漆黑的眼珠直勾勾望着九宸,两人沉默而远的对视,仿佛跨越了千年,九宸心中似乎有个暖流在缓缓流淌。

    司命看向九宸,轻声道:“经此一世,历过三劫,灵汐便会彻底消弭魔气,此后才是真正的新生。”

    九宸缓慢垂下眼:“她受苦了。”

    司命长叹一声:“若说苦,谁能比您更辛苦呢?只盼灵汐不会辜负神尊一番心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