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影小说

 

　　我们总是假装生活在一个没有阶级的社会，歌舞升平、国泰民安。

 

　　阶级，这个我们最早在政治课接触过的词语，切切实实地存在于我们的生活中，蔓延到我们的爱情。可悲的是明明我们每个人都处于某一个固定的阶级，自己却偏偏看不清楚，不是妄自尊大、就是妄自菲薄。就好像很多年以前，我们过着勉强维持温饱的苦日子，却想象资本主义国家的劳苦大众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需要我们去拯救。后来，我们发现事实并非如此，他们的生活富足而安逸，买名牌手包跟我们买班尼路一样普遍且随意。于是，我们又一味地崇洋媚外。

 

　　很久以来，我并不认为爱情中有阶级一说。谁跟我谈钱，我就认为谁俗；谁跟我说地位，我就给他白眼儿。西方有灰姑娘和王子，东方有千金小姐和穷书生，看似跨越了阶级的爱情，往往轰轰烈烈、永垂不朽。

 

　　后来，所有美好的幻想、清髙的志向，统统败给现实。

 

　　爱情也是政体，同样存在阶级。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赋闲在家。男友建议我考研，我拒绝；帮我找工作，我不积极配合。他义正词严道：你得有一份体面的工作。这样，日后我带你回家才能给父母一个交代。于是，我惶然允诺。他身处的那个阶级，不允许与无业游民交往。为了与之匹配，我必须努力工作、刻苦学习。一旦我超越了他，那么，他又得努力向我靠拢。

 

　　苏珊说，我从不与自己不同阶级的人交往。说阶级还不精准，同一阶级也得分不同层面。我一定要找跟我在同一层面的。现实问题是不能忽略不计的，因为到最后一个小问题都会被放大无数倍，会很麻烦。这就叫不在一个水平线上，沟通起来困难。我们之间的话题虽然会有观点上的不同，但总能说到一起。不像有的人关注的人、关注的事完全是我不想看不想听的。

 

　　我的新女友是个沉溺在淘宝物质海洋中的都市女性，她的新男友是酒吧调酒师。故事的开头与所有的浪漫爱情相似，不过是经典桥段的变相重复。所以，甜蜜也是相似的。唯独问题，大大不同。女友惊奇地发现调酒师这个充满资产阶级情调的职业，掩盖着一颗无产阶级的灵魂。

 

　　他们互相不屑，总是这样给别人介绍：我的女友，非常小资；我的男友，非常愤青。听久了，这两个称谓如同骂人一般。

 

　　女友说，我们很少因为感情争吵，但我们总是为一些无谓的观点吵得不可开交。

 

　　我总结了一下：他信奉的是无产阶级爱情，与金钱无关，貌似关乎理想、信仰；她信奉的是资产阶级爱情，与金钱、肉体相联系。她在九年义务教育之后接受了高等教育，有了拓宽思路的机会；他的脑袋被党教育成了通稿，什么事都要找一个官方说法。她的过往人生四平八稳，世界在她的眼中无限美好；他过早步人社会，见了太多黑暗面，总认为社会对他不公、人心万分险恶……

 

　　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把爱情搞成了一场没有硝烟的阶级斗争。女友说，你能想象我们为什么吵架吗？我们一起散步，路边有民工吃午饭。他说他们很不容易，我赞同，后随意感慨地说他们小时候应该好好读书。他突然情绪失控，说这完全是社会的原因，与其个人无关。我看他较真儿，我也急了，我说这就是为个人懒惰开脱。家里穷，借钱也能读书啊！再不行还能贷款呢！就算当了民工，好好干也能当工头，慢慢也能有一番作为。怕就怕什么都不干，麻木不堪……然后，他就说我理想主义、头脑简单。然后，我们不欢而散。

 

　　今天一早，女友又跟我哭诉。说调酒师在QQ上跟MM打得火热，聊天记录有好几百页。亲爱的、宝贝不离口，见面要拥抱、中途要湿吻，聊得欲火焚身了才下线。临走还要甜蜜地互道晚安，说洗洗一起睡。女友气得七窍生烟，调酒师却说她不可理喻，说网络上开玩笑都是这样。只要不见面，只要没上床，就是保持忠贞。

 

　　就这样，他的无产阶级小混混流氓情爱观暴露无遗，她的小资产阶级精神洁癖彻底发作。

 

　　◎不是不想嫁是怕不能白头到老

 

　　《围城》中说，婚姻是一座城堡，里面的人想出来，外面的人想进去。为避免瞎耽误工夫，我选择不进也不出。

 

　　不管谁关心我的婚姻问题，上述就是我的官方回答。意犹未尽，还要再加一句：还早呢！没想过。

 

　　不过在私下里，婚姻这个话题早已被我们掰开了、揉碎了，讨论过千百遍。那一颗颗恨嫁的心啊！

 

　　周末聚会，男同胞缺席。只有三个女人。气氛沉闷而压抑。

 

　　茱迪懂得基础的八字排盘，说我与苏珊命中均有两个华盖。问其原委，

 

　　避而不答，反复感慨：咱们这一群人，怎么这么巧就凑在一起了！

 

　　再问，说：正面的含义是艺术，中间的含义是清高，负面的含义是孤寡。这么说吧，人很有才华，工作很有建树，但一生孤寡。

 

　　我扼腕长叹！不求干得好，只求嫁得好啊！

 

　　一个男人或一个女人一辈子愤怒的是爱情，谩骂的是爱情，得意的是爱情，沮丧的还是爱情。一辈子就忙活爱情，到头来没有婚姻，多么可悲啊！别说是城堡，就算是个铁笼子，早晚有一天，你也得找个人把自己和他心甘情愿关在一•起u

 

　　找这个人，真有那么难吗？苏珊说：“像我们这个年龄，早就不该相信\有个人在不远处等我这样的鬼话了！年复一年等下去，等到什么时候啊！一旦发现了，千万不要松手。就算是别人的，也要给抢过来。”

 

　　我们取笑她没道德的同时，心里却在打小九九，就算是抢来的，也不错啊！关键是从谁手里、抢谁去？这是个问题。

 

　　这么些年，多少也经历过爱情。大多数却是泡沫经济、虚假繁荣。苏珊是理性得可怕的人，一眼看去，看不到结果，便掐断生长的苗子。茱迪享受过程，就算看不到结果，也要一头栽进去。不过，过程的美好并不决定结果的美满。她每一段甜蜜的爱情，都会被我们剖析得体无完肤。男人不带你回家，说他和妹妹住在一起；不带你去他单位，不带你介人他的生活圈子……那么，这个妹妹很有可能是他藏匿的妻子。如果他一把年纪还保持单身，那么，他很有可能是二手男人，说不定还有个七岁的小孩。我们总是喜欢把什么都想得很美好，可是一定要警惕有人会把骗人当乐趣。

 

　　苏珊说：“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是你不能侮辱我的智商。”

 

　　我说：“谁也不比谁智商高，何必把别人当做傻子。”

 

　　我们要求男人：你可以去做一系列不被传统道德容忍的事情，但是，请你坦诚告诉我，不要用低劣的谎言骗我，不要把我蒙在鼓里。

 

　　好不容易，确定了他是一个不说谎的好人。那么，适合不适合一起生活也很重要。一些很小的细节，长时间蔓延下来足以致命。比如：她晚睡晚起，他朝九晚五；他节俭持家、她购物无度……谈恋爱时对一个人好很容易，关键是结婚以后还要一如既往的好。

 

　　就这样，我们在男人心目中：冷漠、自私、无情、宽于律己、严于待人。大毛病没有，小毛病一堆。

 

　　在爱情的路上，有人选择一条路走到黑，哪怕一路泥泞、一路风雨。有人会选择放弃，爱情的康庄大道上，不应该有岔路口。一旦他曾经伤害过、欺骗过，那么，他绝对不会有第二次机会。婚姻的道路，亦如此。

 

　　很明显，我们是后一种。然后，对自己、对别人，统统没有信心。

 

　　不是不想嫁，是怕不能白头到老。想起马奇说过的一句话：白头到老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你早上起床见到的是那张脸，晚上睡觉见到的还是那张脸。今天见到的是那张脸，明天见到的以及明天的明天见到的还是那张脸。多么可怕！

 

　　我们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女人与男人不同，女人需要承诺，需要婚姻。衣不如新，衣不如旧。总有一天，你会老到对看到新鲜的脸孔不感兴趣。那时候，只能自己看着自己，形影相吊。

 

　　最后，苏珊伸伸懒腰说：“反正我十年之内都是行华盖大运，婚是肯定结不了了！”

 

　　茱迪说：“亲爱的朋友们，就算三十以后结不了婚，也一定得给自己找个情人，过正常的生活。不然，心态就会有问题。”

 

　　我们异口同声说：“这个不难。”

 

　　然后，我又在暗自偷笑。如果，如果大家都不结婚，有这么多人陪着，也不错啊！

 

　　我们就是这样互相祝福，且互相诅咒着。

 

　　◎聪明女人从不沉沦在暧昧中

 

　　看过一本叫做《私情缠绕》的书，说：现代人的一个特征是像渴望财富一样地渴望不为人所知的亲密私情在适当的时间出现和停止。

 

　　写这篇文章前，翻了翻字典。上面明确说明：暧昧，指不光明、不可告人的一种行为。显然，这个解释已经不符合当下。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人类进化的一个阶段或是一个标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玩弄暧昧就成了男男女女之间最流行的一种情感。

 

　　暧昧和暗恋不一样。暗恋很有可能修成正果，暧昧却是没法修成正果的东西。暧昧里面一定要有痛、要不安、要患得患失；暗恋可以是单恋，你尽可以把姿态摆得很低，低到尘埃里，并出一朵花，他也不会看你一样。暧昧就不同，暧昧，必须是两个人的。常常说一些试探性的话语，一方发出去，一方有技巧的弹回来。不动声色间，电光石火。明明有感觉，却不肯面对。来来往往、猜来猜去，充满乐趣。这是一场追逐的游戏，参与者乐此不疲、日益上瘾。

 

　　有些高手可以同时和多个人玩暧昧，又玩了心跳，又不用受伤。显然，他是谁都不爱的。人多了，感觉就淡。暧昧来暧昧去，倒有滥情之嫌。真正极致的暧昧还是一对一的，就像两块磁铁，明明马上要吸到一起，又把它拿开。

 

　　可以是同学、可以是同事、可以是蓝颜知己、可以是多年好友……看似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可是各有各的阳光、空气、水分。别人说你们关系暧昧，你沾沾自喜；别人问你们是不是在恋爱中，你急忙否认。你们远远多于朋友之间的关心，却不到开展一段恋情的程度。情人、知己这条界线，不知道画在哪里。你有进一步的冲动，却没有进一步的勇气，只好一时进、一时退，保持在安全范围以内。

 

　　糊涂的女人一不小心就陷人暧昧，愚蠢的女人则将暧昧看做自身魅力的证明，聪明的女人却从不沉沦在暧昧中。暧昧是一种糖，甜了自己、则伤了别人；甜了别人，则伤了自己。暧昧的尺度很难把握，稍有偏差，便会失去平衡，不要奢望长久而默契的暧昧。

 

　　说到底，暧昧不过是为了逃避背叛的罪恶感，暧昧的背后只有不负责任的伤感。暧昧，并不是谁都能玩得起的。有感情，又何必浪费。陪着一个人天天兜圈子，模仿爱上一个人，得到的，也只能是于事无补的安慰。

 

　　暧昧很近，爱情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