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影小说

 

　　约会了几次，张有为一副当叶青是未婚妻的模样，动不动便提结婚、生孩子事宜。叶青总觉得发展太快，假装听不见。

 

　　又是吃完饭，张有为送叶青回家。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突然，张有为说：咱们合资买房吧！他眼巴巴看着叶青等答复，等了半天，未果。干脆把车靠边停下。

 

　　很不幸，叶青的反应和这个城市里大多数的女人类似。她又诧异，又生气。号称年薪五十万的有为青年，为什么要跟自己合资买房？敢情他问自己是不是月光族，是憋着这主意呢！终身大事啊！自己贴点嫁妆也就罢了，难不成连容身之处都要省着脂粉钱来买？那还结婚做什么？自己过岂不是更自在？

 

　　于是，她直截了当地问：房子不应该是男的买吗？

 

　　张有为嘿嘿干笑了两声说：我开玩笑呢！现在的女的好像都这么想。

 

　　唉，苦了男人啊！

 

　　然后，他用了十五分钟时间讲述他的奋斗史。如何从月薪八百，到一千五，最后到年薪三十万。如何攒钱买房，如何提前还清贷款，又如何攒钱买车……接着，又用十分钟时间讲述他们公司女老板如何事业家庭兼顾，她老公成天在家打游戏如何令人心生羡慕。

 

　　他乱七八糟说着，叶青总结出了他的两个中心思想：第一，做女人不用自己买房，真好；第二，找一个女超人老婆，又赚钱养家，又照顾孩子，多么令人向往。

 

　　尽管严格意义上来说，叶青根本不是物质至上，一味想着花男人钱的拜金女，但张有为的理论，不可避免地让她心生厌恶。

 

　　张有为看出了叶青的心不在焉和冷漠态度，赶忙说：我也就是随便说说。改天咱们看房子去吧！我都想好了，新房买在海淀，方便孩子以后上学。我是个传统而又没什么物质欲望的人，可能负担不起奢侈的生活，不过我看你也不像那种乱花钱的女孩。以后只要咱们有计划地花钱，应该会很好。

 

　　叶青听着这些话，只觉得脑袋嗡嗡响。看外面，电闪雷鸣，似乎要下大雨了。叶青回过头，突然觉得很累。

 

　　9

 

　　到家时，已经下雨了。张有为先下车，从后备箱里拿出雨伞，然后再帮叶青开车门，送她进了公寓大厅。雨很大，一把伞根本遮不住两个人。张有为自然而然搂住叶青的肩膀，颇用了几分力度。叶青下意识摊开手掌，传说中心跳加速，手心出汗的爱情症状呢？为什么心静似水，毫无感觉？

 

　　张有为帮她按了电梯按钮，牵住她的手，问：要我送你上去吗？

 

　　叶青摇摇头。仓皇而逃。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就是他，不改了吗？虽然好像并没有什么爱情，但是，他确实是一个很适合居家过日子的人。

 

　　叶青用理智说服着情感，迷迷糊糊睡去。

 

　　那夜，做了一个羞于启齿的梦。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在一张大床上，与一个男人纠缠在一起。看不清是谁，过程也并不香艳刺激，一切都非常模糊。唯一清晰的却是那种结束后沮丧、失落的感觉。

 

　　叶青从梦中醒来，那种沮丧似乎还在蔓延。那张脸却突然变得清晰，梦中人是张有为。

 

　　叶青被自己吓了一跳。

 

　　她打开电脑，给张有为留言：我仔细想过了，可能我们并不合适。我对于爱情，对于婚姻，始终抱有幻想。情投意合、白头到老的美好，我不想像完成任务一样完成。我以为我可以，其实我过不了自己那个坎儿。

 

　　从那以后，MSN上张有为的头像再也没有亮过。就算亮了，可能叶青• 也不会和他说话。他们已经进了彼此的黑名单。

 

　　10

 

　　这件事后，叶青消沉了好一阵子。往日热情的女友们也失去了耐心，有人说：叶青，我看现实中我们是帮不了你了。资源都用尽了。也许你可以用网络拓展一下生活圈子。

 

　　叶青思前想后，还是在那个著名的婚恋网站注了册。填资料的时候，其实心里很悲哀，似乎正式进人了嫁不出去的剩女行列。昵称那一栏，她随手打了个问号。

 

　　过了一会儿，想着这个名字太不严肃，打算进去改名字，发现已经有一条信息。昵称居然是感叹号！打开一看，写着：小问号和感叹号，绝配啊！告诉我MSN,我加你。希望有一天咱们都能变成句号。

 

　　最后一句话，打动了叶青。

 

　　很快，叶青的MSN上就多了一个感叹号。他问：你为什么叫问号？

 

　　叶青：因为我有很多问题，解决不了的问题。你呢？你为什么叫感叹号？

 

　　他：因为生活很美好啊！有许多值得人惊叹的东西。

 

　　接着，又是另一条：你有什么问题？如果愿意，可以跟我说说。

 

　　鬼使神差的，叶青对这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产生了倾诉欲。她把自己最近的遭遇统统讲给他听，他耐心听着，安慰她，鼓励她。叶青笑说，你不是心理学专业的吧！真会说话。

 

　　他答非所问：嘿，你遇到了我，我就会让你尽快把名字改过来。先改成感慨号，咱们一起体验生活的美好。然后，再一起到句号。

 

　　叶青知道，这就叫甜言蜜语。可是，确实贴心。

 

　　很快，他们互留了电话号码。然后，就进人了每天上网聊天，不在线的时候，发短信、打电话的热恋阶段。认识感叹号以后，叶青再也没有时间看美剧了。因为，每天晚上，他们都要煲很长时间的电话粥，每次，感叹号都等到叶青说困了，要睡觉了，才肯挂电话。

 

　　感叹号说他以前有很稳定的工作，现在，处于创业的艰苦阶段。他说，以后要让自己的老婆，让自己爱的人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所以，他必须努力。

 

　　这些话，让叶青觉得他是一个难得的、负责任的好男人。

 

　　他们有共同的兴趣爱好，有说不完的甜言蜜语，定了有关未来最美好的计划……叶青很欣慰，觉得自己终于苦尽甘来。只是，没有见过面，心里还是有些没底。因为感叹号说，他正处于减肥期，他要减掉十五斤，再来见叶青，要给她一个完美的印象。

 

　　11

 

　　一个月以后，感叹号说经过魔鬼训练，已经距目标不远了。他们约定周末见面，一起爬山。感叹号还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陪我运动，我陪你回家看《迷失》，有我陪你，你保证不会害怕了。

 

　　接连几天，叶青一直处于兴奋状态。天天盯着感叹号的照片发呆，考虑自己见面穿什么衣服，甚至彻底打扫了卫生。在她潜意识里，已经同意了让感叹号登门入室。

 

　　突然的，就不对劲了。叶青从兴奋中回过神来，才发现眼看快到周末了，感叹号却没有任何消息，MSN不上线，打电话也关机。

 

　　叶青慌了。这到底是怎么了？有急事也应该说一声啊！难道出了车祸？一个大活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周末那天，叶青一个人窝在家里。守着电话，六神无主。她甚至打电话到婚恋网站，想查他的详细资料。可网站以为客户负责为由，拒绝了她。

 

　　叶青请了三天假，闷在家里疗伤。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他不喜欢她？他骗她？还是，他出事了？

 

　　无论哪一种解释，都是叶青不能也不愿接受的。

 

　　12

 

　　一个月后，叶青迅速的消瘦了。她觉得自己就像行尸走肉一般，活在这个世上。要相亲结婚，却坠人一场网恋。前一分钟还说着誓言，扮演着爱人，后一分钟却凭空消失了。

 

　　一天晚上，叶青挂在网上看小说。MSN上突然发来一个闪频，居然是感叹号！叶青只觉手脚发麻，不知如何应对。正想着，电话也来了。还是那个熟悉的声音：小问号！我回来啦！哥们儿拉我去了趟西藏，玩了一个月。爽死了。那个地方简直是天堂啊！下次我带你去……咱们的婚礼，可以在大草原上举行，蓝天、白云、白色的婚纱……你喜欢吧！

 

　　叶青缓缓挂上电话，拔掉电话线。

 

　　她慢慢起来，走进浴室，洗澡。把水调到很热，浇在身上，皮肤微微泛红。在流水的哗哗声中，能听到她压抑已久的哭声。

 

　　一个小时后，她用大毛巾裹着头发出来。去厨房里拌了个沙拉，还煮了碗面。烧水的时候，抽空吹干头发，把洗好的衣服晾起……

 

　　她拿起筷子，开始吃面。另一只手，拿着遥控器，按了开始键。还是那张碟——《迷失》，还接着半年前的在演……感觉好像中间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只是，叶青心想，这一次，肯定不会再害怕。

 

　　人生如戏。在生活中，我们常常也会迷失。但是最重要的，是如何找到回来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