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宝奇旅(故宫三部曲)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善后会养心殿发现溥仪复辟证据 李石曾揭真相提起诉讼无果而终
溥仪二十岁生日那天晚上,他又一次失眠了。
重登皇位的欲望愈益强烈,他不知想了多少条路,设计了多少方案,但没有一条路、一个方案是行得通的,他自认自己已黔驴技穷。而白天罗振玉、池田政之的一番话,让他有所心动,觉得也许是目前摆在他面前的唯一一条路了。但他知道,这一步要跨出去,风险和阻力是非常大的,且前景不可预测。然而,强烈的复辟欲促使他最后痛下决心,破釜沉舟!
查点工作开始后,清室遗老旧臣狗急跳墙,明里暗里与善后会进行较量。
他们得知孙中山从天津到达北京后,便以绍英、耆龄、宝熙、荣源4人的名义,给孙中山先生写信,矛头直指前内阁政府和冯玉祥将军,攻击说,溥仪出宫,违背优待清室条件,也不合法。他们请求中山先生主持公道,保守信义,责成政府恢复并履行原优待清室条件。
在北京饭店的一个套间里,一名医生正在为孙中山诊断病情。
汪精卫推门进来,见有医生在,意欲退出。
“有事吗?”孙中山问。
汪精卫站在门口答道:“有事向先生汇报,我待会儿再来。”
“不用了,我这里马上就好,你进来吧!”孙中山说。
很快,医生诊治完毕,退了出去。孙中山笑道:“没有什么毛病,只不过是水土不服罢了。”
汪精卫说:“先生日理万机,肯定是辛苦所致,务必保重身体。”
“不碍事的。”孙中山问,“有何事要说?”
汪精卫从包里拿出一封信函,交给孙中山,说:“清室几个老臣找上门来,要见你,给我挡住了,他们留下一封信,让我立即交给你。”
孙中山坐到书桌前,展开信件,一看是绍英他们来信,就不高兴道:“这帮清室老臣总不会死心的!”
信阅毕,孙中山气愤道:“纯属诬告!”
汪精卫说:“他们刚才在我那里的口气很硬哩!”
“既然这样,我要有明确的态度。”孙中山说,“对他们的无理要求,应予驳斥!”
汪精卫问:“是不是给他们复信表明态度?”
“对!”孙中山说,“拿纸来!立即给他们回信。”
“先生,还是你说我来记吧!”汪精卫从包中拿出纸笔。
“也好。”孙中山不假思索道,“凡条件契约,义在共守。若一方既已破弃则难责他方之遵守。民国元年之所以有优待条件者,盖以当时清室既允放弃政权,赞成民治,消除兵争,厚恤民生,故有优待条件之崇报。”
孙中山略微停顿了一下,继续道:“然而,自建国以来,清室既始终未践移宫之约,而于文书契券,仍沿用宣统年号。对于官吏之颁给茶典、赐谥等亦复相沿弗改。更加严重的是,民国六年,与张勋密谋复辟,祸国殃民。张勋既死,清室又予以‘忠武’之谥。可见,复辟之举,实为清室所乐从。”
接着,孙中山明确表示:“综其数端,则民国政府对于优待条件势难再继续履行。吾所以认11月间摄政内阁之修改优待条件及促清室移宫之举,按之情理法理,无可厚非!”
讲完后,孙中山让汪精卫复读了一遍,嘱咐道:“立即整理成文,以秘书处名义给绍英等人复函,即日送达。”
“哦,我看将此复函送各报馆,公之于众。”孙中山补充道。
汪精卫按孙中山的要求,当日即将复信送给了绍英他们,也送给了京城的各个报馆。
第二天,京城各报都登出了孙中山先生给清室的复函,挫败了绍英等前清遗老妄图恢复清室优待条件的企图。他们在孙中山那里碰壁后,并不死心仍然寄希望于段祺瑞的执政府。
段祺瑞在报上看到孙中山的复信后,知道孙中山是在间接地批评执政府维护清室利益的做法。他表面上对清室的奉迎态度有所收敛,暗地里却仍然对清室予以袒护。由于受到段祺瑞的支持,绍英他们继续抵制善后会的点查工作,对于善后会几次发函督促,绍英等人置若罔闻,始终无一人到场参加清点。
孙中山的复信和态度,是对前内阁政府修正优待条件及促溥仪出宫行动的明确支持,对善后会工作的鲜明肯定。李石曾得知孙中山复函批驳清室遗老的消息后,精神为之一振,索性对清室委员采取置之不理的态度,加快了查点工作的进程。
一招不行又来一招。绍英等人以春节临近为由,向善后会提出要求取走冬衣及日用品。善后会根据组织条例中有关区分公私物品的条款,研究后同意溥仪取走原来留在养心殿后殿的冬天衣物,但历史文物、书画等一律不许提走。
几天后,经善后人员点查登记,由清室派来人员车辆取走了貂袍、青狐、玄狐、天马、海龙一类珍贵皮衣300多件,以及大量首饰、单夹小衣等。
然而,大年初一,《顺天时报》等报纸登出消息,说是清逊帝从清宫取回若干宝贝,只当了10万元,这才度过年关。妄图以此博得民众和当局同情,掩盖溥仪的别有用心。
就在这一天,日本使馆内的一座二层楼前人来人往,热闹非常。前清王公大臣纷纷前来为匿居在这里的溥仪“请安”“朝贺”,并分班向逊帝行三跪九叩礼。
正月十四,是溥仪20岁生日,前来“朝贺”的旧臣遗老更多,人数达五六百人。
当朝贺的人退去之后,溥仪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20岁,本应是他君临天下、大展宏图之时,可现在蜗居在这小楼里,寄人篱下,提心吊胆。虽然今天还有这么多人来朝贺,但他分明看出这帮人各怀鬼胎,许多人是冲着他日后能复辟重登皇位来的。想到丢失的皇位,溥仪一下子掉入极度的悲哀之中。他是多么希望有朝一日重登至高无上的皇位啊!可是,这又是何等的渺茫啊!
就在溥仪独自痛苦之时,日本使馆的池田政之和罗振玉进来了。
池田政之道:“皇上,罗大臣特地赶来恭贺您的生日。”
罗振玉跪拜道:“在下恭贺皇上大福大寿!”
“起来吧!”溥仪忧伤道,“从今往后再也不要称我为皇上了。”
罗振玉起身道:“您永远是大清帝国的皇上。”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溥仪哀叹道,“大清帝国已经不复存在,何称皇帝!”
罗振玉安慰道:“只要皇上您在,大清帝国总有复国之日。”
“谈何容易!”溥仪消极道,“实属心有余而力不足,我愈益感到前景渺茫啊!”
罗振玉说:“现在清室确实势单力薄,暂无力行复国之举,但不妨借外力以定内乱。”
“外力?”溥仪摇头道,“树倒猢狲散,还有谁肯为清室效力啊!”
“皇上!”罗振玉说,“我讲的是把眼光放到国外。”
池田政之紧接着说:“日本帝国是中国的友好邦邻,一直与大清帝国关系甚密。我们愿意助皇上复大清之国,共建东亚共荣圈。”
罗振玉说:“借日本之力,复大清之国,这是目前的最好办法和唯一希望望皇上圣断。”
溥仪不置可否,说:“我被困在这里,如坐牢一般,复辟之心,渐已冷去。
“皇上,您千万不要丧失信心。”罗振玉为溥仪打气道,“大家都在为皇上奔走呼号,寻找良策。池田先生也为皇上想了许多办法。”
“是啊,是啊。”池田政之说,“现如中国之形势,恐难有所作为。我有一策不知皇上能否接受。”
溥仪不语,他知道日本人不会给出多少好主意,当初进入使馆,也是一时之冲动,进来之后,后悔莫及。
罗振玉劝说道:“池田君亦是好意,不妨让他说出来听听。”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溥仪只得点头。
“皇上,我反复思量,您长期待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池田政之说,“您还是离开这里为好。”
溥仪一怔,心想,池田政之是在下逐客令?
池田政之接着说:“我建议皇上先去日本国。”
“去日本?”溥仪大为疑惑,问,“逃亡?”
“当然不是逃亡,是去日本访问。”池田政之说。
“当局会同意吗?”溥仪补充道,“他们肯定不会让我出去。”
罗振玉说:“池田君已给皇上想好办法,先秘密离开北京,前往天津日租界然后择机去日本。”
“这不是逃亡是什么?”溥仪问。
罗振玉说:“逃亡也未尝不可,看其他国家,也有此先例。”
池田政之说:“皇上在这里完全被捆住了手脚,而一到日本,如鱼得水。
溥仪(中)与日本公使馆官员合影
罗振玉说:“到了日本,干脆成立逃亡政府,名正言顺地进行恢复大清帝国的活动。皇上您就可以在国外号令国内。内外结合,实现复国大业!”
溥仪听着,有些心动。但他从未想过此事,得好好思考一番,还要听听王公旧臣的意见,不敢轻举妄动。
见溥仪不表态,罗振玉对池田政之说:“此乃大事,容皇上三思而后行。
溥仪20岁生日那天晚上,他又一次失眠了。
重登皇位的欲望愈益强烈,他不知想了多少条路,设计了多少方案,但没有一条路、一个方案是行得通的,他自认自己已黔驴技穷。而白天罗振玉池田政之的一番话,让他有所心动,觉得也许是目前摆在他面前的唯一一条路了。但他知道,这一步要跨出去,风险和阻力是非常大的,且前景不可预测然而,强烈的复辟欲促使他最后痛下决心,破釜沉舟!
第二天一早,溥仪让池田政之把罗振玉找来,共同密谋赴日事宜。
定下日期和路线后,溥仪让罗振玉到天津打前站,池田政之准备好赴日的船票。
如此大的决定,溥仪心里着实不踏实,就把父亲载沣以及绍英、耆龄、宝熙荣源等几位心腹老臣请来征询意见。还没有听溥仪讲完,载沣便矢口否决“万万不能,万万不能!”
溥仪带着哭声道:“我年纪轻轻,总不能待在这里等死吧!”
“我们也都为您着急,但现在实在没有什么办法啊!”载沣说,“天无绝人之路,只要忍耐,总有机会。”
“要我忍耐到何时呢?”溥仪歇斯底里道,“与其在这里等死,还不如破釜沉舟!”
荣源劝阻道:“现在绝没到这步,皇上千万要慎之又慎啊!”
“那我到日本去有何不妥?”溥仪坚持道,“难道我就任人摆布,一点自由也没有?”
载沣说:“您是皇上,您千万不能丢下自己的国家不顾。”
“国家还是我的吗?”溥仪咬牙切齿道,“我要夺回我的国家,重登皇位!
“正因为如此,您不能去日本!”载沣强硬道。
溥仪(中坐)在天津张园与清室遗老合影
在张园的溥仪
溥仪说:“我去日本,就是为了推翻民国,恢复我清王朝!”
载沣说:“可是,您一去日本,社会舆论必将一片哗然,重则说您叛国轻则说您逃亡,这样就会失去民心,丢掉根基,复国将永无可能!”
“孙中山他们不就是在国外搞起来的吗?”溥仪说。
“您怎么能与孙中山相比呢?”载沣说,“您是皇上,一国之君。虽然已经逊位了,但要保持您皇上的宏德,千万不能让王公旧臣和黎民百姓们失望失民心者失天下啊!”
“是啊,皇上不能走!”
“皇上一走,人心就散了!”
“再说,日本人究竟安的什么心,实在是捉摸不透啊!”
绍英、耆龄、宝熙等也都纷纷劝说溥仪不要去日本,每人都言辞切切泪流满面。
溥仪拗不过载沣,加上近臣们个个阻谏,只得暂时放弃了去日本的念头。
2月23日夜8时,溥仪在日本使馆人员的安排下,由罗振玉及其子罗福葆日本使馆的池田政之陪同,在北京前门火车站登车赴天津。
抵津后,日本驻天津总领事在车站迎接,溥仪住进大和旅馆。
第二天,池田政之返回北京,当晚接婉容及文绣乘火车也到了天津。之后溥仪他们就住进了事先租定的张园。
张园是清代两湖统制张彪于1915年所建的豪华宅院。1924年冬,孙中山应冯玉祥将军邀请,偕夫人宋庆龄北上商议中国统一和建设问题,由上海绕道日本到天津后,下榻于此。
张彪为侍奉溥仪,特地置办了英国惠罗公司的欧式家具,装潢宅内西洋式建筑,令溥仪赞叹不已,落魄的心情稍得慰藉。
在日本使馆池田政之等人的一手操纵下,溥仪已投靠了日本。但日本使馆为掩人耳目,竟在溥仪赴津后的第三天,在《顺天时报》上登出一则声明:
“逊帝溥仪离京之意早为执政府所熟知,而无何等干涉之意,又为本馆所了解,但预想迄实行之日,当尚有多少时日,不想今竟急遽离开北京……”
对于溥仪及日本使馆的动作,执政当局既不表态,也不谴责,采取听之任之的态度。
自溥仪出宫后,养心殿作为保护重点被封闭起来。
至7月底,第一阶段的点查工作即将结束,善后会决定最后到养心殿进行点查。
俗话说,人去楼空。此时的养心殿冷冷清清,一片狼藉。溥仪离开时,把能带走的东西尽量带走,但因走得匆忙,未及整理,还留有不少东西。
大殿的点查很快就结束了。在卧室点查时,庄蕴宽忽然发现在沙发椅后面的长条桌下有一只黄铜匣子,便拿出来打开,发现里面有多件信函。经查看,这些信函是:
请内务府大臣金梁“条陈二事”“条陈三事”及“列举贤才”等4件;
康有为请庄士敦代奏“游说经过”函1件;
金梁为江亢虎请觐折及江亢虎致尽量请觐折2件等。
在场的点查人员认为这是溥仪及遗老旧臣密谋复辟的文证,就让庄蕴宽和吴瀛立即向李石曾报告。
在善后会办公室,李石曾详细阅读了这些信函,然后问道:“你们对这些信函怎么看?”
庄蕴宽说:“从这些信函的内容来看,民国六年张勋复辟失败之后,一些清室遗老旧臣、保皇党人仍在进行秘密活动,网罗力量,延揽人才,伺机复辟。”
溥仪出宫时的养心殿寝宫原状
养心殿,清室善后委员会即在此发现溥仪复辟文证
马衡补充道:“这些清室遗老旧臣和保皇党人,不仅在各地到处游说、串联,而且通过在紫禁城的溥仪英文老师、英国人庄士敦与溥仪暗通消息,秘密联系,进行策划。”
李石曾指出:“你们在点查中发现的这些文证很重要,是溥仪与清室遗老旧臣图谋复辟的确凿证据。现在看来,溥仪长大成人后,在其王公旧臣的灌输教育下,复辟清朝、重登皇位的意识愈益强烈,一直在指使、怂恿着各种复辟活动,以至如今投靠日本人,背叛共和,公然进行复辟活动。”
庄蕴宽提议:“对溥仪的所作所为,应当予以公开的揭露!”
李石曾说:“我赞成。这是事关共和政体安危的大事。现在段祺瑞执政府对溥仪暗地里怂恿,表面上装聋作哑。只有把溥仪他们的复辟罪证公布出来,才能让民众看出溥仪出逃北京,躲进日本使馆的真正目的。”
庄蕴宽问:“可否将这些信函文证通过报界向社会披露详情。”
“我看可以。”李石曾说,“与此同时,应当向京师地方检察厅、高等检察厅检举溥仪及其遗老旧臣的复辟行径。”
吴瀛建议:“还有那个庄士敦,既是溥仪的英文老师,也是政治高参,他挑拨我政府,扰乱我治安,应予追究。但他是外国人,法律对他无可奈何。但按国际惯例,我们可以照会英国,勒令庄士敦出境。”
“好!”李石曾说,“你们立即以善后会的名义起草函文,分别送京师地方检察厅、京师高等检察厅及外交部,列举事实,揭露真相。”
京师高等检察厅听证会正在举行。
自善后会的函件发出后,京师地方检察厅和京师高等检察厅都采取回避的态度,长时间杳无音讯。
李石曾、庄蕴宽几次催问,都无下文。无奈,善后会将在养心殿发现的所有信函都交与报界,公开披露了溥仪及其遗老旧臣的复辟文证,引起了舆论一片哗然。
迫于舆论的压力,京师检察厅不得不过问此事,召开听证会。
会上,李石曾以检举人的身份首先发言:
“善后会在紫禁城点查物品过程中,在养心殿溥仪的卧室里,发现了密谋复辟的文证8件,文证上的日期都在溥仪出宫前的1923年春夏之间。”
接着,李石曾将这些信函向大家作了展示,并将信函内容作了归纳,进行详细陈述:
“这些信函的内容很多,主要有以下几点:
“一、康有为函是写给庄士敦的,竟藏在溥仪居住的养心殿的密匣中,说明庄士敦已按康有为函中的要求,完成了向溥仪传递康有为在各地游说情况的任务。
“二、康有为致庄士敦函与金梁4折,放在同一密匣内,说明溥仪也认为康函为密谋复辟要件,因此珍藏在一起。
“三、金梁条陈中有‘借外交以定内乱’等语言,力言联结外人之必要而庄士敦即外人,‘庄竟以外人参与清室复辟阴谋’。
“四、金梁条陈三事折与康有为函同时,均在旧历正月。金梁折中所说:‘心腹之臣运筹于内,忠贞之士效命于外,成则国家蒙其利,不成则一二人任其害’是为溥仪留下事败后推卸责任的退路,显然是预谋。
“五、金梁原为民国政府任命的镶红旗蒙古副都统,而二月初六日金梁亲笔写的条陈,头衔即改为内务府大臣,显系溥仪所任命。金梁竟以内务府大臣衔条陈复辟阴谋,至再至三,而溥仪竟不禁止,足证蓄谋背叛民国。
“六、江亢虎致金梁函虽无复辟确据,但此函与金梁为江亢虎请觐折放在同一处,请觐折中又有‘值此时局宜开张圣德、恢宏志士之气,以收人心等语,足证溥仪已在实行所谓延揽人才的计划,故其后又有金梁列举贤才一折。”
在列举了信函中的大量事实后,李石曾说:“这些信函的内容,系阴谋复辟无疑。本善后会认为,溥仪与金梁、庄士敦、康有为等四人为共同犯,均罪不可赦。”
李石曾发言完毕后,检察官让清室代表发言。
绍英代表溥仪发言,他说:“溥仪先生收到旧臣们的信函实属正常。至于信中内容,那是写信人的事,溥仪先生无须负任何责任。”
庄士敦用流利的中文说道:“王公旧臣的游说,那是个人行动,与溥仪先生无关。至于有人托我将信函交给溥仪先生,我并不知其内容,只是转交而已。”
李石曾站起来责问庄士敦:“信函明明是康有为写给你的,你怎么会不知道其中的内容,又怎么会到了溥仪的密匣之中?”
庄士敦无言以答,显得十分尴尬。
检察官立即打圆场道:“今天只是听证,不辩护,不争论。”
李石曾说:“事实已经很清楚,由信函为证,检察厅当依法办理。”
面对善后会提供的翔实证据,检察官不得不表态:“根据善后会的检举和提供的文证,金梁折内所称‘天与人为,众所归往,密图恢复,举贤备用,开张圣德,以收人心’等语;康有为致庄士敦折所称‘所至游说,天佑中兴,望以所历代奏,先慰圣怀’等言,均有内乱重大嫌疑。而这些带有复辟言论的信函,均发现于养心殿,溥仪非但不先行举发,反而收其藏匿于密匣之中,这说明溥仪不可谓不知情。此乃大为不妥。”
“不是不妥,实属违法。”李石曾站起来说,“既然有内乱重大嫌疑,就应依法惩处!”
“你不要随便插话!等本官把话说完。”检察官显得很不高兴,继续道,“金梁等阴谋内乱,虽有文证,但无实据。再说,此事发生在1925年1月1日段执政颁发大赦令之前,而且不在‘不准免除条款’之列,因次,本厅决定对此事不予起诉处分。”
至此,李石曾明白了检察厅的用意,就是以听证会来走过场,为溥仪和清室搪塞和开脱。李石曾颇为不满,高声道:“溥仪与清室王公旧臣的复辟活动昭然若揭,文证俱在。段执政的大赦令规定,曹锟贿选案及强盗匪徒杀人等案不准免除,更无赦免屡犯不悛、进行不已的阴谋复辟犯之理。复辟活动妄图推翻国体,直接危害国家,情节严重,罪更高于贿选!怎能不予起诉处分?更何况,在1925年1月1日之后,他们仍在活动,甚至更为嚣张。”
李石曾拿出一份信函,高高举起:“这是从溥仪卧室里发现的一封铁良的信件,我在这里不妨读给大家一听:‘日间拟入桂省,将中国大局情形告知林督,并一察其内幕,倘有机会,当力劝之出兵讨孙。孙文一日不去,则中国永无宁日,而世界亦因之多事矣。’检察官,你听到了吧,他们不仅有复辟的图谋,而且也有具体行动。这充分说明,只要清逊帝还留在紫禁城,逊清遗老、皇族、旧臣和保皇党人就不会断了复辟的念头;同时,也说明前摄政内阁修正清室优待条件驱逐溥仪出宫,以及善后会清查清宫物品,既是必要的,也是正确的。
“请你不要扯到别的地方去。”检察官竟打断李石曾的话说,“今天只是听证,至于其他事宜一概不谈。”说完便匆匆宣布散会,草草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