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宝奇旅(故宫三部曲)第四章
第四章 散氏盘真伪难辨马衡造访尊古斋 三希堂如数家珍学子顿生好奇心
看着实习生们一张张渴望知识的脸,庄尚严自己也渴望起来,渴望把那些藏在自己肚子里的东西——没有别的,有的就是知识和学问,都传授给那些可爱的青年才俊。于是,他如数家珍,细细道来:
“「三希堂」三个字是乾隆皇帝所写。乾隆一生喜欢书法,字写得很好,他尤其喜欢题字、题诗,是至今留下墨迹最多的皇帝。他还特别重视收藏历代书画作品。……”
天色已黑,已经到了下班的时候。
散氏盘的出现,给大家带来了惊喜,也留下了悬念。大家怀着复杂的心情走出承乾宫,各自回家了。
高茂宽没有回家,独自回到了办公室。这位思想上积极上进的年轻人,早在北大三年级的时候就加入了党的地下组织。在故宫工作的三年中,他师从吴玉璋研究青铜器,勤奋好学,专业上已经入门,在工作上更是不分分内分外,都积极热情地去做,得到大家一致好评。马衡也非常器重高茂宽,觉得这个年轻人肯吃苦,人又实在,有意在工作中锻炼和培养他。
高茂宽把当天挑选文物的账册整理好,又把第二天要做的事作了些准备,直到实在饿得不行时才收拾回家。
刚刚走出神武门,没想到周若思就追了上来。
“高茂宽,走得那么急干啥,有事吗?”
高茂宽疑惑地看着周若思:“你怎么还在这里?不早了。”
“你不是也没走嘛。”周若思气喘吁吁地重复问道,“你有急事吗?”
“事倒没什么,不过我得回宿舍,整理点材料。”
“我不会耽搁你的,只是向你提个建议。”
“建议?那你说吧!”
“今天你给我讲得很好,能否请你把我们这次来的北大实习生集中起来,给大家上几课。”
“这倒是个好主意,给同学们增加一些文物的专业知识很有必要。”转而,高茂宽面有难色,“不过,我给你们上课不合适,还是请故宫的专家来讲为好。”
“那当然也好啦,可他们会愿意吗?”
“我想是有可能的。这里的许多专家都是北大出来的教授,他们对北大分来的学生好着呢,都会乐意的。”
“真的啊?太好了!那就拜托你啦,我先代表我们这批实习生谢谢师兄了!”
“现在感谢还早吧。我明天汇报后有消息就立即通知你。”
与高茂宽分手后,周若思兴冲冲地回家。同学赵光希与往常一样,又在胡同口等她。
见到周若思过来,胖胖的赵光希迎上前来亲热地说:“若思,今天怎么这么晚啊,我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周若思假装生气道:“是等急了还是不耐烦了?”
“哪有、哪有,我是怕您回家太晚,吃不上晚饭呢。”说着,赵光希拉住了周若思的手晃了晃。
周若思扑哧一笑:“假话,肯定是假话,是不是?”
赵光希嘿嘿地笑:“是,是的,我是想约你一起到外面去吃晚饭,去平章里饭庄吃你喜欢的烧羊肉去。”
往日赵光希这么一说,周若思会雀跃不已,今天她却说:“不,不去,我得赶紧回家补补历史课呢,今天在故宫待了不到一天,我就觉得自己这方面知识太欠缺了。”
说到故宫,赵光希就觉得没劲,懒洋洋地说:“想着明天要去面对那些迂腐的老头,还要对着那些破铜烂铁、旧书残画什么的,觉得很无聊,也挺闹心。”
周若思对赵光希的话感到诧异:“光希,你怎么会这么说!故宫里的那些老先生都是学富五车的人,许多是我们北大的教授过去的,我爸也是。再说故宫里收藏的东西都是国宝,在你眼里怎么成了破铜烂铁、旧书残画呢?”
赵光希不以为然:“反正我不感兴趣。”
“你不感兴趣为什么要选到故宫实习呢?”
“还不是为了陪你?”
“陪我?是看守着我吧?是不是?”
“你别曲解我好不好,真的是为了陪你嘛。”
“那今天怎么没见你来陪我呢?本来我是想让你陪我去打个前站的,可找不着你的人影。”
赵光希抽了抽鼻子委屈地说:“哪里走得开啊,我爸从天津卫回来,带了很多洋货,我娘怕他先去我那几个姨娘那边,硬是要我在车站候着,真是烦死人了。”
周若思知道赵光希开西药房的父亲有四房姨太,他母亲经常和她们闹得不可开交。她根本不想听这些,便扯开了话题。
“哦,对了,光希,我让高茂宽去院里提个建议,把我们这批北大实习生集中起来,上上历史、文物课。如果院里同意,那我们不是可以有时间在一起听课了吗?”
“高茂宽,是你经常挂在嘴边上的那位师兄吧?”
“是啊,他在我们这个组,真是想都想不到。”
赵光希心里顿时酸溜溜的,但没有在神情上表露出来,转换话题说:“已经很晚了,我们还是去吃饭吧。”
“今天我真的不想去了,改天怎么样?听话哦。”
赵光希向来拗不过周若思,嘟哝着:“你不答应,我有什么办法?”
周若思给他个飞吻,翩翩地回家去了。
她一推门,见父亲周旬达坐在客厅里,便高兴地对父亲说:“爸,世界大得很,也小得很,我居然在故宫遇见我的师兄高茂宽了!”
“高茂宽?你怎么遇着他了?”周旬达问。
“不光遇着他了,”周若思兴奋地说,“他今天还给我这个实习生上了精彩的一课,我更崇拜他了!”
周旬达显得不太高兴:“我是让你到文献馆去实习的,那里资料多,对你的学识大有裨益,写毕业论文也有用处。”
周若思嗫嚅着:“我才不去文献馆,在学校整天和书本打交道,实习再钻到古书堆才没有意思呢!今天我在古物馆待了半天时间,就学到许多东西呐。”
“不要跟着他们瞎折腾!”周旬达颇为生气,“完全是杞人忧天!搞什么文物迁移,我的话他们根本听不进。”
听父亲这么说,周若思疑惑起来:“爸,原来你不同意文物迁移啊?日本鬼子越来越猖狂,文物太危险了,不防不行啊!”
周旬达不耐烦地说:“你不懂,我不与你谈这些。哦,对了,这个高茂宽,你离他远点,不要听他的!”
周若思更是疑惑不解:“爸!高茂宽不是你的得意门生吗?”
“我早就不认这个学生了,”周旬达摆了摆手,“这个人是激进分子,听说他早在北大就秘密加入了共产党。”
周若思感到父亲的话不可思议,毫不退让地说:“激进怎么啦?加入共产党又怎么啦?我看他挺积极、挺有才的!”
“反正不许你与他交往!”周旬达声音大了起来,几乎是对着女儿吼道。
周若思也不甘示弱:“我在故宫实习,实习什么由院里安排,其他人管不着!”
面对女儿的顶撞,周旬达十分生气,但拿这个娇惯的女儿又奈何不得,只好郁闷地离开客厅,回到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周旬达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心里很不舒坦。辞去北大教授后,他凭靠老乡汪精卫的关系,弄到了一个故宫博物院副院长的头衔,但由于在学术上没有显赫的地位和过硬的成果,在院里毫无威信,不要说是院长,就是馆长、处长们也不把他放在眼里,几乎说不上什么话。在家里也是这样,不是太太给他脸色,就是女儿与他顶撞,他却无可奈何。多年来,他养成了这样的习惯,每每内外受气,就回到自己的房间,拼命地抽烟,舒缓一下自己的情绪。
在隔壁的房间里,周若思的情绪也很是不好,本来想看一些书,补一下历史和文物方面的知识,并写个实习计划,但心情就是平静不下来。白天,她是多么的激动,多么的兴奋,而晚上回到家里,就被父亲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她不知道父亲为什么反对故宫文物外迁?为什么不准她与高茂宽交往?想到高茂宽,她突然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今天近距离接触高茂宽,觉得他与赵光希可大不相同。赵光希整天缠着她谈情说爱,可高茂宽完全倾注于工作之中,侃侃谈出的都是她想听的知识性极强的历史故事,让她茅塞顿开,忽然知道了好多事情,一下子引起了她对文物的兴趣。
想到这,周若思的心头又热了起来,立即拿起笔来,开始写她的实习计划……
几天下来,青铜器全部挑选完了,接着文物挑选组开始挑选玉器珍品。
玉器存放较为分散,几乎各宫都有。大家先到钟粹宫,宫中收藏古代玉器170余件,包括工具、仪仗、礼器、葬玉、实用器皿、文房用品、陈设、玩赏和佩饰等九大类,都是院藏28000件中遴选出来的珍品,从新石器时期至清代,按年代顺序依次排列,简直是一部古玉通史。那志良是玉器专家,他认为这里的玉器无需挑选,全部登记,准备装箱。
然后大家又来到了养心殿。那志良发现了一个大约十层的漆方盒,每面长度约一尺半,大家以为其中会有许多玉之精品,打开一看,每层中都有一幅用绫子画的玉器图,本该相配的玉器却荡然无存。大家很是失望,只能望“图”兴叹。
翠玉白菜
这时,一位工友指着多宝格惊呼:“这里有不少玉呢!”大家围过去看,一下子被多宝格上一尊白菜造型的翠玉吸引住了,个个惊叹不已:
“这不光是上等好玉,而且制作得太精美了!”
“形象和色彩如此华丽,稀世弥珍啊!”
但也有人不以为然:“顶好的一件翠玉白菜,配上一个珐琅花盆,太不相衬了。”
“白菜是农作物,都是种在田里,哪有种在花盆里的?”
“灵芝都生长在老树根旁,白菜旁边怎么生出一株灵芝来?”
就在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又有人惊奇地喊道:“下面还有一块‘肉’”呢!
大家往多宝格的左下方看,一块大大的方形“红烧肉”赫然在目。
“这是玉吗?”
“不会是人工做的吧?”
大家都用疑惑的眼光看着那志良。那志良不紧不慢地说:
“这件物品我们在建院之初清理登记时研究过它,是一块玉石,有点像肉,进行了人工雕饰,就成了这个样子。”
工友问:“那这块‘肉’要挑出来吗?”
那志良揶揄道:“价值倒不是太大,但我看还是带着吧。”
庄尚严在一旁说道:“哎,把那棵‘白菜’也一起带上,说不定以后来个猪肉炒白菜,不但可以大饱眼福,还可以大饱口福呢!”大家一阵哄堂大笑。
肉形石
马衡这些日子被散氏盘的真伪问题困扰着。他查阅了许多史料,但史料典籍上对散氏盘的记录很少,无法从根本上判断其真伪。
一日,马衡独自在故宫的院落中踱步,抬头望着天伸了个懒腰,就在低下头的一刹那,他看到了院落中四面矗立的红墙,突然心有所悟:为判断散氏盘的真伪,自己只是在翻阅古籍,求助清宫专家,探寻散氏盘的入宫经历,就像在这个院子中看天,总是跳不出这四面红墙,岂不是管中窥豹、井底观天?
想到这里,他决定到民间逛逛,走访一下琉璃厂的那帮老朋友,向他们问问散氏盘的事。
马衡来到琉璃厂的古玩店尊古斋,见到老板黄伯川。过去他是这里的常客,故宫的事情吃紧以后他几乎没再来过。
两位老朋友寒暄一番后,马衡便与黄伯川谈到了散氏盘。令马衡喜出望外的是,黄老板对此还真的略知一二。他回忆说:“关于散氏盘,清宫有清宫的说法,民间也有民间的传闻。早年有传闻说,当时一同铸造了两只一样的铜盘,一只叫散氏盘,一只叫夨氏盘。夨氏盘铸造后不久便神秘失踪,而散氏盘被一位江南翰林收藏,后来他拿到苏州仿铸了两件,一件卖给了外国人,另一件还在国内。而真的宝盘,也在某年入宫,后来传说在圆明园被烧毁了。但是皇宫中应该藏有一幅真正的散氏盘拓本。虽然谁也没见过宝盘的庐山真面目,但老辈古董商都说,散氏盘可能没真货了,遇见要格外仔细,小心上当。要是这么一件东西放在我面前,说实话,我还真的不敢碰,难弄清啦!”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马衡立即告别好友,赶回故宫。路上马衡想:如果能找到那幅拓本对照,散氏盘的真伪也就水落石出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马衡翻阅了所有清理出来的铭文拓片,却一无所获。不甘心的他再去亲手翻箱倒柜,仔细查看。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翻到了深藏箱底的散氏盘拓片。
拿到拓片,马衡的双手有点颤抖,要知道,这就是判断散氏盘真伪的主要证据,而且是惟一的证据!
他立刻拿着散氏盘与拓本反复对照,仔细得连铭文上的笔画粗细都清楚记录、对比。
整整350字的铭文,是一篇土地转让契约,记载了西周厉王时期,夨国侵略散国,后来双方议和。和议之时,在周王派来的史官监督下,夨人将交于散人的田地绘制成图,详记田地的四周封界,然后派出15名官员来交割田地,散国则派10位官员来接收,双方订立契约,并将契约浇铸在两只一样的铜盘上。散国保留一只,为散氏盘。夨国保留一只,为夨氏盘。
结论出来了,铭文的字迹与拓片一模一样!就连铜盘上隐约可见的阳文直线界栏,也和拓片相同,一点都没有走样!马衡心里落底了,这久藏深宫的散氏盘,绝不是赝品。看来,说散氏盘在圆明园烧了,只是清宫内务府官员的开脱之词罢了;也许圆明园大火中确实烧掉了一个宝盘,而那只被烧的才是赝品。不管怎么说,真的散氏盘还是被保存下来了!
马衡兴奋至极,立即把吴玉璋、高茂宽叫来,一起来到承乾宫库房,指导他们将散氏盘精心包装和存放起来。高茂宽趁马馆长高兴,顺便提出请他为北大实习生集体上课一事,马馆长欣然同意,还主动提出由他来上第一课。
马衡正要离开库房,周若思急匆匆地跑进来,差点撞着马衡,但她没有丝毫胆怯,反而大大咧咧地说:“马伯伯,您在这里啊,我正有事找您呢”!
马衡亲切地说:“哦,是若思啊,实习得怎么样啊?”
周若思撅起嘴巴道:“别提了,爸爸反对着呢,不想让我来这里!”
马衡不解地问:“院长大人怎么会反对你来这里实习呢?”
周若思说:“我爸要我到文献馆去。”
“那你就去呗,那里也不错啊!”
“我才不去呢,这里多好玩啊!”
周若思的话逗得马衡和吴玉璋哈哈大笑,大家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吴玉璋见周若思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立即说:”“周若思在这里工作认真着呢!”
“她还是北大实习组的组长,她不在这里不行哩!”高茂宽补充道。
马衡抚摸着周若思的头说:“那你就留在这里吧,你爸的工作我去做。”
周若思忍不住惊喜:“真的?谢谢马伯伯!”
马衡则认真地说:“你爸的工作不好做呐,他不让你到这里来实习,是对我有意见啊。”
周若思连忙摇头:“不是,不是,爸是对……”周若思瞟了高茂宽一眼,突然收住了口。
马衡看在眼里,略知问题的根源,故作轻松地说:“不管那么多了,你在这里好好实习吧!过两天我还要来给你们上课呐。”
周若思乖巧地点着头,又看了高茂宽一眼。
故宫西北面的养心殿是清朝皇帝起居和办公的地方。这里珍藏着历代的书画精品。挑选组的人在后殿书画仓库挑选完书画藏品后,又来到了前殿。北大的一帮学生跟在后面,赵光希无精打采地走在最后面。
前殿分为明间、东暖阁和西暖阁。明间是皇帝礼节性活动场所。东暖阁在咸丰皇帝去世后改造成为垂帘听政的场所。西暖阁有一间小屋,就是赫赫有名的“三希堂”。
养心殿东暖阁“垂帘听政”处
赵光希看着屋子正墙上“三希堂”三个大字,自言自语道:“三希堂?三希堂?何谓三希堂?跟我的名字有没有关系?”引得大家一阵哄笑。
一位实习生觉得赵光希的话丢人,不屑地说:“连‘三希堂’也不知道啊?”说得赵光希顿时脸庞呛得通红。
庄尚严走过去对赵光希说:“到了故宫,不能不知道三希堂。我看啊,其他同学虽然知道三希堂,但也不一定知道它的来龙去脉,要不要我给大家讲一讲呢?”
“要要要!”周若思抢先表了态,又回过头问在场的实习生们,“你们要不要听啊?”实习生们个个活跃起来,纷纷说要。
看着实习生们一张张渴望知识的脸,庄尚严自己也渴望起来,渴望把那些藏在自己肚子里的东西——没有别的,有的就是知识和学问,都传授给那些可爱的青年才俊。于是,他如数家珍,细细道来:
“‘三希堂’三个字是乾隆皇帝所写。乾隆一生喜欢书法,字写得很好,他尤其喜欢题字、题诗,是至今留下墨迹最多的皇帝。他还特别重视收藏历代书画作品。在他的收藏中,有三件宝贝令他尤为喜欢:一是晋朝书法家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二是王羲之的儿子王献之的《中秋帖》,三是王羲之的侄子王珣的《伯远帖》。乾隆皇帝自从得了这三件宝贝,就爱不释手,整天翻来覆去地欣赏,恨不得走到哪里带到哪里。由于太喜欢它们了,他就在自己住的养心殿西暖阁专门隔出一间小屋,像供奉圣物一样将它们收藏在这里,并将这间小屋命名为‘三希堂’。”
“那怎么不见这三件宝物呢?”一位实习生环顾四周不解地问道。
“早就不放在这里了,”庄尚严解释说,“这三件稀世珍宝在故宫博物院成立前就被收藏到别处去了。”
“那现在这三件宝物到哪里去了呢?”周若思追问道。
“这个问题啊,最好要由我们的院长易培基先生来讲。”
说曹操,曹操到。易培基在马衡的陪同下正好到这里来巡视文物挑选情况,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就走过来。一看是一帮实习生在,就和蔼地问:“尚严要问我什么啊?”
庄尚严答道:“他们在问三希宝物现在何处?”
三希堂
易培基呵呵一笑:“这问题说来话长了,有机会我一定讲给你们听。”
“易院长,您先给我们讲一点吧。”周若思急着说,“我们都想知道。”
易培基看着身边簇拥着的可爱学生,仿佛回到了他在湖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做校长的时光,便满心欢喜地说:“好,我今天就给大家讲讲三希之第一希吧。”
实习生们都围拢过来,三希堂里鸦雀无声。易培基站在案桌前讲了起来:
“那还要从末代皇帝溥仪出宫的那一天说起。1924年11月5日,溥仪正在储秀宫和婉容吃着水果聊天,内务府大臣们突然踉踉跄跄地跑了进去,为首的绍英手里拿着一份公文,气喘吁吁地说:‘皇上,皇上……冯玉祥派了军队来了,说民国要废止优待条件,要叫签字……’
“溥仪一下子跳了起来,刚咬了一口的苹果滚到了地上。绍英又结结巴巴道:‘他们说三小时内要全部搬出去!’
“在场的妃嫔、大臣、太监、宫女们闻讯顿时乱作一团。溥仪起初死活不肯离开,但派绍英几次去交涉无效,只得准备离宫,而这时溥仪居然没有忘记一件事——他派人到养心殿西暖阁,也就是这里,把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偷偷卷进了要带出宫的随身行李里。幸运的是,溥仪的行李运出神武门时,守城士兵搜出了《快雪时晴帖》,将它送回故宫,锁在一个大铁柜里,作为头号宝贝严密保护了起来……”
说到这里,易培基停顿了一会儿,大家以为故事到此为止了,易培基却继续说道:
“我当院长后,就把这保险柜移放在我的办公室里,任何人不得动它。但后来又发生了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我记得是1928年6月的一天晚上,张作霖派人专门来找我索要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我深知故宫收藏的每一件文物都是历朝历代传下来的宝贝,尤其张作霖点名要的乃是三希之首,更是传世书法的至宝。虽说它如今已不再是皇帝的了,但也绝不归哪一个人所有。面对权倾一时的军阀头子,我不好强硬拒绝,于是灵机一动,推说这件书法锁在保险柜里,而保险柜的三把钥匙分别由冯玉祥等三人持有,因此无法打开。就这样把来人打发走了。张作霖急于离京,又不便把宝帖强行拿走,只好作罢。可是谁也不会想到,十几个小时之后,一列从北平开往沈阳的火车在行驶到沈阳西郊一个叫皇姑屯的小站时,突然有一枚预先埋好的炸弹将列车中部一节豪华车厢炸毁,车上坐的就是张作霖。他当场被炸死了。”
“好危险呐!要是宝帖给他拿去了,也就成了随葬品了。”大家倒吸了一口气,为宝帖躲过一劫而惊喜。
易培基继续道:“危险吧!我听到这个消息后,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额头上冷汗淋漓。”
“那后来呢?”
实习生个个听得入神,期待易培基继续讲下去,而他却戛然而止,来了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大家先是一愣,然后热烈地鼓起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