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水第19章:九眼天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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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秦海涛眼中,丁薇薇是一个可怕的女人。
仅仅因为卢茜在全福兴说了一句“孟建荣和江局长不对付”,丁薇薇就对孟建荣动了杀伐之心。秦海涛清楚,以丁薇薇的实力,玩死孟建荣易如反掌。让孟建荣出局,亦是秦海涛所愿,孟建荣做工程太黑,叔叔使用他早晚会给自己酿成祸端,可秦海涛不明白,丁薇薇为什么要拿九眼天珠说给孟建荣听。
秦海涛在古董圈里不乏朋友,丁薇薇离开东江后,秦海涛给这些朋友一一打了电话。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些朋友五一期间无一例外要到滨海参加拍卖会,锁定的目标也是那串九眼天珠,准备出资五千万到六千万不等。丁薇薇说,最高到八千万就没有竞拍对手了,她判断之准,也让秦海涛感到惊异。丁薇薇走的是一步明棋,可秦海涛绞尽脑汁也看不出其中奥妙所在,这让在古董圈里非常自负的他深感沮丧。
按照丁薇薇的吩咐,秦海涛没有和孟建荣主动联系,丁薇薇玩的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决不强迫孟建荣半分。
五一节前两天,孟建荣不够淡定了,坐船过江,来到江北秦海涛家里。
秦海涛泡了一壶十五年以上的班章山生普。孟建荣品茶的水平不低,德化窑的白瓷茶杯在手,送到嘴边抿了抿便道:“老班章的茶,有二十年了吧,还那么霸气,味道真浓,不愧是普洱茶中的皇帝。”
秦海涛恭维道:“建荣,你喝普洱的水平可以呀,哪座山上的茶,舌尖沾沾就知道,连年头都品出来了,厉害!”嘴上这样说,心里却禁不住想笑,孟建荣在古董方面的水平若是有他品茶水平的十分之一,也不会给叔叔拎去一只乾隆年间的青花五龙纹梅瓶,让自己捡了一个天大的漏。
孟建荣呵呵笑道:“俗了不是,一茶一禅,只在个人杯中,何需去品?”他不知从哪里学来几句茶禅,在秦海涛面前卖弄起来。
秦海涛点头称是:“对、对,我是俗人,建荣兄是高人。我免不了俗。”随后话锋一转,“你送我叔叔的那只青花梅瓶,是从哪淘换来的?”
孟建荣如实道:“我有个朋友的老师,退休多年了,儿子想在北京买房,接二老过去养老,房钱大概还差一百万,老两口把一屋子的老旧家具、瓶瓶罐罐的什么出了个打包价,一百万拉走。我那个朋友带我去看了看,我看东西还可以,就一卡车拉回来了。”
原来如此,秦海涛听了做出一副肉痛状:“那你可够黑的,你一百万拉来一卡车东西,一只梅瓶就要我五十万,有这么宰兄弟的吗?”
半个月前,秦海涛已把五十万打到孟建荣账上,孟建荣还偷着乐呢,此时听秦海涛如此说,他呵呵笑道:“我可没宰你,那一卡车东西,也就这件梅瓶值个五六十万,剩下的那些朋友看了,说最多值二十万,我里外里还赔了三十万,要不哪天你到我公司仓库去看看,东西都在那堆着呢,你再挑几件走,替我弥补弥补损失。”
秦海涛点头道:“过了五一吧,有空时我去看看,东西要像样,你就再匀我几件。”
“成,一件没出手呢,由着你挑。”孟建荣笑着说,又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定下来哪天去滨海了吗,带我去开开眼怎么样?”
孟建荣咬钩了,果然不出丁薇薇所料。
秦海涛叹息道:“滨海我去不成了。”
“怎么?”孟建荣大惑。
秦海涛苦着脸说:“我叔叔没告诉你吗,我父亲住院了,我要回北京,今天晚上的红眼航班。”他没说谎,只不过父亲已经住院一周,旧病陈疴,并无大碍,马上要出院了。
孟建荣一脸惋惜:“老人家身体是第一位的,那也只好放弃滨海之行了,真是太可惜了。”
秦海涛道:“我已经给卢茜的表姐打电话了,她在纽约,也深感惋惜,但愿以后再有机会吧。”
孟建荣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犹豫了一下说:“海涛,这里面的门道我不是很清楚,那串九眼天珠,你觉得几千万能拿下来?”
秦海涛道:“以前我觉得三四千万拿下来没问题,前几天我听说有几个古董圈的大佬也要参加竞拍,他们一掺和就不好说了,有可能上到六七千万。”
孟建荣犹豫了一下,说:“海涛,我也想到滨海走一趟。”
秦海涛故作惊诧:“你去干吗,看热闹去?”
孟建荣笑道:“热闹当然要看,我还想跟着举举牌牌。”
秦海涛心头一震,孟建荣真是咬着鱼钩不撒嘴啊,虽然他到现在也没看明白丁薇薇这步棋的用意,但他知道孟建荣要跟着玩下去,可就真的离死不远了。
“建荣,你要想去看看热闹,我不反对,你要跟着举牌牌,我看就算了,就你那二把刀功夫,还不够出洋相的。”秦海涛呵呵一笑,他劝孟建荣,也是动了恻隐之心,这样一来,反倒把假戏演得更真实了。
果然,孟建荣很不以为然:“有什么啊,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跟着举个牌牌有啥技术含量?上次在全福兴卢茜的表姐不是说了吗,八千万封顶,没准这串九眼天珠,还花落我孟家呐!”
秦海涛着实吃了一惊,孟建荣难道要扮猪吃虎、力挫群雄,把这串九眼天珠拍到手?
孟建荣确有扮猪吃虎之心,去搏这串九眼天珠,不过他的目的不是收藏,而是另有意图。他试探道:“海涛,你说我要八千万把这串九眼天珠拿下来,一个亿转给卢茜表姐,她收不收?”
秦海涛鄙夷道:“建荣,咱们要这么做,可就连做人的底线都没有了。”
孟建荣笑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能这么做吗?我只不过想证实一下,这串九眼天珠是不
是真值一个亿?”
秦海涛松了口气:“她本来就是要拿出一个亿去竞拍的,人家在古董界,称得上大姐大,一言九鼎,有什么好证实的,你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孟建荣向秦海涛交了底:“海涛,不瞒你说,我最近资金运转不开,集装箱码头改造工程的预算让江河砍掉一半,工程监理也换成了他们的人,成了一块鸡肋,只能挣点茶水钱,市政那项工程,也和公益性质差不多,就是赚个人气。我要想拿下琊山煤化工基建工程,至少得和三四家建筑公司拼实力,那几家都是带资进驻,我手里要没有两三个亿的流动资金,恐怕连口汤都喝不上。”
秦海涛问道:“你手里现在有多少钱?”
孟建荣如实相告:“满打满算,也就八千万了。”
秦海涛哑然失笑:“建荣,真敢玩啊,就八千万了还惦记着九眼天珠?”
孟建荣以为和秦池关系非同一般,顺理成章,秦海涛应该和自己处于同一战壕,就摊开底牌:“海涛,我给你交个实底,我要能把这串九眼天珠拍下来,抵押给银行,至少能贷出两个亿。”
“哦!”秦海涛眼睛里露出惊异的目光。
孟建荣又道:“我有个朋友,去年花了七千多万在和田弄回来几大块和田玉原石,抵押贷款,你知道贷出来多少钱?”孟建荣伸出一个巴掌:“五个亿!”
秦海涛说道:“这事我倒有所耳闻,不过建荣,你怎么能保证那串九眼天珠能落在你手里?”
孟建荣信心十足道:“卢茜表姐不参加竞拍,谁还能出到八千万?”
秦海涛觉得脑袋有点乱,现在他更看不明白丁薇薇走的这步棋了,她到底是想让孟建荣上天堂,还是想让孟建荣下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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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西湖,三十有六,唯扬州瘦西湖清秀婉丽,有如深阁处女;十里青石路,一幅山水画,湖畔漫步,分不清是人在画中走,还是画中人停留。丁薇薇给父母扫完墓,难舍扬州美景,滞留数日后才来到了云南丽江。提前打前站的依娜,已经在丽江最豪华的饭店为她订好了房间。
在扬州时丁薇薇就考虑,是回香港和依娜摊牌,还是在丽江和依娜摊牌?思来想去,决定在丽江就和依娜摊牌。
依娜对她隐瞒的东西太多了,她居然卷走了琊山煤矿一个多亿售煤款,这在大陆可是大案要案,况且江河怀疑她用这笔售煤款和秦海涛合伙做文物方面的生意,更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弄不好会给她的丁氏珠宝集团带来极大麻烦。
江河虽然没有说出刘希娅在丽江看到方秋萍那一幕,丁薇薇却不难推测问题出在方秋萍身上,否则江河就不会让卢茜去试探秦海涛懂不懂古董了。可方秋萍又是怎么露出马脚引起江河的怀疑,这就让丁薇薇难以判断了,难道是琊山煤矿那边出了问题?江河说过,琊山煤矿那个叫赵达夫的副矿长与方秋萍的关系也很暧昧,这个方秋萍真是麻烦不断。
丁薇薇冲了一个澡,便打电话让依娜到她房间来。
依娜敲门进来,丁薇薇收拾起在扬州的好心情,寒着脸一指沙发:“依娜你坐吧,我有话要问你。”
依娜心里发虚,在机场接丁薇薇时,丁薇薇的眼神就冷若寒冰,让她心里忐忑不安。莫不是丁薇薇去了一趟东江,秦海涛对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丁薇薇单刀直入:“秦海涛是黄元昌的外孙,这事你为什么瞒我?”
依娜一怔,神情立刻极为尴尬,该来的终究要来,她脑子飞快地转着,琢磨着是对丁薇薇说真话还是说假话,犹豫片刻,她决定说真话。丁薇薇太聪明了,她的那双眼睛就像刀子一样,不但能把你的衣服剥光,还能把你的心肺扒开。已经错了一步,不能再错,再错,被清洗出局算是便宜,丢了性命也未可知,主动示弱,倒可保全自己。于是,支支吾吾道:“薇薇姐,我……我……我怕秦海涛向你献殷勤,把黄家的事都跟你说了,你们就不带我玩了。”
丁薇薇何等敏感,依娜这几句话的潜台词焉能听不出来,不由勃然大怒:“依娜,你给我听好了,秦海涛有资格向我献殷勤吗?我告诉你,在你心目中他是王子,在我眼里他什么也不是!”
依娜低着头,不敢回嘴。
丁薇薇越说越有气:
“你知道吗,现在大陆警方怀疑你和秦海涛合伙走私文物,为此卷走了琊山煤矿一个多亿的售煤款,这么大的事你竟敢瞒着我不说,我以丁氏珠宝集团董事长的身份和秦海涛见面,能不引起大陆警方的怀疑吗,你简直就是陷害我!”
依娜一听自己诈死已被大陆警方识破,七魂先丢了三魂,又听丁薇薇说可能殃及丁氏集团,剩下的四魂又去了三魂,只剩一魂的依娜面如土灰,结结巴巴辩白:“薇薇姐,我……我怎么敢陷害你,我……我真,真没有和……秦海涛合伙走私过文、文、文物。”
丁薇薇脸阴得像能拧出水,根本不容依娜多说,厉声道:“依娜,我待你情同姐妹,你对我却暗藏祸心,我若因你受到大陆警方怀疑,危及丁家核心利益,我叔叔能放过你吗?裕泰号到底是怎么沉的,你比我清楚!我叔叔既然能让你在大陆神秘蒸发,照样可以让你在香港神秘蒸发,你不会不明白吧?”
依娜浑身颤抖,脸色苍白,双腿一软,一下跪在地上:“薇薇姐,我知错了,我是有私心,没有告诉你秦海涛是黄敬业的外甥,可我真没有害你之心。”
丁薇薇脸色稍稍缓和了些,但话语仍旧犀利:“你虽然没有害我之心,可你这样做和害我有什么两样?你好好想一想,你到底做了什么,能让大陆警方怀疑你和秦海涛合伙走私文物?”
依娜满眼含泪摇着头,她知道这次祸闯大了,大陆警方若真是怀疑秦海涛走私文物,丁薇薇贸然和他接触后果不堪设想。可她确实没有和秦海涛有过文物方面的交易,只是闲谈时秦海涛要她收集些明清时代的硬木家具,说那些硬木家具升值空间很大,因此她在北京时才去了一次明清红木家具拍卖会,并在拍卖会上认识了丁薇薇,她还一直把这当作与丁薇薇的缘分呢。
丁薇薇见依娜魂飞魄散的样子,冷笑了一声:“赵达夫是什么人?现在大陆警方怀疑赵达夫、秦海涛和你共同转移走了琊山煤矿一个多亿的售煤矿,你可给琊山煤矿留下大麻烦了。”
依娜心里扑腾扑腾乱跳,丁薇薇去一趟东江,竟把她的底细摸了个透,她是通过什么渠道知道这些的,简直太可怕了!
“赵达夫是琊山煤矿副矿长兼总调度,他这个人很圆滑,做事滴水不漏,不会出什么纰漏的。”依娜不敢再隐瞒,如实对丁薇薇说。
“他懂文物吗?”丁薇薇又问。
依娜摇摇头:“不懂,他到香港来旅游,就知道买黄金。”
丁薇薇警觉起来:“他经常到香港来吗?”
依娜又摇头道:“没有,就是去年五一期间跟着一个旅游团来过一次,给我买了一条三两重的金项链,黄灿灿的俗死了。”
丁薇薇知道,秦海涛确实没有和依娜做过文物方面的生意,如果赵达夫也是圈外之人,那么,江河为什么会怀疑秦海涛与方秋萍合伙走私文物呢?他不会凭空怀疑的,一定是在某个环节上出了问题。
“依娜,黄敬业知道你和秦海涛的关系吗?”丁薇薇沉吟着问。
依娜连忙道:“不知道,我怎么可能在黄敬业面前提秦海涛,我一直是用丁氏珠宝集团的名义和黄敬业打交道的。”
这就怪了,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丁薇薇一时理不清头绪,不由烦躁起来,盯着依娜面庞说:“起来说话,告诉你,这次和黄敬业谈完,先不要回香港了,你去趟韩国。”
依娜颤巍巍站起身,问:“去韩国干吗?”
丁薇薇瞪了她一眼:“不该问的不要问!”
依娜连声喏喏。
丁薇薇忽然又想起了在东江港和卢茜聊天时,听到的白衣女鬼传说,便问:“你在裕泰号沉船的头天晚上干了些什么?”
“没干什么呀。”依娜颤颤巍巍地说。
“没干什么?”丁薇薇瞪一眼依娜:“白衣女鬼是怎么回事,夜半哭声又如何解释?”
依娜想了半天,猛然想起那天晚上在裕泰号船旁吹葫芦丝的情景,似有所悟,不敢隐瞒,就把当时的情况和自己的心态说了一遍。
丁薇薇听了,半晌无语。许久,长叹一口气,对依娜说:“你虽铸成大错,还能心存善念,但愿上天能宽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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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娜向丁薇薇下跪时,孟建荣正坐在滨海市最豪华的滨海酒店设备考
究的多功能大厅里。
孟建荣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跻身于一群光鲜的款爷富婆中间,依然有些忐忑。他知道,这些人看上去貌不惊人,说不定一张现金支票填上8、9位数眼睛都不会眨一下。自己可就不同了,这次是倾其所有,孤注一掷,如果铩羽而归,就很难分到琊山矿煤化工项目的蛋糕了。他的手心直冒汗,心也怦怦跳个不停,握在手里的号牌仿佛已不是号牌,忽而是神笔马良手里的那支神笔,能变幻出无数的财宝,忽而又成了一枚滴答作响的定时炸弹,能把自己炸个人仰马翻。
他把头靠在高背皮椅上,微微闭上了眼,他想平和一下心态。他期待出现奇迹,不下两三个回合,九眼天珠就被他以极低的价格轻取囊中。当然,如果有人叫板,他也会背水一战,不到最后一刻决不言败。
“滨海市夏季珠宝玉石拍卖会现在开始!”会场上哗响起一片掌声。孟建荣睁开眼一看,身着大红旗袍的漂亮女司仪正含笑面对全场。她的笑非常职业,双眉轻挑,朱唇微启:“现在,让我们请出本场特级拍卖师朱国荣朱先生。”
一个秃顶、微胖,年纪在四十岁左右,一身笔挺西服的男人出场了。他像歌星一样张开双手向躁动的人群致意,随后又两手下压,抑制住如涨潮一样的掌声:“各位来宾,各位朋友,我知道,大家对这次拍卖会已
经期待很久了,的确,这是一次值得期待的盛会,今天我们所拍的物品不仅有高档珠宝玉石,还有制作精湛的明清年代皇家宫廷用品,包括瓷器、玉器、珐琅、景泰蓝、硬木家具等等,而最引人注目的当然是一套带盖子的苹果绿翡翠制皇家用杯和那串藏密珍宝九眼天珠手链。”
说到这儿,拍卖师故意停顿了一下,他是要为下面的话留足充分的时间铺垫。会场上安静下来了,人们都睁大眼,注视着拍卖师巧舌如簧的嘴:“各位先生,各位女士,九眼天珠的来历非常神秘,相传二十亿年前,喜马拉雅山还是一片大海时,天珠便来自深不可测的海底;西藏先民认为,天珠是一种超自然的产物,来自茫茫无垠的天界,故又称之为‘天石’。它的价值难以衡量,多年来这是第一次出现在拍卖会上。天石上面的淡褐色的睛纹,如同一只只圆圆的眼睛,一块有着两三只眼睛的天石已经非常罕见珍贵,九眼天珠则是天石中最上品、最尊贵者,具有免除一切灾厄的功德能量,是藏域至高无上的珍宝。它今天能花落谁家,决不仅仅是财富的博弈,更是天定的姻缘!各位,我所以使用了姻缘这两个字,是因为我们不能把它仅仅当作一块价值不菲的宝石,那是对它的亵渎,而是要把它视为一位上天降下的仙女!”
人们窃窃私语,会场气氛被聪明的拍卖师调动起来了。
拍卖会开始,那些出自明清宫庭的瓷器、玉器、珐琅、景泰蓝很快就竞拍出去,竞争者不过三五回合。当那套皇家苹果绿翡翠盖杯经过不下十轮激战,被一位买家以四千万人民币的价格拍走后,神秘的九眼天珠登场了,拍卖大厅里的气氛也浓烈得似要爆炸。
大厅里的液晶大屏幕从各个角度展现着这串九眼天珠的细节,那种古朴与神秘,散发着令人无法抗拒的气息。
拍卖师两手扶着案几,双眼目视会场,一字一顿宣布:“藏域九眼天珠手串——起拍价一千万——每次最低加价不低于一百万——尊贵的来宾们,先生们,女士们,请举牌!”
一号牌应声而举:一千二百万。
牌未落,八号牌举起:一千四百万。接着,十号牌又将价格喊到一千六百万,而十六号牌则将价格直接喊到二千万。
孟建荣扭头看了一眼坐在自己侧面的十六号举牌人。那是一个面容姣好、气质高雅的青年女子,一看就是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她一下子加价四百万,神色不变,大气不喘,优雅得有如轻啜一口香茗。这让孟建荣不由暗自佩服,他确实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这种狂热的气氛,疯狂的喊价,刺激得他心脏似要爆裂。
价格扶摇直上,一直喊到五千万,喧闹的拍卖大厅里才如同大海退潮一样,逐渐安静下来。
五千万是一个四十
多岁的男人喊出来的,这个价格喊出后,一时有些冷场,拍卖师大声喊着五千万第一次!五千万第二次!孟建荣紧张得竟然忘记举牌,五千万在拍卖师嘴里连续喊着,正要落槌之际,十六号女子轻举号牌,伸出手掌示意,一下子把价格提到了五千五百万。
会场顿时鸦雀无声,连拍卖师也为她的加价幅度感到愕然,稍一愣神,举槌大叫:“这位小姐把价格一下子提高了五百万,五百万啊!看来小姐是志在必得,天上仙女携手人间佳丽,成就了一个美丽的传奇!好,五千五百万,第一次……”
孟建荣一下缓过神来,顾不得看美女,忙不迭地举起手里的四十六号牌,喊出五千七百万。
长发女子神色悠然,加了三百万,将价格喊到六千万。
拍卖师双手高举,仰天长叹:“啊,六千万呀!多么令人震撼的数字,看来这串天珠与这位小姐是佛缘天定,让我们共同来见证这样一个伟大瞬间怎样定格,怎样变为永恒!六千万,第一次;六千万,第二次!六千万……”
如果不是紧闭双唇,孟建荣的心恐怕已经跳出来了,他平时感受不到血的流动;而此刻,他听到了血在血管中哗哗的流淌声,血往头上奔涌的突突声,他偷眼看了一眼长发女子,以他在商场十几年的拼搏,他觉得她虽然看上去仍然气定神闲,但她目光中一闪即逝的焦虑和恐惧还是被孟建荣捕捉到了,他知道,长发女子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这时候,需要重重一击!他一咬牙,喊出了六千五百万的价格。
拍卖师再一次攥紧双拳,声音已歇斯底里:“各位先生,各位女士,各位尊贵的来宾!四十六号先生横空出世,奇峰突起,如果神秘的天珠真的被先生所得,那将是天地之间最完美的一次阴阳互补。难道不是吗?上天超凡脱俗的仙女与下界财大气粗的王子珠联璧合,难道不值得我们每个人为之张开想象的双翼吗?请看,天门开处,一位仙女飘然而至,东海之滨,一位王子款款将她相拥入怀。好,我们来见证这一浪漫的时刻吧!六千五百万,第一次!六千五百万,第二次!……”
长发女子再次发力,将价格喊到了六千六百万。
孟建荣来之前为自己设定的心理底线是七千万!尽管秦海涛说他本准备出八千万将其收入囊中,但孟建荣是商人,他不可能将仅有的八千万流动资金全部甩出,他无论如何也要留一点钱,就像战争年代无论战斗怎样残酷,也要留一点预备队一样。超过了七千万,孟建荣就想收手了。琊山煤化工项目还可从长计议,充其量是少赚了钱;自己手中的资金链一旦断裂,麻烦就大了!用九眼天珠去抵押贷款,顺利的话货款到账也要个把月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不能双手攥空拳!不过,那女子的气势已然不行了,这次她只加价了一百万,这说明,双方较力到了最后阶段,现在已经不是财富的较量,而是心力的角逐,鹿死谁手,应该立见分晓了。不能示弱,不能示弱!孟建荣想着,心一横,用尽全身力气举起号牌,再次加价四百万,这是他最后一次加价,如果长发女子继续叫板,他准备退出。
长发女子嘴角向上一挑,一扬手,牌子再次像要举起,孟建荣眼前一黑,索性闭上了眼。不想,他没有听到拍卖师再次报价,而是大声喊道:“七千万第一次!七千万第二次!七千万第三次!”
原来,长发女子脸上露出一抹微笑,刚要举起的牌子又慢慢放下了。没有人再举牌子,落槌,成交!
孟建荣以七千万拍得这串九眼天珠,心中不由一阵狂喜,整个会场也如同滴入了水珠的油锅,哗一声炸响起来。
长发女子飘然而去。出门时,冲孟建荣回眸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