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速青春第34章
八点半了，路杰仍旧没有出现。
天野索性先去了车库，检查路杰的那台车。他仔仔细细看过，除了在某些地方看出了螺丝拧动的痕迹，其余的，却一点没发现破绽。
或者，开出去试一试？天野想，可能必须得发动了才能查出问题来。
“经理先生你在干什么？”
天野一抬头，却是David。
他抬手合上车盖，这才淡淡道：“没什么，例行检查而已。”
David端着一杯冰可乐，他斜靠在墙角，脸上似笑非笑看着天野：“经理，很奇怪，还有一刻钟赛手就要上车了，为什么我没看见路先生？”
天野没被他激怒，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你放心，路杰一定会准时到的。”
此时的看台上，来了很多观众，虽然是ake队内的排位赛，然而因为ake车队名气很大，慕名前来观赛的人依然非常多。
唐棠气急败坏地在人群里挤过来挤过去，她连头发被挤乱都顾不得了，终于她找到了坐在第三排的何诚语和周洋洋！
“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打电话也不接！耳朵是摆设吗！”她气得冲他们大吼，声音都要劈叉了！
何诚语和周洋洋被她骂得一脸莫名其妙，何诚语道：“我还正想问你呢，小棠，怎么我们都没看见阿杰？”
周洋洋掏出手机，这才看见未接电话，他说：“抱歉抱歉！这儿声音太吵了，我没听见。”
“那你呢！”唐棠气势汹汹冲着何诚语嚷，“你怎么也不接电话！”
何诚语捧着一把爆米花，他眨眨眼睛：“我的手机停了。”
“啊？！”
“为了省钱。”周洋洋鄙夷地冲着何诚语做了个手势，“小棠，别理他，这家伙无药可救！”
唐棠急得都快哭了：“路杰失踪了，今早就没人见过他，天野急疯了，到处找他，谁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这话一出来，周洋洋和何诚语都慌了神！
“怎么可能呢！今天是排位赛啊！”周洋洋嚷道，“那小子难道睡过头了？”
“他根本不在家！Jason也不在！是Jason发现他进了ake，强行把他带走了！”
何诚语和周洋洋都呆住了，何诚语先反应过来，他推了推周洋洋：“快，先去车队找天野！咱别在这儿等着了！”
仨人从看台上下来，他们跑到车队大厅一看，几乎每个车手都已经穿戴整齐，大家都站在自己的爱车旁边，放松地做着热身活动，唯有路杰的那台车旁边空空如也，只有天野站在不远处。
唐棠急忙奔过去：“找到他没有？！”
天野摇摇头。
“这小子！到底去哪儿了！”何诚语和周洋洋也急得不行，周洋洋看看表，哀叹道：“已经八点五十了！还有十分钟，天哪，连热身都来不及了！”
三个人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唯有天野，平静地守在车边上，他淡淡地说：“阿杰一定会来的。”
唐棠错愕地看着他：“你怎么这么笃定？”
天野抬头看看她：“因为，我信得过他。”
“……”
“他会来的，克服千难万险，他也一定会来。”天野平静地看着远处，“如果不能及时赶到，他对不起的并不是我们，也不是车队，而是他自己。”
远处，David那群人冷冷看着他们，脸上都露出讽刺的微笑。
David心想，真是天助我也！
唐棠低头盯着手表，指针在一点点往九点的方向去，她的心像被架在火上烘烤！如果可能，唐棠真想祈祷时间停止，就停在这儿，最好一直等到路杰来！
就在还差五分钟的时候，她突然听见何诚语一声呼喊：“阿杰！”
唐棠猛然抬起头来！
就看见，赛场入口疾驰过来一辆皮卡，它以超出皮卡能够承受的可怕速度，向着赛道起点冲过来，人群发出一阵惊呼，皮卡在尖利的刹车声中一个摆尾停在赛车跟前，车门打开，一头泥水的路杰从里面冲出来！
所有人都奔了过去！
“你这是上哪儿弄得一身都是泥！”周洋洋叫起来，“乞讨去了吗？！”
何诚语用力推开他：“别问了！没时间了！阿杰！快！你的头盔和赛车服！”
他将头盔和赛车服扔给路杰。
天野紧张地看着手表，他听见其他车手按耐不住发动引擎的声音，还有裁判席那边发出倒计时的提醒声：“还有一分钟，请赛手各就各位！”
然后他走到路杰跟前，用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轻声说：“不用慌。”
路杰本来紧张得脸色都发白，然而在听见天野这句话之后，奇迹般的，他狂跳的心脏慢慢平静下来。他抬起头，脸上还有脏兮兮的泥水痕迹，那一瞬，路杰的目光与天野对接。
他忽然，就有了底。
在他上车之后，天野突然快步走到他跟前，打开车门，他凑到路杰耳畔，轻声说：“David在你这辆车上动过手脚，然而时间太短，我查不出问题。你尽量小心！”
路杰听得心里一震！
他想说点什么，但时间已经来不及，裁判已经举起了发令枪！
天野用力关上车门，他向路杰投过来一个无比坚定的眼神！
下一秒，发令枪响，所有的赛车如脱缰野马，冲出了起点线！
赛车在发动的那一刻，路杰本来混乱不安的情绪，奇迹般得到了安抚。就仿佛这狭小的空间之内，蕴藏着足够让他进入状况的力量。
天野在临出发前，对他说的那句话，令路杰有点紧张，然而当机车飞驰起来，路杰又有了一种莫名的安定感，他觉得，即便发生再不可收拾的事，他也能够搞定！
事实上，经过三个月的勤奋训练，路杰早就不是刚刚进入ake时那个莽撞生疏的小伙子，他对赛车本身，已经有了充分的了解，而每天不间断的训练让他与赛车的关系更为亲密，仿佛此刻他驾驶的并非是一台冰冷无情的机械，而是他自身的一部分，他肉体的延伸。
他们之间没有间隔，有的只是绝对的默契。
然而很快，路杰就发现，这份默契在今天这关键时刻，掺杂进来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赛车的速度变慢了。
不是车速，而是机车整体回应他给出指令的速度，那种感觉，就好像这台车突然“变笨了”，它变迟钝了，丧失了往日的灵活听话，在路杰每一个动作发出之后，它好像要迟疑毫秒，才能做出相应的反应。
然而，哪怕是仅仅迟疑毫秒也非常可怕！谁都知道，专业赛车比赛中，高速行驶的赛车在毫秒中也能跑出极远的距离。这可真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路杰的心，一个劲儿往下沉，他再次加快速度，然而那种迟钝感始终萦绕在周身，不是他自身的迟钝，而是这台车的迟钝，像生了病的人，它在竭力给予路杰即刻的回应，可是它又办不到。
路杰抬起头，他能看见那台亮黄色的跑车遥遥驶在最前方。
那是David的车，此刻那种刺目而招摇的黄色，在日光之下仿佛是个强烈的讽刺，又像是个警告。
原来天野说的是真的！
有焦虑的汗，从路杰额头不听话地渗出来。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在发出杂音，呼吸也变得很不均匀。
怎么办！这巨大的问题，顿时横亘在路杰的头脑里！
毫无关联的，路杰忽然想起早上在木屋里的情景。
他想起了那张照片。
那个和Jason站在一起，神采飞扬的年轻男人的脸。
那是他的生父，他和他一样，是个赛车手。
他是史上最伟大的华人赛车手！
路杰深深吸了口气，他用力握住方向盘，轻声对自己的车说：“今天这一关，咱们一定会闯过去！”
第一圈跑下来，路杰落后在中后段，而David则遥遥领先。
第二圈，路杰开始适应这种迟钝，他不断深呼吸，努力让自己的心放得沉稳一些，更沉稳一些……
那种习惯性的奇异感觉，再度从他身体的深处涌出来，路杰在身体张力达到极致的同时，能够看见前方的视野，变得更宽阔，事物的运动变得更加缓慢……
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奇妙感受，路杰甚至觉得，每次发生这种事，就是他被上帝选中的时刻，在他的可视范围之内，一切都变得明亮而缓慢，每一分每一毫的挪动都是那么清晰，整个世界都变得迟钝了，它们也慢下来，渐渐和路杰的赛车同步，不再妄图把他远远的抛开……
路杰毫不费力地转了个弯，那道弯转得极为巧妙，充满了高超的职业技巧，下一秒，他的车已然超越了另外三台，跃居第三位！
看台上的人们喧哗起来，很多人站起身，他们的目光全都凝聚在路杰的那台宝蓝色赛车上！
领头的David已经发觉来自身后的威胁，他也开始加速，没过多久，就将他与第二位的距离拉得更远！
而这个阶段，路杰也已经利用了下一个弯道，超过了前面两台车，来到了David的正后方！
他现在才明白天野说的“赛车的终极技巧是在刹车上”，如果没有任何弯道，就凭他这台被动了手脚的车，直线追击，他无论如何都追不上David，更别提那样一来，他甚至会有生命危险。
然而出现在眼前的一个个弯道，却像是给路杰绝境里的生机，他利用这三个月娴熟训练出来的驾车技巧，在每一次转弯时都能更加向前一点，而视野里事物移动的缓慢，更给了路杰足够的考虑和计算的时间！
最后一圈！
站台上，所有的观众都站起身来了！唐棠的嗓子都快喊哑了，何诚语满脸是汗，他使劲擦着额头，又生怕有一秒错过前方的赛道，周洋洋更是窜上蹦下，急得恨不得跑到赛道上，用手把David那台车给牢牢拽住！
在更远的主席台附近，John Lope和他女儿沈璇也在观看赛事。
沈璇明显沉不住气，比她父亲要焦虑很多，她看着远处一黄一蓝追逐不停的赛车，忍不住问：“爸爸，你觉得哪一个会胜出？”
John微微一笑：“最快的那个会胜出。”
沈璇无可奈何：“您真沉得住气啊！”
John却指了指站在终点处的男人：“他才是真正的沉得住气。”
那个人是天野，他始终一脸平静地站在那儿，抱着手臂，遥望着远处的赛车。
他脸上的神情犹如钢铸，在周围犹如狂风骤雨的喧嚣里，纹丝不变。
最后一圈，其余的车手早已经被David和路杰给甩得远远的，而David的车和路杰的车，却紧咬着不放，像两尾你争我夺的鱼。半圈不到，路杰就已经感觉到，David开始沉不住气了，他那辆黄色赛车，车尾有点摇摆，好像是在考虑到底该用什么办法甩开路杰。
没有多久，他们就接近了最后一个弯道！
这是最后的机会，路杰心里明白，只要在这个地方超过了David，他就赢了！
他缓慢地呼吸着，让自己的心变得更沉，仿佛达到了某种极致。
然而就在这时，路杰忽然看见，前方David赛车出现了一点奇怪的异动。那不是正常转弯前的异动，路杰觉得David那种举动，万分眼熟。
在极细微的毫秒之间，路杰的脑海里，火花一闪！
他知道David要做什么了！
这异动，他见过，就在上次黑市赛车里面，那辆妄图逼着他，把他挤得碰撞赛道的红色保时捷！那次，也是这种异动！
一模一样！
放缓的视线给了路杰极大的优势，这一系列的分析，都是在电光石火一瞬间完成！
我可不会再上这个当了！路杰在心里暗想。
两辆车进入了弯道，就在极快的瞬间，路杰感觉到David那辆车在偏移，它在试图把路杰往赛道上挤！
果然！一模一样的伎俩！
然而这次，路杰显然已经明白该如何应对了，就在David那辆车还没能完全展开攻势的一霎，路杰那辆车，却已经凭借一个漂亮的拐角，见缝插针，从它旁边擦身而过！
如白驹过隙！
观众席整个沸腾了！
路杰竟然超过了David，冲到了第一位！
“上帝！”沈璇握紧双手，情不自禁叫了起来！
“阿杰！！”唐棠他们也声嘶力竭地叫起来！
下一秒，路杰的那辆宝蓝色赛车，第一个冲过了终点线！
欢呼声，像潮水一般向他们涌过来！
唐棠向路杰的车狂奔过去，路杰停稳了车，他刚刚从车上下来，唐棠像一枚炮弹，咚的一声撞了在他身上！
她紧紧拥抱着路杰！
“太好了！你成功了！你是最快的！阿杰！”
路杰在僵硬了两秒之后，终于，也抱住她。
“恭喜。”是天野的声音。
唐棠这才意识到失态，她慌忙松开路杰，干笑了两声：“我真是太激动了。”
路杰定了定神，他望向天野，而天野的眼神依然温和坚定，仿佛他对这样的胜利早就成竹在胸。
“对不起，我差点以为我赶不到……”他哑声说。
天野微微一笑，他将手递给路杰：“不用抱歉。你不可能赶不到。阿杰，我相信你。”
路杰深吸一口气，他也笑起来，牢牢握住了天野的手。
John和女儿也走过来，沈璇满面春风，她对路杰说：“太厉害了！刚才我简直紧张得上不来气呢！”
John凝视着路杰，神情充满欣喜：“路先生，你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待。”
路杰有些不好意思：“Mr. Lope，对不起，我今天差点迟到……”
周洋洋忍不住大声道：“你小子到底上哪儿去了！为什么弄得一身臭烘烘全都是泥！”
路杰更加不好意思，他喃喃道：“我……我今天早上和一群鳄鱼搏斗来着……”
John扬了扬眉毛：“和鳄鱼搏斗？天哪，这是个比排位赛还要传奇的故事！”
大家都笑起来。
队员们也纷纷走过来，很多人向路杰表示祝贺，他们是已经明确表示脱离David势力的一批人，路杰在ake的这几个月，不光收获了驾车技巧和纯熟的职业训练，还有队友们的友谊——他终于以自己的诚恳打动了队友。
唯有David身边，那少数几个人，仍旧冷冷看着路杰。
David的脸色惨白，两只眼睛也灰扑扑的，然而他却面带微笑走过来：“路先生，恭喜。”
路杰抬头看看他，脸上没有丝毫笑容：“你非常失望，对么？”
David非常做作地一摊手，撇撇嘴：“不过是一场排位赛，在路先生的心里，我是那么没气度的人吗？”
“不，我是指你在我的车上动了手脚，结果居然还是没有跑赢我。”
一句话，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
每个人的眼睛，都望向了Davi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