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案重启第三章 调查中的巧合
甘凤池拿着老白查来的资料,找到了胡学军当年的助手,也就是现在的幸运星侦探社的老板陈冬。
侦探社开在一栋陈旧的楼房里,外观比想象的要简朴,不过里面装潢得很新,负责招待客人的小姐也很漂亮,当听说甘凤池是来找他们老板聊旧案时,她起先有些惊讶,打电话询问过后便换上了笑脸,请甘凤池来到二楼老板的办公室。
老板陈冬跟老白查到的情报一样,胖得几乎要鼓起来了,他给甘凤池名片时,甘凤池好想在他的名字后面加一个“瓜”。
他向陈冬做了自我介绍,又简单说明了来意,陈冬很惊讶,说:“老板的案子不是早就结了吗?为什么你们又要重查?”
甘凤池总不能跟人家说他们科长就是喜欢这么的放飞自我,想查啥就查啥,没有为什么,所以他说:“我们现在调查的案子跟胡学军的案子离得比较近,所以我过来问问看。”
“哦,你是指女大学生碎尸案吧。”
陈冬释然了,秘书小姐把茶端进来,他请甘凤池喝茶,自己坐到茶几对面的沙发上,说:“那个案子过去了有二十年了吧,没想到你们还在查。”
“凡是没有结案的案子都在我们的调查范围内,只要有一点线索,我们都会查下去,我这次来就是想了解下胡学军这个人还有他负责的案子,你是当时侦探社唯一的职员,所以希望你配合,还有,不介意我录音吧?”
陈冬掏出一个大烟斗叼到了嘴里,说:“你不介意我抽烟,我就不介意你录音。”
他冬瓜般的脸上露出促狭的笑,甘凤池不抽烟,更不想抽二手烟,但为了查案,他只好忍住了,做了个请的手势。
陈冬点着烟斗开始抽,说:“你问老板负责的案子,是怀疑他的被杀跟他经手的案子有关吧?嗯,当年警察也这样说过,不过我们那时候办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案子,比如找找狗啊捉捉奸啊,那些档案警方也都看过了,如果有问题的话,肯定会发现的,别忘了那段时间因为碎尸案的事,警方调查得特别严格,哪怕是一点小问题都不可能遗漏的。”
陈冬吧唧吧唧地抽着烟斗,没多久房间里就烟雾缭绕,甘凤池被呛得咳嗽起来,他不知道陈冬是真喜欢抽烟斗还是故意装腔作势,咳嗽着问:“通常来委托案子的人是不是都用化名?”
“是啊,一般不会用真名,不过我们只要调查委托人委托的事,基本上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当年警察也这样问过我,你知道为什么?因为我家老板变态地在档案里全用了字母来代替人名,他们根本猜不出当事人是谁,可我那时还是个见习助手,大事老板不会跟我说,所以我也不知道档案里的那些化名代表了什么意思,后来凶手抓住了,就再没人提那些档案了。”
“胡学军接过委托去调查张薇……就是碎尸案的受害者吗?”
“这我不敢肯定,刚才也说过了,档案里都用了字母代号,不过应该是没有的,我没听老板提起过,而且如果他们两人有接触的话,当年警方肯定也会注意到的。”
“胡学军这个人的性格怎么样?”
“他以前当过兵,身手不错,看面相像是个大老粗,但其实很聪明,要不也不会当侦探了,不过他做事很粗糙,东西经常乱放,强迫症的人简直伤不起,啊对,他出手还挺阔绰的,经常请我吃饭,总的来说是个好老板。”
“他出事后,你跟他的家人还有联络吗?”
“没有,他父母过世早,分家后几个兄弟也都没来往了,出殡都没露面,后事还是我给置办的,我那时也年轻,那些事都不懂,也是请人帮忙,说起来真是世事无常,他出事前两天还请我喝酒,说拿到钱就带我去旅游,没想到转眼人就没了。”
“拿什么钱?”
“他没说,应该是案子结了,委托人付钱给他了,做我们这行的收入不稳定,有时候一个月都没进账,有时候会突然进来一大笔钱。”
甘凤池在本子上记下了重点,问:“为什么你也做了侦探?”
“当然是为了继承老板的遗志啊。”
听了这话,甘凤池的笔一顿,抬头看陈冬,陈冬在他面前喷云吐雾,哈哈大笑起来,“怎么可能?我会干这行,当然是因为钱好赚嘛。”
“真那么好赚?”
“应该说只要有天分,肯吃苦,还是挺容易赚到钱的,一些客户为了打听消息,花钱很大方,你有什么需要查的,也可以来委托我们,我很乐意效劳。”
“协助警察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
如果不是被呛得一直咳嗽,这句话甘凤池应该说得更有气势,陈冬被他逗得哈哈大笑,说:“当然,当然,我是指私事。”
“你们现在帮客户做调查,也是使用化名登记吗?”
“现在都是电脑密码操作,哪还用那么麻烦啊,不过如果客户报的是假名,那我们当然也用假名登记,不会特别去调查客户的个人隐私,我们开侦探社的也有自己的职业道德,否则谁还敢来找我们啊?”
“说回胡学军,他有没有关系较好或聊得来的朋友?”
“应该没有,那时候不比现在,调查工作挺辛苦的,有时要二十四小时的跟踪,哪有时间交朋友……他也没有女朋友,好像比起女人,他更对赚钱感兴趣。”
陈冬把甘凤池接下来想问的问题也回答了,他的笔记本上做好记录,问:“胡学军出事之前查的那些案子你还有留底吗?”
“有,当初破了案,警方就把东西都还给我了,他的亲人也没人稀罕这些玩意儿,我就保存下来了。”
陈冬搁下烟斗,站起身去了保险柜那边,打开后,弯腰在里面翻了一会儿,拿出一个牛皮纸袋,放到了甘凤池面前。
“这是他出事前三个月负责的案子,有些才做到一半,委托人的定金都交了,但还没解决他就出事,我一直保存着,也是想等委托人来要回定金,不过那件事后,没有一个人来侦探社,可能大家都怕惹上麻烦吧。”
甘凤池伸手要拿纸袋,陈冬的胖手啪地按在了上面,冲他嘿嘿笑道:“这忙我可不能白帮。”
“我知道,等案子查清了,我请上头给您颁奖旗。”
“那些虚的没意思,我喜欢实惠的东西,如果这个案子破了,你们得对外公布是我们侦探社协助警方做调查的。”
真是只老狐狸,凡事不忘讨好处,不过陈冬算是半个当事人,接下来说不定还需要他的帮忙,所以甘凤池答应了,“明白了,我会跟我们领导提的。”
“那就合作愉快了。”
陈冬把手拿开,甘凤池拿起纸袋打开封口,把里面的资料拿出来,资料是复印件,比想象的要少,每份案卷按照数字编号钉在一起,从五七排到六一,看来NO.61是胡学军经手的最后一案。
“就这些?”他问陈冬。
陈冬晃着他的烟斗,啧啧嘴说:“就这些我还整理了很久呢,刚才说了,我家老板做事完全没规矩,文件都乱放,我好不容易才规整齐全。”
“没有正本?”
“有,不过那个不能给你,做我们这行的,凡事都要留一手。”
这心态甘凤池理解,所以他没再多问,跟陈冬道了谢,将纸袋放进随身带的包里,离开时又留了自己的手机号,说如果想到了什么,可以随时联络自己。
陈冬送甘凤池出门,在门口说:“这里离善立大学不远,也许你该直接去那边问问看,有不少老教员都经历过那事,说不定可以问到新线索呢。”
受了陈冬的提醒,甘凤池离开侦探社,先是吃了早就过了时间的午餐,接着开车直奔大学,可惜大学的询问情况不尽如人意,听说甘凤池是来询问那桩旧案的,几位相关人员都表现得很避讳,躲躲闪闪地说不知道。
甘凤池能理解他们—当初因为这件案子,好多人被怀疑,大家都有点草木皆兵了,生怕一个不留神又被怀疑到,于是就在这种张三推李四的状况下,最后甘凤池被推到了张薇的法语老师那儿,那是位将近六十的老教员,看外形就是胆小怕事的那类人,听了甘凤池的来意,他连连摆手说:“当初该说的都说了,过了这么多年,哪还能记得住啊。”
“您再想想,不管什么小细节都行。”
“这可不行,万一我想错了说错了,这不是耽误你们工作嘛,老实说,大一生进校门还不到半年,我又不是班导,对她也不了解,你去找找当时跟她一个宿舍的同学吧,有一个我记得留校了,做后勤的,你去问问看。”
老师说完就推开他匆匆走掉了,甘凤池看着他走远,苦笑着想看来这个案子不好打听啊。
“别折腾了,没人会理你的。”
身后传来哼声,甘凤池转头一看,是个拿着喷水壶和小锄头的老大爷,他走过去,问:“您是不是知道什么?”
“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老人把喷水壶和小锄头放下,拿起旁边的扫帚把一些枯叶扫开,甘凤池看在眼里,心想你当自己是扫地僧啊,在这里打偈语,不过吐槽归吐槽,表面上他可不敢怠慢,凑过去问:“您是这儿的保安?贵姓啊,是不是做很久了?”
“我在这儿当保安时你还没出生呢,小子。”
“是是是,那那件事您一定很了解,就跟我说说呗。”
老人给他打了个手势,把他带去了校门口的保安室,门旁边就是窗户,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进进出出的学生,甘凤池探头往外看,老人说:“张薇出事那天,是我看着她从这里走出去的,后来就再没回来,可怜的孩子,早知道当初就提醒她别出门了。”
“您还记得她的名字啊。”
“不光我,学校里但凡跟那事有关系的人都记得,那么可怕的案子,想忘都忘不了。”
老人倒了杯茶给甘凤池,说:“我姓王,出事那年我才四十多,遇到小偷还能追着抓,现在不行了,那些体力活只能让其他小年轻的来做了。”
“王伯伯,你能说下那晚的事吗?如果不介意,我可以录下音吗?”
“不介意,反正我就一看大门的,不像那些老师怕一句话说错了,影响到今后评职称。”
甘凤池打开录音笔,问:“你确定那晚看到的是张薇?”
“确定,她长得挺漂亮的,出门时还有几个男同学围着她打招呼,她看起来心情不太好,没理,直接出去了,我还怕同学欺负她,跑出去想警告一下,不过他们没搭上话,就回校园了,张薇出门后往右走,我见没事就回来了,啊对对对,当时不算是晚上,才四点多,就是冬天加阴天,看着挺黑的。”
“那几个同学事后也被询问过吧?”
“有啊,被来来回回问了很多次,不过他们只是见了漂亮小姑娘,搭个话而已,当晚一直在学校宿舍,都有人证的,不关他们的事。”
“有关张薇的事,您还了解多少?”
“就这些吧,每天校园学生进进出出的,没有一千也有几百,哪能记得住啊,倒是出了事后反而记住了,那段时间她爸妈整天跑来问,就是不相信女儿死了,那叫一个惨啊。”
原来说了半天只知道这些啊,甘凤池有点泄气,正要关上录音笔,老王突然说:“有些事我就算不说,回头你查档案也能查到,其实案发后,有包尸块是丢在学校门口附近的,当时捡到的人就是我。”
甘凤池心里咯噔一下,问:“是你发现的?”
“我发现的是第二包尸块,那时第一包尸块被发现的新闻还没报出来呢,大清早的我看到门口不远处有个塑料袋,还以为是谁乱丢东西,想捡起来扔掉,谁知打开一看,白花花的肉片,要不是里面还有小半截腿骨,我真会以为那只是普通的肉,想想都心寒,怎么有人下得去这么狠毒的手啊。”
“后来呢?”
“后来我吓到魂都飞了,急忙报了案,后来才知道死者就是我那天见过的女学生……啊对了,我捡塑料袋时看到有个人匆匆离开,大冬天的,他穿得很厚实,也不知道是不是凶手,我还跟以前的警察提过呢。”
“他们怎么说?”
“当然是到处查啊,然后让我认人,可是我捡塑料袋时天还没大亮呢,那人又走远了,我哪能认出来啊,要是像现在这样到处都是监控器的话,那就好查多了。”
“刚才那位老师说张薇的同学留校了,您知道是谁吗?”
“知道知道,就是在总务做事的小张……就那个人,说曹操曹操到,你等我。”
老王说着话跑出保安室,甘凤池透过玻璃窗看到他叫住了一位要出校门的女人,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女人跟着他走进来,她看到甘凤池,脸上露出明显警惕的神色,皱眉问:“问张薇的事?不是都过了追诉期了吗?你们还在查?”
“对我们来说,任何案子都没有追诉期,只要有线索,我们就一定会彻查到底。”
“但问题是没线索啊,有的话当年就查出来了,”张女士毫不客气地说:“当初警方还怀疑是我们宿舍的人害她的,幸好王伯伯证明张薇那晚离开了学校,否则我们都成嫌疑人了,还有啊,据说她那天逛小饰物店时还遇到了同学,说要去唱片店,她逛完唱片店后发生了什么事,就没人知道了。”
“请别放在心上,那都是例行询问取证,都是为了找出凶手,但我们也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切,那个例行询问可是询问了好几个月呢,反反复复,折腾得人都快疯掉了。”
张女士笑得很鄙夷,甘凤池也觉得自己这官腔打得太虚伪,都怪他跟着萧兰草混久了,不知不觉中染上了他的做派,但问题是这些话如果是萧兰草来说,就是那么的义正词严,可是换了他就变调了。
真是个令人伤感的事实。
为了顺利问到情报,甘凤池还是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很坦诚,说:“那就麻烦你再讲讲当时的情况吧,同学一场,又同姓,还是室友,你也希望张薇的案子可以真相大白吧?”
他这话说得恰到好处,张女士稍微沉默后,选择了配合。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你们的档案记录应该比我的记忆更清楚。虽然我们是室友,但我跟她不熟,她长得挺漂亮的,不过个性比较内向,平时除了看书和听音乐外好像没其他的嗜好,她不是本市人,刚进大学不到半年,在这里也没什么特别熟的人。”
她一边回想往事一边说,讲述得比较慢,忽然回过神,说:“那段时间好多小报上说她给人家当情妇,是死于情杀,都是胡说八道,她别说情人了,连男朋友都没有,她家境不是太好,所以她寒假很早就回来了,想找份家教赚学费。”
“看她的打扮挺时髦的。”
“她只是会打扮而已,衣服都不贵,这是品位问题,没品位的人就算是全身都是名牌也脱不了小家子气。”
张女士说着话,目光在甘凤池身上扫过,让甘凤池感觉她这话完全是针对自己说的。
“那她以往有过夜不归宿的行为吗?”
“没有,她通常晚上都不出校门的,那天是因为宿舍的卫生问题,大家吵了几句嘴,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她不太开心,就出去了,宿舍里除了她以外都是本市人,她大概也有点自卑的心态吧,我还问她去哪儿呢,她说去买饭,但后来就一直没回来,直到警察找来,我们才知道她出事了。”
“她连续两晚没回来,你们没发觉有问题吗?”
“发觉了啊,我们跟老师说了,但那时候就觉得她是因为吵架不想回来吧,也没往不好的地方想。”
她说的跟冷案卷宗里记录的几乎一样,甘凤池再问也问不出什么,跟她道了谢,结束了询问,张女士起身离开,她走到门口,甘凤池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问:“她都喜欢听什么音乐?”
“西洋乐吧,我们学外语的大都听西洋乐……哦对了,她比较与众不同,喜欢听唱片,所以每次都去校图书馆听,她说那样才有感觉,不过我猜她是不舍得花钱买CD,要知道那个年代CD还属于奢侈品呢。”
张女士说完,看看甘凤池,又道:“如果你想朝着这个方向查,大概不会有突破,当初警察也是这样查的,还认为是有人利用CD当诱饵骗走她的,但最后什么都没查到,虽然我跟张薇不是很熟,但她绝对不是一个为了点小利小惠就上钩的人,用现在的话说,她三观挺正的。”
甘凤池不置可否,问:“那她都喜欢听哪些音乐?”
“她常听莫扎特和舒伯特,有一次她还跟我聊过舒伯特的未完成交响曲,她在聊音乐的时候很健谈的,不过我对舒伯特不是很了解,你呢?”
甘凤池没说话,张女士笑了,“看来你不知道。”
好吧,他的确不知道,不过这种事很重要吗?
“谢谢你的协助,今后如果有什么发现,欢迎随时联络我。”
甘凤池堆起微笑说,换来的是一个冷冰冰的背影,总算这段时间跟着萧兰草到处跑,这种事见得多了也就不在乎了,他摸摸鼻子,跟老王告辞。
老王送他出了保安室,说:“别怪他们不配合,那件事是大家心头的一根刺,又想拔掉,但又不敢真的去碰。”
“理解理解,所以我一定要查清这个案子,让大家今后再不为此困扰!”
甘凤池立下了雄心壮志,在老人家殷切的注视下走出了校园,不过他开车往前走了没多久就后悔了—他说话前怎么没过过脑子,现在一点新线索都没有,别说查清楚了,往哪查他都不知道!
要不是正在开车,甘凤池真想给自己俩嘴巴,越想越郁闷,都不知道回头该怎么跟上司解释了,所以……干脆就不说得了,反正也没人知道他去了善立大学!
来到一个十字路口,刚好红灯了,甘凤池停下车,在心里盘算着回去后怎么跟萧兰草汇报工作,旁边开过来一辆奥迪,跟他并列停下,车窗打开,从里面丢出一个烟头,甘凤池看到了,心想这人真没公德心,车倒是很高档,怎么人这么low。
他看过去,车里坐着一对男女,丢烟头的是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男人,男人戴着墨镜,不过从俊挺的侧脸可以看出他的出众,甘凤池不免多看了几眼,越看越觉得他面熟。
发觉甘凤池的窥视,男人把头别开了,车窗关上的那一瞬间,他隐约听到那个人说:“原来你是善立毕业的啊。”
一听善立二字,甘凤池立刻竖起了耳朵,可惜绿灯了,奥迪开了出去,他急忙踩油门跟上,半路换车道,拐到了奥迪的后面。车流比较拥挤,那辆车开得不快,半路又右拐弯,出于某种不知名的心态,甘凤池也跟着右拐,保持一定距离继续跟踪。
那辆车开了没多久,在一条商业街前停了下来,甘凤池在附近找了个位子停好车,就见男人下了车,转去驾驶座那边把车门打开,请驾车的女人下车,甘凤池透过车窗看过去,女人下了车,她同样戴着太阳帽和墨镜,手臂上还戴了防晒手套,个子很高,身材也不错,但岁数不小了,至少跟男人相差很大。
富婆养小白脸?看男人对女人那殷勤的态度,大概只有这一种解释了,甘凤池坐在车里,看着他们手挽手走进商业街,突然发现那个男人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长得瘦削高挑,发型精心修饰过,再配上得体高档的衣着,散发出来的气息跟普通人明显不同,在甘凤池周围,大概只有萧兰草有类似的气质,不过这男人好像比萧兰草更出挑,大概是他还带着星味儿吧……
啊!
甘凤池想起来了,难怪会觉得这人面熟,他不就是邢星嘛,那个最近炙手可热的男模!没想到无意中撞到了男模跟女富婆幽会,甘凤池有点兴奋,急忙掏出墨镜戴上,下车跟了过去。
商业街里的人不少,为了不跟丢,甘凤池加快脚步,拉近双方的距离,谁知就在他快跟上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来电显示,竟是萧兰草。
哎哟喂科长大人,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电话?甘凤池吐着槽,生怕前面那两人注意到,他接通了,小声问:“什么事?”
“这话应该我问你,你不是去查胡学军的助手吗?怎么在这边?”
“在这边?”
“看三点钟方向。”
甘凤池照萧兰草说的看向三点钟方向,就见萧兰草打着电话走过来,浅色西装在阳光下太刺眼,他一口气没顺利吐出,呛得咳出了声,“科长,你怎么在这里!?”
“碰巧,还好你的车开得不快,否则我就追不上了。”
就在甘凤池万分懊恼他刚才怎么不开快车时,萧兰草跑到了他面前,挂了电话向前看去,“你在跟踪谁?”
“你怎么知道我在搞跟踪?”
“也不看看我是谁,”萧兰草向前走去,沾沾自喜地说:“我可是狐狸眼睛。”
科长您的形容词又用错了,当初你的语文多半是体育老师教的,甘凤池腹诽着跟上,指指前面那对情人,说:“我刚才路过善立大学,刚好听到前面那两人说是善立的毕业生,我就好奇跟一下。”
“问题是你怎么会路过这里?胡学军的助手住在这附近?”
“我……顺路,呵呵……胡学军的助手……那个叫陈冬的开了家侦探社,离这儿还挺近的……”
他可不敢说自己是特意去学校查案的,否则让萧兰草知道了他夸海口的事,不知道会怎么嘲笑他呢,所以甘凤池含含糊糊地说完,立刻转话题问:“你不是跟紫言在一起吗?她去哪儿了?”
“我们查到了一些新线索,所以中途分开调查。”
那还好还好,他的女朋友……咳咳,未来的女朋友离自恋上司越远越好。
“有问题吗?”
萧兰草的目光看过来,甘凤池立刻摇头,再次转移话题,指着邢星夸张地问:“科长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谁啊?”
“邢星啊,就我们早上还在路边电视看到的模特嘛,他前几天还当众说自己单身狗,结果暗地里跟富婆约会,这么明目张胆的也不怕被拍到。”
“包得这么严实,很难被发现吧?”
“科长你太小看娱记的火眼金睛了,你看就连我都发现了,更何况是记者。”
“所以你跟踪他们跟我们要查的案子有关吗?”
“呃……那富婆是善立毕业的,看岁数大概也了解一些当年的案子,所以我是想看看能不能发掘到什么线索。”
“就是所谓的直觉吗?”
“NO,我这是通过理论推理出的结果,是理性的判断,跟你常说的那种直觉完全不搭嘎。”
“要问当年的案子,善立毕业出来的一抓一大把,何必一定要追这一对?”
甘凤池一拍额头,面对萧兰草的询问,他还真是无法解释,这大概就真的是本能下的条件反射吧,但他不能对萧兰草说是直觉,那不是自打嘴巴嘛,所以他说:“我也是顺路来看看,如果科长你觉得没必要,那咱们就不用在这儿浪费时间了……”
萧兰草脚步一顿,看向他,“凤梨仔,你说是邢星帅?还是我帅?”
“啊……”甘凤池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但看到萧兰草郑重的表情,他马上说:“那还用说嘛,他凭什么跟科长你比啊,您可是玉树临风,潘安再世,不,潘安都要被您甩出好几条街!”
“我也这样认为,所以我们继续跟踪吧。”
甘凤池呆在那里忘了动弹,他没想到自己随口说的话萧兰草还真的信,这是要有多大的脸啊,不过萧兰草的决定正合他的心意,他呆了几秒后追上去,跟着那对情侣进了一家百货公司。
邢星跟富婆先去了服装专柜,他们应该是老主顾,服务员殷勤又热情地把他们请进了专用试衣间,萧兰草看着新上市的时装一套套的拿进去,他也有点心痒了,选了几套去试衣间试穿,甘凤池只好当小跟班,拿着衣服在试衣间外面等,吐槽道:“科长,我们不是来搞跟踪的嘛,你现在是在干吗呢?”
“跟踪,顺便试下衣服,这么多新款,很难不动心。”
“您好像今早连早饭钱都没有的。”
“这里可以刷卡,没问题。”
甘凤池又忍不住翻白眼了,没多久邢星那边买好衣服出来,他急忙敲试衣间的门催促萧兰草,萧兰草让他先跟,自己结了账再汇合。
不用汇合了,您老在这慢慢买吧!甘凤池懒得理他,跟着邢星去了楼上的美容化妆品专柜,邢星帮女人选了香水,两人又去了另一个楼层的唱片专卖店。
店里摆放着很多黑胶唱片,富婆貌似很喜欢,选了两张西洋古典音乐,甘凤池看到了,想起张薇也喜欢西洋音乐,他忍不住又往前凑了凑,想看清楚女人选了哪些唱片,谁知他的唐突举动成功地把自己暴露了,还没等他看清楚富婆手里的唱片,就被邢星揪住,低声问:“你哪家报社的?”
哈?
甘凤池没听懂,接着就被邢星拽着胳膊揪出了唱片店,甘凤池没邢星个头高,但要论打架,几个邢星都不是他的对手,不过为了不暴露身份,他没反抗,任由邢星揪着自己来到唱片店的拐角,那里没人经过,适合谈话。
邢星停下脚步,掏出钱包,问:“多少钱可以买你的照片?”
“我的照片?”
甘凤池摸摸自己的下巴,心想他有这么帅吗?不过他马上就停止了自恋—他不是萧兰草,不会天真地认为对方想买自己的照片。
“我说你误会了,我不是记者,我根本不认识你。”
“你跟踪了我们一路,当我眼瞎啊,说,你到底拍了多少?多少钱肯卖掉。”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百货是你家的啊,许你来不许我来?”
“看你这穷酸样,你听得懂音乐吗?你买得起唱片吗?”
甘凤池不爽了,说他不懂音乐他也认了,说他买不起唱片?呵呵,他一撸袖子,朝邢星说:“你信不信我把这个唱片店买下来。”
他的话换来更鄙夷的目光,邢星摘下墨镜上下打量他,冷笑问:“就你?做梦买吗?”
正说着,富婆走过来,问:“什么事?”
邢星一指甘凤池,“就他,跟踪了我们一路,也不知道是哪家的狗仔这么不识相。”
富婆没像邢星那么气急败坏,她打量着甘凤池,说:“看起来不像是狗仔。”
甘凤池给她竖了下大拇指,她又说:“小帅哥,你也是混娱乐圈的?”
这也就是变相地说他外形好了,甘凤池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正思忖着该怎么回答,邢星哧的笑出了声,“就他这样的还混娱乐圈呢。”
“当然不是,”其实甘凤池更想说如果娱乐圈都是你这种档次的,那我宁可还是当小警察好了,“不过我也不是狗仔,我就是刚好跟你们顺路。”
女人笑了,一副洞察一切的表情,甘凤池觉得她比邢星难对付多了,要想一个骗倒她的理由还真不容易。
就在他搜肠刮肚地琢磨的时候,对面闪过亮光,他们转头一看,就见一个男人冲他们举着照相机,那家伙是老手,拍完就跑,根本不给他们三人反应的机会。
不过这位老狗仔今天比较倒霉,他跑了没几步就被突然伸过来的一条腿绊住了,向前翻了个跟头,相机也脱手飞了出去,萧兰草伸手把相机接住,顺便还伸了个懒腰,从长椅上站起来,连声说对不起。
狗仔男摔蒙了,哼哼唧唧地爬起来,萧兰草已经将他相机的SD卡取出来了,他扑上来想抢回,萧兰草把相机丢了出去,他只好转去接相机,等相机顺利接到手里,再转回来找卡时,就见萧兰草摆弄着自己的手掌,手指颀长,没有拿任何东西。
狗仔男气疯了,冲他攥起拳头,萧兰草好整以暇地笑笑,说:“如果我是你,就下次再找机会,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看到邢星等人跑了过来,狗仔男不敢再逗留,拿着相机头也不回地跑了,萧兰草伸出手,SD卡就像变戏法似的又出现在他的掌心里,邢星绷紧脸不说话,伸手要取回SD卡,萧兰草抢先将卡递到了女人面前,对她微笑提醒道:“下次小心点,这些狗仔都是无孔不入的。”
女人摘下墨镜,注视着萧兰草,问:“你是?”
“他的搭档,”萧兰草指指甘凤池,说:“我们经常联手帮大家解决一些疑难杂症。”
“原来是侦探啊,难怪反应这么机敏了,谢谢你的帮忙,要是这些东西流出去,又要请人帮忙解决了。”
甘凤池在旁边听得震惊了,同一天里两个人把萧兰草当成侦探,让他好想问—这家伙哪里看得出像侦探来着?
“我叫许菖蔚,经营了一家小公司。”
女人熟练地取出名片,递给萧兰草,甘凤池凑过去看看,名片上写着菖蔚设计创意有限公司。
在她打量萧兰草的时候,甘凤池也暗中观察她,她保养得很好,看上去三十多岁,不过从气度来推测,她的实际年龄一定要大很多,而且她很漂亮,举手投足中带着属于女强人的自信,像邢星这类人是控制不住她的。
“失敬失敬。”萧兰草接过许菖蔚的名片,又做出掏名片的动作,结果当然是没有,他不好意思地对许菖蔚说:“今天出来得太急了,没带名片,回头补上,我叫萧兰草,他是我的搭档甘凤池,今后还请多关照。”
许菖蔚直接把甘凤池忽略过去了,跟萧兰草握了手,打量着他说:“萧兰草,这名字很有特色。”
“让你见笑了,这都是因为我小时候身体不好,爹妈担心养不大,就给起了个偏女性的名字。”
有关萧兰草这个名字的出处甘凤池还是第一次听说,他不由得看看上司,在心里连连摆手—令尊令堂想多了,就冲你这一肚子花花肠子,一定可以长命百岁的。
许菖蔚毫不掩饰对萧兰草的兴趣,邢星在一旁看着,脸色不太好,咳嗽了一声,低声提醒道:“我们该走了。”
萧兰草问:“你们有急事?”
“不算急事,今天他休息,我们约了去郊外的温泉旅馆度假,哦,我忘了介绍,他是我的朋友,叫邢星,是位模特。”
“你好。”
萧兰草向邢星伸过手来,邢星很不情愿地跟他握了手,然后拉着许菖蔚就走,萧兰草看着他们离开,提高声量对甘凤池说:“我们也去泡温泉怎么样?反正今天的事也做完了,正好去轻松轻松。”
甘凤池还没回答,许菖蔚先停下了脚步,转头说:“要不一起吧,人多点也热闹。”
萧兰草快步走过去,却又看看邢星,说:“不太好吧,会不会打扰到你们?”
“你不要误会,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关系,都是那狗仔在乱拍。”
甘凤池看到邢星听了这话脸色更黑了,但他又不敢发作,而是提醒道:“可是那家旅馆很热门,临时过去,就怕没房间啊。”
“这没问题,我让秘书给老板打电话预约一下就行了,走吧。”
许菖蔚说完,向萧兰草做了个请的手势,萧兰草陪她一起下楼,微笑说:“那这一行就麻烦你了。”
“萧先生客气了,我对你们做侦探这行也很感兴趣的,有你们同行,这次度假一定很热闹。”
事情发展得太快,甘凤池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很想拉住萧兰草提醒他说我们还在查案,风花雪月这事能不能改天?但他也知道萧兰草的性格,说得好听点是喜欢放飞自我,说难听点就是任意妄为,自己开心就好,根本不顾及他人的感受。
他掏出手机准备打给林紫言—他拦不住萧兰草,或许可以请紫言试试,女生的要求科长总会听一听吧?
但甘凤池刚把电话调出来,就一眼瞅到邢星站在那里一脸的愤愤不平,他刚才被嘲笑的郁闷终于得到了纾解,于是一秒改了主意,向邢星笑着说:“那就请多关照了。”
邢星瞥了他一眼,没作声,大踏步追上许菖蔚,殷勤地帮她提购物袋,甘凤池想看他的笑话,也追了过去,谁知萧兰草把手里提的纸袋塞给他,却是刚才在服装专柜买的衣服,纸袋很沉,让甘凤池怀疑萧兰草不是在查案,而是大采购来着,他把纸袋往肩上一背,自嘲地说:“得,我也成小弟了。”
四人来到停车场,许菖蔚看到了法拉利跑车,对萧兰草说:“这是你的车?我一直想买这款,但是觉得不太好开。”
“女人的权利是坐车,开车是男人该做的事,”萧兰草跟甘凤池要来钥匙,打开副驾驶座那边的车门,对她说:“不介意的话,请坐我的车。”
“荣幸之至。”
No!No!No!这辆车是他的,跟萧兰草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这些话甘凤池只能在心里说说,外表上他还得配合萧兰草演戏,微笑注视着许菖蔚坐上了他的……哦不,是上了萧兰草的车。
邢星也想阻止,被许菖蔚塞过来车钥匙,让他去开那辆奥迪。这明显就是许菖蔚更中意萧兰草那款,所以不希望被他打扰到,邢星很不高兴,却还是勉强扯出了一个笑,拿着钥匙去了奥迪车上。
甘凤池看在眼里,都有点同情他了,跟着他坐上车,很想提醒他—别跟我们家科长较劲儿,你绝对不是那只狐狸的对手。
法拉利先开了出去,邢星驾驶奥迪跟在后面,他的脸绷得很紧,甘凤池充分感觉到了车内的低气压,为了缓和气氛,他主动搭话,“其实我是你的粉丝,回头能不能帮我签个名啊?”
“是才怪,用这种借口,你当我弱智啊。”
甘凤池耸耸肩,为了不当出气筒,他聪明地选择了闭嘴,邢星却没放过他,问:“你们真是侦探?”
甘凤池心一跳,不知道哪里被看出破绽了,他说:“当然是,这还有假的嘛,呵呵。”
“切,你们是哪家娱乐公司的艺人吧,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萧兰草那种类型的圈里多得是,一脸的风尘气。”
这句话让甘凤池瞠目结舌了,接着急忙捂住嘴,免得自己笑出声,自打他认识萧兰草以来,说萧兰草什么的都有,但一脸风尘气的说法还是头一次,他很后悔刚才没录音,否则回头放给大家听听,一定很有趣。
“看他的样子挺擅长此道的,不过别以为那样做就能讨到徐老板的欢心,那女人喜怒无常,就是图个新鲜感。”
“您想多了。”
“大家都是混这圈的,谁不知道谁啊,回头提醒下你的同伴,别没赚到好处还倒赔进去。”
“许小姐喜欢西洋乐啊,她是哪家名校毕业的?”
甘凤池及时转了话题,拿起刚才许菖蔚买的黑胶唱片来看,但他仅仅看到了舒伯特的名字,唱片就被邢星夺过去,丢到了后面的座位上。
“她是善立大学毕业的,后来出国深造了几年,她在设计方面挺有才华的,就是脾气不太好。”
“看不出脾气不好啊。”
“那是因为你们刚认识,她对年轻又颜值高的男人比较有耐性而已。”
“听你的意思她还是单身?”
“单身多好啊,钱爱怎么花就怎么花。”
甘凤池看看邢星一身名牌衣服,心想就比如说花在你身上,他装作不经意地问:“那她是善立大学哪一届的?我一个同事也是那儿毕业的,说起来还是校友呢。”
“不知道,这些东西有什么好知道的。”
邢星对这个话题兴致缺缺,他把车开得飞快,几乎紧贴在法拉利的车屁股后面,甘凤池看在眼里,心想这个许老板一定很有钱,所以邢星才不甘心到手的鸭子飞掉,把萧兰草当成了假想敌,不过邢星真是想多了,他家科长那么自恋,能让他看中的人大概不多,嗯,说不定他最喜欢的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