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生,我们可不可以不忧伤第二章 成全·相见欢11
终于,他醒来了,张开了眼睛,生命有了迹象,那一刻,她想必是不顾一切要去抱着他痛哭不已——
那种本来以为会失去,却终于守住了心爱的人的心情,多么纠缠,我此时此刻已然体会——在我病房门外看到凉生康复的那一刻。
可是,就在她转身为他倒水,准备喊医生的那一刻,凉生很不应景的问了一句——姜生呢?
他应该是无意的吧?
或者只是我们相依为命太久,提及对方已变成了一种习惯?
又或者就好像很久之前的人,习惯见面了问一句——“吃了没有”一个道理?
……
这一切都对我不重要,重要的是,凉生他真的“康复”了,真的没事了,真的可以对着我笑,可以看每天的太阳,每天的云朵,每天的人来人往。
我抑制住了眼泪,呆呆的,却又小心万分的在门后面,看着他的影子。
面对未央的质问,他一言不发,他一直都是一个不擅长掩饰的人,从小到大。
未央突然笑了,笑得那么凄凉,她仰着脸,说,凉生,你就连编一个谎话骗我的力气都不肯花吗?
凉生抬头看了看未央,有些于心不忍,他说,未央……
未央就哭着扑倒在凉生怀里,抱着他的腿哭泣——他坐在病床上,她跪哭在病床下,满脸泪水,那么骄傲的她,从小就像一只骄傲的孔雀的她,在凉生面前哭得稀里哗啦——
她说,凉生,求你骗骗我吧!就像别的男朋友骗他们的女朋友那样骗骗我吧,你骗骗我你的心里根本没有姜生好吗?求你骗骗我吧!凉生……呜呜呜……
那一刻,她像一泓柔软的春水,像一只惊恐中的小鹿,像一个迷路的小孩,而凉生是她唯一的慰籍——迷蒙如雾的双眸,凄凉如冰的眼泪,痴痴缠缠不再强硬的语气……这样的未央,我是第一次看到,凉生也是第一次看到。
那一刻,饶是百炼钢,也化成绕指柔。
凉生的肩膀微微的抖动,他低下头,看着怀里哭得像个失去了糖果的孩子一般的未央,眼眶轻轻的红了,他仰起头,像是要抑制住将要流出眼眶的泪水一样。
最终,他再次低下了头,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坚定,像是应诺了未央的哀求,又像是在告诫自己,一字一顿的说,别傻了,未央……姜生……她只是……我……的妹妹……我……最亲的……亲人……
说完这句话,眼泪从他的眼眶里轻轻的悄无声息的滑了下来,落在未央的乌黑的头发上,也落进了我的心里,这是别离了少年后的凉生,第一次落泪在我眼前——
话语如刀,眼泪如盐。
我的心,就像被刀割过却又浸入了盐水之中,那么疼痛。
我在门外,缓缓蹲了下来,哭得无法正常喘息,却不得不捂住嘴巴生怕发出太大的声息,惊扰到屋子里的那份来之不易的美丽。
我们总要不停的做这样的证明,证明我们彼此不在对方的心里。不是证明得让别人相信,而是要证明到让自己去相信。
未央扬起脸,看着凉生,笑了,微微的悲凉,很显然,在她眼里看来,凉生这番话并不值得她去信任。
她突然对凉生说,凉生,我们结婚吧!
凉生愣在病床上,我停住了哭声,愣在病房走廊冰冷的地板上——
未央说,凉生,我们结婚吧!
她拖过凉生的手,仰起头,用近乎哀求的口气,说,娶我!放你自己也放姜生一条活路吧!你们是兄妹,怎么可能有结果啊怎么可能啊!
她哭着说,凉生,你瞧,我都不去求你爱我,我只求你娶我!我不同她去夺你的心,我夺不了我知道啊!可是我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只要你在我身边!
她哭着说,凉生,娶我吧!你的心给了谁我不在乎,我也在乎不过来!更不敢去在乎了啊!
她哭着说,凉生,我们都是成年人,这些事情不怕摊开来说,我也不去想这是“不伦”,我们只用成年人的方式讨论这个问题,你心里有姜生,姜生心里有你,可是,你能给她未来吗?给她婚姻吗?给她一辈子的幸福吗?你们俩的名字这辈子注定都在一个户口本上,标注的只能是兄妹啊……
她哭着说,所以,凉生,娶我吧!我不在乎这一切,我只在乎你在我身边了。只有这样,姜生才能去拥有自己的幸福!安心坦然的去幸福!你知道吗?你生病的这些日子里,她和天佑发生过无数次争执,这些争执全部因为你!他们在闹分手啊!你一定要让他们俩个分手,你才肯醒悟吗?凉生,你想想姜生怀着天佑的骨肉啊,你忍心让这个孩子没有父亲吗?
……
未央这番一连串的话,让凉生愣了很久,他的脸色苍白而寂寥。
尤其是这一句质问——凉生,你想想姜生怀着天佑的骨肉啊,你忍心让这个孩子没有父亲吗?
利刃穿心,不过是这个滋味。
病房走廊冰冷的地面上,我猛然惊觉,未央并没有告诉凉生,我为了救凉生,已经失去了那个孩子;她也没告诉他,天佑已经离开了我;她更没告诉凉生,我和他,已经检查出,并没有血缘关系。
我突然笑了,心中那么苦涩,我懂了未央。
如果我是她,我想我也会这么做,在凉生知道“姜生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而且和天佑已经分开”这个消息传开之前,在最快时间内搞定凉生,以免夜长梦多。
陷入了爱情里的女子,竭尽了手段,只不过求一个男子,一生到老。
男未婚,女未嫁,谁能去指责那一些是非对错。
而且,八年时光,煎熬相恋;此时此刻,求一纸婚书,谁敢说不该?
凉生一直是沉默的,他仿佛陷入了一种不能自拔的思索中。
未央再次收起了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她流着眼泪,温柔的拉过凉生的手,搁在自己的腮边,她闭上双目,贪恋着那份来自凉生掌心的温度,她没说话,只是眼泪长流。
那些眼泪落在了凉生的掌心,仿佛是一种最好的语言——
亲爱的,我宁愿你给我一个躯壳,我宁愿去守着你给的躯壳,作为一个女人,一个渴望爱,渴望你的女人,我都做到了这样的委曲求全,你怎么能不肯成全啊?
我们在最青葱的年代里相遇,历经过纷纷扰扰,我曾经恨你拿着我们的“爱情”,来掩饰你对另一个女孩的爱而不能。我痛恨过姜生,做过错事,让人讨厌,让你生厌……而如今,千帆过尽,生死历经,骄傲如我,什么都已放下,我都肯恳求你,尽情拿着我们的“婚约”,去掩饰去成全你们彼此的幸福。你还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啊……
我记得金陵在她们报纸的专栏里写过这句话,她说,有时候,在女人的爱情战争中,不争,就是最大的“争”。
突然,未央止住了哭声,扬起小巧的下巴,满眼期盼的看着凉生,说,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答应娶我了?
凉生深深的看着未央,眼眸之中有多少内疚,我看不到;我只看到,未央的眼眸里,闪着一种叫做期待的幸福光彩。
我不知道从何处鼓起的勇气,突然站了起来,只想冲进门里去,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冲进去做什么,可当我的手伸向门柄那一刻,陆文隽的影子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他冷冷的笑,冷冷的看着我,他的眼眸黑暗的如同他手中的枪口——他说过的,你今天侥幸带他离开,明天,我就会用一百种方式让他死掉……
我的手,从门柄处,重重的落了下来。
我对自己笑了笑,到此为止吧,姜生。
这么多年了,我的凉生他,总要平安幸福啊。
我的手落下那一刻,病房中,未央俯下身去,她从地上捡起一片细碎的白瓷片,放到凉生手里,然后她用右手迅速拉起凉生的手,在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划破了一个圈——艳红色的鲜血,如同娇艳的情话,表示了一生的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