蘼心记:问王何所思第四十八章 王府暗影 四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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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蘼的小屋翻窗半开,窗外朗月斜照,她侧卧于榻,静谧似水。
  即便是这样的时刻,她亦是不敢丝毫懈怠,那一身公公的服饰片刻不敢脱下,只能和衣而睡。
  袒露着的左手腕上,一道斜而长的疤痕触目惊心。
  翻窗轻轻晃动两下,一个黑影悄然而至。
  借着窗外的月光,黑影站在榻前,注视着魏蘼。
  他的目光停留在魏蘼的面庞上,准确地说,是停留在她那浓睫遮蔽的双眸处。
  他一步一步的靠近,举起了手中的刀。
  不过,他有一些迟疑,而此时魏蘼动了一下,翻了个身向着榻内。
  黑影停了一会儿,终究没有动手,反身退了出去。
  魏蘼咬了咬双唇,呼出了一口长气。
  从厚实的帐幔之后,转出一个人来。
  “王爷您可真沉得住气,就这么眼见着刺客来去自如也不出手啊?”
  梁王耸耸肩说道:“他未动手,本王也懒得动。”
  魏蘼不禁哀叹:“王爷是定要等到小长乐见了血或是一命呜呼方才肯出手啰?唉,小长乐的命真是好苦哇。”
  梁王的目光落在魏蘼的手腕上,借着月色之光,那道伤疤十分耀目。
  “嗯,本王是被你这道伤疤分了心。”梁王躲在帐幔之后,目光所极,堪堪盯着那道伤疤。
  魏蘼猛然觉醒,迅速扯了扯衣袖,将伤疤掩藏。
  “小长乐,说说伤疤的来历?”
  魏蘼捂着手腕,将衣袖又狠命地拽紧:“昔年走道未曾留意脚下,不小心摔跤磕着了,而、而已。”
  “终究是本王母妃亲选而来的,说话这般文气,还‘而已’。本王是否该问你,这么大人走路都不会走,之、之乎?”
  魏蘼恼恨:“小长乐不过是迎合王爷志趣罢了,若是王爷不喜,小长乐又何必这般酸文假醋?”
  梁王又饶有兴致地盯着魏蘼看了半晌,生而未见过如此大胆与他犟嘴的奴才,即便是十亩公公,也从不敢在他面前耍脾气,米嬷嬷身为奶妈,亦是唯唯诺诺,苏木更是从不敢对他大声说话。
  这个小长乐,倒是蛮有趣。
  “小长乐……罢了罢了,本王不与你计较。夜已过半,本王也困了,就在你这里将就歇了。”梁王说着便自顾地上了床。
  “啊?”魏蘼一个激灵跳了起来,“不可不可。”
  “有何不可?本王并不嫌弃你的破床。”
  “呃,床、太小,被子也不够……”
  “无妨,挤一挤将就将就吧,本王不计较,大家都是男子嘛。”梁王斜觑了一眼魏蘼,想起来她是个公公,“嗯,你不算。”
  魏蘼将那一身公公服裹紧了,踌躇不前。
  “快上床,本王觉得靠着你的肩挺舒坦,上来让本王枕着。”
  魏蘼心中惨呼,敢情就将她当做个人肉靠垫嘛。
  只得侧过了身子,将那柔软的香肩儿奉上。
  明月清照,梁王半倚着她的肩,面庞清冷,眉心凝蹙。
  她终于可以伸出手来为他一抚眉心。
  可是,抚不平。
  “为君一抚眉川字,永相依,至荼蘼。”
  梁王微睁了眼看了看蜷成一团的魏蘼,应和道:“思卿两行珠泪滴,长相忆,未有期。”
  他的脑海中又浮起长乐港的绿衣少女,两行珠泪,一滴一滴落在他的脸庞上,他睁大了双眸,眼前人似那少女清亮的双眸定定地望着他。
  再一眨眼,眼前只是这个讨人厌的长乐小公公。
  “小长乐,本王怎么越来越觉得你像个小女子。”
  魏蘼愣了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便沉默着,不让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一声叹息吐露出来。
  而梁王却又浅笑了笑,说道:“说好了,小长乐若是个小女子本王就收了你。本王一言既出,绝不食言。”
  魏蘼方才稳下心神来,努力挤出了一丝笑容,应对着王爷的调侃,假嗔道:“小长乐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收了的,小长乐若是个女子,定要做王妃,王爷可得给小长乐作主。”
  “本王连自己的主都作不得……”梁王一声苦笑。
  梁王妃并不是由梁王决定,奈何?
  “但本王可以作主,给小长乐寻个对食的女子罢。小长乐若是看上哪一位宫人,只消与本王说一声,本王为你作主便是了。”
  魏蘼哭笑不得。
  在皇宫大内,公公与宫女结成对食已不再是完全禁止的,只要双方你情我愿,禀告了主事的,一般主事也都睁只眼闭只眼默许了的。
  有时候主子为了笼络身边得力的公公,也会将宫女赏赐给他为妻。
  因而梁王说要为小长乐作主的话,可是当真的。
  魏蘼无法想像,梁王将一位宫女赐与她为妻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王爷可别闹了,咱还有正事儿呢。”
  唉,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魏蘼望了望窗外,月夜寂寥,鸣虫啾啾。
  她与他都明白,寂静的暗夜里,所蕴藏着的那一份不平静。
  只是各有所思罢了。
  十亩公公停灵处。
  守灵的府卫一个个打着呵欠,相继倒下。
  “喂,怎么都瘫了?快打起精神来,今晚要是出了事,王爷非砍了我们脑袋不可。”苌楚叫唤了几声,奈何府卫们都已瘫倒,他自己亦打了个呵欠,倚着树干昏睡过去。
  十亩公公的尸身与横七竖八的府卫们,在月光乍染的樱桃树下形成一道诡异的风景。
  黑影从暗处转了出来。
  他扫视了一眼已经中了迷魂香的府卫们,黑色的蒙面布下双唇微微歙动透出一抹冷笑,而此时树影缝隙的月光打在他手中的的尖刃上,反射出一道夺目的寒光。
  他举起刀刃,无情地朝着十亩公公的眼睛刺去。
  “十亩公公已经去了,你还不放过他吗?”一声幽冷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那是他熟悉的,如痴如醉的声音。
  他的双肩一抖,跃身而起欲要遁逃,却被已经悄然起身的苌楚用剑尖逼退,与此同时,数十名府卫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
  他已成瓮中之鳖,犹作困兽之斗,握着尖刃步步防守。
  “白丑,你已无路可逃,放下吧。”苌楚的刀尖直指刺客的心窝。
  梁王的眉心早已凝着了川字,目光灼灼注视着黑衣人。
  “苏木,本王愧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