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满唐(大唐女法医)第77章 娘子好凶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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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辰将棋谱图塞在老头手中,就这么连同棋、棋盘一起塞进背篓里头,也顾不上收钱,急匆匆地挎起背篓,“娘,在下收拾好了。”

  冉颜颌,转身往人群外走。

  “这位小郎君。”捏着棋谱的老者站了起来,扬声唤道。

  桑辰顿住脚步,疑惑地看向他,“前辈叫住小有何事?”

  老者甩袖作揖,“小郎君才华过人,老朽甚慕,不知小郎君名讳是……”

  桑辰连忙回礼道:“在下桑辰,字随远,是周家村新来的塾师。”

  “桑随远?”老者眼睛一亮,却又有些不可置信地追问道:“不知小郎君的老师是哪位?”

  桑辰略略想了一下,他有许多个老师,光是里的那些博士,还有长安城的大儒,他都得唤老师,只不过算起来,真正教授过他知识的,只有一人而已,遂道:“小的恩师是兴善寺的怀静法师。”

  老者面色一喜,连连道:“久仰大名,过两日,老朽定然登门拜访!”

  桑辰道:“小两日后定在家中恭候前辈大驾。”

  两人互相行了礼,这才算作罢。

  随着棋局的结束,人群也渐渐散去,这才发现竟有六七辆马车被堵在一角不能动弹,其中有一辆就是冉府的。

  冉颜和晚绿上车后,桑辰才在车夫的旁边坐下来。

  马车缓缓驶出东市,一平稳。

  晚绿早看出桑辰对冉颜有意,反正上也无聊,便就靠在车帘口,探问道:“桑先生,你的老师怎么会是个和尚呢?”

  外面传来桑辰的清朗的声音,似乎心情不错,“在下从小寄养在兴善寺中,识字念书都是怀静法师所授,法师虽然不曾让行师礼,但在下心中,他亦师亦父。”

  冉颜听冉云生说过他的身份,明明是崔氏嫡,却被抛弃到母亲的娘家,估计母亲娘家也不愿养这个孩,便直接扔去了寺庙,也难怪养出了这样的脾性。

  晚绿却不知道他的身世,听闻被寄养在寺中,便问道:“桑先生是因命格不好,才被寄养在寺中的吗?”

  “这个……在下不知,怀静师父也不曾说过,他只说让在下十八岁之前娶妻生,不过……”桑辰有些失落,“在下家贫,前途渺茫,恐也没有娘愿意嫁给在下。”

  冉颜嘴角微微一抽,博陵崔氏叫家贫?连中四年状元还叫前途渺茫?冉云生还曾说,长安贵女心目中最理想的夫君便是桑辰,恐怕他一出现,便不知道有多少娘争抢着要嫁。

  桑辰这么说,只怕是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做崔氏孙吧。

  “为何要到东门摆残局?”冉颜忽然问道。

  桑辰听见冉颜的声音,愣了一下,旋即面上绽开灿然笑容,“前回在下借了人家一间窑炉,老板不曾收钱,后来才知道竟是价钱不菲,在下与那位老板不熟,也不好受了人家这么重的恩情,所以便摆个残局赚一些钱。”

  “回去之后,我便给你送二十两过去,那窑炉算起来也是我用的。”冉颜淡淡道。

  “那怎么行。”桑辰立刻反驳,转而弱弱地道:“在下总有一天能还上。”

  冉颜问道:“你摆残局,收多少钱一局?”

  “十。”桑辰抿唇,心里飞快的算着自己要多少年才能还上二十两。

  冉颜稳住心情,继续问道:“你这些残局是哪里来的?”

  桑辰隐隐感觉到冉颜有些不高兴,怯怯答道:“在下平时无事时,便想些残局自娱,因这些年特别无事,所以想了很多。”

  冉颜哑然,被他气到无奈之,竟是笑了出来,“费了那许多心力脑力,且对弈一个残局,少说也得下上一个时辰,你就收十钱?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价值?”

  冉颜对桑辰一直冷冷淡淡,忽然发了这么大火气,让外面的桑辰如坐针毡,小心翼翼地解释道:“原本是收十五的,可那位前辈说贵。”

  “十五,你真有出息。”冉颜咬牙道。

  真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冉颜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把让自己的心情缓了缓,但旋即一想,这又关自己什么事他不要那些钱,直接扔给他不就好了?

  “晚绿,回头下车,从方才的诊金里取二十两给桑先生。”冉颜冷冷道。

  桑辰小声而倔强地道:“在下不要,在下是一个堂堂……”

  冉颜打断他的话,强硬道:“我既是给了,你就必须要!不要就扔了。”

  桑辰缩了缩脖,用小小的声音嘟囔道:“娘好凶悍,《女史箴》有云:妇德尚柔,含章贞吉。《列女传》中也曾道: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

  “你进来。”冉颜慢腾腾地道。

  坐在车外的桑辰身一僵,将头埋在背篓里,装作没听见。

  冉颜不耐地道:“桑先生是准备让我出去请你吗?”

  桑辰挪了挪屁股,这才慢吞吞地撩开帘,飞快地看了一眼冉颜的脸色,俊脸上又红又白,也不知是害羞还是害怕,紧紧抓着背篓,跽坐在车门前,“娘有何吩咐?”

  “桑先生说说何谓妇德?”冉颜一手撑着头,歪在小几旁,一边挑着眼角淡淡看着他。

  这样的神态,沉静中透着几分慵懒,桑辰只瞧了一眼,脑中便一片空白,哪里还记得什么妇容妇德,只连忙垂下眼帘,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晚绿见桑辰被自家娘吓得像只小兔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桑辰更是窘得无地自容,连耳垂都能滴出血来。

  “桑先生,我家娘是与你开玩笑呢,先生莫要拘谨。”晚绿知晓冉颜的性,病愈后虽然人变得冷漠了点,但一般也不会发火,况且桑辰也并未做出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来,只不过所为的事情让人又好气,却无处发泄罢了。

  冉颜看着他俊俏且窘迫的样,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同情,本是应该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世家权贵之,只因生母地位低,只能在寺庙中与一群和尚一起长大。想到这里,冉颜有点想见见那个怀静法师了,什么样的一个人,才能把桑辰教成这副德行?

  晚绿打了圆场,气氛却并未因此好起来。车厢里一阵沉默,马车行在陌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天色渐晚,明丽的云霞布满天际,天地间的一切都被镀上一层金红,晚风清凉。

  马车摇摇晃晃地通过木桥,桑辰清凉的眼睛不安地盯着竹帘外面,好不容易熬到通过木桥,才放心地松了口气。

  冉颜看着他这副模样,不知怎的,心里忽然生出些许恨铁不成钢的心情,不禁问道:“佛家不是讲求看淡生死吗?你既是在寺庙长大,怎的还参悟不透?”

  “怀静法师说,在下与佛无缘,故而参悟不透。”桑辰一双清透如碧空浅水的眼眸,无辜地盯着冉颜手边的木箱花纹。

  这倒是让冉颜奇怪了,她知道那些和尚动不动便说缘分,但凡说缘分,无不是有缘人,总算听到有个人说“与佛无缘”,心中对那个怀静法师顿生高人之感。

  “你不要总是在下、在下的,我听着心烦。”冉颜放缓了语气,她发现,如若不是牵扯到原则问题,他们还是能心平气和的对话。

  只不过,有时候桑辰犯二的时候,冉颜总想解剖他,研究一下他的脑部构造与一般人有什么不一样,现在……尤其是在听说过他的事迹之后,冉颜更加兴趣浓厚,每每想杀人灭口,匿尸解剖。

  桑辰自然不知道自己在冉颜心里成了解剖台上的青蛙,还兀自欣喜着,一般彼此生疏的时候,大都使用谦称、尊称,只有比较熟悉之后,才会你我相称。他觉得这样是拉近关系的表现,是以愉悦之心全写在脸上。

  晚绿心里暗暗觉得可惜,桑辰仪表堂堂,即使似乎比不上邢娘口中那个人中龙凤的萧郎君,却也是个谦谦君,如果家世好一些,哪怕只空有一个名声也好啊!于是不死心地问道:“桑先生家乡何处?家中可还有亲人?”

  桑辰答道:“怀静法师说,我生在越州,也就是现在的廉州。父母相继亡故后,我被送到长安的桑家,桑家无力抚养,所以才送至兴善寺寄养。”

  自从隋亡唐兴,李氏奉道家李耳为祖先,佛教便逐渐被道教所取代,朝廷力捧道教,到处寺庙荒废,道观林立,好在佛教在民间还有众多信徒,再加上统治者不会让某个教派独大,时不时地扶助一两把,这才得以生存。

  寺庙本就存之不易,如果不是桑家给添了不少香油钱,他们又怎么会平白无故地收养一个孩?还是一个与佛无缘的孩。

  怀静法师的那些话,冉颜知道桑辰不会信,可他却硬是把它当真,不知道是出于逃避心理,还是宁愿相信自己在这世界上还有一丝温暖。

  晚绿叹了口气,“奴婢鲁莽,还请桑先生见谅。”

  桑辰连忙摆手道:“无碍无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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