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满唐(大唐女法医)第126章 人品问题
刘青松噎了一下,尚未出声,便听一旁的刘让道:“按察使如何断定凶手不是净垣。”
萧颂道:“之前查过,净垣一向深居简出,绝大部分时间都伴在庵主身边。案发地点是关公庙,不是月老庙,既然已经确定不是移尸,为什么他们都会跑到那里去?最大的可能是有人诱骗、误导他们,引他们到了庙中之后,才实施谋杀,所以即便净垣师是凶手,也只是其中之一。”
刘让点点头道:“按察使分析的有理,凶手会是净惠?”
萧颂不可置否地一笑,他从一开始就怀疑净惠,可惜因为人证物证都不足,就连杀人动机都没弄清,现在又有净垣为第一疑犯,根本没办法抓捕她。
刘让叹道:“看来必须要尽快查证几名女尼的身份,我曾问过庵主,她也不甚清楚,这背景可够深的啊!”
雨夜中雾霭沉沉,令山间平添浓厚的肃杀气氛,众人一阵沉默,只有火把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偶尔有衙役禀报又寻到些物件。
萧颂撑着伞笔直如松的立在园圃边缘,静静看着一大片狼藉的玉簪花圃。刘让几人不知是因为冷还是紧张,不时地搓手跺脚。
身后有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刘青松回过头去,面上立刻绽开一个笑容,欢喜道:“九郎,你看看,好多漂亮的小师傅。”
萧颂兀自岿然不动,全不理会他。直到晚绿的声音传来,“萧郎君,刘刺史,我家娘命我送信过来。”
萧颂转过身,晚绿本想把手中的信交给刘让,但瞧见萧颂一身气势迫人,又想到他是皇上亲派地按察使,便将信递交在他手中。
刘青松悄悄凑了上来,一双本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上下打量晚绿几眼,目光又转向歌蓝,咂咂嘴道:“九郎,莫非这两位就是十七娘的侍婢,啧啧,你艳福可真不浅啊!”
长安风俗,一般新妇的贴身侍婢大多会成为妾室,萧颂以前的两个妾室,也是卢氏和杜氏的贴身侍婢。她们的职责是,在新婚第一夜的时候先和新郎同房,让新妇在一边习怎么服侍夫君。
当然这些也是看个人需求的,如果新郎坚持不要,也没有人会硬塞,虽然萧颂还没洞房新娘就死了,但既然是顶着试婚侍婢名头,还是得给名分。
萧颂脸色微微沉下,晚绿则是当场就黑了脸,狠狠瞪着刘青松道:“今日我们十郎说了,桑先生才是我家娘未婚夫君,你莫要胡说八道损我家娘清誉。”
萧颂充耳未闻地抖开信纸,还尚未拿稳,刘青松便又凑了上来,暧昧地感叹道:“阮郎迷呢?这是私信吧,我说你们家娘还是喜欢我们郎君,否则怎么会写这情信呢?啧啧,写这么哀怨的曲,是不是怨怼郎君没有坚持到底?”
萧颂毫无预兆地一撩袍,抬腿将身边这个喋喋不休的家伙踹出两丈远。那一脚之狠,看得刘让和余博昊等人脑门上冒冷汗。
晚绿一腔怒火也消下去了一半,狠话到了嘴边都咽了回去,只恨恨道:“活该。”
“替我和刘刺史多谢十七娘。”萧颂面上一如既往的浅淡笑容,说着将手中的信递给了刘刺史。
晚绿欠了欠身,与一众女尼返回。现在山上不安全,虽有官府的人守卫,她们也绝不敢夜幕独自出庵,所以冉颜才请庵中这些尼姑陪同晚绿和歌蓝一起过来。
“刘刺史怎么看?”萧颂问道。
刘让看完信后,把信递给余博昊,兀自思虑了半晌道:“幻空说他母亲喜欢哼这个曲,这个曲莫非与凶手有关系?”
“阮郎迷,说的是刘晨与阮肇两个郎君误入仙境,沉迷美色而忘记返家,待到想起曾经种种,他们回乡以后,看到乡邑已经零落,才知道已经过了十代了。后来,刘、阮二人黯然返回山下,刘晨再次投入人世娶妻生,繁衍后代。而阮肇……”萧颂顿了一下继续道:“看破红尘,出家去了。”
此曲名字叫做《阮郎迷》,显然是更侧重讲述阮肇的事情。
阮郎……看破红尘……萧颂眉间微蹙,难道他想错了?
刘让语气也分外严肃,“难道凶手是和尚而非尼姑?”
萧颂向了一会儿,道:“不,相对于这阮郎迷,我更相信自己所见的证据。不过它也许与案情的初始有关系,我们不妨往动机上去想想。”
“这个事情还是得我来想。”刘青松揉着腰,不知何时又冒了出来。
刘青松典型的听风就是雨,每每风吹草动,他都能联想成始末相连的故事,还都编得有根有据,合情合理,这点比坊间那些妇人要高级一些,真不知是该欣赏还是鄙视。
萧颂道:“那你来说说吧。”
“这有多可能啦!”刘青松咕哝了一句,“这样踢,以后肾会不会不好用了……”紧接着便道:“先说个不曲折却又十分残心的。以前呢有个郎君喜欢上一位娘,与这位娘私订终身,两人花前月下、郎情妾意,结发为盟,有了夫妻之实,结果娘却被许给了别人,郎君便约娘一同私奔,但是奔者为妾哇,娘不愿意,于是郎君觉得娘变心了,又气又怒,于是出家了。娘心里其实还恋慕他,所以成日地哼着阮郎迷,但是郎君却不知,越来越难平心意,于是见不得别人好,看见人家私订终身的就虐杀。”
刘青松说到兴奋,末了还道:“说不定,到最后凶手发现原来这位娘根本没有嫁人,生下的幻空,正是他的女儿!当下痛哭流涕,骨肉相认,而后郎君自觉对不起幻空她娘亲,于是拔剑自刎!多么催人泪下的故事……唉……”
“这样却也说得通,在破庙里发现的衣物也是男装。”余博昊道。
萧颂看着刘青松道:“联系案情,莫要天马行空地乱说。既然如此,净垣师又如何会主动顶死?”
刘青松撇撇嘴,傲然道:“那也好说啊,其实净垣师一直恋慕那郎君,现在东窗事发了,她自然为了爱郎舍命。”
“十七娘信上提到,云从寺的怀隐大师曾经过来拜祭过幻空生母……”萧颂话刚说了一半,便被刘青松嚷嚷着打断,“看吧看吧,我说的是不是还有几分正确?”
萧颂威胁地瞟了刘青松一眼,看见他缩瑟一下,才又继续道:“但我依旧觉得净惠的嫌疑比较大,第一,怀隐外出云游刚刚归寺,没有作案时间,就算他是隐在暗中,还有第二,把尸体埋在玉簪花下可不是一件简单的活,我们刚刚也看见了,所有的尸体都埋在花圃的中央位置,前段时间正是花季,如何能保证翻起花圃,却不让玉簪花枯死,并非人人都能做到。第,照你这么说,他看不得有情人好,为何要在第具尸体上花费那么多力气,又是抽血,又是喂香灰?”
这个人一定很懂得养花,至少懂得养玉簪花,而且还要有很长的时间能够待在花圃中,却不会引起别人怀疑,能符合这些条件的,就只有净垣和净惠,怀隐的嫌疑相对少了许多。
现在若是结案,把所有的罪责都归咎于净垣身上,也能勉强说得通。但面对这十余具尸体,世故如刘让和萧颂,也不甘心结案。
“先验一验净垣的尸体再说。”萧颂看了刘青松一眼,往山下走去。
刘青松心头一跳,惊道:“我?我验?”
萧颂回头笑道:“怎么,兴奋了?”
“不是,九郎。”刘青松拖着箱往山下跑,腰疼得他呲牙咧嘴,“九郎,你听我说,老虔诚信佛,她到处都有耳目啊,若是被她知道会剁了我的手,我伴读九年,任踢任打十余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可不能卸磨杀驴、过河拆桥、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任踢任打是你自找的。卸磨杀驴形容的好,但是你骂自己休要把我也扯进去,谁是兔谁是狗?”萧颂脚不停歇地下山,头也不回地道:“只有一点你说对了,我就是个喜欢卸磨杀驴之人。”
萧颂健步如飞,刘青松叉着腰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雨天滑,山难行,刘青松看上去跑得特别卖力,可刘让一直缓步跟在他后头。
“刘医生,按察使方才好像在说,你要是不怕他把你打发回本家,就尽管歇着。”刘让走到刘青松身旁,“好心”提醒道。
刘青松咬咬牙,看着一个身强力壮的衙役帮刘让撑着伞,两人大摇大摆地下山去,不禁小声骂道:“老不死的,找个衙役帮我提箱会死吗?”
但是骂完之后,还得自己拖着箱一步一步地下山。
夜雨飘洒,这厢凄苦得厉害,影梅庵中冉颜的屋里却放了红泥小火炉,歌蓝煮着姜汤,整间屋内都弥漫着浓郁的姜香味。
冉颜刚刚沐浴完毕,靠在圆腰胡床上,看着医书,晚绿用巾布帮她绞干头发。
同样是医生,同样是验尸高手,处境却如此天壤之别,不能不说同人不同命,是人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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