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浦东第二章 高材生梦碎毕业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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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以面对徐教授,同样,赵海鹰更难面对对他寄予厚望的父母。回到家里,他和父亲赵国平对着饭菜,谁都没有动筷子,谁都没有说话。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墙上钟表的秒针发出滴滴答答的轻响。
还是父亲赵国平首先打破沉默:“先吃饭吧。”赵海鹰再也忍不住:“爸,对不起。其实我想过,档案里背着一个记大过,好一点的单位都不会要我的,说不定还会影响出国留学,国外很重视大学期间的综合表现。爸,人生充满了各种挑战,这一次我想放手一搏。”
赵国平放下了筷子,盯着赵海鹰:“你是应该说对不起,不过不是对我,是对不起你自己。可能你现在都还没有意识到,因为你的冲动失去的是什么。你今天输不起,可能明天就要付出更大的代价。我必须要提醒你,没有人会替你的错误承担后果,只有你自己可以。”说完,赵国平转身走进了书房。
父亲还是不理解自己,赵海鹰也无话可说。那妈妈呢?赵海鹰轻轻推开卧室的门,母亲周蕙平躺着,一条手绢盖在眼睛上。“妈,我知道我伤了你的心,我已经想好了,我会好好努力考托福,不会让你失望的。”赵海鹰坐在母亲身边,轻抚着母亲说。
周蕙一下子坐起来,红着眼睛看着儿子:“你已经让我失望了呀,海鹰。我是怎么都没想到,你呀,你会干出这么轻率的事情。退学,我的儿子居然会退学,我周蕙的儿子居然连一个文凭都没有拿到。我真的不敢相信,不敢相信呀。你还是我的儿子吗?是我周蕙一直视为骄傲的儿子吗?”泪水夺眶而出,她的声音哽咽了,无法再说下去,一直摆着手:“出……去……”
赵海鹰伸手去扶母亲,周蕙却情绪有些失控,一下子甩开他的手,顺势一个耳光打在他脸上。
挨了打的赵海鹰坐在客厅里,垂头丧气。赵国平走来建议他去孙妈家住一阵子。“我知道你感觉没脸见孙妈,”赵国平语重心长地说,“可春生的事情和你撇不开关系,你应该怎么做自己好好想想吧。”
退了学的赵海鹰日子难过,陈梦蕾的日子也不好过。杜黎和陈建华轮番对她发动“攻击”,所用“弹药”很简单,就是“赵海鹰已经退学了,你们两个已经完全不可能在一起了!”
陈梦蕾却始终不为所动,无论他俩怎样苦口婆心或者气急败坏,陈梦蕾只咬紧一句话:“开除了又怎么样?在我心里,他就是最优秀的,就算退学了,他也一定会干出一番事业来!这辈子,我认定他了!”
陈梦蕾的坚定态度,无疑再一次激怒他的父亲陈建华。最后,陈梦蕾又挨了怒不可遏的父亲的一记耳光,跑出了家门。陈建华认定女儿跑出门肯定是去找那个什么赵海鹰了,杜黎虽然没去过赵海鹰家,但曾经听陈梦蕾说过,于是连忙把地址写给了陈建华。
根据杜黎提供的地址,余怒未消的陈建华敲开了赵海鹰家的门。等他看到开门的人是赵国平,立时愣在当地:“赵国平,怎么是你?怎么,赵海鹰是你的儿子?”
赵国平看到陈建华神色不对,连忙把他请进屋坐下。在听了他因为情绪激动而有些说不到重点上的话后,赵国平大概清楚这陈工为什么找上门来了:陈工的女儿跟自己儿子是大学同学,俩人恋爱,陈工反对;海鹰退了学,陈工更反对;女儿跑了,那么他就认为是来找赵海鹰了。这个海鹰啊,什么事都不跟家里透一点风声,唉……
正在气氛有些尴尬之时,周蕙提着一袋菜开门走进来。陈建华回头一看,瞬间又呆住了。周蕙与陈建华四目相对,惊讶得合不拢嘴,手一松,一兜子菜掉在了地上:“陈建华,是你?”两人的双手热情地握在了一起。
原来,周蕙和陈建华在东北插队的时候,是同一个生产大队的。后来返城,陈建华当时回了北京,之后就失了联系。真是没想到,今天会在周蕙家里再次见面。
赵国平听闻缘由后也不胜唏嘘,跟爱人周蕙说:“原来你们早就认识啊!可是周蕙你知道吗?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那个大名鼎鼎的桥梁工程师。”就在周蕙热情地邀请陈建华留下吃饭时,陈建华却换了严肃地面庞,让周蕙别忙活,知青聚会的事情再另找时间。今天他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非常重要的事要跟他俩谈。
正准备去做菜的周蕙听陈建华语气严肃,一脸疑惑地望向自己的爱人赵国平,赵国平一副无奈的表情:“你过来坐吧。还是你儿子的事。你儿子和人家女儿谈恋爱呢。”
周蕙听着陈建华的述说,越听心里越气,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周蕙起身拉开了房门,不客气地请陈建华离开了。同时周蕙在心里打定主意,明天要当面问问那个浑小子,是不是要把他妈气死才高兴。
赵海鹰背着行李走进大姐钱冬梅的男朋友“四眼”开的理发店,说要在店里借宿几天。“四眼”看出赵海鹰情绪不对,可任凭他怎么追问,就是问不到原因。“四眼”当下先一口答应了赵海鹰,转头去通知了女友钱冬梅。
钱冬梅在领着赵海鹰回家时,痛心疾首地说:“你是不是翅膀硬了,大姐的话都不听了?退学,还从家里搬出来,不知道家里人多担心啊?春生的事情,我心里埋怨过你。可我也知道,不是你的错,春生他做黑市交易不是一次两次了,总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他进去也是个教训。你要是真觉得内疚,就好好听话,照顾好你孙妈,替你春生哥尽点孝心。”赵海鹰抹着不争气的眼泪,嘴里说着对不起,心里暗暗提了把劲。
第二天,当周蕙找到永春副食店时,赵海鹰正在卖力搬运着店里的货品。周蕙一看就气不打一处来,责备儿子放着自己卖着老脸四处托朋友给他联系的应聘机会不去,而是要在副食店当一辈子搬运工!
赵海鹰不想再惹妈妈生气,耐心地向她解释:“妈,你给我联系的那些临时工,都和我学的专业不对口,我去了也是浪费时间啊。”可周蕙已经听不进儿子的话,还责备在一旁帮儿子说话的孙妈惯坏了赵海鹰,弄得他现在这么不听话。
赵海鹰到底是拗不过妈妈,看着妈妈离开前塞给自己的名片,让他明天必须去找这个人,只见名片上面印着:永康医疗器械厂……韩要强。
在赵海鹰终于乖乖进了自己介绍的永康医疗器械厂之后,周蕙算是松了一口气。没过两天,这个医械厂的厂长韩要强因病住院,周蕙和护士钱冬梅一直精心照顾着。
住院的韩厂长一直对周蕙夸赞赵海鹰,说同一批招进来的销售,赵海鹰是能力最突出的一个,形象好,口才好,还特别会算账。销售组长也对他很赞赏,想推荐他早点转正呢。周蕙自是有点小得意:“我早就说过,我儿子本来就是高才生。韩厂长,我没给你推荐错人吧?”
就在赵海鹰为自己的未来纠结挣扎之时,昔日的大学同学迎来了毕业的日子。彼时彼刻的赵海鹰无疑是失落的,是自卑的——他不仅没有文凭,托福成绩也十分不理想,还在小厂子当着一个小临时工。多亏了陈梦蕾,点醒了深陷迷茫的他。
那天,陈梦蕾来工厂找赵海鹰,对他说:“你现在做销售,虽然是临时工,但是没什么不体面的,这是一份踏实的工作。可这不是你想要的,你还是在回避你自己的内心。海鹰,你总是说范尔霖先生也是从最底层做起的,但不要忘记,他是在交易所里跑腿,是在交易所里得到了历练。老白进了经济报,带他的师傅就是名记者马跃;我明天就到静安所正式上班;天阳已经拿到了美国一所大学的Offer;就连翔子,也进了卫生局工作,当了会计。你想想,你的专业比我们都要好,不管你有没有文凭,你至少应该做和专业有关的工作吧。而能够让你离梦想近一点的最好办法,不就是踏踏实实、全力以赴复习托福考试吗?”
那一刻,赵海鹰双手扶着陈梦蕾的肩头,激动地说:“谢谢你,蕾蕾,你把我骂醒了!我应该像范尔霖先生那样,在交易所里历练。我要离你近一点,离我们共同的梦想近一点。”
于是,当工厂人事科长满脸笑容地宣布,要给包括赵海鹰在内的三个优秀销售转正时,赵海鹰却提出了辞职,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工厂,留下一脸不解的同事和警告他“一定会后悔的”脸色变难堪的人事科长。
离开医疗器械厂的赵海鹰已经在静安交易所内做了两周的清洁工了。虽然陈梦蕾一直劝他放弃,不忍心他天天扫厕所,但是赵海鹰却坚持己见,认为自己即便现在进交易所,也只能从临时工做起。自己会利用一切空余时间学习,一定能和陈梦蕾一样,成为正式的交易员。
这天,交易所的领导、同时也是谢天阳的父亲谢东看到赵海鹰又来了,就走过来说:“哎呀,我都跟你说了很多次了,你没有大学文凭,连基本的门槛都够不着。你这样天天来,我就是再想帮你,也无能为力啊。”赵海鹰也不知道是第几次这样请求谢东了,他诚恳地说:“谢伯伯,我不要编制,我就当临时工,什么活都可以的。打扫卫生,当保安,只要是在静安所,我干什么都愿意。”
正在两人纠缠之时,洗手间里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响声。赵海鹰反应迅速,冲进洗手间一看,一个中年男人躺在地上,脸色惨白,嘴唇发紫,表情痛苦。赵海鹰记得刚才看见这个男人在外面咨询股票,可能是犯病了。
紧跟赵海鹰冲进来的谢东和其他工作人员以及顾客们,众人七嘴八舌,有人建议快送医院,有人建议先扶起来。此时的赵海鹰是冷静的,他在大学时学过一些医学常识,这位中年男人看起来好像有心脏病,现在移动会很危险。于是赵海鹰凑近中年男人,轻声询问他哪儿不舒服,身上有没有药物。赵海鹰看着中年男人的口型,突然又想到之前看到这位先生时,他是拿着一个手提包的,于是问道:“先生,你的包在哪里?包里面是不是有药?”中年男人再次点头,努力地挤出两个字:“柜……柜台……”
赵海鹰赶紧跑到柜台找到存包,并让陈梦蕾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
因为赵海鹰的细心和果断,中年男人转危为安。当救护车载着病人离开时,谢东出现在他的身后,拍了拍赵海鹰的肩头:“海鹰,今天多亏了你啊。天阳跟我说,你很擅长观察,还真是没有说错。这样吧,明天你就不要再来做清洁了。下周一早上准时到人事部,去领一套保安服。你明白我的意思了?”
赵海鹰的心,随着谢伯伯的话忽起忽落,当听说交易所终于接受他的时候,他兴奋地跳了起来:“谢伯伯,真是太感谢了。”
周蕙是在两周后才知道儿子从工厂辞职的,她生气地抱怨,赵国平却平静地劝她道:“这一次,我觉得海鹰做得对,干销售对他来说是有点浪费生命!他如果真能去静安所,不管做什么,我相信都会有一些收获的。”
在赵海鹰要去静安交易所当保安的前一天,谢天阳来与海鹰见面,因为他第二天就要去美国了。谢天阳对赵海鹰说:“我的研究生学习是三年时间,我们来个三年之约,怎么样?”谢天阳和赵海鹰这两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他们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赵海鹰也把谢天阳的那句话深深刻在了心里,天阳对他说:“我在华尔街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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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炎炎的午后,树上的知了一个劲地叫着,越发显得夏日燥热。静安交易所旁边树荫下摆着一个凉茶摊,摊主一个劲地用草帽扇着风。路上的行人很少,偶尔才有一两个人走进静安交易所。柜台后面,陈梦蕾正在打算盘整理材料,同事杨昊在给一个客户办理股票交易,同事王姐面前的客户是个家庭妇女模样的女人。王姐心想,这么一个家庭妇女,能有几个钱,能懂什么是股票。有些势利眼的她,于是有些爱答不理。
恰好王姐有些不耐烦之时,门外走来一个穿着时髦的“海派”,她立刻来了精神。看得出来,这“海派”显然是第一次来,对这里不熟悉,因为他只是朝交易所里面望了望,就在门口停了下来。
穿着保安制服的赵海鹰也看到了那个“海派”,走了出去主动询问:“先生,需要帮忙吗?”“海派”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赵海鹰道:“听说你们这里有股票交易?”赵海鹰立刻明白,对方显然是对这间小小的证券交易所产生了怀疑。于是他热情解释道,虽然这看起来是“世界上最小的证券交易所”,但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并邀请这位先生进去看看。
王姐的眼睛早就盯上那个“海派”了,她不想错过这个优质客户,怕眼前的妇女耽误自己的“大单子”。正在心急时,一转头看到低头打算盘的陈梦蕾,立刻有了主意,把妇女支到了陈梦蕾那里。
赵海鹰带着那个“海派”过来了,他本来想介绍给陈梦蕾的,没提防王姐把妇女推给了梦蕾,两眼放光走到“海派”跟前介绍起了业务。眼看客户被王姐抢走,赵海鹰心中惋惜,可他一个小小保安也没有办法,只有走开了。
当陈梦蕾为那位妇女办完300块的业务时,王姐也已经为“海派”办好了交易手续。王姐美滋滋地带着炫耀的口气小声对陈梦蕾说:“梦蕾,我又成交了100股,一会儿下了班请你吃雪糕啊。”陈梦蕾看一眼王姐,只有羡慕的分。
墙上的时钟指向5点钟,马上到下班时间了。交易所的经理却宣布了一个重要的消息:总公司要选派一批年轻骨干去美国进修,静安业务部只有一个名额,因此决定进行为期一个月的考察,视业绩为主,表现优秀者可以得到这次出国进修的机会。
陈梦蕾听到这个消息,微笑着没有表示。赵海鹰靠在墙角,看着陈梦蕾,也是沉默无语。
在这个火热的夏天里,静安交易所里的员工,迎来了一次人生机遇;而另一边,一场会议正在为更多的人创造着变革与机遇。赵国平正是这场会议的负责人。他来到小会场,会场墙上悬挂着“征求关于国有企业股份制改革方案座谈会”的横幅。赵国平走到豫园商场的顾国椿总经理身旁,询问他豫园商场的股份制改革进行得怎么样了。市委市政府一直很关心这次的改革进度,今天来开会之前,赵国平还接到了市委办公厅的电话,市委江书记亲自过问了改革情况。
顾总经理兴致勃勃地汇报说:“赵主任,我们的改革很成功,股份制改革快一年了,机制活了,优越性十分明显。今年3月份,我们又向社会公开发行股票129万股,公司资本大增,发展成果明显。”
正说着,徐敬之和杜黎一起走了进来。徐敬之对他们介绍道:“国平,这位是人民银行金融市场司的杜黎,今天专程从北京赶来参会,是我的学生。哦,对了,他和海鹰还是同学。”杜黎恭敬地打招呼:“赵主任,顾总经理。”赵国平哈哈笑了起来,恭维道:“你徐大教授的弟子,个个都是这么优秀啊。”
这次座谈会之所以请来徐敬之,赵国平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这不仅仅是因为徐教授是上海经济界的权威,更是因为徐教授原则性强,从不趋炎附势,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绝不搞表面一套背后一套那些弯弯绕绕。正是如此,徐教授对政府提出的建议,政府都会认真考察。看看手表到时间了,赵国平招呼着大家向会议桌走去。
改革开放以来,国有企业股份制改革一直是争议的焦点,上海从1986年下半年起在市委、市政府直接领导下,由市体改办负责组织研究国有大中型企业进行股份制试点的改革方案。但赵国平心里也明白,反对的声音不小,还有人写信向中央政治局举报,认为股份制改革的模式,实为资本主义的发展模式,建议中央撤销上海的股票交易。徐敬之教授对此也是持反对态度的。不出所料,会议一开始,徐敬之就不客气地开口了:“赵主任,股票是自由化的典型,怎么对待这种经济形式,从中央到地方,现在都没有统一的看法。我认为股票、股份制不能再放手发展了,而是要大力收缩。”
赵国平和颜悦色地回答:“徐教授,您先不要太激动,我明白你们中间有人支持股份制,有人反对,但是它到底是好是坏我们说了都不算,要用事实说话,事实胜于雄辩。我今天特意把豫园商场的顾国椿总经理请来了,豫园商场是我市商业系统第一家股份制企业,今天就让顾总给我们现身说法。”
顾总经理站起身来,把商场改革前后的变化仔细介绍给参会人员。小礼堂内,所有与会人员都在认真听着介绍,丝毫没有注意到时间的流逝,待顾总经理发言完毕,已是夕阳西下了。
听着顾总的发言,赵国平不时点头称好,等发言完后,赵国平接着说:“同志们,只是利息支出就节省了100余万元啊,这100余万放到别的地方投资经营可以多创收,可以保住工人的饭碗,可以养活多少家庭,大家心里都应该有一杆秤。市委江书记先后两次到豫园调研,一直惦记着股份制改革的进程。现在改革开放让我们刚刚尝到了甜头,难道要因为这些姓社姓资的争议再走回头路吗?”
徐敬之听说后仍旧很不服气,指责赵国平是危言耸听,表示撤销股份制绝不是走回头路!
赵国平认真看着徐敬之说道:“当然了,我们的股份制和股票发行现在还是非常不规范的。一来我国处于改革开放初期,没有相应的立法;二来现在发行的股票既保底、又分红,债务证券与权益证券的特征混淆;三来股票发行没有严格的招股说明书和必要的信息披露,确实有一定隐患。”赵国平说着把目光投向了一直在旁听没有发言的杜黎,邀请他给大家讲一讲人民银行的态度。
杜黎看了看赵国平,又看了看自己的老师徐敬之,弥漫在两个举足轻重人物之间浓浓的火药味让他不得不小心谨慎地斟酌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十三大报告明确指出,改革中出现的股份制形式,包括国家控股权和部门、地区、企业参股以及个人入股,是社会主义企业财产的一种组织形式。”
听自己的得意门生这样说,徐敬之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了,坐立不安,握紧拳头准备拍桌子。杜黎侧目,立刻察觉了老师的情绪,转而说道:“中国人民银行作为金融管理主管机关,在股份制和股票公开发行试点政策方面一直强调现在的试点范围仅限于上海、深圳等地,强调按比较规范的股票公开发行程序进行股票发行。在中央没有明确股份制和股票市场试点政策之前,股票流通市场试点只限于上海、深圳两地。这在一定程度上也能说明,我们对于股票、股份制还是持保留态度的。”
听杜黎这么一说,徐敬之又露出了笑意,紧握的拳头缓缓张开。杜黎在心里暗暗舒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观察双方的神色,好不容易把发言完成。
会议结束后,徐敬之很满意自己的弟子为自己说话,邀请杜黎去家里吃饭。杜黎却推辞说他约了几个老同学叙叙旧。这时,徐敬之想到让杜黎帮忙劝劝赵海鹰:“见到赵海鹰,你劝劝他,不要忘记自己是从上海财大走出去的。当保安,他真是太有出息了,竟然在当保安!”杜黎被赵海鹰当保安的消息震惊得还没缓过神来,突然背后有人喊着“徐教授,徐教授……”
杜黎和徐敬之停住脚步,来人拿出名片递上,名片上印着韩要强的大名。原来韩要强在会场内听了徐教授和杜黎的发言后,感觉收获颇丰。正在为医疗器械厂改革突破绞尽脑汁的他,想在会后向二位高人请教。
听说了韩厂长的来意,徐敬之谦虚地说道:“我只是个大学教书匠,对你们工厂的改革不敢妄议。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如果是改制,要慎之又慎。”
这时,赵国平走过来给了韩要强一剂良药:“韩厂长,我问你一个问题,你敢不敢搞一次‘厂长招标’?”韩要强惊讶,一时答不上来。赵国平继续解释说:“我们说了一千种的方法,其实核心还是人,是人才。厂长招标刺激的是内部竞争机制,接下来就会刺激到经营机制。如果你韩厂长有这个胆量和意识,我相信你一定能带领永康走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韩要强听完赵国平的解释,顿觉茅塞顿开。激动万分的他,握住赵国平的手连连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