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书第22节
我想:妈妈,其实我没有说,妈妈你那时候做早饭,总喜欢炒面,炒年糕,炒饭,老是放那么多油,擦都擦不干净,粮食全挂在嘴上,油水全在嘴巴反光,搞的所有小朋友都以为我家很有钱。其实我们一家三口,还住在租的房子里,只有一个房间,卧室和客厅是用布帘隔开来的呢。那你放那么多油干什么呢?擦在衣服上你骂我,擦在语文书上老师骂我。
我又想:妈妈,如果你现在端一锅油给我,我都会彻底喝干。
我不能再想,因为眼泪滑下,门缝关闭。
不要以为RP王多愁善感,就会丧失战斗力!!!
我把牙牙手机里的第一个号码,好妈妈,输入进自己手机,然后拨通,号码亮了几下,没有显示人名。在接通前,我赶紧挂掉。
老子并不死心,再把牙牙手机里的第二个号码,坏妈妈,输入进自己手机,然后拨通,号码亮了几下,显示了人名。
我立刻挂掉。
浑身发抖。
这个人名,在我的手机里,是唯一带着标点符号的。一共三个字。
显示的是(未命名)。
这个名字,在我每次换手机,都会重新输入,但是不敢把名字打上去——这两个字的名字,韵脚韵母一笔一划都痛彻心肺,让我一辈子仰望。所以永远未命名。
演出未命名,我才歌唱三两句,主角已经落幕换场。
故事未命名,我才奔跑三两步,终点已经暗自消散。
相聚未命名,我才拥抱三两天,伙伴已经奔赴他乡。
思念未命名,我才牵挂三两天,新娘已经出阁远方。
小孩子未命名——夜色动荡,湖水清澈,青石巷口挂满灯笼,花火腾空。月亮挂在正中间,象一滴悬而未绝的泪水。海平面高声呼喊,而码头独自沉默,汽笛一声声地告诉人们,亲爱的,再见。小孩子手里捂着萤火虫,想,会不会再见?
唇齿微微启合,一次,两次。
时间在身后落下重重的闸门。
烟烟。
问题一旦严重,解决方法很多,最有效的就是赶紧睡觉,说不定醒过来什么都没发生。
全是假的全是假的!!!
手机一丢,心中念叨:没有牙牙这个人,我还没毕业,坐在学校喷泉旁边看女生走来走去,把村姑带出去开房间,啊哈哈哈哈。
很快就睡着了。
清早起床,踩在一本杂志上,封面有张熟悉的照片,下面写着:陈百强,1953—1997。
如果他活着,已经55岁,儿女大学毕业,嗓子却要嘶哑,现在他的样子,珍藏十年,依稀还有书生笔墨,淡淡惆怅。
愁看残红乱舞,忆花底初度逢,难禁垂头泪涌,此际幸月朦胧。哪日重见,只恐相见亦匆匆。相爱偏不能容,心怎不隐隐痛。今宵请你多珍重。
出门的时候,妈妈去看连续剧,牙牙光着脚丫跑到门口来送我。
看到牙牙扑闪的眼睛,我犹豫了一会,把她也带上了。
我冲里面喊:妈妈再见。
牙牙喊:奶奶再见。
妈妈轻轻说:再见。
两个人跑到马路边,106公交站台,人多腿杂,老妇女挑着扁担,扁担一头一个大篓子。老爷爷拎着鸡鸭,小伙子染着黄毛,花棉袄大姑娘往地上吐一口痰,生活太惊悚了!!!
公车一路喷黑烟,大家一哄而上!!!
黄毛喊:后面不要挤!!!你把奶子挪开点!!!
花棉袄喊:有本事你自己推!!!
黄毛喊:你还不如人家老太婆,老太婆还在后面排队,你他妈的挤什么挤??!!
老太婆喊:龟儿子!!!你以为老娘想??!!有本事你不要踩我!!!CAO!!!还真踩,不要踩啦,老娘要被踩进篓子里去啦!!!
老爷爷疯狂地把鸡鸭甩出去,大家头顶一阵咯咯哒,母鸡和鸭子直接飞进车厢!!!老爷爷喊:阿大阿二你们先进去,帮我抢个位置啊!!!
老太太凌空飞起,扁担一扫,啪地扫飞母鸡,大喊:你他妈的做梦!!!
母鸡被扫到司机头上,扑地拉了泡S在司机的茶杯里。
司机呆呆看着茶杯,猛地将母鸡也塞进茶杯里,一边塞一边喊:大家排队上车啊!!!
我和牙牙互相看看。
牙牙:瓜子叔叔,我们能打车吗?
我说:你也知道我欠好多钱,暂时节约一点吧。
牙牙喃喃地说:我们走路好不好,牙牙很厉害的。
我说:公司太远了,牙牙走不动。
牙牙嘟着嘴说:那好吧,瓜子叔叔你先上。
我卷卷袖子,刚想搏命上车,砰地一声,老爷爷整个人被踢飞,他就地滚了三圈,拣了块板砖就再次冲上去,喊:老太婆我和你拼了!!!
老太婆扁担横劈,竖扫,戳,点,捺,勾,动作迅疾有力!!!
一排假牙从两人之间高高跳起,落在我脚下。
我张了张嘴巴,说:牙牙,我们走路吧。
有人拍拍我肩膀。
我一看,是毛小小。
毛小小穿了件紫色的大衣,说:坐我的车吧。她指指路边,停了辆SLK。
我拖了拖牙牙,发现她不肯迈步子,于是直接把她抱上了车。车里空间很小,牙牙返身紧紧抱住我,脸蛋贴住了我的脖子——这才感觉到,她一直瑟瑟发抖。
毛小小发动汽车,音乐响起的瞬间,牙牙用几乎听不清楚的声音和我说:瓜子叔叔,这个阿姨不是好人。
我偷偷掏一支钢笔给她:牙牙拿好,要是她打我们,你就用钢笔戳她的奶子。
牙牙说:奶子是什么??
我偷偷瞄了一眼毛小小:就是阿姨身上鼓起来的地方。
牙牙咬咬牙,大声对毛小小喊:阿姨你要是欺负我们,叔叔说过了,就戳你的奶子。
毛小小手一抖,我们差点撞上安全岛。
车子直接进高架入口,我和牙牙趴在窗口,疑惑得很:毛经理,你要带我去哪里?老子是回公司的。
毛小小说:带你去找粉红钻。
我说:你不是毛线球,真名毛小小,咱们三年前见过一次,还喝过酒。
毛小小微笑:终于想起来了么,那你记得,除了喝酒,还干了什么?
我摇摇头,牙牙在旁边嘀咕:叔叔你戳她的奶子没有?
毛小小一声不吭,突然松开方向盘上的右手,按住了我的左手。她的手细腻,并且柔滑,一定抹过玉兰油,而我都不用低头看,就能感觉到,她没有带戒指,手指上毫无配饰。
我缩回了手,从口袋里摸摸,掏一把钥匙还给她:你们公司的柜子钥匙。
当钥匙在我手中悬挂下来,牙牙全身也蜷起,几乎要钻进我的体内。
毛小小看都不看,说:留着,你还有用地着它的地方。
我心想:难道我还得开打柜子,再把牙牙塞回去吗??!!!放你娘的屁!!!
车子里的音乐,突然被她换成了一首哀怨的曲子:女人花,摇曳在红尘中,女人花,随风轻轻摆动。只盼望,有一双温柔手,能抚慰我内心的寂寞。
毛小小慢悠悠地说:三年前,你喝多了,亲口告诉我,有个女孩子,是因为你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