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且慢行第十八章 黄沙吟(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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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锦心与马夫之间一问一答,虽然声音不大,却好似一石激起千重浪,正在争论不休的几位于瞬间安静下来,齐刷刷将目光投了过来。

  尤其是尉问天,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地现出了愠怒之色,毫不掩饰他的强烈不满与愤怒。

  怎么又是这个恼人的马夫与他作对!

  尉问天冷冷瞥了马夫一眼,沉下了声说道:“剑刃薄而细,刀口宽而厚,这伤口又粗又重,明显就是刀伤。”

  马夫不理会尉问天,只向着锦心说话:“看上去伤口又粗又重,但这血流痕迹却是有所不同。若是不信,可以令人洗去伤口,看是否有两道剑伤?”

  “两道剑伤?”

  尉问天简直要嗤之以鼻了。

  “且让人洗去伤口看看也无妨。”

  尉问天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看来今日龙珠太子与马夫这二人是铁了心与他过不去了?

  但龙珠太子公然表示同意马夫的建议,尉问天也没辙,气鼓鼓地命令兵丁弄些水来,将仙仙公主脖颈处清洗了一番。

  将血迹洗去之后,现出了一条又粗又重的伤口。

  尉问天现出了欣喜之色,但他的笑脸很快就僵住了。

  因为,再仔细察看之下,那伤口之处,与先前又稍稍有些区别。

  “很显然,凶手先出一剑致人于死地,而后又顺着伤处补了一剑,伪造成刀伤之状,但是血流之状及伤口处明显无法完全重合,仔细分辨还是可以看出来的。因此,可以断定,此是剑伤。一剑致命,快而狠,一剑则是死后补刀,缓而滞。”

  马夫自始至终都不把他人放在眼里,只对着锦心一个人说话。

  尉问天恼恨至极,却又不得不承认,马夫所言极是。

  锦心看着马夫,心有灵犀,点了点头。

  “如此,便应了我先前的猜测,看来,离真相不远了。”

  贺锦心凝结多时的眉心终于舒展开来,稍稍仰起头,对着尉问天一笑,而后转向了龙珠太子。

  “抱歉,太子殿下,小女子的结论与军师有所不同,杀害仙仙公主的,并非马跃,而是另有其人。”

  “有何依据,但说无妨。”

  龙珠太子点了点头,也不管尉问天在一旁投来多少个白眼,此时此刻,真相,才是他所迫切需要的。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哪,哈哈哈……。”

  马跃喜极至颠狂大笑,奋力一挣,捆绑的草绳即刻断裂开来,纷纷落在脚下。

  士兵大惊失色,四、五人一齐上前将他强压着,而马跃也不挣扎,只是仍旧狂笑不止。

  眉儿更是喜极而泣。

  贺锦心理了理被傍晚的风沙吹乱的云鬓,正了正面容,在预备向众人阐述断案依据之前,下意识地去寻找马夫的身影,而马夫早已在不知不觉间,退到了角落里,隐杂于众位大辽士兵之间。

  锦心的内心有一点点失落,当他离她稍远一点的距离时,便会由然产生这种感觉。

  “他还在,就好。”

  锦心闭了闭眼,再睁开来时,已经完全恢复了平静,将心中纷乱情迷摈弃于心外。

  轻咳了一声,算是为自己做了个简单的开场白。

  “仙仙公主的伤口,大家都已看清,两道伤痕也是有目共睹。不仔细察看,很难看出此伤痕由两次剑伤形成,因此,军师误判也是情有可原,还望军师勿往心里去。”

  她走到尉问天面前,朝他稍一躬身致歉。

  如此有礼有节,更何况锦心言语之间并未有嘲笑之意,还给了他一个滑溜溜的台阶,因此尉问天反倒不好意思再作计较了,冲着锦心一笑一抱拳,算是还了礼。

  “好说好说,还是心心可人心儿,总好过某人……”咬了咬嘴唇,不想再说下去,又朝着锦心掬了一礼:“请继续。”

  贺锦心的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逐一地扫视了一遍,最后落在了格玛的脸上,随之慢慢地走到了格玛面前。

  “格玛姑娘,你自己说呢,还是我替你说?”

  格玛面色煞白,双唇微颤:“说、说什么?我不明白。”

  众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纷纷发问:“你让她说什么?”

  尤其二皇子耶律楚齐,显得有些急躁。

  “她一个侍女,懂得什么?你既是胸有成竹就请快说来,少卖关子。”

  贺锦心并不理会二皇子的指责,眼眸紧紧盯住了格玛的眼睛,直至格玛被她逼视得低下头去,但眼皮上翻,偷偷朝左右瞄视了一眼。

  “还是我替你说吧。杀害仙仙公主的人,就是你,格玛。”

  随着贺锦心的话音落下,整个营帐之间象炸开锅似的,不仅龙珠太子猛然一惊,左右的士兵们也都议论纷纷,哄声四起。

  “三寸尖在何处?”

  贺锦心伸出一掌,尉问天轻轻地将云朵公主的佩刀“三寸尖”放在锦心的掌心。

  三寸尖的薄刃照亮了锦心的脸庞,已是黄昏,寒光闪处,有一种令人浑身一震的威慑,而那细细的薄刃,恰恰好与仙仙公主脖颈上的一条伤痕相吻合。

  完完全全严丝合缝。

  毋庸置疑,凶器正是三寸尖。

  所有的目光一齐锁定了格玛。

  “格玛冤枉啊,格玛没有杀人,求太子殿下明鉴。”

  格玛口中喊着“冤枉”,但明显气势比之先前早已虚弱了许多,底气严重不足。

  “先前军师有一句话说得在理,那就是昨夜云朵公主发病之时,若是身边有人施她以援手,或许尚可救她一命。我且问你,那时候你在哪里?”

  “那、那时候……”格玛一时语结,但她很快想到了应对之词,回道:“夜深人静,我早已入眠,因白日有些劳累,睡眠深了些,以致于公主发病都不晓得……”

  “你不是说,公主从不发病吗?”贺锦心的眼眸自始至终没有离开格玛的脸,在气势上就已令格玛输了八分。

  “这、这,我实是不知。”

  “说吧,你在哪里?”贺锦心并不等格玛问答,直接道出了答案:“那时刻,你就在仙仙公主的营帐里。”

  贺锦心的声音虽然不大,然而字字有力。

  “因龙珠太子即将大婚,而正妃与侧妃尚无定论,因此云朵公主到仙仙公主营帐之中吵闹,并且划伤了仙仙公主的胳膊,这是前半夜的事。而后半夜,云朵公主发现她的佩剑在慌忙之间遗落在仙仙公主营帐中,因此命你去索回,是也不是?”

  格玛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你乘夜摸到了仙仙公主营帐中寻找‘三寸尖’,我尚不能判断你是否临时起意杀人,不知期间发生了什么致使你杀心顿起将仙仙公主杀害?”

  即使格玛低下了头,锦心的目光依然犀利地追踪着她的视线,令她避无可避。

  “你这贱婢,还我家公主命来。”

  此时换成了眉儿扑向格玛,誓要为仙仙公主讨回公道,倒是马跃显得冷静了些,极力地劝慰眉儿。

  “我说有公道在,果然天不欺人。太子殿下定然会替你我作主的。”

  格玛挣开了眉儿的追打,转而奔向了龙珠太子,扑通一声朝着二皇子耶律楚齐跪了下来,竭力地喊冤:“格玛实是冤枉,求殿下为格玛作主。”

  耶律楚齐一手撇开了格玛,冷声说道:“求我没用,这位才女是太子请来的神断,连军师都不及她管用,你还是求太子去吧。你若真没有杀人,太子替你作主便是。”

  三言两语便将格玛打发开来,格玛忍了泪,又转而着龙珠太子磕头不止,一边涕泗横流哭求“太子殿下明鉴”,一边儿却乘着跪伏之势将龙珠太子一只衣袖扯住了往下使劲拽。

  龙珠太子避恐不迭,极力地试图将那只衣袖从格玛手中扯回来,二人拉拉扯扯甚是好笑。

  然而此时意想不到的是,一直站在角落里默不作声的马夫,突地一声断喝,抬起一脚扫过一个螳螂腿来,正正扫在格玛肩上。

  格玛顿时整个人飞出去砸在营帐上又弹了回来,只听得“叮当”一声脆响,一只短小锋刃落在地上。

  众人先是被马夫突如其来的行径所惊呆,紧接着那落地有声的锋刃如芒刺一般扎眼,便已恍然大悟。

  “大胆贼女,竟敢行刺太子殿下!”

  随着的尉问天一声断喝,人已是如蛇行一般迅速蹿到了格玛面前,将她伸向锋刃的手踩在脚下。

  贺锦心走上前去,拾起了地上的锋刃,拿在手中,竟与先前的三寸尖一般无二,寒光闪得她有些头晕。

  “咦,一模一样的,不是说奇人赠与,天下独一无二的吗,怎么有两把三寸尖?”尉问天很是惊奇,将两把短刃都从锦心手里拿了去,比划了一番,分不出高低来。

  “这才是真正的三寸尖,蠢货。”

  格玛被众兵丁押着,极力抬起头,傲视着尉问天,目光如刃般毫不掩饰地射向龙珠太子,那目光似要将太子生吞活剥之意。

  “格玛,可以说杀害仙仙公主是因太子妃一事,算是事出有因,但行刺太子,却是为何?”

  格玛高傲地昂起头来,环视一眼在场每一个人,冷冷一笑:“我并不是侍女,而是蓝突厥部落的阿史那格玛公主,与云朵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哦?”随着格玛的自白,众人惊声四起。

  格玛咬牙说道:“同是公主,只因我的生母身份低贱,处处与云朵有着天壤之别,甚至在她面前是半主半婢之份。为了突厥复国大计,兄长将云朵许配给龙珠太子,但久未见太子回归,我等在上京耽搁了两月有余,期间一位皇子对格玛甚好,我兄长也就顺水推舟暗地里将我许给了他,以保万全之策。可是,凭什么我就比云朵差?凭什么我一辈子对她俯首称臣?凭什么我的夫君就不能堂堂正正入主大辽江山?”

  格玛顿了一顿,吞了一口唾沫,傲然仰首:“杀了龙珠,将来母仪天下的就是我阿史那格玛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