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一剑第八回 幽谷寄情收义女 金盆洗手斥强梁4
蓝水灵道:“他本来是俗家弟子,在东方哥上武当山那天才出家的。”
西门夫人道:“他的俗家名字叫什么?”
蓝水灵道:“好像叫牟沧……”
一个“浪”字未曾说得出来,西门夫人已是说道:“啊,原来就是人称中州大侠的牟沧浪!其实你不说我也应该想象到是他了。当今之世,除了他恐怕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够赢我的姨甥。”惊喜之情,不知不觉现于辞色。
西门燕道:“妈,你原来早已知道牟沧浪这个人的吗?我却好像没听你说过。”
西门夫人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我和你爹还未结婚呢。那时我和你的爹爹是好朋友。”
西门燕的父亲是在她三岁那年死在异乡的,当然不可能跟女儿说过这件事情。西门燕心想道:“妈妈想必是怕会勾引起她的伤心,所以不愿和我谈爹爹的往事。”
西门夫人道:“听说牟沧浪有个儿子,在江湖上亦已有点名声,是吗?”
蓝水灵道:“不错,他的名字叫牟一羽。那天他也是在武当山的。”
西门夫人道:“牟一羽?嗯.你和他熟不熟识?”
西门燕笑道:“她本来是和牟一羽一路同行的。你说熟不熟识?”
西门夫人大感兴趣,笑道:“原来你们是经常在一起的吗?”
蓝水灵面上一红,说道:“我不过是个挂名弟子,在武当山的时候,和他说话的机会都没有。这次是在路上和他相遇的。同行也没多久,就碰上了东方大哥了。”
西门夫人吃一了惊,问道:“他们有没有打起来?”
蓝水灵不愿详言,轻描淡写说道:“好像比了几招剑法。”
西门夫人道:“是谁胜了?”
西门燕抢着回答:“当然是表哥胜了。”
西门夫人道:“哦,当时你也在场吗?”
西门燕道:“我虽然不在场,但后来我见到了表哥,不就知道了?”
西门夫人道:“我倒不相信你的表哥就这样轻易能够赢得了牟一羽。
蓝水灵道:“是真的。他们同时使出一招太极剑法的白鹤亮翅,牟师叔这一招剑法却比不上东方大哥用的那样神妙。”
西门夫人道:“东方亮也会太极剑法?”
蓝水灵道:“是呀,我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学来的。”其实她是知道的,只是不愿意说出来而已。
西门燕道:“傻妹子,我都猜想得到,你在场的却不知道?我这表哥聪明之极,他既然曾经上过武当山挑战,武当派剑法的奥妙就瞒不过他了。”
西门夫人道:“你总喜欢夸赞你的表哥,依我看呀,他不过是机缘凑巧罢了。也说不定根本就是牟一羽故意让他。”
西门燕道:“牟一羽为什么在故意让他?”
西门夫人道:“他的父亲已经赢了你的表哥,他忠厚为怀,自是不愿再削你表哥的面子。”
西门燕道:“咦,你怎知道他是忠厚为怀?”
西门夫人道:“我虽然没见过他,但有其父必有其子,他的父亲号称中州大侠,这大侠的名头岂胡乱得来?大侠不但只凭武功换取的,能够称为大侠,自必是以仁义为先,仁义为先,心地也自然是忠厚的了。”
西门燕道:“哦,原来你是这样推论的。”
西门夫人道:“这样的据理推论,又有什么不对?”
西门燕笑道:“对,很对。”
西门夫人道:“晤,你笑的怎么有点古怪,我看你是在心里说我不对。”
西门燕笑道:“妈,这次你猜错了。我只是觉得好笑而已。”
西门夫人道:“有什么好笑?”
西门燕道:“我想起一句老话,丈八高的烛台,只照见别人,照不见自己。”
西门夫人道:“你是说我?”
西门燕笑道:“是呀。妈,你平时也是喜欢夸赞表哥的,今天却忽然帮起外人来了。帮外人不打紧,还要把我也训了顿。”
西门夫人笑道:“牟一羽是你妹子的师叔,也不能说是外人呀。好啦,别打岔了,我还有正经事要对你的妹子说呢。”回过头来问蓝水灵:“后来怎样?”
蓝水灵正自盘算应该告诉她多少,西门燕已是又在“打岔”了:“表哥打赢了牟一羽,我这妹子后来就跟表哥走了。”
西门夫人怔了怔,不觉睁大了眼睛。
西门燕笑道:“妈别吃惊。你以为她是被表哥抢走的么?”
西门夫人佯嗔说道:“谁说我这样想我只不过是想知道原因罢了。”
西门燕道:“当然另有原因的。她的弟弟在少林寺,恰好表哥也要去少林寺?”
西门燕道:“妈,待表哥回来,你问他好了。她的弟弟在少林寺,这件事情,是表哥告诉她的,什么原因,表哥可没有说,很可能是连她也不知道。”
西门夫人道:“那她后来又怎么跟了你走呢?”
西门燕笑道:“这倒是我将她抢过来的了。我对她说,少林寺是不许女子进去的,不如你等待我表哥替你打听消息吧。就这样,我就把她请来咱们的家里来了。”
西门夫人听得女儿“抢”字,不觉皱起眉头,她是知道女儿的脾气,心里想道:“是不是燕儿看出了什么迹象,害怕她的表哥移情别恋呢?”但这个问题却不方便去问女儿,更加不好去问蓝水灵的。
西门夫人若有所思,忽地问道:“灵儿,你觉得牟一羽这个人怎样?”
蓝水灵杏脸飞霞,呐呐说道:“我、我不知道。我只不过和他同行了一段路程。”
西门夫人笑道:“你自己的感觉,总可以说得出来吧?比如说,你是觉得他讨厌呢?还是觉得和他在一起就开心呢?”
蓝水灵的脸更加红了,低声说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西门燕噗嗤一笑,说道:“你不好意思说,我替你说。妈,我和她一认识,她就在我的面前把她的小师叔赞不绝口,令得我都不高兴呢!”
西门夫人道:“她赞她的小师叔,你为什么要不高兴?”
西门燕道:“她把她的小师叔说得比我的表哥还好,我当然不高兴了。”
西门夫人哈哈笑道:“在你的心中,你的表哥是样样都好。在她心中,她的小师叔就好比是你心中的表哥一样,那又有什么好妒忌的?”
西门燕笑道:“我也并不是觉得表哥样样都好,你常常为了练武,不肯陪我玩,我就觉得不好。嗯,刚才的话我还没说完,这小妹子不但白天赞她的小师叔,晚上在睡梦里也是念念不忘她的小师叔呢!”
西门夫人笑道:“别人在睡梦里想什么,你又能知道?”
西门燕道:“我和她同榻而眠,常常听得她在梦中叫她的小师叔,我还能不知?”
蓝水灵天真未凿,不知她是开玩笑的话,半信半疑,说道:“不会真是的吧?妈妈曾经告诉我,我的弟弟有时或者会说梦话,我却是从来不说梦话的。”
西门燕笑得打跌,说道:“小姑娘不会说梦话,但情窦初开就会说梦话了。干真万确,我不骗你!”
蓝水灵这才蓦然省悟,说道:“哦,原来你是特地编出来取笑我的,我不依你!”
西门夫人笑道:“别闹了。灵儿,我还想问你一事,你那小师叔相貌如何,可像他的父亲?”
西门燕不觉又笑了起来,说道:“妈,你连人家的相貌都关心到了,你是想招干女婿了吧?不过牟一羽是她的师叔,辈份可有点不对。”
西门夫人道:“你别胡闹,我要听你的妹妹说。”
西门夫人说话的神气倒不像是开玩笑,而是真的想要知道有关牟一羽的种种事情,包括他的相貌。
儿子多是像父亲的,但西门夫人还是特别要提出来,问牟一羽可是长得像他父亲。她问得这样细致,若是换了别人,只怕多少会感到有点奇怪,但蓝水灵一片天真,心里却是毫无猜疑,暗自想道:“西门夫人和牟沧浪是老朋友,几十年不见,如今知道老朋友有了个出类拔萃的儿女,自是不免分外关心了。嗯,牟沧浪年少的时候,想必是长得很英俊,故而她有此一问。”
她想了一想,说道:“我也说不出,似乎有点像、又似乎不大像。”
西门夫人眉头一皱,说道:“怎的在像与不像之上要加上‘似乎’二字呢?你说得清楚一点,是哪些地方不像。”
蓝水灵道:“我没有怎样留心观察,不过我觉得牟师叔那双眼睛,比较像他的父亲,他们在看人的时候,眼神好像好像会震慑别人似的。我当然没有给牟师叔的父亲这样看过、这是东方大哥和我说的。他说他与幸沧浪交手的时候,就有这样感觉。”
西门夫人似笑非笑说道:“你观察得很细心。还有呢?”心里想道:“这小妮子倒是说得一点不错,我第一次接触到牟沧浪的目光的时候,就几乎忍不住一种颤栗的感觉。”
蓝水灵道:“除了眼睛之外,鼻子和脸型都不很像,倒是有点像另一个人……”最后一句似乎是她蓦地想起来的,她顿了顿,没说下去,脸上却似乎有点古怪的表情。
西门夫人道:“像另一个人?是谁?”
蓝水灵笑道:“有几分像燕姐。”
西门燕嗔道:“胡说,他怎会像我?”
蓝水灵道:“我不骗你,真的是越看越像。”
西门燕笑道:“他若长得像我,那就不敢恭维了。长得像女人的男人,那还有什么英雄气概可言?”
蓝水灵道:“英雄气概也不能只看表面的。”
西门燕笑道:“他也说得不错,汉初三杰人之一的张良,貌似女子,但他却敢行刺秦皇。嗯,这叫做情人眼里出西施,不,是情人眼里出潘安!”
蓝水灵道:“情人眼里出潘安,你应该留着和表哥说。”
西门夫人却忽然默不作声,对她们的笑闹,好像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她的眼前幻出牟沧浪的影子,是少年时候的牟沧浪。那时人家都说他们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牟沧浪倾倒于她的美貌她也抗拒不了牟沧浪那对眼睛的魅力。她还记得牟沧浪有一次和她说过这样的一句话,他说他希望有个长得像她这样的女儿。她懂得这句话的意思是绕个弯儿向她未婚,但她假装不懂,说道:“你也是个美男子,还怕养不出漂亮的女儿?”当时牟沧浪的家里正在准备替他提亲,对方是个名门闺秀,相貌娟好,但还不是以美貌著名。因此她故意不说“你是美男子,不愁没美人相配”的话。牟沧浪知道她婉言相拒,叹口气道:“和别人相比,我或许不算丑陋,但在你的面前,我只能自惭形秽了。嗯,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但我这个心愿则是永也不会放弃的。你、你可肯发点慈悲……”她满面飞红,没有听完他的话就跑了。
“可惜小燕不是他的女儿,但倘若牟一羽长得当真像我,他也可以得安慰了。”西门夫人听了蓝水灵的话,心想。
西门燕开始注意到母亲的神情,问道:“妈,你要想什么心事?”
西门夫人一惊说道:“我没想什么呀!”
西门燕笑道:“好,你在骗我,你这样呆呆的看着妹子,我知道你一定是在想……”
西门夫人微微一笑,顺着她的口气说道:“你这鬼精灵,难你猜中了,不错,妈是在想着一桩心事。”回过头来问蓝水灵:“牟一羽今年几岁?”
蓝水灵道:“我不知道,大概是二十多岁吧。”其实牟一羽的年纪,西门夫人是早已知道的。
她似笑非笑地望着蓝水灵道:“你知道他订了亲没有?”
蓝水灵低下了头,说道:“不知道。”
西门燕笑道:“妈,你这样能问出来?”
西门夫人笑道:“谁说问不出来,她说不知道,那就是牟一羽末定亲了。”
西门燕好像和母亲说双簧似的,假装不懂,问道:“为什么?”
西门夫人道:“你想想,牟一羽年少英雄,又是武当派新掌门人的独生儿子,他上了武当山,一众同门,还有不纷纷谈论他的吗?”
西门燕问道:“干妹子,是不是这样?”
蓝水灵道:“男弟子我不知道,和我相熟的几位师组的确是在那几天都谈论他。”
西门燕道:“谈论些什么?”
盗水灵道:“谈论他的武功啦,相貌啦,在江湖上闯出万儿的经过啦,等等。不过,他们可从末谈过他是否已经定亲。”
西门燕道:“你这几位师姐平素也是爱管闲事的吧?”
蓝水灵道:“不错,其中一个还是出名的包打听呢。”
西门燕微笑道:“妈,你说得对了。”
西门夫人道:“总算你还不是太笨。”
蓝水灵一片天真,虽然有点害羞,却还是问道:“那几位师姐根本就没有谈过他的婚姻之事,你们又怎么知道他是尚未定亲?”
西门燕笑道:“你那几位师姐都是爱管闲事的,如果牟一羽已经定亲,她们焉有不说出来之理?”
蓝水灵道:“或者她们也不知道呢?”
两门燕道:“中州大侠牟沧浪岂是无名之辈,如果他已替儿子定亲,女家自必也门当户对了,江湖上岂有还不传开之理?你那几位好管闲事的师姐都打听不到这方面的事情,那就是说明事实了。”接着笑道:“妈,原来你的心事就是要为妹子做媒。”
西门夫人的“心事”其实并非这桩,但她却默认下来,笑道:“你已经有了人家,我当然为你的妹子多操一点心事了。灵儿只不过是武当的挂名弟子,现在她做了我的干女儿,辈分上就可以和牟一羽平了。”
蓝水灵道:“妈,我刚来你就和姐开我的玩笑,我可不依!”
西门夫人道:“你的婚姻大事,我怎会拿来开玩笑呢?不过,你年纪还小,我和牟沧浪又有三十年未见,我虽然有此心愿,也还是等待将来再说吧。”
西门燕撒娇道:“妈真偏心。”
西门夫人道:“我怎么偏心了。”
西门燕道:“妹妹一来,你就把你心目中认为是最好的男子预定给她作丈夫了。”
西门夫人笑道:“你还要和她争夺牟一羽吗?”
西门燕道:“妈,你说到哪里去了?我只是不平你这样疼她而已。”
西门夫人笑道:“是呀,你心目中最好的男子是表哥,你还愁表哥不娶你吗?好吧,你既然这样说,待你的表哥一回来,我就给你们定亲好了。”
西门夫人初时本来一半是开玩笑的,但想想若当真能够把蓝水灵许配给牟一羽的话,这也很好。蓝水灵天真活泼,她一见就很喜欢。这种心情,就好像做母亲的人见了人家的好姑娘就想讨来做媳妇一样。
西门燕更希望能够成为事实,因为她虽然相信东方亮不会移情别恋,但若是蓝水灵有了夫家,她就连半点顾虑都没有了,
母女都有同样的心思,也都有同样想法,牟一羽是名家之子,若要使得蓝水灵能够做他的妻子,必须将她调教成人材出众,配得上牟一羽才行。相貌方面,蓝水灵和牟一羽是相配的,便武功方面差得太远。因此第二天开始,她们母女果然真的是齐心合力传授蓝水灵武功了。
但有件事情,却令得她们心里有点不安,不知不觉之间,蓝水灵来到她们家里已经有三个月了,但东方亮还未见回来。她们本来预期他在一个月左右就回来的。
蓝水灵却是既盼望东方亮回来,又害怕他回来。尤其当她想到是曾经答应过牟一羽,要不惜用任例手段去杀害东方亮的时候。“牟一羽究竟是怎样一个人?”这是西门夫人问过她的问题,而这也正是最困扰她的问题。尽管她对牟一羽颇有好感,便这个小师叔却实在是超出了她所能理解的范围。
不过最令她挂念的人还是弟弟,弟弟怎么样了?他真的是在少林寺?东方亮见到了他没有?他又知不知道师傅教给他的太极剑法是假的了?这一连串问题,都是她想要得到答案的。因此,她虽然有点害怕东方亮回来,但还是希望东方亮早日回来,因为只有从东方亮那儿,她才能够知道有关弟弟的消息。
她没有忘记牟一羽对她的警告:“倘若不把东方亮杀掉,他会害得你弟弟身败名裂的!”她不相信东方亮是坏人,但东方亮曾上武当山挑战,武当派上下人等都把他当作公敌的,不管她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弟弟和本门公敌往来,的确是有可能害得他身败名裂。
但弟弟倘若是回到武当山呢?那危险岂不更大!弟弟有那么一个居心叵测的义父,怎么令她担扰?她本来要把这个危险告诉弟弟,如今被困在西门燕家中,唯有希望东方亮回来了。
西门一家和她都在盼东方亮回来,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有个人“回来”了,但回来的却不是东方亮。是那天被西门夫人赶走的三个客人之中的一个。
“是谁?”西门夫人问那个进来的向她通的丫鬟。
紫玉说道:“是那个秀才模样的人!”
西门夫人哼了一声,说道:“这个人外号阴间秀才,名叫陆志诚,性格和名字却刚好相反。我最讨厌他了。我已经说过不许他们再来的了,他居然还敢回来求见!你替我将轰他出去!”
紫玉道:“禀老夫人,我也知道他是曾经被你赶走的,我本来是不准他进门的,但,不过……”
“不过什么?”
“他说,他有表少爷的消息要来禀告夫人!”
回来的虽然不是东方亮,但却有了他的消息了!
西门燕喜出望外,连忙说道:“那还不赶快唤他进来!”
西门夫人道:“还未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呢,你就喜欢成这个样儿。”
陆志诚一进来,西门燕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听说你知道我的表哥的消息?”
陆志诚对西门夫人请过了安,这才慢条斯理说道:“是啊,倘若我不是为了这桩事情,又怎敢再来打扰老夫人。”
西门燕道:“那你快点说啊,他在哪儿?”
陆志诚道:“令表兄到了断魂谷去了。”
西门燕不觉一愕,说道:“他会去断魂谷?这消息是谁告诉你的?”
陆志诚道:“是我亲眼见到。”
西门夫人道:“燕儿,别打岔。陆先生,你慢慢说,你怎样见到他的?”
陆志诚道:“夫人明鉴,我们和断魂谷结了仇,彼此自是难免都要打听对方的动静。那日我在断魂谷口埋伏,看今甥走来,我也觉得奇怪,因此我就不惜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抛下一颗石子,引他上山。”
西门燕忍不住问道:“如此说来,你是曾经和他交谈的了?”
陆志诚道:“不错。我问他:你知不知道断魂谷主韩翔当年曾经和你的姨父结下一段梁子,你的姨父本要杀他的,只不过他的运气好,才得侥幸成为漏网之鱼。”
西门燕道:“他怎样说?”
陆志诚道:“他说这是上一辈的事情,而且已经事隔多年,他不想替上一辈的人算旧帐了。”
西门夫人道:“晤,这也未尝没有一点道理。当年的事情,本来就是我的丈夫霸道一些,他们只是不肯听从号令而已,犯不着要把他们赶尽杀绝的。”
西门燕道:“妈,你怎么反而帮起外人来了。这个韩翔,不仅是过去曾经得罪爹爹,而且……”
西门夫人打断她的话道:“我知道,他们现在又得罪了你爹爹的旧部,但我说的旧帐,我不想管了,新帐呢,那就要看以后怎样了,暂时我还不想插手。”
西门燕虽然任性,但却是七窍玲珑的聪明人,母亲一点她就省悟了,心想:不错,我本身的事情,何必要说给这个家伙知道。韩翔的手下虽然曾经想来绑架我,但也都给我杀了,如果表哥当真是和韩翔有交情的话,看在表哥的份上,饶了他也无所谓。
陆志诚听得西门夫人说的那句“新帐要看以后怎样再说”的话,心中却是多了一点指望,便即说道:“老夫人宽大为怀,陆某本来不敢多嘴,只不过韩翔未必能像老夫人这样不记宿仇,假如他有异心,表少爷送上门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西门燕给他说得又担惊了,说:“这顾虑也有理呀,那你怎么不劝劝他?”
西门夫人则道:“是呀,自投罗网当然是件蠢事,但我知道我这姨甥是从不做蠢事的。因此我觉得很奇怪,按说他与韩翔是不可能有甚交情的,怎的他会跑到断魂谷去呢?”弦外之音,她根本就怀疑陆志诚所说的话。
陆志诚装作听不懂,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表情,便对西门燕道:“不是我不想劝他,只是我和令表兄也谈不上有多大的交情,是以不敢交浅言深。我只能绕个弯儿,劝他回到你的身边。”
这一说可正对了西门燕的心意,忙道:“你怎样劝他?”
陆志诚道:“请姑娘原谅,我用你的名义撒了个谎。”
西门燕道:“哦,撒了个谎?”
陆志诚道:“我说我刚刚从你们这里回来,见你,你和我说起表哥,说是因久未回来,所以令你非常挂念。我还说,你托我捎话给他,如果碰上他的话,叫他记得和你的约会。其实那天我并没有见到你,只听令堂说,好像你已经出外去了,还没有回来呢。我也不知道你们究竟有没有约会,要是说错了,你别见怪。”
西门燕笑起来道:“怪不得你的外号叫阴间秀才,果然有点鬼门道。这次你的谎话可刚好说对了,我确是和他有约会的。我也是刚好在你上次来我家这天回来的,表哥会算出我的行程的,所以我相信表哥会相信你这半直半假的谎话。”
西门夫人冷冷说道:“我可是不容易相信别人的说话的。”
陆志诚道:“不知有什么地方令老夫人见疑?”
西门夫人道:“我也并不是怀疑你胆敢对我说谎,不过你总得拿出一点凭据来,才能令我相信。”
西门燕问道:“表哥有没有口信托人捎回来给我?”
陆志诚道:“有呀。他说叫你不可把天鹅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西门夫人听得莫名其妙,西门燕已是喜形于色,叫起来道:“好,他没骗我们,他的确是见过表哥!”
原来在她们家的后山,有个小湖,常有天鹅在湖边产卵。西门燕小时候喜欢到那湖边去看天鹅,而且十分喜欢吃天鹅蛋。常常自己去检天鹅蛋回来,不要丫鬟代劳,当作是件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