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衣无缝(贵婉日记)第十七章 穷追猛打(下)
贵翼长枪在手,冲上二楼走廊,开枪射击,火力十足,奔腾跳跃,有刺客斜冲过来,贵翼故意卖一个破绽,刺客子弹破空而来,贵翼整个人飞出去,挂在了楼顶吊灯上,居高临下,抬手一枪,一枪一个,有刺客一面叫嚣一面谩骂着,向妞妞的房间冲去,贵翼连灯带人甩将过去,整个人和灯具都砸在刺客头上,尖锐刺耳的金属撕裂声,穿透整个大客厅,一时间,玻璃渣四溅,子弹乱飞,贵翼一马当先,仿佛截断众流的勇士,勇往直前。
“嗖”地一股冷气裹挟着冷风弹进来,贵翼前臂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唿”地仰面倒下去,子弹打到墙上,贵翼的耳膜里清晰地听到弹壳崩离的声音,仰面躺在地上的贵翼一下坐起来,一枪穿透扶梯的红木,刺客侧面中弹,大叫着滚下楼梯。
贵翼站起来,踩踩楼板,嘀咕了一句:“楼板怎么不平。”
两名卫兵还没跑进客厅,被门口受伤的刺客阻击在客厅门外。
贵翼“嗖”的一声“弹”进妞妞卧室,只见床上空无一人,贵翼一惊,却听妞妞喊:“大哥哥。”
原来妞妞趴在床底下,两只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一脸惊恐,但是她不哭,自己用小手捂着小嘴,自己怕自己叫出声,被坏人发现。
“大哥哥。”她看见贵翼,一下就感到了“安全”。
贵翼把食指放到嘴唇边:“嘘”。他示意妞妞从床底下爬出来,“对,好,做得好。爬到大哥哥肩膀上,好。做得好。”他一边鼓励妞妞,一边子弹上膛。“双手搂紧我脖子,搂紧了。记住了,绝不能松手。”
“要是中弹呢?”妞妞低声地问。
贵翼心里一“咯噔”,她还这么小,竟然问出这种话来。
“谁教你说这话的?”
“没有人。可是妈妈中弹了,妈妈中弹了,就被坏蛋抓走了。”
“听着,妞妞,你听着。你可能会中弹,但是子弹得先从大哥哥身上穿过去!你也可能被坏蛋抓走,但是坏蛋得从你大哥哥身上踩过去!”
“嗯。”妞妞的小手死死地抱紧了贵翼的脖子。
“好样的,大哥哥保护你,走。”
突然,窗口闪出一个人影,贵翼举枪就打,只听得一声惨叫,有人从二楼窗户上栽下去了。
“闭上眼睛,妞妞。”
妞妞赶紧闭眼。
“表现得太好了!”贵翼说,“妞妞是最勇敢的小姑娘!”
客厅外,一名士兵受伤,另一名士兵击中一名刺客,冲了进来,大声喊着:“长官!你怎么样?”
贵翼已经冲杀出来,一片枪火中,刺客哀嚎。
“留活口。”贵翼吼了一声。
一阵尖啸刺耳的枪声过后,烟尘扑面。
贵翼毫发无伤地站在大客厅中,妞妞也换了个姿势,直接坐在贵翼头顶,样子特别滑稽。
“报告军门,刺客五名,四死一残,我方一人中弹,轻伤。”卫兵在报告。
贵翼把妞妞放下来,说:“妞妞,跑步回房间,没有命令不准出来。”
“是。”妞妞双腿一碰,敬礼,往楼上跑去。
贵翼走到被打残的一个刺客面前,问:“哪路的啊,怎么称呼?”
“贵军门……给个痛快的,求求你。”
“哪路的?”
“我们……是黑市贩卖军火的。”
“哦,我抢你们生意了?”
“是、是资科长,他的人被您扣了,他、他不肯买我们的货了。……给个痛快的吧,他们说,解决了你,就行。我们得到的命令……杀光屋里所有的人。”
“杀光屋里所有的人。连孩子也不放过?”
“上头的命令。”
“砰”的一枪,躺在地上的刺客头一歪,咽了气。
“打扫战场。”贵翼说。
“没事,没事。”贵翼在接电话。
妞妞在房间里跑来跑去,她拿了一个很大的扫帚要扫地,贵翼一边跟林副官说话,一边喊着,“妞妞,妞妞,不准扫,给我过来。”他一把把妞妞拽到自己怀里。
“怎么了?”林副官在电话那头焦急地问。
“你快点过来带孩子。”贵翼说。
“您没事吧。”
“没事。”
“需要医生吗?”
“不需要。”贵翼说。妞妞扭着身子,用手上的扫帚敲话筒,稚嫩地说,“不需要。”
“家也没事吧?”
“没事——”
“轰”的一声,大客厅的吊灯整个落下来,玻璃碎片纷飞,贵翼把妞妞抱紧了,说了一句,“景轩。”
“怎么了?”
“得花笔钱修房子。”贵翼挂了电话。
妞妞凑到他鼻尖下,指着他的鼻子说:“林副官要骂你,败家。”
林副官从兵站回来,还带了一个老保姆到官邸。
林副官听了卫兵的报告,他把门口的卫兵都给训斥了一通,火烧火燎地连夜在官邸布岗,回头还怪贵翼当初不肯听自己的话,连亲兵都不放一组在身边,差点被人一锅端。
贵翼看着一地狼藉的住所,也就哑口无言了。
吃晚餐的时候,林副官也是绷着一张脸。贵翼和妞妞都很自觉地很低调地把饭给吃了,妞妞也没闹。直到林副官喊保姆抱她上楼。
“我要去看看小狗熊,它吓坏了……我要吃栗子蛋糕。……我要看月亮……”妞妞开始闹。
“你要马上洗个澡。”林副官说,“然后去睡觉。”
“小狗熊也要洗。”
“小狗熊是陆地动物,不是海洋生物,不能洗。”林副官一边说,一边喊着,“林妈,林妈,来,把小姐抱去洗。”
妞妞向贵翼求救,贵翼悄悄给妞妞眨眼睛,妞妞冲林副官做鬼脸。作好作歹的,总算把小皮猴弄去休息了。
“我看了刺客的尸体。一个身上中了一枪,一个身上中了三枪,一个脸上中枪,一个头被砸穿了。”林副官看看贵翼,说,“你够能干的。”
“我人缘好,刺客来了都愿意自杀谢罪。”
“嗯,还有一个从窗户上掉下去的。”
“他隔着窗子跟我讲话,我就喂了他一枪。”
“枪法不错。”
“你的枪不好用。”贵翼说。
“他们显然是费了极大的工夫的。”林副官说,“杀一个军政要员,他们简直疯了。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嗯,是黑市军火商干的。”
“资历安这招够狠的。”林副官说,“我们那天缴了他们侦缉处的黑枪,拘押了他们的人,他就把消息放给黑市军火商。杀了你,黑市军火的生意才能继续做。”
“够毒啊,借刀杀人……你去!带上人,带上枪!把全上海卖军火的黑市给我扫了。”
“是。”林副官立正。
“回来。”
林副官站住了。
“不能这么轻易地放过他。”贵翼说。
“爷的意思?”
“做好事要留名。”贵翼摩娑着下巴,冷冷一笑,“我倒要看看,谁的命更长。”
林副官一愣,旋即明白,双腿一碰:“是,军门。”
又一个晴朗的早晨。
资历安得到一条极为隐秘的线报,贵翼在上海大饭店有异动。资历安不明就里,带着苏梅和两名特务悄悄来到上海大饭店,以观其变。
他们刚刚走到二楼,宴会厅那边鼓乐齐鸣,张灯结彩的。一个服务生看见他们一行人出现,赶紧躬身引路。“是资科长吧,您的朋友在等您。”服务生毕恭毕敬地替资历安等人打开了宴会厅的大门。
门打开的一瞬间——
资历安彻底傻眼了。
照相机的青烟频闪,记者们蜂拥而至。他活像一个电影明星或者是军政大员出席什么剪彩活动。
贵翼身穿白色高腰双口袋西服,修身白色西裤,简直风流倜傥,宛如玉树临风。他笑吟吟站在门口,亲自迎接资历安。
他说:“大英雄来了,鼓掌欢迎。”
一片欢声笑语,掌声四起。
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完全不在资历安预想范围之内。
“贵军门?您、您这是?”
贵翼亲热地搂住资历安的肩膀,说:“面带微笑啊,资科长,这可是你的庆功宴。”
“贵军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是有功之臣啊。”
“我一直想弄明白。”
“资科长真幽默。”贵翼笑着说。
林副官和苏梅二人分别跟在两人身后,亦趋亦步。
“贵军门是在摆资某的鸿门宴吗?”
“资科长觉得纸能包得住火吗?”贵翼压低了声音说。
“军门明言。”
“贵军门的官邸昨天下午遭到歹徒袭击。”林副官说话了。
资历安顿时紧张起来。
“贵军门此事真的与我无关。”
“我信了。”贵翼微笑着,“你听着,不管计策如何完美,都必须看一下结果是否如预期所料。”
“贵军门。”
“你也很清楚我对你们资家的态度,小资打伤了我父亲,现如今,你又来害我。”
“军门是要搞株连吗?”
“不,不。打打杀杀的多没趣,我不伤和气,和为贵嘛。”他手一抬,所有的音乐都停止了,大家安静下来。
“记者先生们,女士们,今天贵某人有幸请诸位来分享胜利的快乐。大家都知道,在上海滩黑市上军火贩子凶狠毒辣,他们非法买卖军火,造成社会动乱。且屡禁不止,气焰嚣张。今有上海警备司令部侦缉处二科的资历安,资科长,为了打击犯罪,一年以来,收集了黑市军火商的各种信息,详细提供了非法军火商的重要线索。资科长运筹帷幄,神机妙算,将敌诱致贵某人官邸,并亲自派兵埋伏,一一击杀之。”
大伙又一次掌声四起。
“今天资科长特意请诸位记者们来共同分享胜利,诸位,诸位请将你们的镜头对准这位剿灭黑市军火商的大英雄资科长,请为我们的英雄谱写胜利的篇章,谢谢。”
“你这么逼我一定会后悔的。”资历安笑着说。
“这是你自作自受。”贵翼笑得很开心。
所有的照相机向资历安靠拢。
“资科长集中注意力,对准镜头笑笑,拍张照片。”贵翼说。
资历安肤色惨白。
“一会儿说得生动点。”贵翼微笑向记者们示意。
“资科长,请问您在剿灭黑市军火贩子上有什么制胜法宝?”
“请问资科长,侦缉处对于剿杀军火贩子的后续计划,是否可以透露一二?”
“资科长,有什么话要对上海市民说?”
“资科长,资科长对于民间枪支管理松懈有什么看法?”
资历安咳嗽了一声,说:“我们侦缉处对于一切非法的、危害政府的行为,都将予以切实打击,保护市民,维护城市安全,剿灭黑市军火贩子,我们侦缉处责无旁贷。”
“好,说得好。”贵翼兴高采烈地带头鼓掌。
在资历安眼里,贵翼此刻就像是一只狡猾的狐狸正得意洋洋地看着他的猎物落入陷阱。苏梅觉得此时此刻,她和资历安就像是两个蠢物,摆在玻璃缸里显眼。
苏梅的眼角低垂着,贵翼回眸的余光正好与她低垂的目光交汇。
想着他给自己送的白玫瑰,苏梅还是友好地笑了笑。尽管她知道,贵翼并不友好。
铁案已定。再无任何商讨遮掩之余地。各大报纸刊登大幅标题,侦缉处资历安科长神勇剿灭黑市军火商,获得贵军门赞誉,云云。
苏梅筋疲力尽地坐在一个小酒馆的包厢里。警察局刑侦科的科长刘玉斌拿着一个公文包走了进来。
“怎么这么憔悴。”刘玉斌说。
苏梅给他倒了一杯酒。
“酒能释放压力吗?”
“你试试。我觉得不错。”苏梅说,“全世界都以为我是*叛徒,只有你知道我是谁。”
刘玉斌笑笑。
“谁让你出师未捷先被捕呢?中央党部花了高昂的代价培养了几个能成功打入*谍报机关的特勤,你干了不到半年,居然就落入了自己人的‘法网’。你说,当时我们能怎么办?承认你是中统的人,会牵连其他跟你一起潜伏到共区的同事,承认你是共产党,不叛变就得枪毙,就算陈先生也保不了你。何况军统、中统素有嫌隙,你的身份又是绝密。你是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党国精英。”他主动给苏梅斟酒。
苏梅说:“每次看到你,我就有归属感和安全感。”
刘玉斌问:“资历安呢?”
“他是那种有贼心没贼胆的懦夫!”她叹了口气,“真想不干了。”
“想不干很容易,一是死,二是叛。”
苏梅笑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你有点爱上他了。”
“在爱情上我不值得任何人信任。”
刘玉斌暧昧地一笑:“生活上值得就行了。”
“有眉目了吗?”
“我动用了警察局所有的户籍警察帮你找‘烟缸’的足迹。我用了最古老的亲属搜索。凡是贵婉用自己的名义,用她家里任何亲属的名义所购买的住所,我都有全面地毯式搜查。资历群也一样,他所有的化名,只要我们知道的,我都普查了一遍。最后,我发现贵婉曾经在上海租住过小阁楼,有三处都是一笔付清三年租约。三处都是画室,有很多志同道合的画家在那里驻足。三处都荒废很久了。”
“只有三处了吗?”
“目前就知道这么多。”
“你派人去看过吗?”
“没有,我不想打草惊蛇。”
“做得好。”
“不过呢,有一句说一句。贵婉已经死了,按照他们地下党的规章制度,所有跟贵婉有关的住所,都应该弃用了。”
“是的,但是,正如你所说,贵婉已经死了。他们会误以为跟贵婉有关的所有文件资料都作废了。他们根本想不到有人通过户籍在查找死人住过的所有住处。”苏梅喃喃地说,“就像是大海捞针。谢谢你,刘科长,谢谢你把这根针替我找出来了。”
“我在这帮你是应该的。”刘玉斌说,“资历安是个十足的蠢货,利用黑市军火商刺杀军政要员这种事情他都能做得出来。”
“我们得把注意力集中在抓捕‘共谍’身上。”苏梅说。
“如果你以前所有的假设都成立,你应该去这三个地方看看。但是,很可能是一片荒芜,你要有这个思想准备。”刘玉斌拿出一个信封给苏梅,“如果你运气够好,三处里面一定有一处是你想要的。”
苏梅的手拿住了信封。
“其实,我应该自己着手去搜捕,而不是轻易地告诉你。”刘玉斌说。
“那你为什么还要交给我?”
“交给你,可确保可信的情报落入可信人之手。”
“我需要带几个人去。”苏梅说。
“这我可帮不了你,你知道,我给你派了人,就相当于警察局插手侦缉处的事,以后我办起事来,就没有这么方便了。不过,我可以安排两个警察局的眼线给你,他们的名字不在档案里。查无实据。”
“这主意不错。”苏梅说。
“你什么时候行动?”
“就在今晚。”苏梅举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露西和资历群各自结束了跟党组织成员的谈话。来人告诉他们,他们的谈话记录会直接拿给“蛇医”做甄别。为了安全起见,明天一早,会把他们转移到新的住所。资历群叫小资去给自己买雪茄烟,露西开始整理楼下的房间。
一切都井然有序。
傍晚,有人敲门。
露西问:“谁啊?”她走到门口,打开一个小木块,朝外一看,一包雪茄烟堵在小木块的视野里,露西笑了笑,“小资啊。”她毫无防备地打开门。
就像是一股强风暴,苏梅一马当先冲进来,举枪就射!
露西强行用手去压制苏梅的枪口,苏梅一脚踢翻露西,露西毕竟上了年纪,被一股惯性裹挟着扑倒在地,她转身朝楼上跑,一边跑一边喊:“快跑!是敌人!”
枪声骤起。
露西中弹,从楼梯上滚下来。
苏梅大踏步冲上楼,身后两名男子持枪相随。
“放下枪。”一声轻叱。
黑洞洞的枪口抵在了苏梅的左边太阳穴上。
“放下枪!!”两名男子叫嚣着。
“夫妻俩见面,不需要先问候一下吗?”资历群说。
“我一直不知道,你在这。”
“对,我在这。”资历群笑笑,他的笑容令人悚惧,“防止你做出毫无意义的事。”
“放下枪!”楼下有人吼。
“开枪就是两败俱伤!开枪啊!!”资历群吼了一句。
苏梅的双瞳放大!!寒气森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