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锦同心第3-4章 简直精明的可怕!
梁柱也气哼哼道:“对,分家、分家,这日子没法过了!这种不孝的东西早就该赶出家门了!”
分家这种事儿他们早就想了,这时候提出来,无人不赞同。
“大哥这话可说错了,”柳氏尖尖的笑,声音无比刻薄:“他们可不是咱们秦家的人,这家里哪怕一根草也不是他们的,哪里说得上‘分家’呢?”
“对,二弟妹说的没错!”方氏眼睛一亮,快意无比道:“家里一根草也不是他们的!但家里养了老三这么多年还给他娶了媳妇,这么多年吃的、穿的、用的、生病抓药、说亲聘礼......这笔账可得好好算算!”
“没错,必须要算清楚!”
“就是,爹娘好心,辛辛苦苦养大他总不能啥回报也不要不是?就算养条狗也知道看门呢!”
梁柱兄弟连连点头,老两口相视暗叹,什么也没说。
苏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账算的!
谁说没文化闭塞之地的村夫村妇愚昧蠢笨?要她看来,简直精明得可怕!
......
这个家到底还是分了——不能说分,应该说是那两对夫妇到底还是跟秦朗和苏锦清算了。
他们要五十两银子,三年内要是还不了,就得给秦家干五十年农活。不管饭。
苏锦差点给气笑了,忍不住出言理论。
最后在老两口的喝斥下,五十两改成了三十两,五十年也变成了二十年。
看着老两口无奈愧疚的神情,苏锦心里一软,也就表示没意见了。
那毕竟是亲生儿子,老两口还得靠他们养老送终呢,何况他们养大秦朗,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至于田地、菜地、家里养的鸡、粮食、柴禾、各种家具农具物什等,都是他们秦家的东西,苏锦和秦朗当然是没份的。
在老两口的说和与苏锦的交涉下,那两房人勉强答应让秦朗和苏锦暂时住在院子外头一处不远不近处属于秦家的破败的茅草房子里,但是明年他们得另找地方搭建住处。并且房间里的那几件破家具都不许带走。
碗筷给了几件,煮饭的陶罐给了一个——铁锅就别想了!这可是金贵东西。
粮食勉强给了小半袋子玉米。
菜?不会自己去挖野菜根吗?一片叶子不给!
但这些东西也不是白给他们用的,明春春耕前他们得给自家三百文钱,若是给不出,得给他们做春耕。
苏锦不愿意跟他们扯皮三百文钱的事,点头同意了。
如果不是现在寒冬腊月的,她根本不愿意再待在秦家的地盘上,可是这个时节——也只能先过了这个冬天再做打算。
苏锦也提出了个条件,就是要找里正做中人,白纸黑字立下字据,从此两家互不相干。
秦柱、秦梁两房巴不得,想也没想便同意了。
等一切办好,两人回到那破败的茅草屋里,感觉到男人望过来的似乎意味不明、难以捉摸的目光,苏锦这才猛然惊觉——
这整个“分家”过程中,好像,她的便宜相公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全程都是她在做主!
后知后觉的苏锦顿时有些窘,一时间心里说不清什么感觉。
“那个,”苏锦磕磕巴巴道:“以后,你、你有什么打算?”
秦朗看向她,那目光明明很平静,却总让苏锦觉得好像有点怪怪的,似乎是——探究。
苏锦心一紧,难道她哪里做得不对露馅了吗?如果、如果他察觉自己跟原主不一样,会不会把自己当成妖怪交出去?自己会不会被烧死、或者沉塘?
不,不会的!原主对他又怕又厌,他们之间说过的话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他不可能了解原主是什么样的人,自己自由发挥的空间是很大的,不能自己吓唬自己......
苏锦努力说服自己平静下来,强做坦然的抬眸迎向秦朗的目光。
秦朗将她的神情变化明明白白的看在眼里,收回了目光,眼底飞快掠过一抹光芒。
秦朗不答反问:“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太长远的还谈不上,我们得先熬过这个冬天。这间屋子得加固,缝隙也得堵上,不然只怕过不去腊月;我们还需要大量的柴禾;这似乎算是比较容易的。最难的是食物......明日我们进山看看吧,看看能不能找到些什么吃的,不管什么都好。若是运气好,弄到些可以换钱的,我们还需要两件厚衣裳。还有,别的调料也就罢了,但是却不能没有盐......至于其他的,先能解决这些就算好的了,其他的之后再说吧!”
今日她不顾方氏柳氏的白眼要了一些盐,但即便省着吃顶多也只能吃十天半月。
没有盐那可万万不行!
苏锦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且她原本就打算开诚布公好好的跟他谈一谈,毕竟,眼下这境地实在糟糕,穷,穷到了极点的穷。
想要熬过这个冬天,他们必须同心协力。
远水救不了近火,即便她苏锦一身医术出神入化,又有什么用?
在这个封建古板的时代,一个少女,穿着破烂衣衫、瘦不拉几脸色蜡黄,跑到城镇里说自己是神医、能给人治病?
别逗了,不让人当成疯子抓起来打死就算运气好的了!
凡事,只能一步步慢慢来,水到渠成,方为上策。
最后,苏锦又道:“我们现在相依为命,我希望......你能抛开之前的成见,我们、我们好好的过日子......”
秦朗神色动了动,相依为命?好好过日子......
他低低一笑,看向苏锦:“好。”
他的笑声听来有几分苍凉,苏锦心口突然觉得闷得难受,同情的瞟了秦朗一眼。
那两对极品就不说了,可老两口还是不错的,毕竟对他有养育之恩,如今被一脚踢出来,他心里必定也挺难过的吧?
苏锦心一软,温言安慰他道:“你不要想太多,以后,我们一定会好起来的。”
秦朗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以后他们会不会好起来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这眼前的人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你在家里等着,我去捡些柴禾回来。”
苏锦想想自己才刚刚病好,这会儿天色暗了,风也大,也就打消了跟他一起去的想法,点点头:“那你早去早回。”
坐在一条腿已经松动的破旧凳子上,不时有冷风从缝隙里吹进来。
打量着破败得不行的屋子,苏锦苦笑了笑,新的生活啊,就这样坑爹的开始了!
这个时候该做晚饭了,可是,一根柴禾也没有,苏锦也只能等秦朗捡柴回来再说。
好在这是农村,捡柴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他还是得快点回来呀,不然天黑了家里可没有油灯可点。
“苏氏、苏氏!”苏锦正胡思乱想,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一抬头,看到秦老太太偷偷摸摸的进来了,忙起身迎了上去:“娘......”
“哎,”秦老太太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叹了口气,连忙从怀中摸出两对崭新的草鞋给她:“这两双鞋你拿着,上山穿着方便。你们进山别去的太远了,太远了危险!”
他们什么吃的都没有,不用想也知道除了上山去找找食物没有别的办法,所以秦老太太才这么说。
说着老太太又掏出一块旧帕子包着什么塞到苏锦手里,低声道:“这是二十文钱,过一阵你们去县城里买两斤棉花几尺粗布缝件夹衣穿。那衣裳缝好了记得穿在里头别露出来,啊。唉,别怪你哥嫂他们,家里太穷,他们也是......”
秦老太太苦笑着,那帮着两个儿子说好话的话到底没好意思说出口,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
苏锦心里一暖,笑道:“娘您别多想,其实分家也没什么不对,您和爹的养育之恩相公都记着呢!这钱......算我们借您的,等来日有了,再还给您。”
苏锦实在说不出来不要的话,因为现在他们真的太需要钱了!哪怕是二十文。
能买两三斤棉花,说不定就能在这个大冬天里救他们一命。这个时候实在不是逞强的时候。
秦老太太摆摆手笑道:“不用还不用还,这是我偷偷攒下的,没人知道!你别说出去就行!好了,我也该回去了,你们好好的过日子......”
“娘您慢走!”苏锦也不敢多留她,不然那两个泼妇见了难保不会又生出事来。
眼看着秦老太太欲言又止的离开,握了握手里的二十文钱,苏锦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她叹了口气,自嘲一笑。
什么时候她苏锦也有为这么一点儿小钱为难的时候。
秦朗没多久便回来了,除了捡回来一捆粗粗细细的柴,还有一大卷藤子。
“回来了!”苏锦收起乱七八糟的心思笑着迎上前,接过了那些藤子,搭了把手把柴禾堆放在门口。
“趁着天还没黑,我这就煮晚饭吧。玉米粒熬粥!”苏锦又笑道。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而然也比旁人强些。
苏锦算是看出来了,这个男人性子沉静,话极少。今后两个人还要在一起生活呢,总不好两个都闷声不响的不说话、不交流吧,那多压抑?
既然他不说,少不得,她主动多说几句了。
果然,她主动开口了,他也不好不搭理,惜字如金的“嗯”了一声,自顾自的垒灶烧火。
咳,说是“灶”那是抬举了,不过是在茅屋前用一头尖的木棍挖了个浅浅的斜坑,周边垒上几块石头。
苏锦看了一眼,默默的去准备玉米粒。
“那个,相公,”苏锦没有注意到自己唤“相公”的时候秦朗的身体明显一抖,为难的继续道:“我们没有水......”
他们何止没有水啊,连挑水盛水的桶、木盆也没有,只有一个豁了口的一尺多高的粗陶罐!
村子中部和最西部各有一口井,是村民们集资凑钱打的,家里用水都得去挑。
秦朗看了她一眼,起身默默走开,“等着!”
苏锦“哦”了一声,将柴禾整理整理,整整齐齐堆在屋檐下。
没多久秦朗便回来了,挑着一担水。
苏锦眼睛一亮,喜道:“咦,你真厉害,借到了桶呀!”
借到了桶挑水也能算作一件厉害的事,这对前世的苏锦来说简直就是个笑话,但是此刻她是由衷的觉得高兴。
秦朗似乎也觉得这话听着滑稽,“嗯”了一声眼中浮现淡淡笑意,“做饭吧。”
桶是从里正家借的,他为他们挑了一担水作为交换。
为了不让气氛尴尬,苏锦一边做饭一边没话找话跟秦朗说,打听这村里的人和事情。
在这儿生活,多了解些总不是坏事。
浓浓的暮色下,跳动的火苗照亮了一小片天地。陶罐中的玉米粒翻滚着米花,热气腾腾而起,玉米的香气飘散在空气中,两个人坐在温暖的火堆旁,不时说着话,远远看去,竟让人感觉到几许温馨。
苏锦没敢煮太多玉米粒,生怕会断粮。她盛了半碗、秦朗盛了满满一碗的玉米粥。
看到秦朗看看碗里的粥又看看她,苏锦忙笑道:“我现在还不大有胃口,这点够了。”
这话有七分真,最重要的是,秦朗才是主要劳动力啊,她自己暂时吃个半饱这没什么,秦朗必须得吃饱了。
秦朗吃饱了,有力气干活,那么以后两个人都有机会吃饱。可是秦朗如果吃不饱没有力气干活,那两个人一块玩完!
其实,说“吃饱”这话有点假,总之她尽量保证吧......
反正,比她的多就是了。
秦朗闻言便也没再说什么。
两个人吃过晚饭,天已经黑透了,寒风呜呜呼啸,一阵比一阵寒凉。即便刚刚吃过热乎乎的食物,但苏锦还是抖了抖。
秦朗看了她一眼:“你先进屋睡吧。”
听到个“睡”子苏锦心里又是一紧,原主和秦朗并没有圆房,两个人睡觉也是一人裹一床薄被井水不犯河水。
可是对苏锦来说,今晚却是第一次跟一个男人“同床共枕”,心里多少有点紧张不自在。
然而很快她就默默的说服了自己、平静接受了。
她现在就是苏锦,是这个时代的一个村妇,是秦朗的——媳妇,仅此而已。
“嗯,那我先去了。”
苏锦点点头,用葫芦瓜成熟之后剖开去瓤做成的水瓢从清洗干净、烧了热水的陶罐里舀了半瓢热水,兑上凉水,勉强擦了个脸洗了个手。
洗澡什么的她是不敢想了,这时候洗澡,别说没有盆啊桶啊,冻也冻死了。
要是这会儿再染个风寒什么的病一场,那就直接等死吧!
进屋看见那两双草鞋,摸了摸怀里的二十文钱,苏锦便又将这事跟秦朗说了一遍。
草鞋套在磨损得厉害的布鞋外边穿着,上山会方便些,而这点钱揣在身上,至少心里有那么点踏实安稳。
“等我们赚了钱再还给娘,你看行吗?”苏锦温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