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身自爱(只为遇见你)第三章 遇见你,便是最美时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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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洁回应他直勾勾的目光:“你想怎么样呢?”
 
    健壮的手臂伸过来,插入她湿润的发,她的嘴唇被另一个能笑出好看弧度的嘴唇覆盖。
 
    他的舌头辗转在她的口腔里,用侵略的力道做着调戏的事情。
 
    空气是潮湿的,高洁感到整个人也潮湿了,她试图推拒,但是很快被征服。时间在拉锯战中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将她放开。
 
    他说:“不邀请我上去喝杯咖啡吗?”
 
    高洁扬起右手,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准确无误地,清脆响亮地,给了他一个耳光。
 
    “你说过,在这里没有两下子会很危险,我需要有这样的思想觉悟,欺负我的人,我会干掉他。不管他是谁,不管他为我做过什么。”
 
    于直的脸上挨了一下,猝不及防,眼底闪过瞬间的火苗,但是瞬间熄灭。他揉了揉面孔,重新展开笑意,“这算是我被误解的代价吗?好吧,我冒犯您了,我没有想欺负您。我希望您今晚愉快。”
 
    他扬扬手,转身离去。
 
    高洁搓了搓刚才报复过于直的手掌,冷笑了一声。
 
    伊莎贝拉已经闻声打开大门等她,说道:“你应该邀请他进来,我可以让出房间。”
 
    高洁走进房间。一言不发。
 
    伊莎贝拉关上大门,“你真的不想要吗?男人力量可以让你放松。刚才的那个东方人就很合适你。假正经对不起荷尔蒙。”
 
    高洁抓起床上的枕头朝着伊莎贝拉砸过去,“我想睡觉!”
 
    第二天印度人迪让请了假,他声称喝醉酒摔了一跤。第三天高洁下班时,经过迪让的宿舍,看见他站在门前。
 
    她特地走上前去,扬起下巴微微笑道:“有不少中国人也看上了这里附近的金矿,他们不是那些孱弱的在美国唐人街刷盘子的中国人,他们有精良的武器和先进的设备。对了,我一直忘了告诉您,我男朋友就是其中一员,他一直在阿贝特河附近采集粉钻。最近才过来隆多尼亚。他的脾气没有他的身手好,幸亏他没有带他的枪。”
 
    高洁讲完以后,径直走出园区,走到小镇上的车站前,她审视了一番停在车站前的计程车和司机们,找到了那个在巴西本地同事口中,剃光了头发,左脸上有一道伤疤的巴西司机。
 
    她用学会不久甚不流利的葡萄牙语对司机说:“我想买一些防身的玩意儿。”她用手指比出一把枪的样子,“最好是自动的。”
 
    司机撇嘴,“上车。停车以后我不会停留,您得自己再找车回来。”
 
    “明白。”高洁钻进计程车。
 
    很快,她被司机带到城中的一个贫民窟,她下车时给了司机一笔丰厚的小费,按照司机的指示走入贫民窟深处的一间旅馆。
 
    几个小时以后,高洁将属于她的手枪藏入行李箱的夹层。她点燃一支烟,坐在窗前抽了一阵。
 
    现在,她有足够的力量保护自己了。她想。
 
    不久之后,高洁随同以色列主管组队一起开拔去到阿贝特河矿区开采粉钻。她自动申请加入这次编队,因为在那里工作一个月便可以请调回大陆的公司。
 
    当然,高洁想过辞职,立刻买机票回去。辗转反侧时,她想到叶强生世故的笑容。这是一个困难,克服它,她提前调回去就是顺理成章,不会丢了母亲的脸。
 
    坚持在艰苦的巴西工作,已经不仅仅是因为没有家,现在还变成了母亲的荣誉。她不能半途而废。
 
    难事之中也有好事,谢天谢地打她主意的那几个男人没有编入这次分队。
 
    但是在阿贝特河矿区,高洁不得不同其他同事一起跟着矿工深入矿源深处。这里没有隆多尼亚州的实验室和工厂,他们每日从简陋的营地出发,坐着驳船,逆流而上,到毛坯矿上工作,头顶上只有一顶粗布雨篷遮阳挡雨。
 
    高洁被晒黑了整整一圈,她每天开工都带着手枪。在这里已经不是防备对她图谋不轨的同事,而是可能随时攻击过来的印第安土著。
 
    谁都不想遭遇这样的不幸,但是印第安土著的攻击就是突如其来。
 
    这一天,阿贝特河浅滩上的矿工突然大声呼喊奔逃,高洁身边的同事说:“糟糕!印第安人来了!沿着滩涂跑!”
 
    高洁跟着同事们夺命狂奔,每一秒钟都在和生命赛跑,很快,一个印第安人追了上来,她拔出手枪,像私底下练习的那样射击。印第安人被击中大腿,她自己也被射击的反作用力推入河中,手臂被河流中的石块重重一击,顿时昏厥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高洁被左肩尖锐的疼痛激醒过来,入眼所见,自己似乎躺在某只船舱里。
 
    她挣扎想要爬起来,可是左肩的刺痛让她忍不住大叫出声。
 
    有人推门走了进来,蹲到她的面前。
 
    于直的表情很严肃,他说:“你的肩膀脱臼了,我一直在等你醒过来,我必须帮你把它接回去。立刻。”
 
    高洁下意识牵一牵左肩,立刻因为疼痛冒出冷汗,她抽着气,“医院。”
 
    于直缓缓摇摇头。他的表情出乎意料的凝重和认真,甚至有些诚恳。
 
    高洁随即反应过来自己的要求不太现实,她艰难地望向于直,抽着气断断续续问道:“我们??现在还在阿贝特河上?”
 
    于直说:“是的,你没有别的选择。我们没有可能一个小时内把你送到医院。事实上,我们恐怕不得不在河上漂一段时间。”
 
    疼痛一阵一阵袭击着高洁的神经,她极力保持着清醒的意识以便对眼前的情况做出合理的判断。面前的这个男人,不过两面之缘,是否可以信赖他?
 
    于直说:“我在部队服过役,处理过同样的情况。不知道这个理由是否可以让你放心点儿。”
 
    她沉默地观察于直。
 
    世事总是教她在无从选择的选项里做出选择:母亲去世了,司澄和她分了手,她不得不来到巴西,又不得不从隆多尼亚州调到阿贝特河。
 
    高洁闭上眼睛,“我??相信你。你尽管??去做。”
 
    “如果,出了意外,怎么办?”于直问。
 
    高洁将眼睛睁开,盯牢眼前的男人,她一字一顿说:“不,怪,你。”
 
    于直跪伏下来,一手提起高洁的手臂,保持着平衡,另一只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对准了位置。
 
    接下来的动作会令这个女孩疼痛难忍,也许会再次晕过去。他提醒她,“会很疼。”他听见了她咬牙的声音。
 
    当于直将高洁的手臂推回去时,她的身体随之僵硬地弓起,继又痉挛着抽动,牙关咯咯作响。
 
    他说:“你忍不住可以叫出来。”
 
    但是高洁没有,她咬到了自己的唇肉,血腥味冲进食道,她忍不住吐了出来。
 
    又有人走了进来,高洁不知道是谁,只模糊听见有人用英语在问:“上帝!她居然忍住了,她居然没有尖叫。她会好起来吧?”
 
    又有一个人在用英语说:“灌她阿司匹林。于,给你绷带。固定住肩膀,帮她减轻疼痛。”
 
    她被撬开口腔,被灌下水和药片,他们拍她的背心,帮助她吞咽下去。然后她的手臂被固定住,袖管被剪开,手肘和肩膀被人用绷带绑好。有个人一直拖着她的背脊,还在用湿润的帕子擦拭她的额头她的脸,额前冰凉的触感,温柔的动作,就像小时候病重时,母亲所做的那样。
 
    她下意识地,辗转着用脸颊去靠近那掌心的温度,宠物一样冀求着掌心展开,抚慰住她的疼痛。
 
    又不知过了多久,高洁再度清醒过来时,发现仍躺在船舱中,身体的疼痛已经减轻太多,这令她舒服了不少,精神也恢复了一些。
 
    船舱内依旧无人,只空空吊着四只吊床,随着船身波动微微摇晃。船舱一角堆放着一堆行李和器械,高洁看到其中有两台摄像机。
 
    她突然想起来她刚才应该呕吐了,虽然身边没有呕吐物的痕迹,但是身上有酸馊难闻的气味。
 
    死生大事渡过以后,个人的羞耻感席卷而来。高洁知道自己的身体又脏又臭,比自己不能动弹的左臂更让她难受。
 
    她躺着睁着眼睛发着愁。这是有生以来从未遭遇过的困境。她在犹豫是不是呼唤于直。
 
    念头一起,于直就推开门再度走进来,手上端着一个大碗。
 
    “我想你应该醒了。饿了吗?”
 
    他蹲下来,高洁挪动身体往旁边退了退。
 
    于直笑起来,一眼洞穿她的心思,“想洗澡?”
 
    高洁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自己都认不出来,“有女人吗?”
 
    于直像个恶作剧的男孩一样,把头略歪一歪,勾着唇角,“没有。”
 
    高洁咬一咬唇,咬到唇上的伤口,疼得抽气,她又问:“多久能靠岸?”
 
    “我们在阿贝特上游遇到印第安人和矿工的争斗,被当做同党也被印第安人伏击了,为了避开正面冲突区域,就近躲进一条支流,在河里捡到了你。现在——”于直顿了顿。
 
    高洁微微抬头,把嘶哑的嗓子扯高了三度,“迷路了?”
 
    于直撇嘴,“我们没这么无能,只是绕了路,要回到离这里最近的港口恐怕得多花上一周。”
 
    高洁把后脑勺无力地垂到枕头上,轻微地叹了口气。
 
    “我们的向导告诉我,往前再驶半个小时,可以靠岸休整,岸上有瀑布可以洗澡。”于直用根本不掩饰的笑意望住高洁。
 
    高洁抬起眼睛瞅他一眼,他真心实意地用表情表达了他的不怀好意和幸灾乐祸。
 
    她想了想,又想了想,下定了决心,“我需要洗澡,我也需要一套新的衣服。”
 
    于直摸了摸下巴,高洁才注意到他和初见时不太一样了,比那时候黑了,或许是因为在野外不及打理,蓄了些短须,头发也长长了,用女用发夹将刘海全部夹在头顶,在脑后扎了个小鬏,露出宽阔光洁的额头。
 
    成熟男人的气息,就在她的面前,比自己的脏和臭更让她难堪的,是男性的荷尔蒙,无时不刻地挑逗。
 
    他偏偏还在利用现在的优势,“船上有四个男人,我,我的美国导演,我的加拿大摄影师,我临时请的巴西向导。你准备挑谁帮助你呢?”
 
    高洁吐出一口气,狠狠瞪住于直,“你!”
 
    于直愉快地拍拍她的头顶心,就像夸赞自己的宠物一样。他说:“好选择。现在,为了你等一会儿有力气下船,吃点儿?”
 
    他拿过靠垫,帮助高洁半坐起来,高洁动一动自己尚能活动的右手,“我自己来。”
 
    于直没有再同她抬杠,将勺子塞入她的右手,端着碗坐在她的身边,充当她的人肉桌板。
 
    吃饭片刻,这艘小驳船上的其他人员陆续进来同高洁打招呼。
 
    于直对她没有任何欺骗,他的确是带了一支很正经的纪录片拍摄团队,如他所说,一个美国导演、一个加拿大摄影、一个巴西向导。美国导演告诉高洁,他们还有三个摄像在另一处雨林补拍镜头。
 
    高洁毫不客气地将于直的手臂当做桌板,一勺一勺慢悠悠舀着那碗里的汤饭吃。汤饭不知是他们之中谁做的,但是用肉骨头汤泡米饭这样的做法,也就只有中国人会做。她发现汤饭口味不错,温度适合,没有对她口腔内的伤口造成伤害。
 
    美国导演热情多话,坐在高洁对面的吊床上,向高洁介绍:“我们用两年的时间拍了澳大利亚、博茨瓦纳和西伯利亚的雅库特。”
 
    高洁望望当着人肉桌板毫不抱怨的于直,问美国导演,“开采钻石对你们来说有什么吸引力?”
 
    美国导演说:“矿工工蚁一样地辛苦劳动,挖掘价值百千万的钻石,财富和贫穷、现代和落后,巨大的社会矛盾张力。这会是我们最好的实验之作。”
 
    实验之作?高洁瞅一眼美国导演长满半张脸的大胡子。
 
    美国导演向于直说:“于给了我们这个好主意,我们因此筹备了三年才开始拍摄。他是个好学长。”
 
    学长?高洁诧异地又瞅一眼于直,他似乎还真是个领头的。
 
    于直冲她保持微笑。他宽阔的肩膀将汗湿的衬衫绷得紧紧的。
 
    高洁发现自己的目光放得有点儿不是地方。
 
    用完餐后,高洁的身体舒适了许多,疼痛感进一步消退。年轻的身体,遭受磨难,只要有了存活勇气,就会产生无穷活力。
 
    于直的驳船很快驶入一处小河湾,巴西向导进来通知大家:“找到一个泊船的好地方,从这里下船往西走一阵会看到一条小瀑布,水质很好,可以放心洗澡。”
 
    于直站起来,从行李中拿出一件白衬衫和一条卡其裤,用中文对高洁说:“可惜我没有女性内衣。”
 
    高洁面上一热,没有搭理他。
 
    加拿大摄影师吹了一声口哨,脸上做出无比夸张的羡慕表情,“于,你和这位尊贵的小姐先去吧!”
 
    于直对着高洁弓身给了一个邀请礼,“走吧,尊贵的小姐。”
 
    他伸手架起高洁,高洁说:“我能走。”
 
    于直在她的耳畔讲:“别逞强。”
 
    用中文。热气吹在她的耳垂上。很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