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川第六章 战后余情

查看目录    直达底部

    夜是肃穆的无数无计的星辰璀璨于天际映照着苍穹。
 
    巨大的皎洁圆月静静地挂在半空给战场笼上了一层白芒。
 
    巴丹城侧的一处高坡上一对男女正相互偎依地坐在一起。
 
    偎依在他肩头流风霜正在安静地听紫川秀说着话明澈的眼睛泛着谈谈的光华。她安静地垂着头倾听着紫川秀的说话神情波澜不动。她不时又抬起头静静看着他的侧脸那分明的轮廓那消瘦、疲惫的面孔额上两道谈谈的皱纹。这让流风霜感到有一种沧桑已闯造了心上人生命里并从此无法离开。
 
    没见面之前她在有很多话想当面向他倾吐但不知为何当真正见到他人呼吸着他温馨的体息她忽然觉得像这样就足够了。
 
    大多数时候都只是紫川秀说说着分别时候生的事过去的苦难未来的日子峥嵘岁月里的风霜雨雪。象很多话外人看来都很无聊的他却不厌其烦地反复说啊说啊流风霜微笑着倾听丝毫没有流露不耐。但更多的时候两人却只是默默地偎依着沉默让晚风静静地掠过身边吹拂了斗篷的长摆。
 
    “冷吗?”
 
    流风霜微笑着摇头紫川秀于是脱下了深蓝色的将军大衣披在流风霜肩头。她把带着他体息和温度的大衣紧紧地将自己裹起来嘴角露出了微笑:这很象心上人的大手紧紧地将自己拥抱啊!
 
    想到这个念头她羞涩地低下了头却听到紫川秀轻声说:“后天我们就要开拨了。”
 
    流风霜一震低声说:“这么块?又要去打仗了?”
 
    猜出了流风霜的心思紫川秀安慰她说:“不必担心不会再有巴丹这样的苦仗了魔族巳不成气候了。”
 
    “这次的目标又是谁呢?”
 
    “卡顿亲王。只要把他打垮了战争就结束了。”
 
    “你们这么有信心?据说卡顿可是统率了三十万大军啊。未必就比魔神皇的军队少。特别现在远东军和东南军为消灭魔神皇都是伤亡惨重。”
 
    “观在已不是七八一年了人类占领了战略优势。虽然我军伤亡很大但我们的补充也来得快与后方的补给道路已经打通了来自帝都的增援会源源不断地抵达无论是兵力还是技术装备上我们都出卡顿不下一个档次更何况巴丹会战不但打掉了魔族的主力军团更打掉了魔族的信心——其实我不怎么相信会生第二次大会战。只要卡顿智力正常看到魔神皇垮台他应该立即夹起尾巴跑了。收复国土并不是很困难的事。”
 
    “然后呢?”
 
    “然后?”二十四岁的青年将军踌躇满志地微笑了:“为追击敌寇我不惧天涯海角犁扫狼穴剑顷血海平荡魔神堡铲除战争余蘖为人类千年的苦难报仇雪恨这是历史赋予当代军人的使命。”
 
    默默地看着紫川秀英武的青年军人显出了坚定的自信那种专注于自己事业的男人自有一种莫名地魅力流风霜看得心神俱醉。她轻声问:“再然后呢?”
 
    默默地看着她紫川秀温票地说:“接着我来娶你回家。”
 
    流风霜轻轻点头轻轻扑进了紫川秀怀中。两人都没有说话在那鏖杀激战后折矛断枪遍地的战场上一对恋人相互偎依着坐在高高的山坡上。皎洁的大圆月在他们身后升起。
 
    战争是一场再残酷不过的竞赛胜利者可以引颈高歌失败者却只有黯然退场的份——前提是他们能保住一条性命来。比起将近四十万战死在沙场的同僚来说可以黯然退场的魔族败兵们还是比较幸运的。
 
    在巴丹会战的最后阶段云浅雪随着第三军的败部突围与卡兰皇子向东南方突围不同第三军选择了正面突破远东阵线冲出重围。
 
    这是一场残酷的血战被远东军象狼狗一般狠狠追击了一夜到天亮时突围的三万官兵剩余不到一半。魔族残兵溃逃到了叶丹城用边这里虽然巳被人类占领了但并没有人类的大部队驻扎。面对大片的魔族溃兵城中居民和警备队都明智地选择关上城门不去招惹这群战败的野兽们。
 
    云浅雪是被凌厉的清晨寒风给吹醒的醒来时他只觉用身酸疼得厉害头疼欲裂嗓子里干渴得象是有一团火在烧眼皮沉重得象压得几千斤铅球。
 
    他痛苦地呻吟一声:“水!”
 
    忧惚中有人给他嘴边凑上了一个铁质的水壶。闻到了水惺的味道他用颤抖的手贪婪抓住了壶嘴大口大口地吞着水。但第一口只喝了一半他就吐了出来:壶里的水又臭又腥带有一种难闻的泥土和血腥混杂的味道。
 
    有人在耳边低声说:“大人克服一下实在没地方找水了。”
 
    云浅雪心下明白强忍着恶心再吞下了一口水却再也喝不下第三口了。他无力地躺下感觉身子象在坐船一群晃动着于是知道自己是在被人用担架扛着前进在那有节奏的晃动中他陷入了半醒半昏迷的恍惚状态中。
 
    当云浅雪第二次醒来时候已是当天午后了。从担架边上望出去担架下面的褐色的道路无休无止地滑过染着初冬颜色的光秃秃的小树林中最后残留的几片叶子在盘旋飞转。冷风不住地从前路吹过来带着初冬凛冽的寒意。初升的阳光洒落田野上远方的大片树林出现在初冬的蔚蓝耀眼的天空下大队的魔族兵散落地行进着。
 
    躺在担架架上贪婪地望着眼前的景色一瞬间云浅雪陷入了莫名的迷惘中。
 
    这是在哪里?
 
    我为什么在这里?
 
    我又是谁?
 
    恍惚了好一阵他才从记忆中搜索到了事实:我是王国的驸马亲王云浅雪自己如何受伤的?实在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在黑暗中那一片混乱火光、刀光剑影、惨叫和厮杀。自己究竟如何受伤昏迷又如何被人用担架扛着前进那些事已经完全在记忆中失去了踪迹。
 
    他在担架里举起了手喊道:“停!”
 
    有人快步向他跑来凑到他跟前:“羽林大人您醒了?”
 
    “你是……”看着面前面熟的魔族军官云浅雪却怎样也想不起他的名宇来。
 
    军官作自我介绍:“下官苏木是卡丹公主殿下的卫队长。”
 
    “我记得你。”云浅雪想起来了问:“公主殿下与我们在一起吗?我怎么会和你们在一起的?”
 
    “大人。昨晚突围时很混乱我们与公主殿下失散了。我们回头去找却再也找不到公主殿下了却在道边现了您。您当时受了伤昏迷不醒我们就自作主张拿担架把您抬着走了。大人您感觉好些了吗?”
 
    看苏木队长忐忑不安的表情神色惴惴的。再看身边的几个魔族兵惶惶的神情云浅雪明白他们在想什么了。按照王**法皇族的护卫丢下保护的对象独自逃生那是大罪按刑罚得五马分尸。卫队丢了卡丹他们多半是害怕军法责罚想把自己救回去也好将功赎罪吧。
 
    “明白了。”
 
    云浅雪平静地说。他心里恼恨苏木等人没有保护好卡丹却知道在这兵荒马乱的逃亡路上这支卫队是自己生命的唯一保障了。
 
    若不能安抚好他们自己休想平安回国。
 
    “苏木队长昨晚那种混乱情况谁也没办法的。保护不了卡丹公主那也是天意吧。你放心只要我能活着回去将来有什么麻烦我一力替你们承担了。”
 
    听云浅雪这么说围在他身边的魔族兵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轻松表情。苏木甚至笑了起来:“谢谢大人您了。大人您休息吧我们定会保护您安全回去的。”
 
    云浅雪点头他也没力气追问苏木“回去”到底是指回哪里了。
 
    若在一天前回去的答案是很明确的:“回到陛下的身边。”
 
    但现在陛下死了自己的妻子卡丹公主也死了。
 
    “陛下死了……”
 
    云浅雪陷入了极度的恐惧和混乱。他怎么想也无法按受这个事实就像无法接受天空失去太阳一般。恍惚中泪水打湿了云浅雪的衣襟他真切地感觉到了痛楚:魔神王国已不复存在自己拥有的一切高贵地地位权势美丽的妻子自小所熟悉的一切此刻都已不复存在了。那种感觉就象天崩地裂脚下可靠的大地寸寸粉碎整个人飘荡在空中不得着地。
 
    胡思乱想也不知过了多久云浅雪才想到了自己的使命:陛下临终给自己嘱托将皇旗交给皇子殿下辅助新君登上皇位重振国运——这是陛下交托自己的遗命啊!
 
    想到卡兰皇子云浅雪如快被溺死的人抓到了一根稻草整个人振奋起来了。虽然皇子有许多不是的地方两人不久前还生激烈的冲突但如今他却成了云浅雪唯一的希望了。
 
    到下午云浅雪巳清醒过来了躺在摇晃的担架上思考着前程去向。
 
    分手时卡兰皇子叮嘱自己到塔伦城会合云浅雪已打定了主意:“要与卡兰皇子会合那是肯定的。但在与皇子会合之前最好能收拢一些兵力不然自己只得一个光棍司令两手空空地到塔伦城去会被卡兰那个坏蛋笑话的!”
 
    云浅雪找来苏木队长向他询问队伍的情况。
 
    苏木报告说公主的卫队本来有近干人但大部分士兵都在混乱时失散了现在还聚拢在身边地仅仅只有一百五十三名士兵。
 
    “那些人呢?”云浅雪指着与他们一同前进的大群魔族士兵:“他们是哪部分的?谁是他们的带队指挥官?”
 
    “他们?”望着身后蹒跚而行的魔族官兵们苏木苦笑道:“他们都是被打垮的散乓。没有带队指挥官没有纪律虽然有好几千人但却只是一盘散沙。他们纪律很坏有些人甚至还想抢夺我们的食物和武器但被我们打退了。”
 
    “那他们为什么跟着我们?”
 
    “现在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都是跟着别人走。”
 
    “想办法把他们组织起来王国正值危难之秋每一个兵员都是珍贵的。士兵们只是暂时被打垮了斗志和士气但只要给他们希望缓过气来他们还是好样的战士。”
 
    苏木有点犹豫云浅雪加重了语气:“苏木队长这一路都是人类敌占区要回到瓦仑要塞单靠我们这一百多号人是不够的任何一个城市的守备队都能把我们轻易拿下我们甚至都走不到巴特利城。但若能把散落在外的魔族官兵徂织起来我们能组成几个团队甚至一个军团。一路攻城掠地打回去!”
 
    苏木对云浅雪的说法不以为然。逃亡途中人心惶惶想要把这批丧失纪律和斗志的魔族散兵重新组织起来谈何容易。但出于对云浅雪的尊重他还是派出了手下地士兵喊话说这里有王国的长官在命令散乓们前来集合。喊了半天到黄昏时只有不到五十名士兵肯来集合。
 
    “大人我们尽力了但效果实在不佳。”
 
    云浅雪从担架上坐起身他艰难地从怀中拿出一个被油布裹得严严实实的包裹郑重地双手递给苏木。
 
    眼见云试雪如此郑重苏木也不敢轻忽双手接过包裹:“大人这是?”
 
    “王国的皇旗陛下托付给我转交皇子殿下的。”
 
    苏木立即跪下双手托着包裹举过头顶声音激动得有点颤抖:“大人!”
 
    “打开吧。让我也看看。”
 
    苏木小心翼翼地拆开析叠得很细心的包裹把旗子取出来抖开扯住一角抚平了旗面。他和两中士兵合力把军旗好好展开让云浅雪看请了这面光滑的、浸透了士兵们鲜血和汗水的皇旗骄傲的狮子威风凛凛地注视着众人。
 
    风在呼呼地刮望着皇旗泪水润湿了云浅雪的眼睛。望着皇旗象是看到了无数熟悉的脸孔云浅雪哭了起来。因为胸腹间受了伤每抽泣一下都会牵痛伤口云浅雪痛苦地抽搐着眼泪一滴滴地溢出眼眶无声地哭泣着。
 
    看着这位哭泣的青年将军苏木手足无槽。这个魁梧的汉子被眼前生的事惊得慌张起来慢慢地他也哭起来了泪水从眼晴里涌出喉咙哽咽着肩膀和抓住旗帜地手因为失声痛哭而颤抖着。
 
    围在身边的士兵也一个接一个地哭出声来现场哭声一片。
 
    最后还是云浅雪先恢夏了平静。
 
    “去吧找个高处把旗帜挂起来!让大伙看看王国还没有被打垮皇族依然和大伙在一起!”
 
    在黄昏的落日映照下皇旗孤独地飘荡在高坡上黄金狮子在出无声的咆哮。谁也没有想到那面招展的皇族竟有如此大地魔力胜过无数的话言和呼唤。看到皇旗魔族士兵无声无息地聚拢到了高坡前傻傻地、痴痴地抬头望着头顶的旗帜。那飘扬的旗帜就象磁铁吸引铁粉一般吸引着他们他们徘徊在高坡前迟迟不肯离去。他们越聚越多密密麻麻地聚成了一片。
 
    士兵们都望着他望着黄金狮子旗下面那位被人搀扶着的、裹着纱布的青年将领。云浅雪眼睛通红看着眼前的魔族官兵一阵酸楚涌上心头。士兵们疲惫干瘦虚弱衣衫褴褛黑黝黝的脸露出了死人一伴惨白的脸色。他们只是比死人多了一口气罢了。
 
    现在谁来理会这些离家万里之外的孩子们呢?
 
    本来忍住地眼泪再次抑止不住地夺眶而出想好的那些激励人心鼓舞士气的话语此刻却象被铅哽在了喉头。最后云浅雪只能哽咽着流着泪断断续续地告诉了士兵们王国目前刚刚经历了惨败损伤惨重王国的各主力军都遭到人类的沉重打击神皇下落不明。各路军团长也失去了联系。
 
    “王国战败作为大本营的幕僚长官我的责任不可推卸。在那个时候我自然会负起自己的责任承担应有责罚。但在那之前我还有一个任务那就是把王国流浪在外的孩子们带回家。士兵们请遵守军纪和秩序让我带你们回家。”
 
    五千多人聚集在高坡前寂前无声唯有云残雪那颤抖的声音在低低地回响。士兵们的目光都聚焦到了云浅雪身上。不避讳失败不回避责任这个受伤的青年将军有一种难以言述的魅力人们能感觉到他含泪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出自肺腑他将用生命来实践自己说出的诺言。这是一位值得信任和托付的带路人。
 
    对溃兵的重新编整开始了。在皇旗下面设立了十几个报名点苏木队长带着卫队来维持秩序溃兵们整齐有序地排着长长的队列到高坡前重新编入名册。军官们则自动从队伍中走出来拿着身份牌向云浅雪自报身份:“我是第三军十六团百人队长切诺亚。”
 
    “我是第五军十一团队的副团队长哥斯夫。”
 
    “第十一军第八团掌旗官康西雅。”
 
    在这艰难时期云浅雪表观出了一个优秀将领的才干和明快决断能力。不管哪个军团什么部队的军官只要来投靠他的他统统接受。他任命了十几名百人队长命令他们自行召集散落在外的士兵前来会合。另外。他任命苏木担任粮草队长专门负责带队搜集粮草——说白了就是趁士兵们还没被饿趴下把附近能抢的村子和城镇纯纯给抢个精光!没有粮食这支仓促重编的队伍立即就要土崩瓦解了。
 
    因为这里距离巴丹并不远。远东军或者东南军追兵随时有可能杀到云浅雪也不敢长时间停留。搜粮队洗劫了三个小城镇后队伍连夜出。有士兵还习惯以前的做法沈劫时杀了三个村民结果给云浅雪当场行了军法下令把他们吊死在村口的树上。结果他的同伴们不服集体鼓噪起来涌到云浅雪跟前要讨个说法。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还敢那么放肆!”对暴动边缘的士兵们云浅雪态度依然强硬:“我们孤军身处敌后远东军随时有可能追上来我们不能不和人类留点余地!想想万一将来被人类俘虏了这些害群之马会把把我们大家全都给害死的!想想温克拉的下场他屠杀人类太多了帝都下令凡是第六军的官兵一律不接受投降!想想你们不想也落得这个下场吧?我们要的是安全回家不要多生枝节!”
 
    平息了一场未遂的暴动云浅雪带着士兵急行军连夜赶路部队走了三十多里到第二天清晨天空先是下起了小雪继而雨雪交加本来泥泞的道路更加难走士兵们在泥水里打着滚几乎是一寸一寸地向前挪苦不堪言。队伍里少得可怜地十几匹马驮着粮食累坏了走在路上不断地撅蹄子。一匹战马终于支撑不住肩上的重负翻身侧倒了瘦骨嶙峋的战马在泥水里狰扎着。
 
    在一个红着眼睛的军官指挥下十几个魔族士兵围着那匹战马在泥水里面翻滚着他们努力地想把战马扶起将散落在泥水里的粮包背出来好抢救出马背上珍贵的粮食。
 
    一时间雨声、人声、马嘶声混杂成一片谁也没往意到就在道旁的坡上被担架队扛着的羽林将军云浅雪已在那停留了好一些。
 
    看着士兵们筋疲力尽地滚在那泥水里浑身上下湿个精透被清晨的寒冷冻得抖。酸楚的感觉涌满了云浅雪心头怎能料到呢?伟大的魔族王国竟沦落到了这种地步一匹战马和区区百来斤大米竟然牵动了整个队伍的心。
 
    考虑到还在敌占区必须让士兵们留下体力应变和赶路云浅雪下令队伍休息。命令刚下士兵们连欢呼的力气都没有了在泥水横流的道边随便找块稍微干燥点的地方就躺下了连正在下着小雪都顾不上了把大衣盖在头上就睡着了。
 
    看着士兵们的疲惫云浅雪深感忧虑。队伍的情况实在是凄惨。差不多一半人都是受伤的士兵因为缺少干净的水和食物队伍里疾病流行伤寒、霍乱、败血症、破伤风和烧症困扰着所有人。队伍里有两个军医但却没有任何药材连干净的纱布也没一块于是军医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伤员们被剧疼折磨得吼叫如牛病患们奄奄一息地死去死去的士兵都顾不上掩理只能丢弃在路边用荒草盖住。
 
    粮食也快吃光了云浅雪不得不限制供应士兵们饥肠漉漉眼里象狼一样泛着绿光。队伍处于崩溃边缘。云浅雪派人去塔伦城向皇子殿下求援了虽然大家同是突围但皇子是成建制地突围出去的景况比自己好上很多。云浅雪怀疑卡兰皇子若不派人来接应自己这支士气低落的队伍未必能坚持到塔伦城。
 
    支持队伍前进的唯一动力只剩下云浅雪的坚强和热情了这位担架上的将军虽然受伤但他高昂的斗志却鼓舞着队伍里地每一个人他不住地宣扬:“不怕累不怕饿!加快步代卡兰殿下就在前路!会合了殿下我们就有吃的了!”
 
    全是靠了这位担架将军热切的鼓舞和斗志这支体力透支了的部队才能继续艰难的前进。走了两天一夜总算云浅雪运气好没碰上人类的军队七八四年十二月十七日清晨云浅雪率领人马距离塔伦城已不到五十里了。
 
    离会合地地点越近云浅雪的心里就越是忐忑。他不知在心里暗暗祈祷多少次了保佑卡兰皇子能顺利突围羽林军不要损耗太大;他更在担心害怕卡兰皇子候他不到已经带着兵马先走了担心两人会错过——不知怎的他心里总有种不祥的预感觉得前路不会象自己料想中那般顺利。
 
    前方灰蒙蒙的雨幕中出现了一些身影战马奔驰的震动声从道上隐隐传来前路的警戒哨兵高声叫道:“是自己人!我们派出的先遣队回来了!”
 
    道边的士兵们让开一条路名叫鲁卡的信使直奔云浅雪跟前。
 
    鲁卡被雨水淋得湿透雨水不住地从头上往下滴落。他的脸色白嘴唇哆嗦得厉害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恐惧他眼睛里有着一种让云浅雪琢磨不透的味道。
 
    “你可找到羽林军了?”云浅雪迫不及待地问道。
 
    鲁卡回答的声音中带着颤音:“找到了大人。”
 
    “你见到卡兰殿下了吗?你可把我们的情况告诉殿下了?”
 
    鲁卡缓缓摇头:“大人我没法见到卡兰殿下。”
 
    “为什么!”激怒地红晕涌上脸庞云浅雪生气地叫起来:“我不是给你写信证明身份了吗?我不是告诉你一定要亲手把信交到皇子手上吗?我们只有那么二十一匹战马我就已把八匹马给了你们就是因为这任务事关重大关系到数千个弟兄的性命!你怎敢如此懈怠!没完成任务你怎么敢回来就不怕我砍你脑袋?”
 
    鲁卡站在路迫站得直直的脸色白任凭雨雪浇淋在他的身上淋了个湿透。对着云浅雪愤怒的咆哮他慢慢地扣上了军服上的一个纽扣随即又把它解开了。
 
    “大人”他说话的声音很低但听众无不感觉到这么小的声音也是集中了他全部意志力才说出来的:“我没法与死去的人见面。”
 
    “你说什么?”
 
    “卡兰殿下已经死了。”
 
    即使一万个霹雳同时打在云浅雪头上也不能使他更震憾了在那瞬间他甚至反应不过来“死了”是什幺意思只能呆呆地重复着鲁卡地话:“卡兰殿下死了?死了?死了?”
 
    清晨的天空灰蒙蒙的布满了铁青色的乌云看不到一丝阳光。
 
    整个平原和丘陵都笼罩在一片蒙蒙的雨雪中。仿佛身上的某些东西突然被打了个粉碎初冬的东风是如此刺骨地寒冷冷得连他的心脏都冻结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云浅雪哑口无言他没有再问下去了。皇子死了这个巨大的事实已占据了他的全部思维能力。至于卡兰怎么死的云浅雪已经不再关切了——没必要问了卡兰皇子死了王国也灭亡了。
 
    但还是有人关心这个的苏木队长出声问:“殿下是怎么死的?他被人类害了?”
 
    “不是他是被大皇子卡顿杀了。”
 
    “卡顿殿下到这来了?”
 
    “幸存的羽林军士兵告诉我们前两天晚上生了很多变故卡兰殿下带着羽林军突围却在塔伦城碰到了卡顿亲王——亲王带着大军就驻在城里面。亲王的兵马驻在城里面卡兰皇子的羽林军在城外不得进。两个皇子在城门口会晤过一次但不知为什么事谈不拢卡顿亲王就关上了城门不让羽林军进城。就在前天晚上入睡后亲王的兵马突然开进羽林军地营地说要接管指挥权。羽林军不服双方冲突起来了。混乱中卡兰殿下被卡顿亲王的兵马抓走了当晚就杀了脑袋就挂在羽林军大营的旗杆上——卡顿亲王是想用这个来警告那些不服的羽林军官兵。”
 
    “这畜生!”苏木队长狠狠地骂道:“王国现在都这样了他还在闹内讧!这家伙不会有好下场的!”
 
    “大人你说对了。”鲁卡苦涩地说:“卡顿亲王也没能得意多久。卡兰的脑袋挂上去没多久他自个地脑袋也跟着上去了。”
 
    “什么?谁杀了卡顿?羽林军的官兵为皇子报仇吗?”
 
    “不是羽林军干的。杀了卡兰以后卡顿亲王和蒙汗举宴庆祝庆祝羽林军落入了他掌握中结果蒙汗在酒席上理伏了人手把卡顿和随从们全杀了——那时卡兰殿下的血还没凝固呢!”
 
    魔族军人目瞪口呆苏木忍不住问:“卡顿杀了卡兰是为了趁机铲除能和他争夺陛下继承权的人选罢了但蒙汗又是为什么突然对卡顿亲王下毒手?大家同为神族一脉如今大难临头正是团结一致对外的时候啊!”
 
    几位军官轻声议论着云浅雪阴沉着脸没有出声。他没心情说话但心下却是雪壳:蒙汗野心勃勃鲜卑寡耻眼见塞内亚族实力在巴丹会战中丧尽陛下阵亡了塞内亚族的力量降到了最低点那个志大才疏的卡顿怎么放他眼里。他不趁这时候下手那才是怪事。
 
    蒙汗对卡顿突然下毒手这预兆着又一轮残酷的皇权战争即将展开。蒙族趁火打劫塞内亚族面临灭顶之灾。
 
    “鲁卡那边情形现在如何?”
 
    “很乱!蒙汗杀了卡顿亲王后想趁机吞掉他地旧部但遭到了亲王旧部的抵抗交战从昨天早上就开始了蒙汗和卡顿亲王的旧部在城内交战城外则是复仇的羽林军和卡顿亲王、蒙族的军队大打出手。塔伦城内外一片混战神族的子弟兵们大打出于昔日的兄弟战友白刃相见毫不留情那种厮杀令人痛心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了!因为塔伦城正在交战我没法进城只能在城外转了一圈碰到羽林军的人马知道您在附近他们都很高兴让我们快回来报信求大人您快带人马过去支援他们!”
 
    云浅雪无声地在嘴角露出一个冷笑。先前自己还期望羽林军前来接应自己呢真没想到自己带着的这支残军竟然成了别人期待的救星了!
 
    他坐在原地昂头望天让豆大的雨点冰冷地打在自己脸上脸色铁青得象戴了一张金属面具。
 
    部下们都在殷切地望着他此时这个担架上的青年将军已成了他们最后的希望了。他们都在期待着云浅雪能想出中什么法子来带领他们走出这个困境。没有人敢出声都害怕打扰了羽林将军的思考。
 
    他们不知道此时此刻云浅雪什么都没想只想死。
 
    家破人亡国家沦丧内忧外患接踵而来最尊敬的魔神皇陛下死了爱妻和儿子也死了最后连自己寄托最后希望的卡兰殿下都死了王国所剩无几的精锐部队正在忙着自相残杀——打击一个接一个过来即使坚强如云浅雪也崩溃了。他已经放弃继续抗拒命运了。
 
    “没办法这是天意要灭王国。上苍的意旨凡俗人无法揣测无法阻挡。多么玄妙啊!曾经鼎盛无双领土覆盖半个大6的庞大帝国竟然如此轻易地覆亡了。若早知结果如此当初我就该和陛下一同去了。”
 
    云浅雪平淡地想着。当下定最后决心时候他心头并无多少波澜。望了眼身边围着的众人一眼他摸向了腰间的剑吃力地抽出了佩剑。
 
    凝视着剑锋上那一抹铁器的锋锐光竞云浅雪苦笑着慢慢地把剑锋例转过来单手用力握住了剑柄。
 
    众人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的动作唯有那个信使鲁卡看出不对来了他猛然扑上来一把抓住云浅雪握剑的手失声喊道:“大人不要!”
 
    但他的动作还是慢了点虽然受伤但云浅雪的力量依然不是一个普通士兵能比拟的。幸好这时苏木队长也反应过来了双手闪电般抓住了剑柄。
 
    众人合力依然还是档不住云浅雪决意寻死的一剑剑锋刺破了云浅雪胸口的制服深深地刺八了肉中血急地涌出染湿了胸口的衣裳。
 
    有人夺过了云浅雪手中的剑有人高呼:“军医!军医!军医快过来!”在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和忙乱中云浅雪安静地躺在担架上象是旁边的喧嚣与他一点关系没有。虽然**还停留在人世但他的思想已经飘到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在那里没有战争没有饥饿在那里有他尊敬的陛下有他的妻子和儿子还有他的擎友。在那喧嚷的人群缝隙中他看到了看到了卡丹公主窈窕的身影妻子脸上那惊骇欲绝的表情还看到儿子那红扑扑的脸蛋。
 
    他不解地想:难道我已经到天堂了吗?
 
    云浅雪猛然从担架上坐起来失声叫道:“卡丹!”
 
    俏丽的卡丹公主抱着怀中的孩子定定地望着云浅雪泪水不住地从她眼中流出。飘飞的雨雪不住地打在公主姣洁的睑上一滴滴泪水被冻成了晶莹的冰珠。
 
    云浅雪也不知从哪来的力量猛然从担架上跃起来单手将卡丹母子拥入怀中两人都是泣不成声。卡丹温柔地抚摩着云浅雪的脸庞昔日的翩翩少年此刻已沧桑满脸巨大的苦难在他脸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
 
    卡丹哭着说:“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干这种傻事!”
 
    云浅雪只是一个劲地摇着头他使劲地抱住公主的肩头闻着爱妻温謦的气息不住地吻着妻子怀中的小孩粗硬的胡子茬将孩子刺得生疼大哭起来于是云浅雪就象孩子一般失声痛哭泪水不住地顺着冻得僵硬的脸庞往下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