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身自爱(只为遇见你)番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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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洁身自爱番外 之陈品臻
 
    陈品臻作为一个秘书,称职到薪水加到了总监级别。这个月薪酬一入账,她就顺手在淘宝下了一单——新打折的扫地机,要多适合她这样的独居白领有多适合。
 
    不过也就五分钟,超过五分钟的摸鱼,有悖她的职业操守。
 
    给她今年加薪的老板重新回归岗位不久,她更要恪尽职守。陈品臻站起来,理好案头的文件,敲开老板办公室的门。
 
    老板一手正在签字,一手轻轻摇着婴儿车。
 
    “这里是新项目组刚交的文件。”陈品臻看向躺在婴儿车里正东张西望的小家伙,小家伙也看到了陈品臻,咧开小嘴朝着她咯咯笑起来。这小家伙最好看的就是笑容,有特别大特别大的吸引力。她忍不住伸出手朝小家伙摇了摇,小家伙竟把双手伸向她,热情地要抱抱。若非老板就在面前,她可能会扑上去狠狠亲吻小家伙的苹果脸。
 
    陈品臻不停命令自己淡定再淡定,回归到工作频率后,才灵活起来,“您还有时间把文件看完吗?”
 
    果然,她的老板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来不及了。”又补充提醒了一句,“以后六点后尽量别安排会议了。”
 
    陈品臻记住了,阔别一年的老板已经改了没有日夜的作息习惯,以后应该会准时下班。她笑着说:“要去球球妈妈下班对吧?”
 
    她的老板也抬头笑起来,他一笑,嘴唇这块儿和他的小女儿极像,让陈品臻不由感叹遗传的强大。
 
    陈品臻临走出办公室前,看到老板已经把小家伙从婴儿车里抱了出来。那一丁点小的机灵鬼,嘟起红润润的小嘴,朝她的爸爸脸颊上送过去。
 
    小头发小皮肤小嘴唇,黑的黑白的白红的红。陈品臻不由艳羡。
 
    这样的小家伙,她的爸爸才会根本舍不得离开她一会儿。譬如今朝,她的爸爸下午有个会议,但是仍然火速开完了会,再亲自带她去医院做例行体检,然后又把她带回公司再把没签完的文件签完。
 
    哎,也是有原因的呀!这样好玩又可爱的一个小家伙。
 
    抢来抱抢来抱,陈品臻一边动手整理自己的文件,一边想。好想抱好想抱。她又在想。可惜老板的女儿她实在不敢下手。她沮丧。
 
    手机铃声响起来,她一看,母上大人。
 
    母上大人最近给她电话永远只有一件事情。
 
    “臻臻,今年中秋节能多带个人回来不?”
 
    这个问题已经轰炸了她八百遍。
 
    陈品臻想了想,把手机搁着让它自己响。
 
    “哟,这么不孝啊?咱妈的手机都不接。”
 
    陈品臻一个白眼飞过去,“周小姐今晚回上海,你竟然这么闲?”
 
    言楷把“周小姐”三个字在脑子里回了一回,才反应过来陈品臻提的是周潇。
 
    去年他为周潇的新片约奔前忙后,间接让老板的太太受了点罪。为这宗事,老板差点没拆了他的骨头,搞得公司一干人等都以为他为了小明星假公济私。假公济私这事情,言楷承认不假,那是他的表妹,姨妈有求于他,他抹不开面子拒绝。
 
    言楷这个人,从小专和人对着干,谁的话都不进耳朵,长大后反而处处体谅着身边的人,变作最能讲话的老好人。
 
    陈品臻从来对他的印象不好,他知道。
 
    他们头一回见面,是在高一吧?那日子虽然久远,但是言楷记得很清楚。
 
    陈品臻高一第一年就是数学课代表,做数学题很猛,华罗庚金杯赛题选里的题目做得就跟吃大白菜似的容易。
 
    言楷是被在华亭路卖服装的老妈往学校塞了钱,用中专的分数,勉强在这所中学借读。
 
    于他来讲,借读是真的借读,平时不肯在这优等生如云的学校里变成三等公民,不如跟着光头等人在虹口做扛把子。他这个人素来闲散,没什么当老大的本领,就是喜欢跟着这些人一起打打架逛逛马路出出风头,发发心头的少年古惑仔气性。
 
    可是光头最近混得不大好,打架输给了邻居于直,然后居然搬家去了杭州。他们这帮昔日的扛把子顿时群龙无首,被一众老流氓欺负了好几回。从小就跟着做生意的老妈学了一手斡旋之道的言楷给兄弟们出了个点子,他旷了几回课数学课,带着兄弟们和很有背景的于直谈判,让于直来做他们的老大。于直还真的就同意了。
 
    也就旷了这几回课,言楷就被陈品臻小报告打到了班主任那儿。班主任再把小报告打到了他那当老板当得虎虎生风的老妈那儿,她老妈一顿鸡毛掸子抽好他,就要拿着菜刀抹脖子威胁。
 
    他老妈的厉害,让他们家留不住他爸,也吓得住他。之后言楷再也不旷数学课了,但也没好好听课,光在课堂上研究棋谱。又被陈品臻发现,陈品臻批评他不务正业。
 
    言楷反唇相讥:“要你管?你务正业?”
 
    陈品臻就坐在他的前排,能就近监视到他的一举一动,这点他觉得顶烦。尤其她还尖酸刻薄,对他的反唇相讥能有力打击:“咱们学校上数学课研究棋谱的大多智商150,都是进哈佛剑桥的料,你是什么料啊?”
 
    言楷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我是川崎调料也挨不着你这个八婆。”
 
    把陈品臻给气的甩了辫子就转头。
 
    她的辫子很长,用力一甩,就抽到他的面颊上,赛过抽耳光。言楷抓起铅笔盒就做个要往上砸的姿势。也就摆个姿势,他不会真的抽女生,这要让于直他们知道了,是会被笑话的。他们会说:“你就这点出息,跟个丫头折腾什么呀?”
 
    言楷撇撇嘴,想想也是。
 
    有一回,于直刚和虹口那边的人刚打了一架,跑来学校找不敢翘数学课的言楷。言楷在第二堂音乐课上,带着于直跑去了大礼堂的大露台。看门的李大爷是他一起抽烟的烟友,一般不让其他同学上大露台,但是看在烟友的份上,总给言楷开个后门。
 
    于直那儿有种好烟,外头都没有,味道极淡,但很过烟瘾。抽这烟能完美避开老师和父母。
 
    相比香烟本身,其实言楷更喜欢抽烟的形态。双手夹着香烟的动作做得很熟稔,点起一星点火,就像自己真的超然了。
 
    于直说:“你这学校一般本科是保了底的,就看你想上哪儿读。”
 
    言楷想,爸妈离异后,老爸火速离开本地,另组新家庭,老妈忙于生意,自己生活其实顶安逸,如今暗地里做的这些勾当,只不过是在安逸里翻出不甘心安逸的小浪花。他心头的这朵小浪花,左冲右突,一直不知往哪边浪。
 
    他说:“北上,或者南下,离开这里四五年闯闯。”
 
    于直笑:“好男儿志在四方,有出息了嘿!”
 
    这时,他们身后走出来一个人,两人都被吓一跳。
 
    陈品臻用脚踢踢言楷:“还有烟吗?”
 
    言楷被她的突然出现吓到了,还是于直掏出了烟都过去,陈品臻抽出一支放在手心里,轻轻撕开了白纸,将烟草捧在手心里一吹。烟草随风散了,陈品臻说:“这样有意思吗?”
 
    言楷和于直当时都愣住。
 
    “装相。”陈品臻摇摇头走了。
 
    下了大露台的言楷问李大爷,怎么就放了陈品臻上来。
 
    李大爷笑呵呵地说:“这丫头啊,每回来都给我五块钱。在露台上练歌呢!”
 
    于直笑了笑:“这丫头挺老道啊?”
 
    言楷点点头:“真挺老道。”
 
    不久后,于直特地带着言楷一起去了市中心那所有名的歌厅。
 
    陈品臻出现的时候,歌厅中间亮起粉红色的暧昧的灯光。她穿着吊带衫,小皮裙,双腿修长。蜜色的皮肤像热带的诱惑,言楷的心跟着“咚呛”、“咚呛”跳起来。一万个疑问对阻止不了他很流氓地吹了一声口哨。
 
    陈品臻看到他们了,装作没看见,她向正前方笑意盈盈,现场气氛很是热烈。
 
    但是这天结束后,陈品臻过来截住了言楷,拽着他去了隔壁马路的大排档,叫了一桌菜,有椒盐排条,清水芥兰,梭子蟹。陈品臻还叫了一扎啤酒。
 
    言楷也不客气,和她吃喝到凌晨两点,最后还是陈品臻付的钱。她说:“说好了啊!这顿我来请,回头谁也不准说什么。”
 
    言楷这回是服气地点点头。
 
    可是在高一下半学期,学校还是出现了一个流言,说陈品臻在歌厅驻唱。
 
    班主任将陈品臻叫在办公室里训斥时,言楷是路过的,但是停在了办公室门口,正好陈品臻走出来。
 
    她狠狠瞪了言楷一眼:“叛徒。”
 
    言楷当时竟然没有否认,只问:“你这样过有意思吗?”
 
    陈品臻冷笑:“饱人不知饿人饥。”
 
    知道陈品臻的家庭情况并不是很困难,班级里很快就传开了,因为班主任带着班长去家访了。原来陈品臻也是父母离异,她跟着母亲过,但母亲酗酒,没有劳动能力。
 
    言楷在那个周六没有跟着于直他们去打架,他悄悄去了陈品臻的家。那是一条极脏乱的弄堂,陈品臻就坐在弄堂口,面前放着个大面盆,她正将书本摊在大腿上,一边背单词一边洗衣服。
 
    这个周六下午,言楷有点累,很早就上床睡了。醒来时,老妈请了华亭路上其他的服装老板又在楼下开了二十四圈生意麻将,吵闹得他头更疼。
 
    言楷很烦闷,重重踩两下地板,但老妈和生意上的牌友都不搭理他。他只得再度重重躺在床上,一把塞住耳朵。
 
    言楷发现自己有点看不懂陈品臻。当一切都被揭穿以后,陈品臻在班会课上,向同学们做检讨。
 
    “我的家境不好,需要攒学费。我知道我的方法是错误的,给班级抹黑了。”
 
    班主任要组织捐款资助陈品臻学费,陈品臻说:“我不能再让大家为我担心,我们家已经想到了其他方法筹钱。谢谢大家!”她向同学们鞠躬。
 
    因为她的坦白和承认错误,她的过错被班主任和学校领导轻易就原谅了。这个谣言对于她,根本没有任何冲击。
 
    言楷拍拍坐在她前头的陈品臻肩膀。她的肩膀很软,很暖。她转过头来,轻轻的,辫子没有甩在他的面孔上。
 
    言楷对着她竖起大拇指:“小妞儿,你行!”
 
    “啪!”言楷的脸又被陈品臻的辫子揍了一下。
 
    陈品臻是在高二第一学期没有来上学,言楷从班级里精通消息的同学那儿得到消息,陈品臻的老妈身体急转直下,回老家戒酒,她申请休学一年。
 
    言楷在高二这一年也出了事,跟着于直又打了几场群架,还帮着于直扒了他爸女助理的衣服。那女助理去派出所告了他们。言楷老妈不由又四处奔走,才让他免于被少教所收容。但这个学校,他是没法再待了。而老妈,哭了一夜。
 
    高三这年,言楷就乖乖在家里考了戏剧学院的夜大,舞美灯光专业。倒不是特长,而是他妈有个牌友是戏剧学院夜大的老师,可以给他开开后门。
 
    从此以后,他不能一边让老妈开后门,一边昏天胡地混日子了。言楷想。
 
    夜大毕业后过了几年,言楷重新遇到了光头,光头现在头发长得很茂密,人也不像小时候那样鲁莽,他问言楷:“要不要一起做点事?”
 
    这次做的事情不再是一起去虹口当扛把子,而是合伙创业开了公司。公司开了三个月后,进来的新的合伙人——于直。
 
    这回做的事情后来也是越做越大,他们从开始创业的小亭子间搬进了写字楼,开始是一层,接着两层,再租下第三层写字楼时,大家也觉得该是招聘秘书和助理的时候了。
 
    陈品臻过来面试时,于直把言楷叫过来:“是不是觉得有点眼熟?”
 
    言楷把简历拿过来,她毕业的大学依旧是这个城市最著名的学府之一,只是她比她的同龄人晚读一年。她念的是企业管理,之前在银行做柜台做了一年半。
 
    陈品臻从面试那天开始,就一直当做不认识言楷和于直,职业得不能再职业。
 
    言楷至今都记得当年HR问她:“我们是创业公司,为什么陈小姐愿意放弃稳定的银行工作来创业公司做行政岗位?”
 
    陈品臻答:“时代在变化,我想到跟随时代变化的公司里实现自己的价值。”
 
    她一直实现得很好,是公司里最出色的职员之一。
 
    只是——创业阶段,他们一直很忙,忙到忽略很多关键的问题。
 
    还有——他和她,是隔着一张桌子一条辫子的距离,他一直没敢跨过去。
 
    今晚接近中秋,月色很好,他有点蠢蠢欲动了。
 
    他说:“周潇是我的表妹。”
 
    陈品臻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就你家表妹最多。”
 
    言楷涎着脸:“你说中秋节我给你当个备胎好不好?”
 
    陈品臻眼皮子抬起来了,但是冷笑一声:“我没有养备胎的习惯。”
 
    “至少你以后不用买扫地机。”
 
    陈品臻把手里的文件举起来:“你居然监看我电脑?”
 
    言楷笑嘻嘻地:“还能生一个像球球这么可爱的女儿。”
 
    陈品臻把手里的文件扔了过去:“生你个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