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者(死亡通知单)第一章 新队长上任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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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的内容是:
 
  经省城公安局领导建议,省公安厅组织部审核批准,现紧急抽调原龙州市刑警队队长罗飞同志出任省城刑警队代理队长,专职主持“四·一八专案组”的全部工作。龙州市刑警队队长的岗位,省厅组织部将另行安排。
 
  其下是省公安厅组织部的落款和日期。
 
  罗飞尚沉浸在惊讶的情绪中,这边尹剑已经敬了一个标准的警礼:“罗队长!”
 
  罗飞把调令重新折好,然后他捏着自己的下巴,感慨道:“这个……这个也太突然了吧?”
 
  “的确有些突然。”慕剑云和曾日华对视了一眼,微笑着说,“我们和Eumenides的战斗,也许现在才算是真正开始。”
 
  “这次调令这么快就能签发,主要是因为市局宋局长的强烈建议。”尹剑最了解内情,他向罗飞解释道,“宋局长希望你尽快找他一下,共同商量下一步的工作计划。”
 
  “宋局长?就是在熊队长遇害那晚,和韩灏说话的那个吗?”罗飞回想起当时的情形,宋局长曾对情绪失常的韩灏在精神上给予了莫大的鼓励,那个人的确很有领导的果敢风范。
 
  尹剑点点头:“就是他。”说话时小伙子露出了尴尬和自惭的神色——在罗飞提及的那个晚上,尹剑已经意识到韩灏与熊原的遇害脱不了干系,但他却没有及时说出实情,使得韩灏最终彻底沦为受Eumenides操纵的重要棋子。
 
  罗飞知道尹剑在想什么,他在对方的肩头轻轻地拍了拍。
 
  “人总有犯错误的时候……同样的错误不要犯第二次就好。”他这样宽慰着年轻人。然后他又看向慕剑云和曾日华,“好了,让我们出发吧。”
 
  一纸调令扫光了罗飞先前的萧索感觉。他的血液热烈地沸腾起来。
 
  是的,战斗现在才算是真正开始!
 
  晚八点四十六分,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审讯室。
 
  尹剑带着一种极为复杂的心情走进了审讯室内,他将要面对一名特殊的嫌疑人。对他来说,这名嫌疑人的犯罪事实是如此的清晰,可这场审讯无疑是他刑警生涯中最为艰难的一次。
 
  这种感觉不光尹剑有,审讯室里的其他干警也无不例外。
 
  事实上,对韩灏的审讯已经持续了一整天的时间,可审讯笔录上还未出现任何有价值的记载。在提审干警的眼中,韩灏那威严的不可违抗的大队长形象早已根深蒂固,即便此人现在已经成为了铁栅栏后的疑犯,他们还是无法将那巨大的心理落差调整过来。韩灏也因此得到了远超普通犯人的待遇——他的手铐甚至都被摘掉了。
 
  而另一方面,这些下层警官的审讯技巧很多都是经韩灏手把手地言传身教而来,现在反过来要将这些技巧用在“师父”身上,这种贻笑大方的事情又有谁能泰然处之呢?
 
  所以当尹剑进入屋里之后,原本在主持审讯的干警赵铖立刻起身凑到尹剑面前嘀咕道:“你可来了。快接过去吧,这活我实在是干不下去了。”
 
  “什么情况?”尹剑压低声音问道。
 
  “他什么也不说,就是说要等你来。”
 
  尹剑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先撤吧。”
 
  赵铖如释重负般长出了一口气,退出了屋外,尹剑则在他空出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铁窗内的韩灏一言不发地看着尹剑,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
 
  “韩队……”尹剑踌躇着,不知该从哪里说起。
 
  韩灏“哧”地冷笑了一声:“还叫我韩队干什么?你现在应该叫我犯罪嫌疑人韩灏!我以前是怎么教你的?在气势上输给对方,你的审讯就输了一半!”
 
  “韩……韩队……”尹剑努力了片刻,仍然无法改口。他索性彻底放下了身段,用三分恳求的语气说道,“你就别为难我们了,是什么情况就照实说吧!”
 
  他这样的态度反而让韩灏愣住了,后者怔了半晌之后,这才反问:“你怎么才来?”
 
  “局里有些安排。”尹剑略一犹豫,还是把实话说了出来,“是人事调动方面的事情……罗飞会成为市刑警队的代理大队长。”
 
  韩灏只觉得心口一阵气血翻涌,抑郁难当。要知道人的境遇就怕对比。短短一两天之前,这个罗飞还是自己眼中的犯罪嫌疑人,可现在双方的处境却完全调了个。骤然得到这样的消息,实在是令人难以承受。
 
  良久之后韩灏才缓过劲来,苦笑着问道:“他什么时候上任?”
 
  “调令已经发下去了,应该明天就会正式上任。”
 
  “好啊。”韩灏闭起眼睛轻叹一声,“正好可以赶上对我的审讯,这下他可有机会出一口恶气了。”
 
  尹剑显然不认为罗飞会如韩灏般睚眦必报,不过他还是劝解道:“韩队,你就别拖到他来了。有什么情况就跟我们说了吧,大家毕竟都是你的弟兄,怎么也不能给你难堪……”
 
  尹剑语气诚恳,韩灏也不免有些动容。不过沉默片刻之后,他还是摇了摇头:“今天说不了……我太累了,我需要好好地休息一下。”
 
  “好吧。”在这样的气氛下,尹剑也乐于给自己先找个台阶。他看看身边的两个干警,“你们先把韩队长带下去休息吧。”
 
  “这个……”一个小干警似乎有些糊涂,浑浑然问了句,“怎么带?”
 
  尹剑咬了咬嘴唇,把一副手铐重重地扔在桌子上:“什么怎么带?按制度来。”
 
  “是!”小干警干脆地答应了一声。不过当他捡起手铐来到韩灏面前的时候却又变成了畏畏缩缩的样子,“韩队长,我……”
 
  韩灏倒也不至于为难对方,他主动把双手伸出来:“铐吧。”
 
  小干警一边给韩灏戴上手铐,一边说道:“你身上的东西……还得清一下。”
 
  韩灏抬起胳膊,让小干警从他口袋里把钥匙、证件、钱包、手机等物件全都清了出来。当这一切完成之后,小干警的目光又盯在了韩灏的脖子上。
 
  那里戴着一个金属质地的挂坠,按照规定,这也是必须取下来的。
 
  韩灏明白对方的意思,便淡淡地说了句:“这里面是我儿子的照片。”
 
  小干警求助地看向了尹剑。
 
  尹剑略一犹豫:“你把那个坠子检查一下吧。”
 
  坠子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那其实是一个可以翻盖的铜制镜框,将翻盖打开之后,有机玻璃的扣面下的确压着一张照片。照片上那个七八岁大的小男孩露着胖乎乎的笑脸,惹人喜爱。
 
  这样的坠子唯一的安全隐患是可能会被用于吞咽自杀,但尹剑相信韩灏决不会这么做,所以他最终允许韩灏将坠子佩戴在身上。
 
  韩灏的心血沸腾了一下,不过这个变化丝毫没有在他的脸上显现出来。
 
  他早已猜到干警绝不会把扣面拆下,再揭开那张照片。所以没人会发现藏在照片背面的那一段铁丝。
 
  对于一个身怀绝技的前刑警队长来说,这一小段不起眼的铁丝却能承载住太多的期望……
 
  晚九点零三分。
 
  每次任务之后,他都要找个地方美餐一顿。最近他爱上了淮扬菜。
 
  绿阳春餐厅,全市最好的淮扬菜餐馆。这里装修高档,环境优雅,往来的宾客多是些举止得体的社会上流人士。
 
  当他来到这里的时候,他的穿着打扮像极了一个年轻的时尚白领。他总是坐在最角落的那张小桌。这是一个能观控全局的位置,不管他到什么场合,找到并占据这样一个位置都是他首先要做的事情。
 
  他知道这样的餐厅一定会有监控系统,所以他戴上了一顶新款的棒球帽。帽檐也压得很低——他可不愿把自己的影像留在任何地方。
 
  四周的灯光柔和舒适,桌上的餐具古朴典雅,两侧墙面的壁纸上绘着淡雅的青竹……这样的环境让他感到非常满意。
 
  在这里他的心可以安静下来。
 
  当然,更加令他满意的还是那些餐具中盛放的菜品。
 
  一盅清蒸狮子头,肉质细嫩,汤汁鲜而不腻;一盘烫干丝,刀功精湛,口感爽滑;还有鱼。
 
  就像川菜少不了辣子一样,淮扬菜里也不能缺了河鲜。现在正是鳜鱼肥美的季节,所以桌上的主菜正是一道红烧鳜鱼。扁嘴阔身的鳜鱼静卧在浓稠的芡汤中,周围则点缀着一圈碧绿鲜嫩的菜心,整盘菜散发出一种蛊人心魄的香气。
 
  他夹起一棵菜心送入口中,然后放下筷子,端起面前的一只高脚酒杯。杯中的葡萄酒闪着暗红的光泽,显然是上好的佳酿。不过他并没有急着饮酒,而是慢慢地咀嚼着那棵菜心,随着每一下咀嚼,鳜鱼的鲜香便从菜心的纤维中弥散开来,在齿颊之间悠然绵转。等这一口香味渐渐散去之后,他才把举了良久的高脚杯凑到唇边,轻轻地啜了一口。
 
  非常小的一口。
 
  佳肴需要配以美酒,但他知道酒精会降低自己的思维能力,同时还会放纵本可以压抑住的情绪,这个道理老师早就教导过他,而且他也切身体验过其中的危害。
 
  所以他从不多饮。
 
  还好此刻能用以佐肴的并不只有美酒,还有一样美好的东西他是可以尽情享用的。
 
  音乐。
 
  美妙的音乐来自餐厅中央。那里有一个两丈方圆的人工水池,水池中心处的平台被设置成了小小的表演区。
 
  水面可以反射声波,这样表演区中传出的音乐便会更加清晰悦耳。经营者将中国古典园林中常用的技巧借鉴到了自己的餐厅中,其良苦的匠心可见一斑。
 
  表演是多维的,有时候是钢琴独奏,有时候是女声独唱,也有的时候是精致的水乡舞蹈……不过这些都不是他的喜爱,他每次来到这里,便是要等待晚上九点钟开始的小提琴独奏。
 
  琴声悠扬空灵,最适于洗去人们心头的俗世尘埃。
 
  演奏者是个年轻的女子,她面容清秀,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散在肩头,纯白色的紧身袖衫毫不吝啬地勾勒出她的玲珑身段,配着一袭翠绿的长裙,整个人就像是盛开在碧水中央的一朵洁白莲花。
 
  在演奏的时候她总是闭着眼睛,也许这样能够让她更加专注地发挥出自己全部的音乐才能。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喜欢听她的音乐。反正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音乐似乎在引导着他,要带着他走向一个早已远去的美好世界。
 
  当一曲快要终了的时候,他把服务生叫到面前。
 
  “给那个女孩送一束最大的百合,记在我的账上。”他低着头说道,帽檐完全遮住了他的面庞。
 
  给自己欣赏的表演者鲜花,这是绿阳春餐厅里的一个传统。花的价格很贵,但餐厅会把其中一半费用转到表演者的当场酬劳里。事实上这是客人对演员一种最为实际的鼓励和赞许。
 
  “好的。”服务生谦卑地弯下腰,“先生需要留言吗?”
 
  他摇摇头:“你也不需要告诉她是谁送的。”
 
  “我明白了。”服务生鞠躬离去。而当女孩结束这一曲的演奏之后,那一束百合也如约送到了她的手中。
 
  女孩站起身,百合在她胸前散发着清香。她向着听众深深地鞠了一躬以示谢意,同时她睁开了眼睛,像是要在人丛中寻找到那个给她送花的人。
 
  他从不希望自己被任何人找到,不过这次他却端坐不动,坦然迎接着女孩的目光。
 
  他知道对方不可能看到自己。
 
  在那女孩美丽的脸庞上,一双大眼睛却如此苍白无神。
 
  她是一个双目失明的瞎子。
 
  二〇〇二年十月二十九日上午八点。
 
  罗飞于第一时间来到了市公安局的局长办公室,在这里他见到了那个一手将他调入省城刑警队的宋局长。
 
  这是一个年过半百的中年男子,他个子不高,身材已有些微微发福,脑门顶上的头发也脱落了不少,露出锃亮的头壳来。不过这些都不妨碍他独有的那份威严仪态,这是一种内在的气质,决不会随着时光的变迁而衰退半分。
 
  罗飞已经换上了刑警队长的服饰,他面对着自己的上级领导敬了一个庄重有力的警礼:“刑警队长罗飞向您报到!”
 
  “罗飞……”宋局长那浑厚的男声沉吟了许久,最后却只说出了短短的一句,“这么多年委屈你了。”
 
  罗飞的鼻子蓦地一酸,心中的感慨如海浪般起伏。不过他很快把这些情绪都压抑在了心底,在他的脸上,坚毅的神色很快便取代了一扫而过的痛苦。
 
  “如果没有当年那起案件,你早已是我的属下了。”宋局长看着罗飞一声轻叹,“你知道吗,那时所有的警队都紧盯着省警校有史以来最出色的两个学员,一个是你,一个是袁志邦。”
 
  罗飞迎着宋局长的目光,然后他一字一字有力地回复道:“现在也还不晚。”
 
  宋局长现出一丝微笑,对这样的属下,他还需要说什么多余的话吗?
 
  “去吧,去抓住他!”这就是他对本次会面最后的总结陈词。
 
  十五分钟之后,刑警大队会议室内。
 
  “四一八”专案组的成员再次齐聚在一起,他们正在观看投影仪上播放的一个视频短片。
 
  短片是用普通的便携式DV所拍摄,画面较为模糊,再加上拍摄者本身的水平实在业余,经常出现的抖动和毫无规律的镜头切换都给观看者带来了不少困扰。
 
  好在这些并没有影响到视频内容的体现。
 
  总长4分55秒的视频,是从一句脏话开始的。
 
  “这他妈的就是地理课。”一名戴着黄耳环的高中男生对着DV镜头说道。随后镜头被拉开,出现了一间教室的背景。在教师最前方的讲台部位,一名头戴白色帽子的老教师正在给二十余名学生授课。
 
  画面上,讲台下的学生显然不在听课:有人伏案睡觉,有人大声闲谈,有人对着镜头比画下流手势。不过这些都还不算什么,因为很快有个卷毛头发的男生高声起哄说:“下面让我们的谢冠龙同学给大家表演一下。”
 
  黄耳环迅速离座起身,径直走向老教师,劈头拽下了后者的帽子。老教师一言不发地看着黄耳环,满脸的无奈和窘迫。
 
  黄耳环拿着帽子调戏般地晃了两圈,然后又扣回到老师头上。他带着笑容返回座位,并对镜头得意招手。
 
  老教师屈辱地站在原地,片刻停顿之后,他选择了继续授课。
 
  可他的授课声马上就被辱骂声和嬉戏声淹没。在这个高中课堂上,黄耳环和“摄像师”到处走动,男生女生随意起立打闹,互扔杂物,脏话与哄笑一直回荡在教室内。
 
  大约1分钟之后,黄耳环再次走上讲台,这次他试图用手指去弹老教师的脸颊,老教师慌忙躲在一旁。
 
  “你们不要影响别人。”老教师毫无底气地抗议了一句,而这样的抗议显然是徒劳的。镜头转开,卷毛头对着DV说道:“那就是一傻逼,弄死他。”随后,一个空的矿泉水瓶从卷毛的手里飞出来,直奔讲台的方向而去。
 
  在视频的最后,拍摄者把镜头对着自己的脸,这是一个胖胖的圆脸女孩,她得意扬扬地解说道:“看到了没有?这就是我们班,无所不能的全能班。”
 
  视频播完之后,现场的专案组成员都在暗暗地摇头。他们无法想象这是一个正在上课的课堂,更无法想象画面中那些言行是一帮学生针对他们年迈的老师所为。
 
  主持会议的罗飞也陷于愕然,这个社会的某些变化确实已到了令人难以理解的地步。如果只看到这段视频,他此刻一定会气得拍案而起,恨不能将这帮小兔崽子从画面中揪出来暴扁一顿。
 
  可他却并没有真的产生这种情绪,因为他知道这些半大孩子已经遭受到了最为残酷的惩罚。
 
  “尹剑,你给大家把情况说说吧。”他吩咐身旁那个刚刚成为自己助手的年轻人。
 
  尹剑点点头,拿起了几页整理好的稿纸。这是他连夜加班赶出来的材料,在新的上司面前,他需要好好地表现一下。
 
  “首先我讲下这段视频的背景。这段视频拍摄于今年九月十一号,拍摄地点是本市职业学校的高三全能班。视频的拍摄者——也就是最后出现的那个圆脸女孩——在两天之后将这段视频上传到了个人网络空间上。很快视频被好事的网友发现并在网上大肆传播。绝大部分看到视频的网友都被激怒,对这几个辱师学生的讨伐从网络一直延伸到了现实社会中。据说当时曾有不少网友自发来到职业学校门口堵截这几个学生,各大媒体也纷纷进行了报道。在这种压力下,几个学生先后向受辱的教师吴寅午道了歉,而吴寅午也希望息事宁人,所以这件事情在两周前就渐渐平息了下来。不过吴寅午本人却因此事被学校劝退。”
 
  “学校没有处理学生,反而把受辱的老师劝退了?”慕剑云讶然打断了尹剑的话语。
 
  尹剑无奈地摇着头:“是这样的……现在的职业学校,你也知道,赚钱才是第一位,学生是上帝,老师只不过是个打工者。”
 
  “这也算是教育吗?”也许因为自己也算是个同行,慕剑云显得尤为愤愤不平,“连学校自身都不尊重老师,也难怪学生会这样放肆了!”
 
  “嗯,了解这个情况的人都很气愤。而且那几个学生也没有真心悔过,表面上对老师道歉了,但私底下的态度却非常恶劣,甚至还对堵截他们的网友进行辱骂。所以后来Eumenides在网上进行死刑征集时,就有不少人跟帖控诉了他们的恶行。”
 
  “这个情况当时为什么没有引起警觉呢?”慕剑云指的自然是网络上的回帖,现在看来,那里面很可能便隐藏着Eumenides的作案线索。
 
  曾日华苦笑了一下说道:“我们留着那个死刑征集帖,本来也有要引出线索的目的。可自从韩少虹遇刺之后,这个帖子的浏览和回复量便呈失控状态上升。目前的回帖已经达到了四万多条,其中检举其他人罪行的就有六千多条,要想从这里面分析出Eumenides的下一个作案目标,已经和大海捞针差不多了。”
 
  “可昨天Eumenides的‘老师’袁志邦刚刚死亡,这一点很可能刺激到他,使他对辱师的罪行格外敏感。你应该能想到这一点的。”慕剑云不满地瞪着曾日华——对网络信息进行甄别筛选正是后者的任务。
 
  曾日华悻悻地咽了口唾沫,显然不太服气,不过他还是咧着嘴说道:“好吧好吧,是我疏忽了,谢谢慕老师的批评。”
 
  慕剑云撇过脸去,神色缓和了许多。
 
  罗飞心中一动,似乎在慕剑云身上看到了某个人的影子:同样的不服输,同样的盛气凌人。她对Eumenides作案心理的分析确实有一定的道理,但是要让曾日华事前便预测到这样的情节,那确实是强人所难了。
 
  不过曾日华的反应却和当年的自己大不一样。那时候的自己一定会反唇相讥的吧?如果时光能够倒流,自己和孟芸之间能有一个不那么争强好胜,那后来的事情又会怎样呢?
 
  可惜历史却是不能接受假设的。罗飞的心弦略一起伏之后,又黯然回到了会议现场。“好了,切到案件本身吧。”他对尹剑说道。
 
  尹剑操控着投影仪,屏幕上出现了一幅血腥的照片:两具尸体倒在装饰豪华的房间内,在他们身下,原本绿色的地毯被鲜血浸染,变成了墨黑的一团。
 
  “这是案发地万峰宾馆的现场照片。死者谢冠龙、阎王即为刚才辱师视频中出现过的那两个男生。其致命创口皆在脖颈部位,伤害手法与韩少虹被害时的情形一致。现场遗留三份死亡通知单,其格式字体也均与以前的案件一致。”在尹剑讲解的过程中,屏幕上的照片不时切换着,有多个角度的死者特写,最后则停在那几份死亡通知单上。
 
  “三份通知单,可是只有两个死者?”曾日华抛出了这个疑问。
 
  “那个女孩接到了死亡通知单,可却没有死。行凶者逼迫吴寅午砍掉了自己的一只手,用来换取女孩的生命。”
 
  曾日华把手伸进乱蓬蓬的头发里挠了挠:“这是什么路数?”
 
  “暂时还不清楚,因为在场的两个当事人都还无法接受警方的问询。”尹剑回答说,“女孩因惊吓过度,现在情绪很不稳定;吴寅午则刚刚接受了手术治疗,尚处在医院的观察期。根据我们侧面了解到的情况,这次Eumenides作案的过程大致如下:他通过网络和电话分别与三名学生及吴寅午老师取得联系,自称是报社记者,希望安排双方作一次友好的访谈。他对三名学生许以丰厚的利益报酬,对吴寅午老师则声称能通过关系帮助他恢复工作,正是这些条件使当事人动了心。昨天上午,Eumenides给吴寅午的银行账号内打了2000元钱,让后者到万峰宾馆开了房间。几个当事人都按照他的吩咐在下午聚集在了这个房间内,Eumenides也如约到达,完成了他的杀戮行为。”
 
  “完美的谋划。”曾日华耸耸肩膀,遗憾又略带钦佩地感慨道,“没有任何环节给我们留下可供追踪的线索吧?”
 
  “不仅策划的环节没有,作案现场也同样一无所获。”尹剑的语气颇有些无奈,“没有指纹,没有脚印,没有当事人的容貌描述。他在进房间之前就戴好了手套、鞋套和头套,同时他完美地躲避了宾馆内的监控设施,在监控录像中最多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慕剑云对两个同事悲观的状态似乎有些不满,她用鼓舞士气的口吻说道:“可是这次我们有两个当事人,他们与Eumenides有过正面的接触。这很有可能成为我们侦破这一系列案件的重大突破口。”
 
  “不错,这就是重点所在!”说话的是罗飞,他一开口,在场众人立刻都把目光齐齐地聚了过来。
 
  罗飞则仍在看着慕剑云:“现在我们需要你去啃这块骨头。”
 
  慕剑云微微一笑:“你是说那个女孩吧?”
 
  罗飞点点头:“一边进行心理治疗,一边询问细节,这方面你是专家,我就不给什么具体的意见了。我只要你的分析报告。”
 
  慕剑云回了一个自信的笑容。
 
  “吴寅午那边……”罗飞又转头看向尹剑,“你和医院方面联系一下,只要他的身体状况允许了,立刻安排我和他见面。”
 
  “明白!”
 
  “那就没我什么事了?”曾日华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忽然又自我推荐说,“要不我就和慕老师一起吧?”
 
  罗飞立刻否决了他的建议:“不,你有很重要的任务。我要你查找从一九八五年一月开始,本市八年间所有失踪儿童、孤儿以及流浪儿童的资料,年龄从七岁到十三岁。你怎么查我不管,同样我只要你的分析报告,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曾日华慵懒的神情蓦地一振:“Eumenides,你是要我找他?”
 
  “是的。”罗飞顿了一顿,然后详细讲解出自己的思路,“袁志邦找的这个接班人一定是与这个社会没有任何联系的孩子。这个孩子不能太大,否则他无法操控对方的思想;这个孩子也不能太小,因为他不可能时刻把对方带在身边,所以这孩子至少要有独自行动的能力,据此我把年龄放在七岁到十三岁之间。袁志邦一九八五年一月伤愈出院,他对接班人的寻找从此刻便有可能开始,而以Eumenides展示出来的能力,他至少要接受过十年时间的训练,也就是最晚在一九九二年,他便已经成为了袁志邦的门徒。”
 
  “好的,我明白了!”曾日华拍了拍手,“这么大的时间跨度,真不是一个小工程呢。不过……”他忽然“嘿”了一声,话题一转说,“罗队,你可要派人跟着慕老师,前天的事……”
 
  罗飞会心一笑,明白曾日华刚才提出要和慕剑云一起,原来是在为对方的安全担忧。虽然邓骅已死,但难免他的手下不会继续来找麻烦。
 
  “好的,我会安排柳松负责慕老师的安全。”
 
  慕剑云看了曾日华一眼,神色愉悦。看来无论是多么强势的女人都会喜欢被呵护的感觉。
 
  “大家还有什么疑问吗?”罗飞等待了片刻,见无人异议,便站起了身,“好了,散会,大家各自行动吧。”
 
  尹剑也跟着站起身:“罗队,韩灏那边……”
 
  “嗯,我正要跟你说——”罗飞看了看手表,“十点整我们一起去提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