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秦明第五案 深渊恶意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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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涛见我们出来,迎了上来,说:“这么快?”

“是啊,结束了。”我说。

“怎么样?”金凡着急地问道。

“我还准备问你们聊得怎么样呢?”我一边洗手,一边说。

“你们解剖完了,总要有个结论告知我吧?”金凡说。

“有可能是意外。”我挺直身子,看着金凡。

金凡仿佛松了一口气,随即又哭着说:“我苦命的孩子啊,早知道就不该让你去学骑这天杀的自行车啊!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你让我和你妈怎么过啊!”

“孩子最后一顿饭丰盛吗?”我问。

林涛说:“刚才老金说,他吃了不少饭,吃得饱饱的上路了。”

“是啊,他吃了两碗饭,吃得饱饱的。”金凡说。

“哦,那这样看起来,也有可能不是意外。”我说完,盯着金凡的双眼。

金凡跳了起来,说:“你们法医怎么可以这样?草菅人命啊!一会儿是意外,一会儿不是意外的,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被别人杀死的。”我说。

“刚才曹支队来了个电话,说是发现一个嫌疑人。”林涛说,“这个人是李支队以前打击处理过的人,刚从牢里放出来,曾扬言要报复李支队,现在已经被我们控制了,正在审查。”

“原来如此。”陈诗羽说,“死者的胃内米饭和青菜都还是原来的形状,根本没有严重的消化程度,所以死者根本就不是末次进餐后很长时间才死的,而是他本身就只吃了一点点。”

“小羽毛还是很聪明的。”我笑着说,“然而,金凡却一口咬定,死者上路前是吃得饱饱的,这不仅说明他在说谎,而且还说明他有一个心理躲避点,就是吃饭。我怀疑,最终引发惨剧的原因就是吃饭。”

“这……这证据不足啊。”赵局长说。

“放心,没有充分的证据,我是不敢乱说的。”我说,“第三,我们之前说了,孩子是昏迷后被扔进水里的,而不是骑车入水的,死者的会阴部没有任何损伤也说明他当时并没有在骑车。那么,把孩子扔进水里后,还要把自行车扔进水里,肯定是一个伪装,而这个伪装只有金凡可以做到。”

“这个我赞同。”赵局长说。

我接着说:“第四,也是最重要的证据,就是这个致伤工具。我们借口去金凡家里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了类似的五角星。”

说完,我指着幻灯片上的一个家具说道:“这就是金凡家里的电视柜,柜子的一角就有凸起的五角星装饰,我量了,大小和死者头皮上的印痕吻合。”

“这确实是一个确凿的证据。”赵局长说。

“当然,我也顺便看了他家的垃圾桶。”我说,“垃圾桶里有米饭和青菜,性状和死者胃内的一致。这更加说明死者的死很有可能和这顿饭有些关系,也更加说明了金凡说的吃得饱饱的、状态正常什么的,都是谎话。”

“我还有个问题。”小杨说,“我记得泥水塘旁边只有车轮印,如果是金凡干的,他的足迹应该会在附近出现啊。”

“这个问题,我觉得应该这样回答。”我说,“第一,你们当时一心找人,所以并没有在意痕迹物证。第二,如果金凡是站在车轮印的旁边,我看了,那是一块杂草地。有杂草的衬垫,没留下能够让你们注意到的足迹,也是正常的。第三,金凡作为一个刑警的家属,既然知道伪装现场,自然也不排除他后期毁灭痕迹物证。”

“现在要做的,第一,对金凡进行突击审查,务必在今晚取得审讯上的突破。第二,突破后委婉地把情况告知李支队,并派专人二十四小时陪护,防止她有过激行为。”赵局长站了起来,正色道,“谢谢你们几位,真是帮了我们大忙。”

“不客气,我们等着你的好消息。”我说。

一夜的审讯顺利结束,我们也于第二天一早赶回龙番。

审讯的结果不出所料,这一桩惨剧是由一顿饭引起的。

10月14日晚上6点,金小万放学归来,饥肠辘辘。可是金凡给他做的饭,不过是一碗白饭加上几根青菜。

这样的晚餐金小万已经忍受好几天了,于是拒绝进食。

金凡本身就因为囊中空空而犯愁,为了晚上的赌资去哪里借而纠结,看到儿子用绝食来对抗自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在强迫金小万吃下一口饭后,因为他的一声嘟囔而勃然大怒,上去一个大耳光把金小万打翻在地。

金小万这一摔,头部直接撞击到电视柜一角,瞬间晕了过去。

金凡此时有些慌张,用手指探了探金小万的鼻息,以为他没气了。

这个时候的金凡想了很多,他害怕李支队会和他离婚。如果离婚,他就真的养不活自己了。如果李支队知道他一巴掌打死了金小万,不仅会和他离婚,还会活活把他掐死。但如果伪造孩子落水身亡,说不定李支队会回心转意,重新回到金凡这个唯一的依靠身边。

有的时候,天堂和地狱只有一步之遥,对与错只在一念之间。

如果金凡把孩子送往医院,以现在的医疗手段,孩子说不准已经恢复了往日活蹦乱跳的样子。然而,误以为孩子死亡的金凡,却伪造了一个落水现场,把其实还活着的金小万扔进了泥水塘。

审讯工作就是从“金小万是被扔进泥潭后淹死的”获得突破的。很有效,却也很残忍。

“我就说吧,虽然虎毒不食子,但是人有的时候比虎毒得多。”我说。

林涛说:“这个案子真是个悲剧,哪怕金凡知道一点点医学知识,也不至于犯下如此滔天大罪。”

“是啊,这罪名可就变换了。”韩亮一边开车一边说,“原来他只是失手打伤了孩子,也就是个过失犯罪,充其量就是故意伤害。这回好了,把一个活着的孩子扔进泥水塘淹死,那就是赤裸裸的故意杀人啊!还是杀害自己的亲生儿子!”

“他不知道孩子当时还活着。”陈诗羽说,“不过,这不影响他的罪名。”

“对他也是件很残忍的事情。”我说,“赵大胆儿说,金凡现在一心求死,还要求死在李支队的手下,要她一枪崩了他。好在李支队被控制起来了,不然她说不定真的要去崩了他。”

“这种事情还是交给法律来解决吧。”陈诗羽说。

“你们别说,这起案件说不定对我们的系列专案还有帮助呢。”我说,“我的意思是,致伤工具形态特征的问题。我在解剖的时候,不知道为何脑子里会闪现出宝嫂的头部损伤照片,我得回去好好研究一下。”

“你怎么会有损伤的照片?”林涛问。

“我……”我有些尴尬,“在宝嫂送进去抢救的时候,我就嘱咐急诊科主任和护士多拍照片了,不然后期就没法取证了。”

“你这家伙,也不怕大宝削你!”林涛说。

“他不可恨,他这样做是对的。”陈诗羽坐在副驾驶座上,淡淡地说道。